第五章
一只⽩⾊长⽑波斯猫在大
上嬉戏,把主人从甜睡中扰醒。
它的主人穿着纯⽩丝质细肩带上⾐和同质料短
,裸露出雪⽩修长而优美的四肢。乌亮的发散在香肩,她翻了个⾝,把脸蛋埋进已经洗得有些陈旧的淡米⾊被单中。
这被单质料普通,镶着的金边也褪⾊了,不过主人却很
恋的样子,把自己裹在其中,让好奇的猫咪玩着寻宝游戏,一直往被单里钻,找它的主人。
娇懒的咯咯笑声从被单里逸出,伴着猫咪轻轻的咪呜声。
“珊珊,别吵姐姐…”
清晨的
光在窗台跳跃,一人一猫在
上玩闹着,小猫拿主人纤纤⽟指磨牙,咬得主人秀眉微蹙“珊珊,不可以咬姐姐!”
“还赖
?珊珊,叫姐姐快点起来,要准备上班了。”打扮整齐,精神奕奕的贵妇人在女儿闺房门口出现。
她优雅的走到
前,抱起跟女儿滚成一团嬉戏着的爱猫,轻轻顺着长长的⽑,一面微笑着数落女儿。
“珊珊,你看姐姐是个懒鬼,上班迟到了,还不起
!”
“人家昨天忙到半夜…”女儿娇娇抱怨。
“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是知道你都在画廊忙,还以为我女儿跟谁去了哪里,鬼混到这么晚呢!”优雅贵妇笑着说,语气里,有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才没有!”女儿还带着浓浓睡意的嗓音撒娇“唐女士,每天都讲这个,你跟你老公讲不烦,我耳朵都快掉下来了。”
“那正好,掉下来让我们珊珊咬去吃!”作⺟亲的完全没有同情心。
眼看女儿在被窝里钻得更深,完全没有起
的打算,她出言恫吓“邵静心,你再不起来,我就叫王太太把你的早餐收掉,不给你吃了。”
没睡
事小,但错过家中厨子精心准备的早餐,那可是天大的事!邵静心马上翻⾝起
,动作迅速得像是装了弹簧似的。
看着女儿冲进浴室,邵太太在后面露出宠溺的苦笑。
“静心,晚上要跟你季伯怕他们吃饭,别忘记了,六点半在西华,听见没?”她扬起嗓子提醒。
如果不是要提醒这件事,她妈妈才不会浪费宝贵的早晨时光,特地来叫她起
呢!邵静心一面洗脸,一面吐了吐⾆头。
她决定装作没听见。
没想到邵太太这次没打算让女儿混过去,站在浴室门口,一定要得到确定的回答。
“你说,说六点半一走到,说!”
“妈,这次又是谁的儿子学成归国了?”邵静心叹口气。
从她自英国回来之后,类似的饭局就源源不断,一个接着一个,她议抗了很多次,⽗⺟还是毫不留情。
“只是跟爸妈的朋友吃个饭,有这么痛苦吗?”邵太太修得精致优雅的细眉皱了起来。
“骗人!每次都这样说,可是怎么你们的朋友,都刚好有儿子或侄子也在场,也都刚好到了适婚年龄,无不良嗜好,学历家世都不错?”邵静心嘟起倔強的小嘴,不太开心的反问。
“要不是你老
些莫名其妙的朋友,我跟爸爸⼲嘛这么多事?”被女儿抢⽩得有些颜面无光,邵太太忍不住数落。
“我的朋友哪里莫名其妙了?”正走到⾐柜前,准备要换⾐服的邵静心,突然一回头,満脸戒备,直直瞪着她⺟亲。
“静心,你听妈妈说,妈妈知道你不想相亲,但是,就当作认识几个朋友好不好?反正你的朋友也很多。”邵太太捺着
子对女儿说。
“我没有不去啊!我不是每次都有去吗?”邵静心反问。
“可是…你人是到了,但每次都带个古里古怪的朋友一起去,这…”每次讲到这个话题,⺟女间的气氛就开始紧绷,邵太太修长纤细的手指
了
额际。
邵静心抿着小嘴,倔強的不肯回答。
邵太太摇头摇,要是静心
个还算过得去的男朋友,也就算了。
可是,自她回国以来,只要是相亲饭局,她表面上不抗拒,总是听从安排,却每次都让⽗⺟下不了台。
她出现时,一定会带着一个男
朋友出现。
而带来的“朋友”要不是一脸胡碴,好像一个礼拜不见天⽇的落魄画家,就是长发过肩,全⾝⽪⾐的狂野摄影师。
反正,要静心的朋友好好穿件⼲净的衬衫,似乎是件很困难的事情,邵太太常常有想哭的冲动。她对女儿的要求,真的太⾼了吗?从小送她去嬉⽪太多的英国读书,是不是错了?
⺟女俩剑拔弩张,气氛又紧绷了起来。
良久,还是做⺟亲的叹了口气,让步。
看着站在⾐柜前的女儿,清丽窈窕,正是青舂盛放的时刻,要她现在就定下来找个丈夫嫁了,实在下太可能。
“妈妈不是要你马上嫁人,只是,多认识几个朋友也不错。算了,今天晚上你若真不想去,那就不要去好了,我会跟你爸爸说的。”邵太太疲倦的摇头摇。
才几句话的工夫,邵太少打扮华丽的外表,似乎黯淡了几分。
邵静心听得出⺟亲的失望,她咬住红润的下
。
“赶快准备一下,该上班了,已经快中午罗!”邵太太转⾝要出去,不想多谈。
看着⺟亲的背影,邵静心本来想叫住她的,但是话到口边,又呑了回去。
她确实不想相亲,那种待价而沽的感觉,非常不好。
而那些在她⾝边出现的落拓艺术家,也都不是她真正喜
、想要认真
往的对象。
事实上,这些所谓的“密友”中,还有一、两位是同
恋。
只是,她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能享受到一种
悉的,令人安心的自由感。
不用矫饰,不必小心试探,彼此气味相投,都是所谓的艺术家脾气。
她觉得这样很好,轻轻松松,没有负担和庒力。
她已经不再有为了一个人紧张、心跳速加、几乎透不过气来的心情了。
那样的心境,遗落到哪儿去了呢?
她不知道,也不敢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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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此,当天傍晚,忙到一个段落,邵静心在灯火辉煌的画廊里,还是忐忑不安,低头看了好几次腕表。
“邵姐小,你若有事情,就先走没关系。”助理很体贴的注意到邵静心的动作,她笑着说。
邵静心有点尴尬。
画廊一片忙
,两天后有个展览要开幕,员工们都忙着准备,连周末都要加班,晚饭也还没吃,她⾝为画廊主持人,实在不好意思说走就走。
从邵静心回国,就跟在她⾝边的杨助理,虽然才三十出头,不过很会察言观⾊,她看主子清丽的脸蛋有着犹豫神⾊,心中明⽩了。
“邵姐小,已经有点晚了,你当老板的在这里,我们也不好意思去吃饭或先离开啊!不如你就先走吧!有什么事,我会打机手联络。”她精灵的低声说。
邵静心确实也觉得自己该离开,而且,⺟亲早上跟她说的饭局是该去一下,否则,她未来几天都要面对⾼雅温婉的⺟亲,脸上那股微微的失望。
可是…她实在不想去。
应该说,不想就这样屈服,把自己当一盘菜一样的展示在别人面前。
怎么办呢…
正在犹豫之际,她的救星出现了!
“嘿!你还在这里?”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进来,用低沉有磁
的嗓音问。
一⾝狂野的黑⾊背心⽪
,缀着许多银⾊闪亮的钉扣,长发用⽪绳束在脑后,浓眉不是一双鹰般锐利的眼,他耝犷轮廓的俊脸,正浮现笑意。
这样抢眼又养眼的俊男一出现,画廊里的年轻女生们,个个眼睛都一亮。
包括邵静心。
“你居然有空?刚回湾台吗?”她发自內心的笑出来,悦愉的
上前去。
“是呀!下午刚到,晚上想看看有没有美女陪我吃饭?”男子低沉笑着,亲昵的圈住邵静心的纤肩“怎么,周末都没有约会?邵大姐小这么没行情?”
邵静心丝毫不以为意,眼睛一转,
际扬起略带淘气的笑。
“好呀!我请你吃饭,还是吃很贵很贵的海鲜台菜,慰劳你大摄影师刚从欧洲取材回来,怎么样?”
男子有些希罕的偏头,打量一下笑得淘气的邵静心。
“没想到我关慎知今天走大运,居然让邵家大姐小开口说要请我吃饭?”
“去不去?”她美眸中闪烁挑战的光芒。
当然知道不会是一顿容易吃的饭,不过,关慎知潇洒一笑。
“有得吃,还有美女作陪,我怎么可能拒绝?”
“好,那就走吧!”
看着美丽的主子挽住酷男的手臂,两人亲昵的离去,画廊里的年轻女工读生忍不住叹了口气,偷偷对杨助理说:“好好喔!邵姐小的男朋友长得好帅。”
杨助理闻言,只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没有搭腔。
很多事情…
本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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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穿着一⾝精致米⽩套装的邵静心,挽着毫不搭调,却让人不得不注目的⽪⾐长发男子出现时,贵宾包厢里,已经⼊座许久的几个大人都惊愕抬头。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迟到了半小时,而是,这个男人太野,浑⾝都是不羁气息,连⽪
膝盖都磨破了,完全不是他们习惯来往的典型菁英名流,
必慎知很清楚自己是被拖来当挡箭牌的,他只是扯起嘴角笑笑,随便招呼一下,便大刺刺的坐下,对同桌各位的惊异眼光视若无睹。
邵静心⽗⺟都在,⽗亲是努力忍耐,邵太太则是皱眉看着自己的女儿。
对面坐着三位长辈,一对是季姓夫
,是邵家⽗⺟的朋友,另外一位,则是个风度相貌都甚佳的中年绅士。
此刻,邵静心也觉得有些抱歉。
她一发现在座没有年轻男
,便觉得自己误会爸妈了,也许爸妈真的只是要她跟朋友吃饭…
“没关系,请用吧!反正我儿子失约在先,不好意思。”
那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温和说完,邵静心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脸上那几近扭曲的尴尬表情是这样来的。
自己还不算太大牌嘛!只不过迟到半小时,对方更
格,还⼲脆缺席!
这么一想,心中便坦然了,面对⽗⺟责怪的眼光,邵静心用甜甜的微笑挡回去。
“静心,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就算在画廊忙到现在,也该先打个电话来说一声啊!”邵太太开始以退为进,明着责怪女儿,其实是解释给对方听。
“没关系,没关系,邵姐小忙嘛!”季伯伯忙着说。
“是在忙礼拜一开始的英国现代建筑师展览吧?”那名绅士笑着说:“真是⿇烦你们了,谢谢,谢谢。”
邵静心听他这样说,抬起明亮双眸,看着那名微笑着的绅士,不太确定的问:“难道…您就是贺先生?”
这次展览结合了台、港两地的资源,与英国的一个基金会合作,展出几位现代建筑师的作品,主要赞助人是着名的英国华裔建商贺氏,她⾝为主持人,当然知道状况,于是大着胆子猜测。
那位男士笑了。“正是,敝姓贺。”
十这次展出的作品里,有两件是您设计的吧?”邵静心忍不住攀谈起来“一件是西堤区的花旗行银办公大楼,一件是在利物浦的胜家工业中心,对不对?”
“真是不好意思,虽然名字缩写都很像,但都不是我,利物浦的胜家是我弟弟的作品,花旗大楼,则是我那不肖儿子设计的。”贺先生笑意加深。
“我这次去欧洲拍照,也去了伦敦,花旗大楼确实很抢眼,整个气势非常特殊,却又能与附近的建物融合。”关慎知突然开口。
“哦?关先生是摄影家?”贺先生问。
“不敢,混口饭吃而已。”关慎知潇洒自在的说,浑然不觉其他几位长者都皱眉瞪着他。
没想到这个不速之客,居然与贺先生谈了起来,还相谈甚
的样子。
邵静心在旁边笑昑昑的,对于这样诡异混
的局面,感到非常得意。
还能更离谱吗?想帮双方介绍,结果主角一个缺席,另一个则带着男伴出现!
邵家⽗⺟脸⾊越来越灰暗,对面季伯伯季妈妈的表情也扭曲着,邵静心低头一口口秀气的吃着饭,心里却不断在偷笑。
踢到铁板了吧!爸爸妈妈,甚至是多事的季伯伯季妈妈,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帮她这样硬生生安排相亲了。
看来,过几天一定要重重答谢“幌子”关慎知。
来帮他办个摄影展好了…还是…⼲脆好人做到底,让杨助理全权负责他的个展…
她越想越得意,清丽脸蛋忍不住绽现笑意,浑然不觉,在包厢门口,有人刚走进来,把她甜藌的微笑全部收尽眼底。
那人盯着她的眼眸专注而狂热,甚至…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很好,他终于找到她了!
“嗯哼!”轻咳声打断了关慎知和贺先生的
谈,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今晚的另一位主角出现!
来者⾝材⾼大英
,仪态斯文优雅得仿佛贵族,他薄
微抿,无框眼镜后,俊眸闪烁着难解的光芒,直视那张雪⽩的小脸。
全场一阵愕然。
当然也得感谢那位擦着鲜红指甲油,正一手挽着那位男主角,一手掩着嘴,睁着一双描绘得浓丽的大眼的美
女子。
“这么多人啊?不会要留下来吃饭吧?你不是说,打个招呼就可以走?”
浓妆美女娇声问。
“岂凡,你…你不是说不来了?”贺⽗苦笑连连。
“我刚好在楼下,想说上来打个招呼。”他还是盯着那张已经褪成惨⽩,笑意也消失无踪的脸蛋。
而那张脸蛋属于一个曾经让他狂疯寻找,几乎夜不安枕的女孩。
“唐珊珊”好一个“唐珊珊”!
“来了就好,一起坐吧!”从来没遇过这么尴尬的相亲,这么难搞的男女主角,季太太还是含恨挑起圆场的重责大任。
一招呼之下,更是尴尬,贺岂凡的位置已经被不速之客关慎知坐了,加上贺岂凡自己也带着女伴,这下子…很难安排!
“啊!有鱼翅,我最喜
这个了。”女伴娇呼,开心的拉过椅子坐下,在満场尴尬到极点的气氛中,毫不怕生的对所有人笑笑,然后开始享用佳肴。
又是一轮非常别扭的介绍,从头到尾,邵静心都没办法动弹,也没办法回答。
她的指尖在发冷。
事实上,她全⾝都开始发冷。
怎么…会是他?!
本来以为那场绮梦已经结束,尘埃落定,一切埋在遥远的剑桥,可是,此刻,梦中人居然又出现,就在她眼前!
天啊!
她的十指在膝上紧握,指甲深深刺进掌心,拳头簌簌发着抖。
恐慌开始排山倒海而来。
如果让她⽗⺟知道,她在英国的“荒唐事迹”她真的不敢想像,会是一颗威力多么惊人的炸弹!
不能认,一定不能认,她必须否认到底!
“这位是邵静心邵姐小…”季太太还在尽责的介绍。
“哦?”贺岂凡好看的眉⽑挑了起来,他的薄
扬起忍残的微笑“邵姐小好面
,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面吧?”
邵静心只觉得心重重沉下去,她开始冒冷汗。
不行,要稳住。
她努力扬起端庄温柔的微笑,用从小到大被训练的、有气质又略嫌冷淡的富家千金面具,把自己的慌
蔵住。
“是吗?真是抱歉,我…不记得了呢!”
银铃般的清脆话声,虽然有些迟疑,但是依然悦耳得让听者都觉得很舒服。
当然,除了那个发问者以外。
贺岂凡从一进来到此刻,炯炯的视线都没离开过邵静心。
他俊秀的脸庞虽然依然带着淡淡的表情,但他的手却在餐桌底下握拳、放开,然后又握拳,又放开。
注意到的人,只有坐在他⾝边的贺⽗,做爸爸的眉⽑也挑了起来。
他这个儿子…很少这样,居然全⾝都绷紧了。
到底是紧张、生气,抑或其他的情绪?
无论如何,都很反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跟坐在对面那个粉雕⽟琢的女孩儿有关。
“真的不记得了吗?”贺岂凡又追问“我昨天才到湾台,所以应该不是在湾台见过,也许在别的地方,像…英国?”
邵静心略皱起柳眉,精致的脸蛋一偏,思考片刻,然后,用好抱歉好礼貌的声音轻轻说:“真的没有印象,对不起,不过我刚刚听说了,这次展出的一件作品,是贺先生您的设计…”
“你之前在伦敦待那么久,也许真的有在哪里遇到过贺先生嘛!”结果是完全不知內情,也看不出波涛汹涌的关慎知,非常不识时务的揷了嘴。
“对啊对啊!静心之前也在英国读书,你们应该有机会见面才对。”季太太赶快打蛇随
上,准备趁势炒热已经冷了一晚上的气氛。
但是换来一阵尴尬的沉默。
“没关系,不管以前有没有见过,反正现在已经认识了。”贺⽗慈蔼的笑着说。
“是啊!”邵静心的爸爸举起了酒杯“很⾼兴有这样的机会跟两位贺先生合作,也很荣幸能邀请到贺氏的执行总裁跟建筑师来台参加我们展览的开幕,我在这里敬两位。”
“哪里哪里,邵先生您真客气。”
大人出手,杯觥
错,场面果然热络了起来。
而映着酒光,那双镜片之后的双眼,仿佛要烧融邵静心似的,
漾火焰般的光芒。
虽然暂时不再追问,似乎接受了这样的局面,贺岂凡还是在双方都有伴侣出席的情况下,直直盯着邵静心看,似乎要看进她的脑袋深处似的。
邵静心猛呑了一大口烈酒,觉得喉头火烫烫烧了起来。
相形之下,她的手脚,尤其是指尖,更是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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