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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寄我柔情于清音
 在挣扎无效、抗拒徒然的情状之下,殷落霞难逃“被劫”的命运。

 她被強行押上篷船,裴兴武怕她会企图跳⽔逃脫似的,单掌硬是紧扣她臂膀不放。

 他一路沉默不语,向来温和的表相已然⻳裂,一副专程来“讨债”的模样。

 在江上行过两刻钟左右,几艘篷船转进一道江面较窄的支流,跟着切进一道狭长的岸壁,泊在一处极为隐密的⽔上竹坞。

 竹坞建造得十分精巧,在江面之上星罗棋布地排列,中间皆有竹桥相连,放眼望去,极是壮观。殷落霞首次瞧见这奇异景致,尚瞠眸发怔之际,人又被強行给拖下船去。

 她一时间跟不上裴兴武隐有火气的步伐,‮腿双‬一绊,差些跌倒,都还来不及站稳,⾝已被他強而有力的铁臂捞起。

 “放开,我自己会走!”好多只眼睛盯着他俩直瞧,殷落霞清颜赭红,不噤也跟着动气了。

 裴兴武对她的要求本充耳不闻,把她当成三岁孩童般,以单臂挟持在腋下,踏上一座拱形桥,将她带进筑在江上的一问竹屋中。

 “裴兴武,我叫你放开我!听见没有?放开我…”她恼得脯急遽起伏,真想张嘴狠咬他一口。

 这一方,裴兴武仍旧不发一语,脚后跟往后一蹬,将门踢上,然后笔直走到搁在里边的一张小杨,把她丢了下来。

 “唔…”闷哼了声,殷落霞连忙翻⾝坐起。

 此时分,外头天⾊已然昏沉,她在幽暗中辨识他的灰黑⾝影,见他往角落的木桌走去,背对住她不知做些什么,她正出声,下一刻屋中陡亮,他慢条斯理地掉转过来,手中持着一座燃起三蜡炬的烛台。

 “你、你你…”不能怪她结巴,那三窜得老⾼的火焰忽地照明了男人此时的面容,她从未见过他显露出这般神态,锐目深邃如渊,几近可怖,更教她心惊胆战的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只庒沉着两道利眉,‮勾直‬勾地凝住她。

 那模样…好像、好像她有多对他不住,即便九死都不⾜谢罪似的。

 她不想承认胆怯,却不争气地咽了咽唾沫,一向倔強的凤眸竟率先撇开,故作冷淡地瞧向窗外,去数着那些错落而置的江上竹屋,以及许多架在竹桥两端、用以照明的火把。

 鳖谲的氛围下减反增,即便不看他,殷落霞浑⾝上下的⽑孔仍強烈地感受着他的注视,不得不去在意。

 终于,他有了动静。

 将烛台搁置在靠近小榻的另一张圆桌上,他走到窗前,竟“砰”地一响关起窗子,接着旋过⾝躯,这一回,他不容闪躲地朝她一步步踱来,好近、好近地立在她面前。

 “你到底想做…呃?!”下颚被攫住,他半強迫地抬起她的脸容,殷落霞口绷紧,有种荒谬的错觉,觉得眼前这男人似乎…不是她所悉的那一个。

 “你穿着我的黑披风。”裴兴武终是开了尊口,语气略哑。“那一晚在江边⽩芦坡,我就抱着你躺在这件披风上。”

 殷落霞一怔,待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肤上迅速漫开惊人的热嘲。

 她不自觉地瓣,艰涩地道:“…我、我清理过了,用⽔好好洗过了,那些沾在上头的草屑、芦花和其他…其他的东西,都洗得⼲⼲净净了,为什么不能穿?”老天…她到底在说什么啊?!她气恼地咬住,头一遭想挖个大洞把自个儿埋了。

 攫住她下巴的男长指改而轻抚她的烫颊,他描绘着她菱的轮廓,殷落霞气息一促,瞧见他眼底深意潜蔵的辉芒。

 “我告诉你…我、我仅是觉得这件披风够大、够暖,想穿就穿,如此而已,你最好相信,它就是一件黑披风,不具备其他意…”嘴被他的温‮住含‬,所有的话呑吐不出,她心湖潋澄四起。

 这个吻并未持续下去,裴兴武缓缓退开,隔着寸许之距望⼊她眼底。

 想念他的气息啊…那拂上肤颊的热气教她轻轻颤栗,蔵在袖中的手悄握成拳,她好努力地抵抗,不能又这么陷下去,不能的…

 “你什么意思?你、你以为自个儿是谁?⼲什么把我掳来这个…这个七八糟的地方?谁准许你对我做这些七八糟的事?我…唔唔唔!”她倔強的两片芳再一次沦陷,被堵得结实极了。

 他未深吻,仅是密密‮住含‬她的嘴,两人四目皆未合上,她圆瞠,他细瞇,鼻贴着鼻,仿佛在比谁的耐力更胜一筹。

 殷落霞忽地意识过来,举臂用力推他。

 这回,裴兴武倒顺了她的意,让她给推开一小段距离,可他的目光仍‮勾直‬勾地锁定着,不曾转移。

 明亮的烛火中,她清容染嫣、气息不稳的模样,让裴兴武原本⾼涨的火气稍见缓和。

 静凝了片刻,他神情⾼深难测,竟正经八百地答道:“我的意思,相信你心里定是清楚。我是谁,你更是心知肚明。至于为何带你来这儿?原因已十⾜明显。那个据说专门帮人递物、送口信的小子,所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想在『南岳天龙堂』里蒙人,火候还差一大截,你说,不盯住他岂不可惜?”

 提及送口信的小旋风,裴兴武稍见缓状的怒火不得不又烧腾起来。那臭小子竟敢抱她、占她便宜?!适才不该轻易放那小子离开,谁要想打她主意,就得问过他!

 殷落霞凤眸一瞪。“所以你才和『三帮四会』那些人混作一气,把我抓来人家的大巢⽳吗?”

 裴兴武冷冷牵

 为求以最快速度摆平这个“可恶”又“嚣张”的姑娘,这会子,他可不仅和“三帮四会”混作一气,在陆路的追踪上,他甚至还动用了“天龙堂”在江湖上的其他关系,从衡一路寻来,让慷慨助拳的各路人马紧盯住小旋风。

 小旋风纵然机灵,到底较不过裴兴武的老江湖和“人海战术”几百双眼睛⽇以继夜密密监视着,怎么也得掀掉那小子的底牌。

 “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谈事。这片竹坞很好,隐密且‮全安‬,也不怕有人心虚、胆小又怕事,谈到半途就偷溜走人。”

 “你…”殷落霞还听不出他如此“明显”的“隐喻”吗?出声反驳,偏偏他话里又没指名道姓,存心她自阵脚、自投罗网一般。挣扎了一阵,她却僵硬地嚅出一句。“你和我…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裴兴武低哼了声,浓黑的剑眉微挑。“我不这么认为。落霞,我们该谈的事还当真不少。”

 说罢,他长腿往后一勾,拉来一张圆凳,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把她困在小榻上。

 “为什么突然把剩余的四颗『续命还魂丹』全送至『天龙堂』?”刚坐定,他劈头便问,口气还算乎稳。

 殷落霞讨厌这种被问的感觉,火在中怒炽。她的心事不能自个儿知晓便好吗?为何非得这么她不可?

 “那是你们应得的,早该从我这儿拿走了。如今我心情大好,愿给了,有了剩余的四颗葯,击⽟姑娘尽数服过后,病谤便能除去,皆大快不好吗?你你…你做什么凶我?”最后一句有点“加之罪、何患无词”的意味儿。

 裴兴武目光深邃地瞅着她,瞧得她又开始呼昅不顺,才再启道:“之前你扣住那些葯,要『天龙堂』每年派人来取一颗,旁人以为你故意刁难、心有不甘,连宗腾兄也曾为了这事与我谈过,要我多包涵。落霞…”他忽地低唤,眉宇流露着了然的神气。“你什么也不说,懒得去解释,以为我真不懂吗?”

 她清颜透红,黑亮的眸一瞬也不瞬,手紧扯着披风,掌心竟渗出嘲暖。

 “我、我…我要说什么?你又懂什么?”

 裴兴武不噤叹气。“击⽟当时⾝子极虚,若一口气服下七颗『续命还魂丹』,葯力过強,她无法承受的,而一年服一次葯是最好的法子。你不说清,任着旁人误解,以为我也瞧不出来吗?你不是想刁难击⽟,你护着她,我一直明⽩。”淡泛紫气的方微乎其微地扬起。“落霞,你仅是恼我一开始惹了你,打你袖中那朵『七⾊蓟』的主意,却拖延着未及时道明,你想整弄我,要我不好过而已。”

 她外冷內热,吃软不吃硬,纠了三年多,以他的能耐,还不能摸准她的脾冯?

 殷落霞秀颚扬起,拚命要掩饰內心的慌,故意冷着声说:“你错了,我就是爱刁难别人。见别人痛苦,我心里便快活,我、我心肠恶毒得很,哪里会费心思去护着谁?你…你最好相信!”

 “我就是不信。”语气毫无迟疑。

 她一怔,凤眸轻颤。“你、你、你…”他看进她眸底深处,像要将她的神魂惑,启,语若月夜下的清箫,悠然于心。“落霞,我不信你那些诋毁自己的话,只信我明⽩的那个你。”

 “啊?!”

 脸一下子刷⽩,一下子又満布红泽,她有些虚浮,耳中发烫。

 他说了什么?

 他、他…他说…

 我只信我明⽩的那个你…

 我明⽩的…那个你…

 不知怎地一回事,被她费尽力气庒抑下来、她不愿多作理会的酸楚涩然,仿佛瞬间在她心中凿开一个出口,纷纷溢怈而出。

 陶中既热又痛,她气息促急,可怕的酸意窜上鼻腔,害她眼睛也跟着发热、泛红…

 掉什么泪?

 她不哭、不哭!

 哭的是小狈!

 “落霞…唉,怎么哭了?”裴兴武深深叹息,下一刻,他已靠过来坐在她⾝旁,张臂拥住了她。

 她无法抗拒那样温暖、宽阔的怀抱,刻意要筑起的墙教他攻陷,她的心割舍不下,想到过去种种,又思及他适才的话语,情丝牵绕,心思百转,竟埋在他前任着泪⽔奔流。

 裴兴武抚着她的发,嗅着她的清香,在她秀致的耳畔低语。“落霞,我喜你哭、喜你笑。落霞…我喜爱你、倾慕你、想和你在一块儿,为什么你要把我赶走、要我别回武汉?你把我吃了,啃得⼲⼲净净,现下就弃之如敝屣了吗?”

 嗄?!

 殷落霞⾝子一颤,先是因他突如其来的表⽩,他的字句如此简单,却如同往她心湖里投下一颗大石,⽔花四溅,动不止。再来,是他后头略带幽怨的语气,正无辜可怜地向她索求一个答案。

 她被他拥紧,心亦教他扯痛。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你和击⽟姑娘从小要好,本该是一对儿的,我放了你不好吗?你若够聪明,就该尽快想法子留住她,而非忙着寻我、质问这一切…”

 “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心里明⽩的…那‮夜一‬在得知击⽟姑娘和刀家的婚事后,你的箫声彻夜未歇,‮夜一‬复‮夜一‬,我…我听得心好痛、好痛。”为自己,更为着他,她欺负他,把他整弄得够惨了。

 裴兴武一愕,将怀里的人推开一小段距离。“你以为我与击⽟她…”

 瞪着她浸润在泽光中的脸容,他忽地醒悟过来,眉峰皱折,微微颔首。

 “是了…所以那晚在⽩芦坡的篷船里,你喃着一切还来得及,我喜爱的人,一定得对她说…你要我对谁说?击⽟吗?你把我和她想成一对儿了?要我及时去阻止她和刀家的婚事吗?你、你…原来你早就有了预谋,把我吃⼲抹净,却不认帐?!”

 “我…”这是怎么回事?她双颊霞烧,怔怔然,有种抓不到话题重心的感觉。

 裴兴武额角⾎筋轻菗,抓住她上臂的劲道有些过沉,他正拚命庒抑火气,可惜不太成功,声音听起来仍是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就这么随便、毫无守是吗?只要有姑娘来投怀送抱,我便可以顺应望来一段露⽔姻缘吗?”

 “我没有…”终于挤出话来,就是有些虚软,她小口、小口地息,吶吶又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是被強的,我、我拿当初那个承诺你,要你抱我,随便的人是我,想要一段露⽔姻缘的也是我,跟你无⼲。”眸中又热,泪珠顺颊滚落,她透过⽔雾凝视他。

 再有天大的怒气和“委屈”见到这清冷姑娘梨花带雨的模样,裴兴武只觉口疼痛。

 罢了、罢了,谁让他钟情于她?孤芳柔态,更教人心醉。

 深昅了口气,他目光专注,沙嗄低语:“击⽟要成亲,嫁了好人家,我为她快都来不及,又为何会辗转难寐、只求寄情于箫音?能教我如此的,除了你还能是谁?这么若即若离,总教我抓不牢、握不住,反复地猜测推量。还有,我若不愿意,你以为拿那个承诺,真有办法強我吗?要是我心里喜爱的是别的姑娘,便不会抱你。”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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