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媛媛,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真心?”韩泉问她。
“你的真心?是说,对每个女子都很真的心?”古媛媛反问。
“媛媛,我过去的风
花心,是因为我没有遇见过你…”韩泉说。
懊怎么反驳?
程心难住了。心中直觉地想说这不是理由,每个人都应该为他自己的过去负责,如果他过去没有想到将来可能遇上一个真心去爱的人,因此他放纵自己,那么他也就失去了在将来被他所爱的人接受的资格。
其实,好男人应该像Jeremy那样,为了所爱的人,保留自己的纯洁当然要求所有男人都像Jeremy那样也是不现实的,但,至少,应该保有不
的纯洁度,这是底线,而韩泉在底线之下。
真的真的羡慕原清商,Jeremy,一个外国人,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能够在她面前斩钉截铁地说:“清商,我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只有她一个,再无其他人。据说外国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贞洁观,这个大男孩,居然为了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原清商这般紧张。
Jeremy来中国之后,到原清商的外院学中文,原清商是他练习口语、教他中文的“小老师”一来二去,两人居然相恋了。不过对于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原清商而言,接受一个外国人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所以两人的恋情总是在地下发展,严
传出去。Jeremy创办Guide中国分公司,原清商也一直跟着他创业,不过两人关系还是要瞒上瞒下的。
程心觉得很好笑,问原清商为什么谁都不告诉。原清商一嘟嘴:“你觉得像我这样喜好古典文学的和这家伙站在一起好看吗?简直是国画和花生漫画的区别,看上去好奇怪。”
就…就为了这个原因?
其实程心怀疑主要是因为原清商太过羞涩,她有些古代女子的气质,谈及感情就会满脸通红。不愿意自己和外国人谈恋爱的事情传出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借机把恋情隐藏起来以免别人调笑吧?不过是不是做得过头了点?连车都上了,居然还不补票。
“生个小混挥卩奇怪…”原清商满脸通红说“要不是我绝不堕胎,大概…”
“清商,你居然想堕胎!”Jeremy忽地大喊“我坚决反对!你这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
呃…难道Jeremy在国内属于保守派?倾向共和
?
程心也知道在美国有些万年不衰的话题,堕胎就是其中之一。身为新时代女
,程心坚持女
有堕胎的权力,毕竟为生子付出最多的永远是女
。但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上,程心是反对堕胎的,在她心中,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单为追求一时之
而放松防范,之后再打掉那个成形的小生命,是太残忍的事当然,一些非自愿的情况可以考虑排除。
啊…这个Jeremy,真是看起来越来越顺眼了,一个好男人啊…可惜可惜,名草有主。否则像他这样阳光而又忠实的男子,不比她以前笔下那些忠厚老实但有点木讷的男人好多了?不知道现在改稿子是否可行,第六章,大事几乎快底定,想让韩泉改变,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可…韩泉的原型原来是这么好的男人,却被她写成了那德行,是不是有点对不起Jeremy啊?看他处处迁就原清商的样子,连身为女人的程心都有点为他抱不平呢!当然,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无从置喙。
就是有点可笑,原来Jeremy对她态度的奇怪、怕她误会,是因为他以为她是原清商留在他身边的“卧底”怕她说什么让原清商误会。据Jeremy说,这么猜想是因为大多数怀孕指导的书上都说孕妇
感多疑易怒,所以他想多了。
这叫不叫自作多情呢?呵呵,原来,她果然不懂什么是爱情,只是浅浅心动,就在自己心中扩大成惊逃诏地的感情。而在这场有点喜剧色彩的戏面前,她的心动,不值得一提。她有淡淡的挫败感,有为他二人祝福的心情,有羡慕和丁点嫉妒,可她并没有失恋的痛苦。
有人说,我们爱人,爱得轰轰烈烈,但其实常常我们爱上的并不是对方,只是我们心中的爱情而已。当我们失去那个人的时候,我们痛苦我们伤心,其实很多情况下也不是伤心于失去对方,我们伤心的,只不过是自己心中的伟大感情罢了。
那么,她到底是在写什么?是在做什么?宣扬自己都不相信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爱情吗?她记得大学时和杜法森时的种种,那个时候,她还是相信爱情的,分手之后,她也在自己的世界里狠狠哭泣过。可是,那场爱情,本身就是不成立的。那么,她到底在写什么?
韩泉和古媛媛,一个花花公子看上特异专行的小秘书,抛开森林里所有的木头,宣告只忠实于一人。为什么?因为她好玩?可爱?
曾有一句名言
传于世:我很专一,对每个情人都很专一。段正淳是受了男男女女的喜欢的,因为他够痴情,即使是对所有女人都痴情。成龙说我风
但不下
,于是我们应该褒奖他。
程心看着电脑,满篇的“爱”字,其实只是情
织,最多,就是
情和惧怕孤独。她写爱情,可她何曾相信过爱情?她追求的忠实男子,其实只是为了保证携手之人不会换罢了。背叛,若是没有真的爱情,何言背叛?
杜法森一脚踏两条船,是一个人渣。但她看到的他曾经一直是一个风云少年优良男子,她眼中的他非他,她所爱的,也只是心中对于爱情的憧憬,甚至是对于虚荣的喜爱,而非杜法森本人。
写不下去了,真他×的!
程心关上电脑,转过身重重倒在
上。
谁说的来着?爱情本来就是用来自我催眠自我麻醉的。事实上,文学本来就承担了这一功能,尤其是通俗文学。
必键是,在童话世界中自我麻醉太久,反而无法对周围的现实起反应。笔下的爱情越美好,现实就越不可思议起来。
韩泉,古媛媛,你们真的能在一起?真的能相守?一生不长,却也不断。凭什么就是你们?
Jeremy用很单纯的眼看着原清商,可是,外国人不是有着很高的离婚率吗?因为他们不会像中国人那样即使不相爱了还为了种种理由粉饰太平,而是干脆分开。
她笔下的男男女女都会终成眷属,带着她的祝福走进教堂,并永远不会分开因为她的笔停留在结婚那一刻,并不会再写下去。可如果继续,会是怎生模样?
言情小说,你到底是糖果,还是麻葯毒品?
程心这样,静静地问自己。
程心第二天上班见到Jeremy有点尴尬,但远远比不上看到穆君远时的别扭。穆君远进了办公室,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坐下工作。
“君远,那个…”程心开口,想解释一下事情经过。虽然她被误会是无所谓的事,但Jeremy的清白不可毁啊…穆君远站起身来:“我去复印文件。”
喂喂喂!就算是昨天被他看到那一幕,也不至于这样吧?人家老婆都解释明白了,他穆君远有什么理由摆出一张臭脸?
“老板,昨天是你弄错人的,所以解释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程心进总裁室,有点不敬地说着反正现在这位老板是什么样子她也清楚了,只要在工作上不出问题,没大没小是无所谓的。
“程心,你和穆君远是不是…”Jeremy有点好奇地问。
“老板,我听说外国人是非常注重隐私的,你这么问,似乎有点
騒扰的嫌疑哦!”虽然程心也弄不清楚为什么问婚姻恋爱状况就成了
騒扰,但拿出来反驳Jeremy还是可以的。
“…入乡随俗嘛!况且外国人其实也很…那个怎么说,嘴碎…”Jeremy挠挠头。
程心噗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听到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总裁,我可以进来吗?”
程心耸耸肩:“穆君远来了,我先出去,重任交给你喽!”
Jeremy看她离去背影,也耸了耸肩:“听声音就知道是穆君远,要说你和他没关系,我才不信。”
不过这女人真凶…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居然威胁他说
騒扰来中国之后,就很少听到这个词了,真是国情,国情啊!
Jeremy端坐,准备向穆君远传达昨晚精神。
“现在知道了吧?我不过是黑暗之中被人误抓而已,和咱们老板没有任何关系的哦!”穆君远出来,程心松口气,对他笑着说。
“可是你能说你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吗?昨天你在他怀里,脸上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很高兴的样子。”穆君远低低声音说。
程心脸瞬间变红,然后有些变白,有种被揭穿心事的心虚。她脸侧到一边:“你不要
说,朋友夫不可夫,我就算再花痴,也不会打朋友的老公主意吧?”
“是吗?可你是喜欢他的吧?喜欢不喜欢,并不能因为他是不是你朋友的丈夫而改变吧?”穆君远问。
“君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问问题?”程心有些忍不住,语气极严厉“我喜欢什么人不喜欢什么人,和你无关吧?”
这种气愤,大概是带了点恼羞成怒的。毕竟她确实有过一些想法,即使她并没有真的想和Jeremy如何如何,这种心思被人揭穿也是很难堪的一件事。
“是的,和我无关。”穆君远的声音轻轻传来“你喜欢谁,本来就与我无关。”
“啊?”程心听他语气有些不对,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知道,即使不是他,也不会是我。”穆君远说。
程心心中忽然怕了起来,她瞪大眼睛,直觉地想逃跑。她勉强笑着:“君远,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喜欢的那个人,她一向用笑容,把我对她的心挡在门外。”穆君远静静地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喜欢我的学长;后来她和学长分手,在我要向她表白之前,她把我和另一个女生牵在一起;而几年后,当我终于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眼光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我喜欢的人,她只看得到前面,她只会一直追寻她的目标,她绝对不会停住脚步,看到在她身后追着的我…”
程心呆在原地,有些傻了。
“一瓶二锅头!”程心坐在吧台旁边,一拍台子。
什么粉红佳人蔚蓝大海之类的,喝酒若是想喝醉,什么
尾酒都是胡扯,绝对不如烧刀子和二锅头有劲(这是个人偏见),而且价格上也绝对能让人接受虽然,在酒吧喝二锅头,成本还是太高了些。但借酒消愁本来就得找对场所,不是酒吧就是海边,在家里来两瓶啤酒实在太不浪漫了。
似乎爱情上有挫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大喝一通忘掉一切,李先生教导举杯消愁愁更愁似乎没让多少人记住,酒还是要努力喝的。程心笔下,不乏失意者为爱走酒吧的桥段没办法,爱情也就那么几个场所,若不在酒吧里显示一下暧昧气氛,还能在哪里表示爱情的颓废?
爱情啊…据说,爱情是件很麻烦的事,不是你爱他他不爱你,就是他爱你你不爱他。世界上的情情爱爱好像打定主意要和人来个捉
藏,偏生不叫相爱的人凑成对。
穆君远终于说出来了,她不知道是该愕然,还是反而松了口气。其实不是不知道的,重遇之后,他对她的点点滴滴,她看得清楚。只是没想到,原来在遥远的大学时代,他就对她…
爱情啊,怎么这两个字,让她这么烦躁?刚刚对Jeremy自作多情了一次,转头却
来了真正的桃花运?
二锅头有点辣辣的,呛得她咳嗽起来。爱情,辛辣如酒,麻醉如酒。
在她怀疑爱情的时候,为什么他要来凑趣?真是的!
学弟学弟,可爱的小学弟。程心从来没想过姐弟恋,更不会想到那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有点随
有点
鲁,这么可爱的小学弟,她有点怕怕的。当年的杨宇霏倒和他是一对,可惜现在连宇霏都已经变成社会上的普通一员。
或许,在程心心中,穆君远代表了过去,代表校园中的青涩回忆。所以她眼中的穆君远永远是那个学弟,永远变不大。即使他的柔弱畏缩已经变成温和,在她眼中,也是没什么区别的。
虽然说,人总会幻想自己被天下所有异
爱恋着(当然
向不同者可以幻想被同
爱恋),但白
梦之外,事实是除了少数特异人士,大多数人只有找一个伴侣的能力。可关键是,这一个,到底是哪一个?
拿出一枚硬币抛在空中,正面,背面?她和穆君远到底该怎样走下去?爱情?友谊?
平心而论,她对Jeremy和对穆君远的淡淡心动,在昨天之前是没有太大差别的。现实和命运自动帮她筛掉一个,似乎选择剩下那个是理所当然的。
可,其实,她对他们两个,都不是爱情。如果只为了要一个男友去做选择题,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侮辱了她笔下的爱情。尽管她不相信,可她不想自己去破坏它。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她是古媛媛,只有韩泉一个对象,那么她可以因为一点点的心动就宣告自己爱上了对方。可当她面前站着两个优秀男人的时候,她真的分不清楚心动到底是什么。如果说心动就是爱情,难道说她的爱情就如此泛滥?
或许,不止是她的爱情泛滥,我们的世界里,爱情本来就在泛滥。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男男女女,若不是为了那绝美容颜,就是最初的一点心动。可程心现在可以对天发誓,那一点点心动,根本不是爱情啊
爱情本来缥缈而说不清楚,容貌、荷尔蒙、心动,都算不上爱情的条件。韩泉说,爱了就是爱了,哪有那么多理由好讲?可是,我们笔下的爱情,都是一生一世。韩泉你可以因为爱了就是爱了爱古媛媛一辈子,因为你是小说人物,是言情男猪脚。可生活中的猪脚,不一定是言情中的猪脚啊!那么,我们凭什么相爱?凭什么相信一生一世?难道有一名作者给我们下了保证,无论怎么走,我们都是猪脚,我们有结局幸福的权力?
因为没有,所以要谨慎。程心的笔能保证韩泉和古媛媛的一生,但她用什么也保证不了自己的一生。所以要谨慎,睁大眼睛计算着,到底谁是可以付出的,谁不是。心动不能成为盲目的理由但是,这么精心计算,又怎能称得上爱情?
呵呵,这是传说中的悖论吗?算不上,不够复杂。我们,一方面精明无比,一方面叫嚷着真心。所以我们迷茫,所以我们不相信。过度的赞美和毁誉,让爱情死无葬身之地。
“咚…”硬币掉下来,猜猜是哪一面,要是正面就回绝他,要是背面…
“妈的!哪个王八蛋扔了什么打老子?”程心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她回过头一看,硬币掉在一男子旁边地上,在阴暗灯光下竟然也反
出一点光。那名男子摸着后脑,骂着。她忍不出笑出来:“不好意思,是我扔的。”
柄人骂起人来用词饶有趣味,自称老子的同时基本上都要和对方母亲过不去,如果再加上一句对对方种族的怀疑,就更能显示起伟大情
。程心觉得好笑,加上酒喝得多了点,嘻嘻笑个不停。那男子见她一直笑,倒是有点木了:“小姑娘,你笑啥子?”
“你刚才说王八蛋打老子,你是王八蛋的老子,那你是什么嘛?”程心掩着嘴,还是笑着。对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你敢嘲笑老子!”伸手拉程心。
程心反手躲开他的手,身子侧过去,觉得脑子有点晕。喝多了,果然喝多了,二锅头的力量还是无穷的~
“你做什么?放开她!”远出传来一声叫喊,程心觉得声音很耳
,转头看去,果然是穆君远。
“好奇怪哦,为什么英雄救美一定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到呢?之前去哪里了?还是觉得不在关键时刻出现不足以表达自己的重要
?”程心小声嘀咕,穆君远当然没有听到,他站在程心前面,抓住对面男子的胳膊。对面男子被打到,本来就有气,反手一拳和他打了起来。
程心看穆君远出拳,醉眼朦胧中却越看越是赞赏:“好!漂亮!左边!对!”
哇,几年不见,果非吴下阿蒙。这拳脚漂亮得紧,打起架来竟然毫不输人,反是占了上风。对方也非一人,旁边过来几个男人助拳,穆君远挥洒自如,以一敌几而毫不
败相。程心上前:“呵呵,有荚粕打,加我一个!”
“程心,你喝多了。”穆君远心中一急,一只手拉着程心,将她掩在自己身后。
好奇怪…为什么他会在前面,而她成了被他保护的人呢?好奇怪,明明是瘦削的身材,为什么他的后背看起来好像很结实的样子?
果然…是男生吗?即使曾经瘦弱,即使曾经被她英雄救美过,现在,他也变强了是吗?
好像,有点寂寞呢。但寂寞之中,又夹了几分心慌。慌乱于两人位置的改变,若他不是那个柔弱的学弟,她,也便不再是那个强悍的学姐。那她和他,会走上怎样的一条路?
好烦好烦,讨厌!要是闭上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就不用烦了?
程心这么想着,闭上眼。管它什么掩耳盗铃,反正,装作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头…好晕哦…想睡觉…
程心向后倒去,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想着,千万不要摔到后脑,万一摔成傻子就惨了。
“程心,程心!”模模糊糊听到穆君远的声音,焦灼,带着几分强硬。讨厌,她想装作没看到,不要提醒她,他不再是那个说话缓缓做事慢慢的小学弟嘛!
“呵呵,不要担心,我是学姐我最大~”这、这是什么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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