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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雨清订好的机票是晚上八点三十分,趁午后这空档,晏鸿云准备到百货公司买些礼物带回去。

 由租处楼上来到街道,她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他背着火红的太阳,拖着一道长长的身影,覆盖在红砖道上。

 晏鸿云眯着眼抗拒烈的照,与来人对望良久。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她尽量保持从容神色,笑问乔治。

 “彼得告诉我了,是你自动请辞的。”

 晏鸿云保持沉默。

 “鸿云,我们需要谈谈。”乔治的脸上透着倦累的愁容。

 “好吧,前面有家咖啡厅,我们过去坐一会儿。”

 两人相偕走入咖啡厅,乔治选了靠窗的位子,习惯性地帮她点了一杯卡布其诺。

 “不,”晏鸿云赶紧阻止服务生“我想喝热的水果茶,加蜂。”

 乔治诧异地说:“我以前没听说过你喜欢喝那种东西。”

 “以前我习惯以你的意见为意见。”她说得很淡然,语调更是少有的轻柔。

 “那样不好吗?我以为我们一直配合得很好,相处得很融洽。”

 “的确的,但我需要的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她直率的说。

 “你变了,连话都变多了。”他从不掩饰心里的怒意。“爸妈对你无故辞职又没事先和他们商量很不谅解。”

 晏鸿云耸耸肩,做出无奈亦无谓的苦笑。

 “你知道我的家族很在乎这个,你之所以能进入这个家庭,完全是因为…”

 “我们解除婚约吧。”晏鸿云宁可快刀斩麻,也不要听他长篇大论。“我们的婚约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你不否认吧?”

 乔治顿了顿,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才说:“我没想过错不错的问题,我认为我们当初的确是互相吸引,只是你不知哪筋不对劲,竟然和一个黑道份子纠不清,加自己的大好前途都断送掉。鸿云,如果你愿意回头,我还是会接受你的,但有一个先决的条件…”

 “谢谢你宽宏大量,但只怕我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你已经不爱我了?”乔治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一向自负的以为她只是一时鬼心穷,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动回到他的怀抱。

 “对不起。”

 “我不要听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的脸色呈现前所未有的狂。“从决定和你订婚以来,我就隐隐觉得你不属于我,不,你根本不属于任何人,你像一朵漂泊的浮萍,任由感情随波逐,从不为谁停伫。每当我看着你飘忽的眸光从我眼前逸向遥远的地方,我就已经预升迟早要面对这样的结局。”

 “所以你未雨绸缪地找到另一个值得投注一生的情人?”自从他每一通电话减至好几天没相点消息,她就已猜到几分。

 “错不在我,你才是始作俑者。”他虽然已经决定放弃这桩婚事,却依然无法释怀她的背叛。

 “请接受我的道歉和深深的祝福。”

 乔治使劲地握住她的纤指,激动地贴近自己的眼睑,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滑向她的指尖,令她凛然心悸。

 “再见了,鸿云。很抱歉,我不能祝福你,我做不到。”

 乔治走了,晏鸿云留在位子上,怔愣地望着窗外他一如往昔的傲岸背影。

 在起身时,她不期然地瞟见乔治坐进对街一部休旅车里,那是筱玲的车?!果然,她的第六感很准。

 **

 慕园内景物一如往昔,芳草霏霏的红砖小径,两株临径栽种的银杏落叶满地,空气中仍然掺杂着尤加利树特有的清香,以及慕老夫人这些年另外培植出的许多不知名花香。

 清晨里,小山丘上重,冷风盈袖。

 晏鸿云和慕彦之相偕回到这睽违多年的家,一时百感集,两人的双脚像木桩一样钉在那儿,趑趄不前。

 雨清和慕子濂借口有事转往台北,得下午才回来,故意把这尴尬的场面留给他们两人去面对。

 晏鸿云和慕彦之换了一个眼神,提醒他“回到这儿你就是慕彦之,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好吗?”

 他才开始正要反驳,晏鸿云又接着续道:“如果你因为固执己见,和吵了起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而且保证马上找个老头子结婚。”

 “你这是在威胁我?”他似笑非笑地睇向她鼓的腮帮子。

 “可以这么说。”晏鸿云轻咬着下,泪水立刻落下。

 一看到她秋瞳潸然的模样,慕彦之就自动投降了。

 “我答应你就是,别哭,你知道我最怕你流泪。”他放下手中的行囊,将她揽入臂弯里,深情地摩挲着她垂肩的长发。“记得吗?大学联考放榜那天晚上,我曾在这里偷偷吻你。”

 晏鸿云羞赧地水颊霎红“那时候的你好坏。”

 “但已懂得爱你。”忍不住内心激动,他低头给她一个充满情的吻。

 “你那时候是真的喜欢我?”晏鸿云惊讶地推开他,双眸直愣愣地望住他,她一直以为他只是闹着玩的。“那你为什么总表现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为了男人的尊严喽,”说到那段伤心史,慕彦之就火烧心头。“那时候的你多骄傲啊,眼里只有洋鬼子,开口闭口就是尼采、叔本华的,呕得我要死。”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其实内心对当时像是每个人的小天使,头上老顶着光圈的晏鸿云,恋得快抓狂。

 “别这样,都过去了嘛。”晏鸿云喂进他怀里,倾听着他的心跳,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幸福极了。

 “喂,你们两个够了没?”

 慕老夫人不知打哪儿蹦出来,好大的嗓门吓了他们一大跳,慌忙分开来。

 “回到家门口了还不进来,要我派十六人大轿来抬吗?”

 她口里骂的是两个人,老眼却怔怔地望向十年不见的宝贝孙子。一转瞬,垂皱的眼皮下已蓄满水光,只是强忍着不让它淌下来。

 “。”晏鸿云撒娇地飞奔过去搂住她“,我好想你。”

 “才怪,想我的话会到这时候才回来?”慕老夫人像个孩子似的把嘴巴嘟得半天高。

 “不能怪我呀,”晏鸿云心肠打横,把所有的过错全数推给慕彦之“都是彦之啦,他好坏哦,我跟您说,彦之他真的很糟糕…”

 “,你别听她胡扯,我…”

 “闭嘴,我还没跟你算总帐呢,先到书房罚跑去。”慕老夫人明明喜形于,却硬要装出怒不可遏的凶样。

 “拜托,,我已经三十一岁了耶!”这把年纪还罚跑?不丢死人!

 “抱歉,我不承认你私自离家,没经过我允许多长的那十岁。”慕老夫人热情的牵着晏鸿云往别墅走,一老一少说得十分投契。

 晏鸿云抛给慕彦之一抹同情的眼光,暗示他忍一时则海阔天空。况且,当年不告而别,本来就是他不对。

 “什么跟什么,这是…”坦白说,老的责备在他听来真是温暖到心坎里了,倦鸟总要归巢的不是吗?但他仍很不是滋味地碎碎念“在纽约呼风唤雨,没想到一回来就被打入冷宫,倒霉!”

 “你说什么?兔崽子!”慕老夫人虽然八十几岁了,耳朵依旧灵光得很。

 **

 屋外矮墙下种了一排大波斯菊,五彩缤纷地在阳光下招摇。冬去来,一转眼夏的气息已悄悄降临。

 慕园从昨晚就聚集了大匹人马,平均年龄在六十岁以上,他们不是来串门子或访亲叙旧,是来婚的。

 慕彦之回到台湾两个多月,每天被慕子濂押着到公司了解状况,晚上回来又要尽人孙之孝,听训话数个小时,忙得只能趁夜深人静时,才能偷偷溜进晏鸿云房间和她说些体己话。

 结不结婚已不重要了,他们在乎的是心灵的绝对互属,那纸婚约又能保证什么?

 晏鸿云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衫牛仔,懒懒地躺在上,思忖待会儿该怎么帮慕彦之解围,把那群肖想喝喜酒的亲戚朋友给打发走?

 慕地,有个东西从窗外抛进房来。

 她一惊,惶然自上跳起,冲到窗边查看。啊!是一条绑了石块的长布,长布沿着窗台一直垂到地面。

 晏鸿云趴在窗边,俯视草地上,正朝着她拼命挥手的慕彦之。

 “要不要跟我私奔?”他低嗓门问。前前后后加起来才七十几天,他已快被那些“老伙仔”烦死了。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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