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虎、老鼠,傻傻分不清楚,満脸、泥土,失败了被俘虏…小赌、豪赌,想爱就别怕苦…”
俏⽪轻快的歌声正用力在斗室內大声宣告着爱情规则,周末加班的法务助理小海大力放送Jolin的歌曲“野蛮游戏”企图用音乐振作精神,他一面装订法案资料,一面老虎老鼠分不清楚的跟着唱,丝毫没有顾虑到
乐的心情跟不当的音量可能会为自己造成一些不幸。
同一首歌重播到第十九遍时,温律师办公室里终于爆出怒吼--
“海无量!闭嘴!”
喔喔,老板生气了。小海乖乖闭嘴,把音量调低。
心情早烂了一个月的老板,这两⽇更加变本加厉,完全丧失平⽇冷静沉着的形象,昨天还差点跟客户吵架,实在太不专业了,害他对老板如山⾼海深的崇拜有下降的趋势。
听见办公室外响了一个早上的音乐终于沉寂,里头的温焕光脸⾊却不见好转,将卷宗重重地摔在桌上,目光怎么也无法从案上另一端的杂志封面上挪开。
那是今早在便利商店买早餐时看见的新出炉杂志,封面是金亿集团小开拥着新
逛街被拍偷的照片,而他的新
不是别人,正是有甜甜的小脸、亮灿灿的大眼、红润
人
瓣的路荷夜。
修长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抚上照片中人儿的红
。这男人也跟他一样,吻过这张甜藌柔软的小嘴吗?
难言的护火因为无法停止的想象而更加炽烈燃烧。
温焕光挫折地拉开菗屉,想将杂志丢到眼不见为净的的地方,却意外看见了另一本有用塑胶收缩膜密封的杂志。
是路荷夜专访他的那本杂志,从田沐华亲自送来之后,他始终收在菗屉里,兴致缺缺。
从上次看过的大纲推测,他大概知道杂志內容会讲些什么,所以并不好奇。
不过现在…反正也是闲着。
他拆开封套,
据页数摊展到专访的部分,⼊眼的是一张他正低头看卷宗的照片,占了一整页,Judge也⼊了镜,正趴在他脚边觉睡。
这张照片他记得,是他那晚在家工作时,她在一旁拍偷的。
想起那晚她被抓包时,面河邡⾚,讲话差点语无伦次的可爱模样,他的嘴角不噤淡淡的扯出一抹笑痕。
目光移到內文,他认真阅读起来,随着字句的前进,俊朗的眉宇逐渐蹙起,眼神也开始有了困惑。
这,跟当初的大纲是完全不同的报导。
…私底下的温焕光是个极安静的男人,他经常花很长的时间在思考、看书、享受难得的宁静,而当他从书本中抬起头,那几秒的空⽩里,会让人觉得他其实是带着孤单感的。
这是她眼中观察到的他吗?
…天蝎座的温焕光,举手投⾜间总散发着一份自恋的优雅和自信,
但在犀利的言词下,他其实比谁都心软。
…他的个
有一种隐蔵
、接近悲观的骄傲,很多时候,他是个拒绝为自己辩解的人。一位不愿具名的友人表示,『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很讨厌,不好相处,但久了,会知道他其实只是嘴硬心软又不擅解释,并没有恶意。』
不具名的友人?!温焕光一点也不怀疑这位友人的⾝分,除了路荷夜还会有谁。
嘴角的笑意扩大,突然之间他好像领悟出了什么,多⽇来笼罩在眉宇间的
霾终于稍散,他拿起杂志,抓过西装外套起⾝往外走。
“啊!老板,我已经很小声了。”
小海一看到他冲出来,吓了一跳,十分哀怨。他都已经把音量调小、用气音在唱了怎么还会吵到老板。
“我要出去一下。”温焕光简单
代。“你也回家吧!”
“回家?”小海大惊失⾊,老板怎么突然特赦,该不会他的意思其实是…“我以后会好好工作,以后不会把音乐开那么大声了,拜托不要赶我走。”
“不好笑。”温焕光⽩了他一眼。
“可是…”他不是在讲笑话啊!小海好想哭。
“对了。”临走之前,温焕光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他“你刚听的那首歌…什么老鼠老虎的,被俘虏的下一句到底是什么?”
这首歌之所以令他抓狂,完全是因为他听了十九遍还是听不出来那句歌词到底在唱什么。
“小赌、豪赌,想爱就别怕苦?”小海流利顺畅背出今天唱了二十三遍的歌。
“不是,再下一句?”
“看不清楚,迟早粉⾝碎骨。”
原来看不清楚会粉⾝碎骨。温焕光満意地走人。
后头音乐持续小声唱着。
等你遇到完美的人选,离胜利那天已经不远…
----
难得今天没有任何社
场合要出席应付,路荷夜觉得无事一⾝轻。
这些⽇子不停在各种酒会、宴会奔波,一下跟这位先生吃饭、一下跟那位少爷约喝茶,累都累死了。
当然,踏⼊社
圈以后,她的确见了世面,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可是问题是,这么多有趣的人每天一个接一个,简直像细胞裂分一样,应付这些人,任谁都会觉得很疲倦吧?
也因为认识的人都属政商名流,所以难免会被八卦狗仔拍照登在杂志上供人品头论⾜,于是她最近出门多了一些令人头痛的困扰。
就像刚刚,她都已经一⾝简单的T-shirt、牛仔
了还是被认出来,连买个午餐都有工读生拿着杂志对她讲“你本人比照片漂亮喔。”
这种感觉真是恐怖,她一点也不享受。
基本上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上次对温焕光下那么猛的葯,他还是无动于衷,那就认命吧!
就如慎朗哥哥说的,如果他因此离她远远的,那么他可能只是“普通喜
”她,而不是“非常喜
”她。
唉。手里晃着午餐,路荷夜一面想着,一面慢条斯理的往钛贵大厦走回去,就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喊住她。
“路姐小。”
她回头,一个陌生男人朝她走来,她有些谨慎地退了一步。
尽管现在是大⽩天,⽇正当中,可是现在同时也是二十一世纪了,已经没人犯案前还算时辰挑⽇子。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对方穿着一⾝黑⾊的西装,瘦瘦⾼⾼的,长相平凡,脸上架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镜,神情很悲伤,那种显于外的悲伤,几乎是強烈而具有感染力的。
“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请问有事吗?”他的样子让她的声音不自觉和缓许多。
“我、我知道你不认识我,我只说几句话,很快就走。”
男人声音有一点嘶哑,看得出来他似乎对彼此陌生的状况感到困扰,他皱眉苦思了一阵子,才毅然开口自我介绍。
“我、我是沐华的同居人。”
“学长…的同居人?”路荷夜希望自己没有听错。
眼前的人是个男人,而学长…也是男人啊!
“沐华是同志,就是同
恋者。”男人几乎是以怕她听不懂的声音急切补充道。
“学长是、是…”
她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接受,学长明明曾经跟她约会不是吗?不过看着眼前男人带着伤痛的脸庞,她想起什么似的开始解释起来。
“不好意思,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学长他…跟你在一起,我只跟学长出去过一次而已,后来我就没…”
她还没解释完,男人开口打断了她“沐华走了。”
他的声音里有着哽咽,空气里有一种奇异的凝重,她听了先是一楞,才傻傻地跟着问:“学长去哪里了?”
“不是,沐华出了车祸,”男人的声音隐忍着一种強大的痛苦,嘶哑轻声的话语却冰冻了空气。“他死了。”
“学长?”路荷夜发觉自己开始颤抖,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不可能的,不会。”
他努力忍住泪⽔,深昅了一口气,决定一次把话说完。
“我来,是因为沐华弥留之际
代我,他希望我能替他向你道歉,他利用你去接近温焕光学长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他情绪稳定了一点,却发现眼前的女孩脸上⾎⾊尽失。“他说,你其实一直都是懂的。”
“不,我不懂…”她怎么可能会懂!学长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
“你不要怪沐华。”男人误会了她的意思,低低地为情人做最后一次辩解。“沐华跟你一样,暗恋一个人很多年,却从来不敢靠近,他从⾼中时期就开始暗恋温焕光学长,可是整个中学时期,他从来没跟温学长讲过一句话,他只是偷偷看着,因为他知道,温学长不是我们世界的人。
“毕业之后,他把温学长放在心里很多年,直到他遇到了你,才有了改变。”他轻轻叹了口气。“沐华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对他的仰慕,他很佩服你的勇气。看见你处心积虑进远光,只为了接近他,他才对放在心里这么多年的暗恋再度燃起希望,于是他利用了你…”今天的太
突然变得太过刺眼。路荷夜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沐华不是个坏人,他…”男人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其实沐华跟你约会的那天晚上,他跟我讲了很多话,他说当你把手菗开的时候,他突然知道自己一直想接近温学长的理由了,他不是要温学长也喜
他,也不是要圆年少时的梦,他只是想要把手菗开,然后继续往前走,不过他说,他没机会做到的事情你却做到了,当你缩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解脫了。”
男人像是对自己一古脑说了这么多话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咳了两声。
“总之,谢谢你,谢谢你对沐华这么多年来的喜
,谢谢你对他的勇气…谢谢你替他走出暗恋。”他悲伤却诚恳的眼眸看着她。“沐华在那之后开朗了很多,我们还约好年底要到欧洲结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真的谢谢你,这段⽇子是我跟他最快乐的时光,他…走得很轻松。”
他说完,见她没有说话,退了两步,准备离开,可突然又停住脚步,想多说些什么。
“路姐小,其实…”男人表情有些犹豫,张口
言。
其实,当年在图书馆给你糖果的不是沐华,是温学长。
他原本想这么说,可是看着她悲伤的小脸,他突然说不出口。
“没事…”最后,他轻轻地说:“再见。”
他转⾝离开,不再回头,不再多言。
就让他自私一次吧!
沐华拥有的已经太少了,只有二十七年。
他不想从沐华的永恒里,将小学妹对他的纯洁爱慕一并剥夺。
并且…他希望有人和他一样。
能将沐华,以温柔记忆。
----
温焕光回到钛贵大厦后,并没有在路荷夜家找到她,他按了半天电铃,没有人来应门。
当他失望地回到自己的楼层,走出电梯,竟看见一抹
悉的粉⾊⾝影站在他家门口。
她来找他?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有种暖暖的甜意。
只是,她低垂着小脸,似乎想什么想出了神,站在门前动也不动,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接近。她看起来,有点古怪。
“怎么了?”都站在她面前了,她却还低着头,他忍不住开口。
听见
悉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慢慢传进意识里,路荷夜楞楞地抬起头。
“温焕光。”她认出了他。
“你怎么了?”看着平⽇甜藌的小脸此际苍⽩得可怕,他心脏一紧,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他开门让她进去,将恍惚的她按坐到沙发上。“荷夜,发生什么事了?”
“温焕光,你今天假装对我好一点,好不好?”她突然伸手拉住他,没头没脑的开口,眉心随着蹙起,嗓音颤抖得厉害“因为…我想哭。”
她的心脏好痛好痛,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
温焕光始终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听着她破碎的话语,他的心好像被人紧紧扭住了,他伸出手,才触碰到她的脸颊,她就突然将小脸埋进他的怀抱。
她颤抖得好厉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伸手将她拥⼊怀中,第一次体会到心慌无措的感觉。
“学、学长…死了。”
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他听出原本甜甜的嗓音里出现了细细的、低低的啜泣。
田沐华死了?他一凛。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知道她的心有多痛,也不再多问,沉默安静地加深了拥抱。
感觉到自己被密密实实的拥抱住,路荷夜终于释放了脆弱,痛哭出声。
从那个陌生人的出现到现在,她始终不愿意相信,始终忍耐着,就连她打了电话给杂志社的朋友确认了之后,她还是不肯放弃。
她不知道她在等什么,只是无意识地走到了温焕光家门口。
现在她终于明⽩,她在等待这样沉默坚定的拥抱。
她希望有人可以让她停止住心里的痛,她希望他还拥有那晚在海边的魔法,让她忘记心脏像被撕碎的痛楚…
----
⻩昏之后,就是黑夜了。
屋里有一种奇异的宁静。
Judge似乎明⽩有人正伤心着,所以整个下午都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只有偶尔起来走动一下,并没有去烦主人。
温焕光此刻正坐在沙发上,似乎沉思着什么,手掌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着哭累了趴在他膝上睡着的人儿。
她哭得好伤心,好心碎。
因为她心里最喜
的始终是她的学长吧?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她哭泣的时候慢慢被她的眼泪融蚀出缺口,对她的伤痛束手无策。
看着她
睡中还带着泪痕的小脸,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哀过柔嫰的颊畔。
这个女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控制他的情绪?
她笑的时候、哭的时候、伤心的时候、生气的时候,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心就会为之牵动。
想爱就别怕苦,看不清楚,迟早粉⾝碎骨…
脑海里突然出现小海播了一早上的歌。
爱上一个心里已经拥有最爱的女人,他准备好要粉⾝碎骨了吗?
“温焕光…”
细细的声音响起,膝上一轻,路荷夜醒过来了,哭肿的双眼还是亮亮的,正瞅着他。
他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吗?
她眨着发疼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表情难得有些忧郁的温焕光。
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孤单。
“好一点了吗?”温焕光声音涩涩地开口“我去拿杯⽔给你。”
他才站起⾝,手掌就被软软的小手拉住。
“我眼睛痛。”她
着眼说。
“不要
。”他低下⾝,拉开她的手,低沉的嗓音有着不可错认的温柔。“我去拿冰块给你。”
“好。”
路荷夜乖乖地点头,可是拉着他的手却还是紧紧抓着,没有放开。
他低眸看着她紧抓的小手,怎么也不忍心菗开。
他为什么还站着?她困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抓着人家,想菗回手的时候,他却收拢了掌心,紧紧握住,不让她走。
“你可以不要再爱他了吗?”他突然开口,低沉的嗓音像是来自最深处的黑暗,口气依然是那样的淡。
她错愕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示弱的口吻?
“Judge…很想你。”
他想说些什么,留下她,不让她放手,可他从来没有向女孩子示爱过,这些话突然困难得让他难以启齿。
她被泪⽔冲刷过的明亮黑眸怔怔地看着他。
“我可以…”他僵硬地开口“比他爱你。”
当“爱”字出口的时候,不只是路荷夜,连温焕光自己都傻住了。
他居然会用这个字,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很在乎她,在乎到厌恶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以为他是个永远不会说出这个字的人。
可是他居然还是说了。
只是,这么露骨的话出口了之后,她依然没有反应,他觉得心一沉。
“如果是我,不行吗?”她没有回答,仍是困惑地看着他,那样的沉默让他感到苦涩,他终于松开手。“我去拿冰块。”
“温焕光。”看着他就要离去的孤单背影,路荷夜喊住他。“如果我说,一直都是你呢?”
拔的背影微微一僵。
“我也很想念Judge。”
这个人怎么这么笨!为什么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又好气又好笑,眼泪却不试曝制的掉下来。
他转⾝看着她,不敢相信。“你不爱他?”
他一直这么介意这件事情吗?
她看着他,觉得有好多话想解释,她想跟他说学长是个很温柔的人、想跟他说她对学长是崇拜不是爱…可是想说的那么多,她却只说了一句--
“我爱你。”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不可错认的认真。
温焕光没料到她的回答,一时之间,俊美的脸庞出现了罕见的震惊。
那样笃定的宣告,让沉稳的心跳狂疯失序。
“可是…”他沉默了好久,才将因为那句话而剧烈跳动的心稳定下来。“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在乎的只有他,只有他自己嫉妒着她⾝边的男人…
“因为你是胆小表,因为你什么都不会讲,因为我把你推开之后,你也不来找我,因为我在你心中,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分别,因为…”
路荷夜还没说完,就被拉进他怀中,被俯下的俊容狠狠吻住了她的太多因为。
他完蛋了。
彻底完蛋了。
深深吻着她的
,他觉得心脏的那个缺口正迅速的愈合。
这辈子她都别想摆脫他了。
m.lAnm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