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关系产生一种微妙的改变。
在雷墨面前,艾紫蔷的笑容不觉变多了,不再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没有人刻意想改变些什么,但两人相处的模式,却逐渐变成融洽,两人不像主雇,反倒越来越像刚认识,有点
却又不算太
的朋友。
或许是她的改变太明显,就连办公室里的众多秘书们也感受到了这股异常的气氛,以及两人神色、肢体动作间的不寻常。
这天一早才刚进办公室,艾紫蔷就立刻被秘书长召见。
“秘书长。”一进办公室,她就立刻感受到那股冷肃的压力。
“艾秘书,还记得进公司第一天我说过的话吗?”秘书长严肃地望着她。
“记得。”她一直战战兢兢,没有一刻敢忘。
“我听到一些耳语。”秘书长试探的说道。
“她们说了什么?”她猜想得出来,一定是那几张不友善的脸孔。
“有秘书说,你最近总是跟总裁单独留在办公室加班。”
“我是总裁的专属秘书,总裁需要我加班,我自然得留下来。”她极力澄清,不希望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而砸了饭碗。
“艾秘书,我必须再次提醒你,你只是个秘书,一定得遵守跟总裁在关系上的分寸。”秘书长表情严厉的看着她。
她想理直气壮的否认,自己对雷墨根本不曾有过不该有的感觉,但一想到几次微妙的接触,艾紫蔷却莫名心虚了。
“我…我知道,我会谨守分寸。”这是对秘书长,也是对她自己的承诺。
“希望如此!”秘书长总算稍稍满意了些。
走出秘书长室,艾紫蔷的心情莫名沉重。
她相信一定是秘书室里的某些人去向秘书长打的小报告,她也知道自己受她们排挤,因为她是总裁的专属秘书,唯一可以自由在总裁室里出入、可以跟着总裁外出开会,可以随侍在总裁身边的人。
她们嫉妒她,因而只能用敌对、排挤的方式来表达。
但她们的心思让艾紫蔷无奈得想笑。
何需嫉妒她?说难听点,她只是雷墨的跑腿兼打杂,除了工作,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她们的联想力未免也太丰富了吧?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开始投身忙碌的工作中,或许是秘书长的一番话产生了警惕作用,在雷墨面前,她的笑容很谨慎、除非必要也绝不跟他接触过多。
仿彿感受到她的不寻常,雷墨整天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她,甚至连叫她也叫得特别勤,却依旧从她脸上挖不出任何线索。
直到下班前,她接到了李中一的电话。
自从上一回临时取消约会,往后几次的约会,也总是巧合的因为雷墨突然要她留下来加班,而一再地取消。
她不讨厌他,也有着满心的抱歉,一听到他要约她出去吃晚餐,她很干脆的答应了。
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她相信雷墨总不会再叫她留下来了吧!
“总裁,这是要发给美国各家营业驻点的年度营业额评估跟行销策略企划,我已经全部整理出来。”将手里两大叠厚厚的资料
到他桌上,她身上好像少了个重担。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下班了。”
“嗯。”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身影,雷墨陷入了沉思。
“艾秘书!”他突然叫住了她。
“是的,总裁!”她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还有吩咐吗?”
“你今天有约会?”
“是的。”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她却不得不点头承认。
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以来每次只要她一有约会,他就会立刻找出各种名目与借口,要求她留下来加班。
这些莫名其妙的巧合次数也未免太多了吧…她突然惊觉,她根本是被他给设计了!
她可不想再中计了!
“嗯,我知道了。”他点点头,依然是一千零一个习惯性招牌动作。
“那我出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雷墨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她跟李中一并肩而行的画面。
“今晚我得参加一个宴会,你陪我出席。”一个冲动,他突然开口道。
他不要她去赶赴约会,甚至不明白为什么。
“参加宴会?可是,我要去…”‘约会’两个字就含在舌间,却说不出口。
“嗯?”他挑挑眉,眼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要她在公事跟私事间自己衡量轻重。
“可是我…没有像样的衣服。”她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这个你用不着担心,我会差人准备。”
他的表情平静而坦然,但她强烈怀疑,雷墨根本是个挟怨报复的程咬金。
“是的。”反正她是秘书,一切只有听任安排的份。
但艾紫蔷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应允的同时,他脸上明显松弛下来的表情。
艾紫蔷垮着肩唉叹了一声,决定在等会儿那通电话里,清楚跟连遭放了好几次鸽子的李中一表明,她目前工作太忙,并不适合跟他交往。
她不希望耽误了李中一,这个青年才俊的青春。
看来,她的耳朵又得好一阵子不得清静了。
。--
站在化妆室里的大镜前,艾紫蔷看着镜中犹如陌生人的自己。
紫藕
的洋装简单的剪裁、典雅中带着几分俏丽的样式,恰如其分的衬托出她独特清新的气质。荷叶边的领口衬托出她修长白皙的颈项,俐落服贴的剪裁,更将她秾纤合度的身段展
无遗。极度轻薄柔软的布料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甚至连小皮包、披肩还有脚上的高跟鞋也是同
系的。
恍然间,她有种麻雀变凤凰的不真实感,好像作梦一样。
倏的,她伸手将一头整齐绾在脑后的发髻扯开,霎时如云的发瀑
而下,立刻增添了几分妩媚
感。
走出洗手间,她还是十分别扭。
除了上班的套装,平时她真的很少穿裙子,通常都只是一件T恤、牛仔
,更别提这种正式的高级洋装,即使光滑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十分舒服,她还是觉得像是穿了件战胄,准备上战场作战。
“准备好了吗?”
一转身,立刻被他的黑眸锁住,像是落入网中的猎物般动弹不得。
“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她好美!
紫藕
的洋装完全衬托出她雪白无瑕的肌肤,一头垂放下来的长发,让她看起来既纯真又
感,美得令人心悸。
“谢谢总裁。”她不自在的低下头,随即想先走出办公室。“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出发了!”
“等等!”她故作轻快的正要转身,却突然被他伸来的长臂给阻止了。
他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巨大的山,突然矗立在眼前,一伸手,将她鼻梁上的眼镜拿了下来。
“总裁…”她惊呼一声。“不行,这样…我看不到。”
艾紫蔷有些惊慌,这副眼镜就像是她的防护罩,一旦没有了,她就觉得自己像是没有穿衣服一样,赤
的站在他眼前,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别让镜片遮去你漂亮的眼睛。”他的语气听来平静,唯有黑眸深处眼底那抹闪烁的光芒,令人难以分析。“今晚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苞着他?艾紫蔷对他
没有半点信心,只衷心希望自己别一进门就跌个四脚朝天。
坐上雷墨专用的加长型轿车,车子舒适平稳的一路往海岸边奔驰,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在一处海港边停了下来。
下了车,看到眼前的景物,原本还有些飘飘然的艾紫蔷,顿时神智全清醒了。
没了眼镜,她眼前只剩一团模糊,却直觉嗅出一丝不对劲,这里风很大,空气中还隐约带着点海的咸味。
“这是哪里?”她紧张问道。不是说要去出席晚宴吗?
“福隆。”他简洁回道。“今天的宴会在游轮上举行。”
游轮?她咽了口气。他只说要出席宴会,却没说这场宴会是开在…船上。
那条隐约在海面上飘
的船,让她的胃莫名的开始翻搅起来。
夜晚的海风吹来凉爽宜人,海岸边璀璨的灯火,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散开,美得让人想叹息。偏偏她却没有欣赏美景的闲情,只想着万一等一下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那该怎么办?
她可是陪顶头上司来应酬,而且与会的可都是些商界名人,万一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别说是她了,就连雷墨的面子都会丢光。
她开始有种想逃走的冲动。
“你要去哪里?”一只大手拉住了她。“入口在这里。”
“喔,是吗?”她虚弱的笑了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他拉上船。
这是一艘白色的中型邮轮,外表看起来清
干净,里头更是布置得气派豪华,简直像是某个豪华别墅的宴会厅。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身旁传来雷墨关心的声音。
“没…没事。”但愿!她衷心希望今天别出糗。
这船看起来那么结实坚固,坐起来一定很平稳,她不会有事的,别自己吓自己了…她一再安慰自己。
“雷总裁,
您的大驾光临…”
前头热烈响起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开始专心扮演起女伴的角色。
一开始,她是真的很认真投入在
际、应对、微笑这三件事情上,试图想让自己忽略,此刻正置身在一条在海上摇
的游艇。
礼貌
的接过侍者递来的饮料,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反倒让她减轻了不少初次参加这种上
社会宴会的紧张,反正她只要像个美丽的装饰品,脸上挂着微笑,并且适时的附和几句就行了。
或许,她对这条船还是太有信心了一点,往外海航行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感觉胃跟船外的海
一样,一阵阵的掀起了波涛。
要命,她刚刚一时紧张还喝了两杯果汁,这下果汁在她胃里兴风作
,让她想吐的冲动更是一阵阵排山倒海而来。
是的,她晕船了!事实上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这个,自从大学毕业旅行坐船去澎湖那次的惨痛经验后,她就得了严重的惧船症。
雷墨心神不宁了一个晚上,即使正跟人说话,他全副心思仍在身边的艾紫蔷身上。今晚的她美得让人心跳加速,他当然察觉到了无数
连在她身上的目光,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打扮后的她,竟会呈现出这种令人惊
的效果,一个晚上他几乎无心应付沉闷乏味的应酬,目光总不自觉会飞到她身上。
但是,她的脸色看起来实在不太对,原本健康红润的脸蛋,如今却透着一层隐隐的青黄,两道眉头拧得死紧。
“你怎么了?”他忍不住苞着蹙起眉。
“没…没事。”艾紫蔷勉强挤出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
“说!”他当然不是傻瓜,一眼就看穿她的言不由衷。
“我…我的胃不舒服?”她艰难的吐出话。
“胃?你有胃病?”他又拧起眉。
“不是…”她白着脸摇摇头。“我…想吐!”
甚至没有多思考,雷墨抓起她,转头就往门外冲。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没有惊吓她,因为她正紧捣着嘴巴,努力克制着食物从翻搅的胃里倾
而出。
被他带进洗手间,艾紫蔷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就往里冲,抱着马桶大吐特吐起来,端庄的形象全失。
总算吐光了在胃里翻搅的那两杯果汁,她总算舒服一点了。
步出洗手间,她的脸苍白得像鬼。
“好点了吗?”
艾紫蔷虚弱的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雷墨默默递来一条干净的手帕。
“不用了,我会弄脏你的手帕。”看了眼那条精细高级的手帕,她摇摇头。
“拿着它!”他霸道的命令道。
不敢吭声,她乖乖接过手帕,实在不忍心拿这条绝对比她任何一件衣服还贵的手帕擦嘴…上头甚至还散发着一如他身上,那种独特好闻的麝香气息。
“谢谢!”她满心感激。
“我送你回去。”他拉起她的手,转身就要带她离开。
不由自主盯着被他的大掌握住的手,她的脸蛋不由自主的涨红起来。
他、他、他…竟然牵她的手!
强忍着激动与羞赧,她还是专心在正事上要紧。
“总裁…”她强忍喉咙的酸苦,急忙叫住他。“不用了,我还可以撑一下,您还是多留一下,今晚与会的重要客户很多…”
“你以为我会为了生意,让自己的秘书忍受一整晚的晕吐?”他看起来像是那种冷酷、没有半点同情心的人吗?
“走吧!”
不给她再度抗议的机会,他迅速地将她带离这艘船。
。--
“好些了吗?”
身旁传来的声音,惊起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的艾紫蔷。
“好多了。”她点点头。下了船,她的胃总算不再那么难受。
“你晚上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吃东西?艾紫蔷一阵惊悚,幸好她没吃东西。
“我不饿。”她的胃现在只想保持净空的状态,免得又来一次惊逃诏地的天翻地覆。
话才刚说完,他突然将车子转出外侧车道,在路边紧急停了下来。
“等我一下!”
还来不及开口,他已经打开车门朝一家商店大步而去。
纳闷的看着他颀长的身影奔入店门口,不一会,他手里端着一杯东西回来了。
“这给你。”他弯下身示意她打开车窗,将手里的大纸杯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惊讶于透进手心里的温暖。
“热汤,这会让你的胃舒服一点。”他答得简洁,起身绕回驾驶座。
“喔。”她楞楞应了声。直到车子重新上路,好一会儿才记起要向他道谢。“总裁,谢谢,今晚给你添麻烦了!”她不自在的说道。
“麻烦?”他微微皱了下眉。“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麻烦。”
听着他低沉温软的声调,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手里温热的汤,一股热
仿彿一下全渗进心底去了。
多久,她已经不曾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感受过被关怀的滋味了…
“如果明天还是不舒服就休息一天,别来上班了。”他还不忘转头丢来一句叮宁。
看着他霸气却温柔的眼神,突然间,艾紫蔷有种莫名的感动。
这么一个看似霸道强势的男人,在某些时刻却不经意地
出感
的一面,温柔体贴得叫人心动。
这会是关心吗?
她明明只是他的下属,为什么他却表现得,仿佛很在意她似的?
用力甩甩头,她在胡思
想些什么啊?她好笑的暗斥自己。
他们只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她再度提醒自己。
艾紫蔷低头不再开口,车子里再度恢复了安静,不多时已经回到她租的小鲍寓门口。
“谢谢!”
突然间,他竟然笑了。
出洁白的牙,看起来竟有几分大男孩调皮的错觉。
“今天晚上你已经谢我三次了!”
“是吗?”她不自在的笑笑,亟
逃避似的转身就要上楼。
“等一等!”突然间,他又叫住了她。
一双大手握住了她,让她猛地一震,仿彿通过一道电
似的,浑身有种酥麻的感觉。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握她的手了。
“总裁…”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而我一向公私分明。”他轻松的勾起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叫他墨?不,这样太亲匿了,他们根本还算是半个陌生人。
“可是我觉得好怪,我还是叫你…”“我要你叫我名字。”他霸道的眼神威胁她就范。
“雷墨。”她飞快唤了声,这是她最低的限度。
他挑挑眉,虽不满意但也勉强接受了。
“紫蔷…”
“总…不,雷墨,你叫我小蔷就好,我习惯大家这么叫我。”
“小强?”雷墨挑挑眉。
看到他闪着促狭的眸光,她才恍然大悟他误解了什么。
“是蔷薇的蔷,不是六条腿的那种啦!”她气急败坏的解释道。
看着她涨得通红,表情丰富的小脸。他怎么从来没发觉,她有这么俏皮可爱的一面?率真自然,个性单纯得仿彿还带着点孩子气…这真的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女强人吗?
他灼灼注视着她,闪亮的眸、嫣红的脸蛋,以及那张轻咬着下
的可爱小嘴。
她不够明
照人,却远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更能
动他的心,他甚至愿意付出一切,只求能换得一个吻。
等到艾紫蔷意识到那股温热的气息
近,他的俊脸已在咫尺,她被困在椅背跟他之间进退不得。
“你…你…你要做什么?”她紧张的咽了口气,一颗心跳得仿彿快进出
口。
“我想吻你。”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艾紫蔷登时慌了手脚,在那双仿彿会催眠的炙热眼神下,只能心跳百倍的看着他那
感的薄
朝她逐步接近。
那温热柔软的
就快贴上了她,一个冷厉的声音却突如其来的从脑海里响起。
你只是个秘书,一定得遵守跟总裁在关系上的分寸。
“不行!”遽然别过头,她躲开了他的
。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她仓皇的逃下车,手里仍珍惜的捧着那剩下的大半杯热汤。
“再见!”
丢下一句话,她连头也不敢回,拔腿就往公寓里冲。
没有了眼镜,一小段路仿彿好几里长,跌跌撞撞的她一不小心还在大门口跌了一跤。
忍着痛尴尬起身,汤也洒了一地,她顾不及心疼地赶紧往楼上冲。
明明她该跟这危险的男人保持距离,但为何那种莫名的悸动却会悄悄的钻进心底?
将自己关进熟悉的空间,她浑身一软跌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一颗被
动的心始终剧烈波动,难以平息。
起裙摆,膝盖已经磨破一大片皮,灼热的痛楚惹得她泪眼汪汪。她一向不爱哭的,从小到大,她的快乐总是比难过多太多了,就算挫折,还是不改她乐观带点迷糊的天
,但她最近总觉得自己竟然多愁善感了起来。
阿雅总说她太单纯、太容易被人牵动,会很容易受伤,当时她还嘲笑她的杞人忧天,如今,她慢慢相信了。
她被雷墨这个绝不该招惹的男人牵动了心,明知不该接近他,却总被他近乎霸道的温柔给
拨,情不自
的一再放纵自己去接受他对她的好。
不!她收拾起眼泪,也收拾起过多的感伤情绪。
她不能有这些过多的遐想,否则盲目的后果,就如同此刻没有眼镜的她,很容易跌倒受伤。
皮
上的伤会痊愈,心里的伤,却会烙下痕迹,一辈子也难以愈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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