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经过翠娘十多天来无微不至的照顾,梦冷的⾝体逐渐好转,虽然还不能下
走动,但气⾊、精神方面已经好太多了。
直到她能够起⾝,每次见到翠娘,梦冷満怀感
的挣扎着想要下
磕头谢恩,但翠娘总是眼明手快的将她扶起,低声地斥喝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想感谢二夫人的大恩大德…”梦冷扶住
沿,不停的道谢。“若不是二夫人可怜奴婢,奴婢今天不可能还能坐在这里。”
“可怜的傻孩子。”翠娘心疼地搂住梦冷,轻抚着她娇嫰的脸庞…“这是天意,才让我遇见了你,孩子,是我们展家对不起你。”
“不,二夫人,您快别这么说!奴婢…奴婢从来不曾这么想过…”梦冷猛力地头摇,对于自己的歹命,她只怨自己不得大少爷的
心。
凝视着任劳任怨的梦冷,翠娘仿佛在她⾝上看见从前的自己,若非当年老爷強纳了她为妾,现在她也该会和眼前的梦冷一样,认命的当个小婢过完一生。是福是祸,现下她都已经搞不清楚了。
“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住下,骥儿他不会再来找你⿇烦的。”
“可是…奴婢听说大少爷好像很生气…”梦冷嗫嚅着,从她一醒来,就不断听到小月姐担忧地说着几天前大少爷来硬要她回去的事情,她担心万一大少爷心有不甘,一定又会找二少爷和二夫人的⿇烦。“二夫人,奴婢…还是回去大少爷那里…”
正当梦冷支支吾吾地说出她的要求时,展熠正巧开门走进来,一听到她的话,便开口截断了梦冷的话尾。
“不行,你怎么还能回去那个地方?”
“熠儿!”翠娘和悦地转过头,亲切地唤来心爱的儿子。“你来了?”
“嗯!”展熠点头,给了娘亲一个微笑,顺手拉了一张椅子,与翠娘一同坐在梦冷的
边。“娘,您千万不能同意再让梦冷回去。”
“可是…”梦冷仍想辩解。
“没有可是!”展熠坚定地头摇。“哥哥他
本不把你当人,不管你做的再好,也敌不过他的喜怒无常。”
翠娘认同的点头,她回想起那⽇骥儿在她前厅里说的话,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竟然沦为他的物玩!这教她怎么安心让梦冷回去?
“可是奴婢担心大少爷他…”梦冷还没说完,就被翠娘挥手制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梦冷,听二夫人一句劝,人不管为主为仆,都要尽自己的本分,过于墨守,则是驽钝了!骥儿他不是个好主子,你又何苦硬要回去受磨折呢?”翠娘苦口婆心劝道。
“我担心二夫人和二少爷为了我,在府里难做人呀!”她何尝不想留在这,待在府里这段时⽇,她很清楚二夫人和二少爷在府中的地位,平时大少爷已经常常刁难二少爷了,梦冷实在不敢想,今后二少爷又要承受多少不该属于他的责难?
她心中一急,眼泪便掉了下来。“你们对梦冷太好了,二夫人请人帮梦冷医治⾝上的伤,二少爷还曾偷偷送了些伤葯给我,如果再因为梦冷的缘故,让您俩难做人…那梦冷⼲脆死了算!”
“你…”翠娘心疼地紧搂住梦冷,跟着流下眼泪,唉!这丫头就是这么贴心,这教她怎么忍心再让她回去试凄呢?
梦冷倚在翠娘温暖的怀中,泪更是不断地淌下。
“好了、好了!”展熠尴尬地搔搔头,他最不知道如何面对姑娘家的眼泪,即使她只不过是个小丫头。“别哭了!娘,我想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让小冷休息吧!
你们再这么哭下去,说不定待会儿这房间就被⽔给淹了。”
“你这孩子!”翠娘嗔了儿子一句,不过心里想想也对,梦冷还有病在⾝,噤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她拭了拭自己和梦冷的眼泪,轻柔地对她说:“你好好休息,⾝子才会好得快,知道吗?”梦冷含着眼泪点点头,翠娘便带着小月离开。
展熠也跟着起⾝离去。“安心的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谢谢您,二少爷…”听到⾝后轻轻地传来一句话,展熠微顿了顿⾝,
口升起一股陌生的情感,他微皱着眉,不愿去深究这奇怪的感觉,跨着大步离开梦冷的房间。
**
梦冷在伤势好得差不多时,便央求翠娘发派工作给她,翠娘熬不过她的请求,便让她负责展熠的生活起居,她知道熠儿一向心疼她,应该不会让她太过劳累才是!
果然,梦冷在展熠的⾝边,学到了不少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梦冷每天的工作非常单纯,一早服侍展熠着⾐,趁着他吃早膳的时候,便到书房帮他磨墨、备纸。午膳过后,展熠总习惯到他爹的铺子里转上一圈,等他忙完,也大约是晚膳时分了。
其中梦冷最期待的,便是当师傅放二少爷下课时,她能在书房里看上一会儿书,虽然她识得的字不多,但待在书房中,会让她有一种仍在她阿爹⾝边的感觉,而她这一点眷恋,自然被敏锐的展熠所知悉。
一⽇,师傅有事提早离开,梦冷被展熠叫进书房內。
“梦冷。”
“二少爷,”不过一瞬,梦冷马上出现在展熠面前。“二少爷找奴婢有何吩咐?”
“今⽇我正好有空,你想不想学识字?”
“可以吗?”梦冷大眼一亮,喜悦得近乎要颤抖起来。“二少爷,您是当真的吗?”
“当然!我骗你做啥?”展熠笑了,要她再准备一副笔墨。“依我看,我就先教你如何写自己的名字吧!”
“我的名字?”梦冷头摇。“奴婢已经知道怎么写自个儿的名字了。”
“你知道了?”展熠惊奇地望着她。“是谁教你的?”
梦冷扬起下巴,略带骄傲地望着展熠。“是阿爹教我的,我阿爹是我们村里最有学问的人…”梦冷不假思索地说,接着突然想起她说了几个“我”字,心里惊慌地急忙道歉。“二少爷,对不起!”
“怎么了?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展熠被梦冷突然的一句道歉给弄
糊了。
“是…是奴婢不小心说了几个‘我’…”梦冷低下头,惶恐地道歉。“奴婢下次不敢了!”
展熠愣愣地望着她低垂的头,顿时哑然失笑,看她如此害怕,想必之前一定常为了这事而受到责打吧!他
梦冷的头,轻声地安慰她。“没关系,我
本就不在乎这些称谓,在我面前,你毋需自称奴婢。”
“可是…”梦冷仍觉得不妥。
展熠见到她还是无法释怀,便转移了话题,说起她最有趣兴的事来。“跟我说说你阿爹吧!”
听到展熠这么问,梦冷笑眯了眼。“我阿爹是个秀才哟!
壁的大娘都说阿爹是咱们村里最有学问的人了,有好多人争着要我阿爹去当教席老师呢!”
“哦!”展熠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对于一个会卖女为生的穷秀才,他不予置评。
敏感的梦冷,从展熠的眼中发现那么一丝丝不屑,她皱起秀气的眉头,急急地帮自己的阿爹辩解着。“我阿爹不是故意要将我们送走的,他也是不得已…”
“我又没有说什么。”展熠无辜地说。
“有,你的眼睛说了!”梦冷略微不快地跨近一步。“若不是我小弟生病,我阿娘也不会将我跟妹妹送出来…”
“你阿娘?难不成卖你们的,竟是你娘?”展熠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反问。
“我阿娘不是我亲生的娘…二少爷,我可不可以不说了?”梦冷微垂着螓首,泪⽔盈満了眼眶,她只要一想起临出门时,阿爹那副难舍的模样,就噤不住想掉泪。眨了眨眼,她強打起
颜。“请二少爷教我识字吧!”
“嗯!”展熠点头,不再继续追问下去,既然知道她的阿娘并非亲生的娘,自然是狠得下心卖了她们姐妹俩。
“你认识多少字?”
“一本三字经只不过识了一半。”
“哦!会写吗?展熠摊开棉纸。“你写写你的名字让我瞧瞧!”
“好!”梦冷紧握着⽑笔,仔细地一笔一画写着她的名字。“我阿爹曾说,我跟我妹妹的名字,是出自一首词,而且还是我阿娘生前最爱的一首!只可惜,我阿爹还没来得及教我…”不知怎么搞的,一拿起笔,她自然而然就叨叨絮絮地说出这些话来。
“二少爷,对不住,奴婢又说‘我’了!”梦冷发现了自己的无礼,怯怯地道歉。
“我都跟你说没关系了。”展熠心疼地
她的头发,他本以为自己和娘亲应该是全天下最不讨人
心的人了,没想到和梦冷一比,他之前受到的嘲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她的际遇真够可怜的,至少他⾝边仍有一个疼爱他的娘亲。
“你很有习字的慧
呢!”纸上整齐排列的,是梦冷战战兢兢写的几个大字,虽然称不上字迹娟秀,但以她荒废了许久的时间看来,她当年一定是下过不少苦功。
“真的吗?”梦冷笑开了眼,望着自己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大字,再看看二少爷桌上苍健的字迹,怀疑的想了想,她真有慧
吗?怎么她一点也看不出来?“可是奴婢觉得自个儿的字…好丑!”
“这已经很不错了!”展熠要她坐下。“我想你阿爹当年一定很用心在教你们,你看你写的字,一横一捺都写得非常仔细。”
梦冷用力地点头。“我阿爹说写字要写出它的风骨,虽然我阿娘总不喜
我跟妹妹习字。”
“为什么?”展熠好奇地问道。
“我阿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梦冷无奈地笑了笑,眼眸中有着难掩的哀愁。
“反正我不过是个奴婢…”
“傻丫头!何必这么看轻自己?”展熠抬起梦冷的小脸,睨着她。“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就不信,来,你说,你有没有特别想学的诗词?我一定教你!”
“真的吗?”展熠点头。
梦冷倾头想了一下。“二少爷,如果您不觉得⿇烦…可否帮奴婢找出那首词?”
“有何不可?”展熠慡快的答应,拿起一本字帖,要梦冷专心的练习。“你的要求我答应,可你也要专心习字才是。”
“会的!会的!”梦冷乖巧地坐在檀木椅上,一笔一画专心的写…
**
“烦死了!”展骥不快地推落満桌的笔墨纸砚,烦躁的来回踱步,平常无聊时,至少还有个
丫头可以让他出出气,现在却什么也没了!
展骥愤怒地拍着桌子。“璐儿,你是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一点给我滚出来!”
“大少爷。”璐儿慌
的从门后跑出,惶恐地站在展骥面前。“请问大少爷有何吩咐?”
“我烦死了!帮我找点好玩的事来做做!”
好玩的事?璐儿望着満地破碎的⽟石,再看着横躺在一旁⼲⼲净净的纸张。“大少爷,师傅的功课…您做完了吗?”
“谁理那老家伙的功课?”展骥从鼻子哼出不屑的气声。“哼!只有展熠那个傻瓜才会乖乖把它写完,我又不是傻子,⼲么要跟他一样?”
“可…可是…”璐儿想起今早主⺟对他的
代,她要他盯着大少爷完成今天该做完的功课。“大少爷,可是主⺟有
代…”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做!”展骥任
地瞪着璐儿,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我就是觉得烦,要不这样,你找些新鲜点子让我玩,待会儿我的心情若好点儿,我就把功课做完!”
“这…”璐儿还在犹豫。
“要不要,一句话!”展骥瞪着璐儿,
他一定要做出决定。“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
“好…好吧!”璐儿一脸无奈地跟着展骥,心里只期盼不会倒霉到让主⺟发现。
展骥在府里转了几圈,实在找不出有什么好玩儿的事,他本想到展熠那儿去找他和那个
丫头的⿇烦,却不巧看见教席师傅正好坐在里头教展熠昑诗。
去!昑什么诗?再怎么昑也不过是个杂种罢了。他躲在窗后満脸不屑的想着。
懊怎么办呢?他不会就这样无聊至死吧?展骥望望蓝蓝的晴空,烦闷地叹了口气,如果能到外头去晃上一趟,那该有多好…外头!展骥眼睛倏然一亮,对呀!他何不出府去晃晃?
璐儿闷声不响的立在展骥⾝旁,望着主子突然变亮的眼眸,一阵不好的预感闪过。
“璐儿,你觉得我平时对你如何?”
“好…大少爷一直对璐儿非常照顾…”
“那我现在有些小心愿想要完成,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小忙?”展骥贼贼的双眼盯着璐儿。
“如果…如果小的做得到的话…”单纯的璐儿,一下子就掉⼊展骥挖好的陷阱。
“当然!”展骥凑过他的脸,轻声地在他耳边说。“我们现在就出府去吧!”
“啥?”璐儿仍未回过神,展骥就闪得不见踪影。“大…大少爷!”
**
完成了今天的功课,展熠送走了师傅,他握着手中的字条,唤来等在一旁的梦冷。“小冷,过来!”
“二少爷。”
“你瞧!”展熠摊开手心,一张写満字的纸条露了出来。
“这是…”梦冷只认得其中的云梦冷和荇香这五个字。
“你不是想学有关你名字的词吗?我方才帮你跟教席师傅问了一下,顺手就帮你抄下了!“
梦冷感动得握着手中的字条,眼眸充満了泪。“谢谢二少爷。”
“傻丫头!”展熠拍拍她的头。“怎么说哭就哭呢?”
“我只是太感动了。”梦冷昅昅鼻子,扯出一抹灿笑。“可是我看不懂,我只认得云梦冷和荇香这五个字。”
“我说过我会教你的。”不知怎么搞的,展熠只要见她流泪,他的心就隐隐作痛。“走吧!我们进书房去。”
“谢谢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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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还过不了一半,展府就传出噩耗。
璐儿连滚带爬地跑进大门,惊慌地叫着:“主⺟,救命呀!大少爷出事了!大少爷他出事了!”
“怎么了?”展⺟一听到宝贝儿子发生事情,急得放下尚未完成的帐簿,慌忙地跑出。“说清楚一点,骥儿他不是应该在书房里读书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璐儿哽咽地说:“大少爷他…他落到⽔里去了!”
方才他们一块偷溜出府,本来说好只在市集里逛逛就回去,想不到大少爷一见到城东那条清澈的小河,就抛下他一个人跑到河里玩⽔去了。结果大少爷跟在岸旁玩耍的小混混起了些争执,一个不小心,脚一滑,大少爷竟被⽔给冲走,他拦也拦不住、救也救不了,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大少爷随波逐流。璐儿狂疯地找了许多人来帮忙,但捞上来的,却是主子冰凉的尸骸。
展⺟虚脫地倚在石柱旁,喃喃地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不是要你看好骥儿,不要让他出门的吗?”
“可是大少爷…大少爷他不听小的话呀!”
“还敢強辩!”展⺟倏地站过⾝,用力地甩了璐儿一巴掌。“还不赶紧带我去找骥儿!”
“是!”捂着肿红的脸颊,璐儿火速带着主⺟前去…
天下最令人心痛的莫过于⽩发人送黑发人。展⺟望着半天前仍活蹦
跳的儿子,如今却两眼紧闭地躺在
冷的河岸上,这教她情何以堪?蹲下⾝,展⺟摩抚着儿子冰冷的脸颊。“骥儿…”
璐儿无言地望着主⺟痛心的哭泣,眼泪也跟着流下。“主⺟…”
主⺟平时虽一副⾼⾼在上、无理蛮横的模样,但谁都看得出来,主⺟是深爱着大少爷。
展⺟愤恨地瞪着眼前潺潺流⽔,怎么也想不到一条看似无害的小河,竟会如此忍残地带走她儿子的生命!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她的孩子?在她好不容易才将他救回之后,为什么还要如此忍残的将他带走?为什么?
展⺟的眼泪淌在儿子动也不动的⾝子上,她对着蓝蓝的晴空尖声怒吼:“为什么?为什么是骥儿?”
习风吹过小河,却带不走恼人的愁绪…
**
展⺟泪潸潸地带回心爱儿子的尸体,等到安放好展骥,她马上教展骥贴⾝的奴仆璐儿、明珠等一⼲人,全部跪在前厅,她今天一定要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以慰骥儿在天之灵。
一⼲奴仆颤抖地跪在展⺟跟前,低头等着展⺟的处罚。
“主⺟,请您原谅奴婢们…”大伙异口同声地请求着。
他们在府里也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了,主⺟的
子一向是有仇必报,更何况今天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
展⺟冷哼一声。“原谅?我原谅你们,谁还我儿子?你们说呀!”展⺟一个一个指着他们的额头,怒声指责。“我要你们进府是来照顾骥儿,结果呢?不但人没顾好,还让他送了一条命!你们说,我要找谁负责?”
一⼲奴仆低下头吭也不敢吭一声,只是不停的落泪。发生这事,又能够怨谁呢?他们不过是几个没地位的小奴隶,主子想要出门,他们除了紧跟在后,又能够多说什么?尤其大少爷又是一个如此任
跋扈的人。
“你,璐儿!说!我明明
代你要看好骥儿,为什么你还要让他出府去?”
展⺟头一个找璐儿开刀,她有満腔的怨、満腔的气,若不找人发怈,她铁定会崩溃。
“回主⺟,不是璐儿故意,而是大少爷他不听小的劝…”
“他不听你劝,你就不会要人来通知我?你这张嘴是生下来做啥用的?光吃饭是吗?”展⺟尖刻地回道。
“小的…”璐儿连磕几个响头。“小的知错,求主⺟⾼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
“饶你一命?”展⺟哼了一声。“我怎么可能饶得了你?主子不在了,还留你这没用的下人⼲么?”展⺟眼眸闪烁着⾎的光亮。“来人呀!重打他五十大板,然后把他送到县老爷那儿去,随便安他个罪名,顺便告诉县老爷,就说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这个人渣!”
“饶命呀!主⺟,您不能这样对我…”璐儿哭喊着,却得不到展⺟一丝的怜悯。
紧接着,展⺟又将目光投注在直打冷颤的明珠⾝上。
“主⺟饶命呀!奴婢真不知大少爷会不听劝,偷偷摸摸地跑出去…”明珠连忙为自己辩解。
“你不知道?”展⺟冷笑地抬起明珠的头,眼眸中带着骇人的寒意。“你⾝为骥儿的贴⾝女婢,他不在府里,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说起来谁会相信?”
明珠不停地磕着头。“主⺟明察,自从梦冷进到咱们府中之后,大少爷就把平时的琐事
给梦冷了,梦冷离开后,大少爷也已经好些⽇子没使唤明珠了,主⺟,明珠是无辜的呀!”
“无辜?”展⺟瞪着她。“照你这样说,这事儿不就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明珠猛力地点头,只要主⺟不怪罪,要她拖谁下⽔都可以。“主⺟明察,真的跟奴婢一点关系也没有,要说有罪的,莫过于梦冷那丫头了!平时大少爷只要心情不快,总会拿梦冷出气,现下梦冷不在⾝边,大少爷自然会觉得无聊,所以…”
“所以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天杀的云梦冷?”展⺟怒道。
“对对对!梦冷或许该是大少爷的福星,不然怎么会一不在⾝边,大少爷就出了事呢?主⺟,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呢!”明珠明⽩自己在睁眼说瞎话,这件事
本跟梦冷一点关系也没,只是她为求自保,不得不牺牲梦冷那丫头。老天爷,求您原谅明珠呀!明珠不过是要求个生存罢了。
展⺟耳里听着明珠似是而非的推托之辞,脑中思绪闪得飞快,是呀!那丫头本来就该待在骥儿⾝边,或许真是为了这个原因,骥儿才会被克死的。对!一定就是她!
此时新愁旧恨袭上心头,展⺟一想到当年翠娘的夺夫之恨,还有现在的丧子之痛,说不定,今天这种场面,就是翠娘那
人故意要害死骥儿的。她真的好狠毒呀!展⺟咬牙切齿,使力地推开众人,气呼呼的往尘阁跑去。
今天那
人若不给她一个
代,要叫骥儿如何能够瞑目?还有那该死的云梦冷…
方巧走过前厅的小月一听到大少爷不慎落⽔死亡的事情,连忙跑回尘阁通风报信,尤其见到方才璐儿一路被人架着离开,哭喊着冤枉的可怜模样,她心中一凛,深怕她的主子会受到波及。
丙不其然!明珠竟将一切过错全推到梦冷⾝上,她知道依主⺟那刚烈的个
,一定会将事情想歪,首当其冲的,一定是她心地仁慈的主子了。
小月慌张地往翠娘专属的佛堂跑去。
“二夫人,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怎么回事?”翠娘放下手中的念珠,微皱着眉望着小月。“有事慢慢说,别慌。骥儿他发生什么事了?”
“大…大少爷他…落⽔溺死了!”
着气,小月慌张地说。
“怎么会这样?骥儿他怎么会发生这事…”这样惊逃诏地的大消息,震得翠娘是一阵慌
。
“二夫人,小月不敢骗您,这是千真万确,是奴婢方才在前厅那儿听来的。”
“我去瞧瞧!”翠娘慌忙地起⾝,却被小月给拉了回来。
“二夫人,您不用过去了,主⺟她现在正气呼呼地往这儿奔来呢!”
“怎么…”
“方才小月在前厅里听见明珠她信口雌⻩,说是大少爷的死跟梦冷有关,二夫人,奴婢担心主⺟又会借题发挥…”小月指的是前些⽇子,翠娘担下梦冷去留的事,主⺟这个人就是这样,非把一切事情给弄拧不可,梦冷她铁定是逃不过一场责难,但二夫人是无辜的呀!怎么可以将事情全推在她们头上?
翠娘一听小月的提醒,心底暗自一惊,对呀!梦冷那丫头伤才刚好,万一主⺟又要跟她过不去…老天爷,她实在不敢想这孩子将来会如何!捉紧小月的手,翠娘要她快些去警告梦冷。
“小月,你快到书房那儿叫梦冷离开,她还小,经不起腾折的。”
“可是…”小月犹豫地说。“可是梦冷一走,倒霉的却是二夫人您呀!”
“顾不了那么多了!”翠娘推过小月的⾝子,要她快点出去警告。“快呀!再慢就来不及了!”
“可是…”小月回头望了翠娘一眼,狠着心一咬牙,硬是留在原地,她宁可负了二夫人的吩咐,也不要让一个小丫头的去留害惨了二夫人!猛昅一口气,小月头摇。“二夫人,请恕小月斗胆,书房这一趟,奴婢是绝对去不得的。”
“小月,你…”翠娘气结,但心里也明⽩小月不过是忠心为主。“罢了!我既然使唤不来你,我自己过去就是!”正当翠娘要跨出佛堂之际,展⺟已经飞奔而至,一见翠娘出现,倏地伸手就是两巴掌。
“我打死你这个
人!”
翠娘吃痛地倒在小月及时伸出的手臂上,惶然地望着展⺟。“主⺟…”
“你瞧你做的好事!”展⺟紧揪着翠娘的⾐襟,原本就不慈善的脸,转瞬间宛如厉鬼一般骇人。“就是你,若不是你硬抢走那
丫头,我的骥儿也不会死得这么惨!”
“冤枉啊!主⺟,翠娘从来没想过…”
“你还敢说!早知道如此,我十六年前就应该下毒把你害死!”展⺟目光凶狠地转头望着四周。“把那个该死的
丫头给我叫出来!”
翠娘一听,看着小月做出无言的恳求。不可以,小月,绝对不可以带梦冷出来…
小月撇过头,狠下心来说:“奴婢现在就去…”
“小月…”翠娘痛心地喊着,却唤不回小月绝然的背影。
处在书房內的梦冷,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专心一意地瞧着字帖。
“二少爷,这样子可以吗?”梦冷晶亮的大眼望着展熠。
“我瞧瞧。”展熠拿起棉纸。“写得很不错呢!对了,我上回给你的词,你记
了没?”
“记
了!”梦冷清清喉咙,缓缓地昑道:“清暝笼烟,怕梨云梦冷,荇香秋幕…”梦冷的嗓音甜甜软软,昑诵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昑着昑着,梦冷想起她那无缘的阿娘,和疼爱她们却无能保护她和妹妹的阿爹…
展熠轻抚她的头,体会到她的哀愁。
就在此时,小月慌张地闯⼊书房。“二…二少爷!”
“有事?”展熠惊讶地望着小月,她一向是最镇静不急躁的,怎么也会如此慌张?
小月
了一口气,望向处在一旁无言而立的梦冷。“是主⺟要梦冷到厅堂去一趟。”
梦冷一听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忐忑地说:“梦冷现在就过去。”跟着小月,她沉默地提起脚步。
“等一等!”展熠伸手拉住梦冷,怀疑地问着小月:“主⺟找梦冷做啥?该不会是要她回翼楼去吧?”
“这…”小月不敢说,只是瞪着梦冷。“奴婢也不知道…”
不知道?展熠越想越不对,拉过梦冷,便要陪着她一块到前厅去。“我看我还是跟你们走一趟吧!”
人都还没出门,不耐久等的展⺟,已经率领着大批奴仆蜂拥而至。
“都不用离开了。”展⺟微使了眼⾊,要人将翠娘架上,展熠一看,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拍落奴仆的手,搀着娘亲的⾝子。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我还要问你们这些
人是何居心,到底使了什么诡计害死了我的儿子?”
“你说什么?哥哥死了?”展熠诧异地望着娘亲,翠娘脸上淌着泪,沉默地对他点点头。“怎么会…”
“就是你们这群
人害的!”展⺟一个箭步跨过,一把揪紧梦冷的头发。“还有你!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儿子?就是因为你的离开,我的骥儿才会死的!”
梦冷被展⺟的狂暴吓得不停地啼哭着。“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有!就是你这个祸星!”展⺟一把甩开梦冷,猛然地,梦冷的额头撞上硬坚的木桌,鲜⾎瞬间淌下。“给我起来,装模作样给谁看?”
翠娘见梦冷的额头流下鲜⾎,吓得惊呼一声。“主⺟,她不过是个孩子…”
“孩子!”展⺟瞬间变得狂疯。“你心疼这个小
人,那谁来心疼我的儿子?你说呀!”紧揪着梦冷散
的头发,展⺟不断地将她的头撞向木桌。“都是你们,全都是你们害死他的!”
“我没有…没有…”梦冷疼得挥动着手臂,试图想挣开展⺟強力的击撞。
展熠心疼极了,安置好娘亲,随即伸手阻止展⺟忍残的举动。“主⺟,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害死又如何?她不过是我买回来的一只狗罢了,主子死了,她也应该死!”
“你疯了,梦冷是一个人,不是一只狗啊!”展熠硬拉开展⺟的⾝子,将脆弱的梦冷给护在怀里。她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受得住展⺟连番的重击?望着她涣散的双瞳鲜⾎淋漓的小脸,他一颗心紧紧揪着。
“你还护着她?你怎敢护着她?她是害死我儿子的人呀!”展⺟硬要将梦冷抢过,却敌不过展熠強壮的保护。“你这杂种,给我放手,我今天一定不放她甘休!”
“不能再打了!扮哥会死,跟梦冷一点关系也没,若非哥哥任
,他今天也不会这样早逝!”展熠直率地点出事实。
“你还说!”展⺟此刻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只恨不得杀了眼前这对狗男女。“我今天一定要让她死!”
她抢不过展熠意
保护的蛮力,心一横,吩咐手下的奴仆。“将这对狗男女分开,将这小
人送到最低下的
院去,让她千人骑、万人庒!我就看他还要怎么保护她?”
“放开我!”奴仆们一拥而上,将挣扎不休的展熠和梦冷強力地拉开,虚软的梦冷被一寸寸地拖离,她望着华丽的展府愈离愈远,却无力挣扎。
“放开我呀!梦冷…”凄厉地嘶吼回
在偌大的展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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