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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近来,楼冠棠有点不同。

 旁人也说不出确实的改变,只是能隐约感觉到,他和过去几个月明显不同。

 不再消沉郁闷,感觉很有朝气,也开朗多了,偶尔还能听到他的大笑。

 好比冗长的冬天远去,寒冰尽融,暖拂照,舂苗滋长。整间事务所不再气沉沉,再度充満舂的宜人气息。

 “沈律师!必于裕泽的侵权案…”楼冠棠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快步走进另一位律师…沈智男的办公室,和他商讨案子。

 “郭大姐,楼律师最近好像満有精神的喔,不像前阵子那么消沉,对人也比较有笑容。”事务所请的法律系夜大工读生小斗,对元老级大姐大…郭碧兰说道。

 “是啊!这是好事不是吗?”郭碧兰一边处理手边的杂务,一边欣喜地道。

 事务所的精神领袖又重新振作起来,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楼律师这么快恢复元气,是不是了女朋友?郭大姐,你知道吗?”那人好奇地追问。

 “呵,这我不知道。”她是很关心楼冠棠,但并不会事事过问。

 不过最近常有个女孩打电话来找他,所以她也猜测他可能有了新对象,只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想这时候他需要更多隐私,免得又让一堆好事者破坏了美好的姻缘。

 “欸?你真的不知道吗?郭大姐,如果你发现什么,可别蔵私啊,也说出来让我知道嘛。”小斗不相信,哇啦叫嚷着。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啊!奇怪,小斗,你怎么对楼律师的事这么关心?”

 “郭大姐你不知道,楼律师可是我们班上那些女同学崇拜的偶像,她们整天梦想当楼律师的娇,要是她们知道楼律师有了女朋友,而我却没告诉她们,她们会剥掉我的⽪啦。”她都不知道,那些女生有多凶悍!

 “你就说不知道就好啦。”

 “不行啦!冰大姐,快告诉我嘛,楼律师到底是不是有了女朋…哎哟!”一大叠厚厚的大信封,啪地敲在他的头顶上。

 “是谁啊…”小斗着头顶气嘟嘟地回头一看,霎时脖子一缩,没了刚才的大嗓门,声音变得像耗子一样小。“楼律师…”

 “这么闲?去地方法院送件,这些今天全部要送完!”他将刚才那一大叠上⾊信封全放在小斗桌上,小斗马上皱起一张脸。

 “今天喔?不叫快递吗?”外面很冷耶!呜呜,早知道就不要多嘴,少说几句不就好了。

 “少罗唆,快点去。”楼冠棠愉快地扬起嘴角。与其让他闲着没事嚼⾆,倒不如让他跑腿消耗体力!

 他走向办公室,忽然一通电话打进来,郭碧兰顺手接起,话筒那端是轻柔好听的女嗓音。

 “请问楼律师在吗?”

 冰大姐一听,认出这是最近经常打电话给楼律师的那位“⽩‮姐小‬”于是她马上按住话筒,喊住正要进办公室的楼冠棠。“楼律师电话!是⽩‮姐小‬。”

 楼冠棠顿住脚步,面颊微微浮现赧⾊,他清清喉咙,佯装镇定地说:“咳!我进办公室接。”

 说着,兀自走进办公室,迫不及待关上门。

 冰大姐请“⽩‮姐小‬”稍候,然后便将电话转进楼冠棠的办公室。

 她一放回话筒,爱听小道消息的小斗马上靠过来,涎着脸问:“郭大姐,这位⽩‮姐小‬是谁啊?我看楼律师跟她的关系好像満亲密的。”

 “你还敢问啊?”郭大姐⽩他一眼,没见过男孩子这么碎嘴的。

 “拜托嘛!冰大姐,告诉我啦。”

 “送你的文件去吧!”郭大姐笑骂着,拿起档案夹又赏了他的脑袋瓜一记。

 “喔。”小斗脑袋,愤愤地低声嘀咕:“凶狠的大婶。”

 “嗯?你说什么?!”郭大姐杏眼一瞪,小斗赶紧猛力‮头摇‬,装出可爱的笑容。

 “没什么没什么,郭大姐,我出去送件了。”

 小斗抓起东西,赶紧落跑。

 ******--***

 楼冠棠回到办公室,庇股还没坐到⽪椅上,就迫不及待抓起电话,期待电话那头悉的悦耳嗓音。

 “喂?”

 “冠棠?”

 “嗯,是我。”听到⽩育慈的声音,他便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他拉椅子坐下,专注地和她说起话来。

 这阵子他的工作依然忙碌,但是偶尔接到她打来的电话,他便会心情极好,像补充了一粒维他命丸,让他精神百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刚开始他真的很讨厌她,看到她就像看到蟑螂那般厌恶。但是她比蟑螂还要厉害,蟑螂可以用拖鞋对付,但这女人本就是打不死的蟑螂!

 无论他用多么难听的话讽刺她,如何给她冻死人的⽩眼,都没能击退她,就算前一天受了莫大的难堪委屈,第二天她还是又来了。

 她像一支小小的凿冰钻,对于⾼大的冰山一开始或许起不了作用,但是凭藉着坚強的毅力,她慢慢在他冰冻的心口凿出一个小洞,慢慢慢慢地,小洞逐渐扩大,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那么讨厌她,甚至还有点喜她。

 然而他是那么⾼傲,自尊心又強的人,他始终无法忘怀自己受过的屈辱,因此对她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只因不愿让自己的心再度沦陷。

 上一段情带给他太大的伤痛,他怕自己没有勇气接受第二段情。

 “…不好意思,我真怕自己打搅到你工作。”⽩育慈知道自己应该尽量少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他,但是她真的好想听他的声音。

 最近年关将近,他的事务所特别忙,许多案子赶着在过年前处理完毕,事务所不管律师还是员工,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他每天下班几乎都九点多了,能够赶回家吃一顿她煮的料理已经算不错了,她怎么还能要求他提早下班陪她呢?所以只好找借口打电话,透过电话听听他的声音,聊表安慰。

 “还好,现在正好有点空档时间。”他故意淡淡说道,其实只要她打电话来,他都会尽可能的挪出时间,陪她说说话。

 他知道自己最近冷落了她,然而工作实在太忙,即使他想菗出时间陪她,也没有办法。

 他灵机一动,提议道:“育慈,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这阵子实在委屈她了,总是让她一个人在家,他嘴里虽不说,心里难免产生歉疚,于是想带她出去吃顿饭,多少补偿她。

 “真的吗?今晚不工作,没有关系吗?”

 他愿意带她外出用餐,⽩育慈当然很⾼兴,不过她还是担心他的工作,不希望他为了挪出一晚的空闲时间,让未来几天忙得累坏⾝体。

 “我已经忙了太多天,就算是机器也需要休息,况且重要的事我大都处理完了,今晚稍微休息一晚,没有太大关系的。”

 听他这么说,她才安心了。

 “那你想去哪里吃饭呢?”她期待地问。

 “你呢?我没时间去找地点,这次就由你决定吧!”

 他明明想弥补她,所以决定带她到她喜的餐厅吃饭,却故意说自己没时间找地点,即使已经和她同住好几个月,他还是不习惯对她坦承心里所想的事。

 “好啊!我会找一间很有气氛、料理又好吃的餐厅,让你体验和在家截然不同的享受。今晚你终于不用再受我荼毒了!”⽩育慈开玩笑地自我嘲讽。

 “其实你做的菜已经算不错了,粥也煮得満好吃的,我过去批评你煮的粥只能勉強填肚子,那是不中肯的评论。”往几个月,他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

 “我早就知道了,把粥吃光光的人,没资格批评人家煮得难吃,你那些立场不公正的评断,早就被我抛诸脑后了。”

 正因为她有这样的EQ智慧,才能安然在他⾝边待到今天,不然早在几个月前就被他气死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故意气你的啊?”现在回想起当时孩子气的嘲讽,他倒有点赧然。

 “当然啰…”

 两人在电话中笑着谈论过去,往⽇的不愉快,仿佛藉由轻松的谈笑,化为不可记忆的灰烬。

 仿佛…

 ******--***

 当晚,他们前往⽩育慈推荐的餐厅用餐。

 这是一间专做法国菜的餐厅,不过并不是那种吃一餐得花好几个钟头的正统法国料理,而是目前国內较少见的法国乡村料理。

 因为风味独到、极具特⾊,开幕不到半年就已引起网路上广泛的讨论,⽩育慈上网搜集到资料,马上带着楼冠棠前来尝鲜。

 他们点了几道招牌料理,发现味道果然极了,令他们指回味,齿颊留香。

 填了肚子,又喝光一瓶道地的艮地葡萄酒,他们都有点醺醺然,因为太开心了,他们都不想让美好的夜晚就此结束,于是决定再上酒吧喝杯调酒,小小地放纵一下。

 他们找了间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吧,正要进去的时候,正好一对男女亲昵地从里头走出来,楼冠棠见了倏然一震,全⾝僵硬地静止不动。

 “你怎么了?”⽩育慈走了两步才发现他没跟上来,疑惑地转过头,诧异地发现他脸⾊完全变了。

 楼冠棠没有回答,甚至好像本没听到她的声音,一双怀着怨恨的骛黑眸,笔直凝视着前方的某一处。

 ⽩育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她…颜芝!

 今晚她摇⾝一变,褪去以往‮纯清‬小百合似的装扮,穿上低亮片小可爱和牛仔‮裙短‬,显得青舂俏丽又成‮媚妩‬。

 她显然刻意掩饰自己的⾝分,美丽的脸庞被一副香奈儿复古墨镜遮去大半,动人的秀发全部蔵进鸭⾆帽里,帽檐庒得低低的,蔵住⽩皙光洁的额头。

 虽然她的变装満成功的,但是他们这些识她的人,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

 其实劲爆的不是她的⾐着,而是和她在一起的男人。

 那是一位知名的戏剧导演,在演艺圈有举⾜轻重的地位,颜芝和他往自然不算委屈,本不需要遮遮掩掩,糟就糟在那位名导演已经有家室,子也是一位明星。

 原来颜芝又闹婚外情,不过差别在这回她的⾝分是第三者,而不是已婚的那个人。

 他们谁也没有叫住她,因此颜芝也没发现他们,迳自和名导演搂搂抱抱。楼冠棠一直注视着她,直到见她坐上名导演的⾼级轿车离去,他才痛苦地讽笑:“狗改不了吃屎,是吗?”

 看到颜芝,便又触痛他心底最深的伤痛。那段生不如死的⽇子,那些被人同情嘲笑的回忆…一点一滴都像強酸,腐蚀他脆弱的心。

 “冠棠…”这时候⽩育慈突然变得语拙,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趣兴‬上酒吧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回去好吗?”

 “啊,好啊。”他的心情这么糟,她当然不可能还有玩的兴致。

 搭计程车回家的途中,出门时轻松愉快的气氛完全变了,楼冠棠冷着脸一迳望着窗外,半句话也不说,⽩育慈知道他心情不好,体贴的不去吵他,让他独自安静一会儿。

 或许等会儿回到家就好了!她这么安慰自己。

 倒是计程车司机一直偷偷从后照镜打量他们,以为他们小俩口吵架呕气了。

 回到家,楼冠棠的情绪并没有很快恢复,他一个人躲进书房,把⽩育慈关在门外。

 这时,⽩育慈终于流下伤心的眼泪。她好不甘心!为什么不管她如何努力,就是无法抚平他的伤痛,让他忘了颜芝?

 颜芝就像一个可怕的诅咒,只要和颜芝扯上关系,他的态度就会倏然转变,变得好冷漠疏离,明明她就在他⾝边,他却对她视而不见。

 或许他是真的恨颜芝,所以一见到她或是提起她,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然而恨的背面不正是爱?

 当初爱得多深,如今的恨就有多重;爱恨本是一体,他以为对颜芝的恨,或许正源自于他遗忘不了的爱…

 她缓缓跌坐在地板上,捂着小脸悲痛低泣。

 她可能永远也无法进驻他的心,因为他的心,已经被颜芝占満了。

 深夜,她睡得极不安稳,空虚的畔令她⾝心发冷,忽然一道温暖的热源靠近她,她昏沉沉地睁开眼,楼冠棠的立即朝她庒下,以一种狂的热切,強势地掠夺他想要的情。

 她宛如溺⽔者抓住啊木般紧抱着他,承受他狂的热情。

 她一直感受不到他的爱…除了在上。

 只有在上,他才会短暂地爱她。

 ******--***

 ⽩育慈支着头,坐在客厅矮茶几旁的地毯上,无意识地望着斜进屋內的金⻩⽇光,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在屋內移动。

 在这个地方,她曾经有过一丝幸福的感受,那时她傻得以为他或许也爱她,然而不过短短数⽇,一切都改变了。

 因为颜芝,她曾经拥有过、仅有的一点点幸福,宛如泡影般消失了。

 她知道他很挣扎,只要想起颜芝,他就无法不想起她的那则报导,还有她是谋杀他婚姻的凶手。

 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让他忘了这个事实。

 当然,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实,然而那时她只是单纯的暗恋他,所以伤痛还不那么大,现在她的⾝心都属于他,这样的痛,渐渐变得无法承受。

 爱得太深,⽩育慈开始患得患失,不知道他究竟怎么看待她?虽然同住一起,但他从不承认她是他的女友,对她的态度也忽冷忽热,她本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是否…有一丝爱她?

 她好想找人倾吐心声,不过她的⺟亲早逝,和⽗亲又不很亲近,而且也没有姐妹,所以只能把这些烦恼放在心里,无处诉说。

 这时,‮机手‬铃声响起,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好友罗敏青。

 难道是上天听到她的心声,特地派敏青过来的?

 “敏青!”她欣喜地接起电话。

 “好啊!⽩育慈,你真够朋友,搬了家居然也没通知我!要不是我突然心⾎来嘲去你住的地方找你,还不知道你搬走了呢!”

 “对不起!敏青,我已经搬走一阵子了,因为某些因素,所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什么因素?育慈,你现在和谁住在一起是不是?”罗敏青试探地问。

 “果然瞒不过你。”⽩育慈只脑凄笑。

 罗敏青⾝为新闻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真的?是…同居?”

 “嗯。”⽩育慈又是苦笑。

 “哇…”真是看不出来!罗敏青咋⾆。

 那个纯情淡漠的育慈耶,居然跟人同居?!

 “是谁?快告诉我你跟谁同居?”罗敏青的八卦子发作了。

 “这…”“哈!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楼冠棠对不对?原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抱喜啊,什么时候结婚?”

 罗敏青心里有点酸,想自己条件不差,追求她的人也比追育慈的多,为何她就是遇不到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呢?

 有钱财的没⾝材,有⾝材的没人才,挑来挑去,她半个也不満意,没想到育慈闷不吭声地,居然钓到了闻名‮国全‬的大律师!

 “结婚?”听到这两个字,⽩育慈荒谬得想笑,但不知为何眼泪却掉了下来。

 “怎么了?育慈,你哭了?”

 罗敏青很诧异,她一直以为育慈很坚強,过去采访过多少令人鼻酸动容的悲惨新闻,也只是红了眼眶,从不曾哭出来。怎么自己才稍微问起她和楼冠棠的感情,就把她弄哭了?

 “敏青,我和他之间,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了?你们的感情不顺利?”

 “顺利?”这句话真是讽刺。“怎么可能顺利得起来?他对我本没感情。”

 “欸?!楼冠棠对你没感情?可是你们不是在往吗?”哇哇,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我们只是协议在一起,其实那本不算往…敏青,我好难过。”

 “育慈,乖!你别难过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罗敏青掩饰不住她強烈的好奇与热切。

 “其实我…”

 “啊!等等,电话里说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见面好吗?在小卡罗咖啡店碰面好了!”罗敏青立即敲定地点。

 那是在电视台附近的一间咖啡屋,过去她们常去那里用餐、喝咖啡。

 “好。”⽩育慈答应了。

 或许是太过旁徨无助,她迫切想找个人谈谈,虽然楼冠棠警告过她,不许把他们同居的事擅自说出去,不过她信得过敏青,相信她不会到处宣扬。

 半个钟头后,⽩育慈到达小卡罗咖啡店,罗敏青已经等她好一会儿了。

 “育慈!这里这里。”她一见到⽩育慈,马上放下咖啡杯,‮奋兴‬地朝她挥手。

 “敏青。”好一阵子没见,敏青依然那么漂亮,而且气⾊好像更好了,哪像自己?一颗心被爱情‮磨折‬得伤痕累累,神⾊苍⽩憔悴。

 “育慈,快坐下!想吃点什么?尽量点,我请客。”

 “谢谢你!”她知道罗敏青是想安慰她。“给我一杯柳橙汁就行了。”

 “好!⿇烦给她一杯柳橙汁。”罗敏青打发了女侍,歪头打量⽩育慈。

 “你的模样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你和楼冠棠的关系这么糟糕啊?”

 “也不算糟,只是紧绷。”至少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她,所以还不算太糟吧!她苦涩地自嘲。

 这时女侍送来柳橙汁,等她退下后,罗敏青才道:“好!现在把你们之间的事,全部告诉我吧,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育慈鼻头一酸,开始把她与楼冠棠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她的心情,还有她与楼冠棠往的经过。

 她娓娓诉说她与楼冠棠的种种,却没发现罗敏青早把手伸进随⾝携带的大⽪包里,悄悄按下小型录音笔的录音键…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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