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年初一。
喧闹
腾的舞龙狮子在鞭炮声中穿梭,围观的人群不顾刺骨的寒风,在街上互相巷贺。
接新年的到来,即使是景西镇这样的小地方,过年的气氛还不输大城镇。聂雄天欣悦地坐聂家庄热闹无比的大厅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向每个来拜年的人颔首答礼。
他的心情好久没有这么愉快了!自从义子聂剑涵将宝贝女儿莹莹救回来,又除去他的心头大患沈均仇之后,几个月。以来的
郁扫而空。不但锦州朱家依然愿意
接莹莹进朱家大门,就连他的棉花生意也愈来愈兴旺。
前些⽇子,京北城內规模颇大的兴记织染表示对他们的棉花感趣兴,据他的调查,兴记织染有⽇益扩大的趋势,若是能争取到这个买主,居时整个了西走廊的棉花将由他控制,而他观察以久的塞北产业与东北⽪市场市场便不再只是梦想。只要他握有这广大土地上的三项资源,他便能称霸关外,到那时别说是小小的锦州县官,只明迁的大员都要礼让他三分。
这些令人奋兴的好消息无疑是最佳的新年贺礼。他的财富,与地位都将再上一层楼,他聂雄天再也不是当年任人布摆、走投无路的穷酸师爷,他将是雄霸一方的霸主!
“老爷。”张嬷嬷悄悄的走近他⾝边,忧虑的脸在喧闹
乐的厅堂中显得特别突兀。
“怎么了?”他不耐烦的问道,这大好的节⽇里,他不想听见任何扫兴的事。
“老爷,大过年的我实在不想扫你的兴,可是经过这么多天,我不得不来和你说,我很担心姐小。”自从姐小回来后,这些天老爷都在忙生意上的事,她甚至找不到时间向他说明姐小的情况。
“她怎么了?经过这些天的休息,莹莹也该恢复了吧?”他十分放心地把唯一的女儿
给张嬷嬷,他相信有她的照顾,莹莹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姐小的情况不太好。”张嬷嬷环顾大厅,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时间也不对。但是她怕再不说,莹莹姐小可能就要香消⽟残了。
看着她
言又止的着急模样,聂雄天叹了口气,起⾝
代管家好好招待客人,便和张嬷嬷一同走人僻静的偏厅。
“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些天我实在太忙上,难免会疏忽莹莹。但是有你照顾,我想莹莹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与朱家的婚事好不容易挨落定,你得要莹莹好好准备。”
“老爷,”张嬷嬷忍不住露出责怪的神情“姐小连昨夜的团圆饭都没有出来席,你不问一怕,却只担心姐小和朱家的婚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以为莹莹只是单纯的没胃口。况且昨夜他忙着打理新一年棉花的收购事宜,没吃几口饭就离席,连聂剑涵也没留下来过年。
“姐小刚回来的时候消瘦憔悴,现在非但没有起⾊,恐怕更糟。”张嬷嬷绞着双手,思索如何聂雄天实情。
“这怎么可能?她又闹别扭了吗?”他想起上次从沈均仇手中带回女儿时,她也是闹了好些天的脾气。
“我不晓得。刚开始我也以为她和上回一样,只要多加开导就没事了,谁晓得姐小这次不知怎么着,成天抱着一件⽩衫流泪,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哭着头摇,一句话都不肯说,看心疼极了。我怕这可怜的孩子就要哭瞎了,这才来烦扰老爷,求老爷劝劝姐小。”一想起聂莹莹悲伤的模样,张嬷嬷又是一阵心酸。
“你怎么不早点说?我马上去看看她。”聂雄天气愤自己只顾着生意,忘了女儿,直到现在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来到望月小筑,萧瑟的冷风吹过,与前厅的热闹相较,这里冷清许多。
推开木门,聂莹莹正靠坐在花厅窗楞旁,望着女儿纤孤寂的背影,聂雄天又是自责、又是不忍。
“莹莹,爹这些天忙,疏忽你了。前厅来了许多人,热闹得很,你以前不都喜
躲在偏厅里看热闹的吗?爹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东西,吃完后,爹陪你到街上逛逛,好吗?”
见聂莹莹毫无反应,他走上前,返过她的⾝子。
天!这形容枯槁、毫无生气的人真是他的女儿吗?她空洞的眼眸不停的流出泪⽔,紧抱在怀中的是一件雪⽩的织锦⾐裳,上头已经被她的泪⽔沾
。
“莹莹,你怎么了?爹才几天没见你,你就把自己磨折成这副模样!你说话呀!”
“老爷,姐小这个样子已经好几天了。丫环送进来的东西她都没吃,我強迫她吃了几口,她全吐了出来。你若是碰一直她手中的⽩衫,她就疯了似的抱得更紧。再这样下去,我怕…我怕…”一旁的张嬷嬷已是声泪俱下。
听完张嬷嬷的叙述,聂雄天走向前,一把抢走聂莹莹手中的⾐服,果然,一直没反应的她即刻回过头来,想要抢回属于她的宝贝,狂
的眼神教人心悸。
“莹莹给我清醒过来!否则我撕了这件破衫子!”非常时刻,他必须用非常手段。
“不要!我求你不要!”聂莹莹拖着赢弱的⾝子站起来想夺回他手中的⾐物,生怕他的威协成真。
“莹莹,”聂雄天心痛的唤着“是不是那个混帐对你做了什么?你别害怕,他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用害怕了。”他安慰着女儿,相信她这些莫名的举动是出自过度的惊吓。
然而她却跌坐在地上,泪⽔曾停过“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他的!”
“莹莹,你胡说些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爹爹,求求你,把⾐服还给我,那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了,求你还给我!”她趴跪在他的脚下,不断的磕头,哀求的眼神令人不忍。
“莹莹,他是谁?你说的他是谁?”那人将他的女儿磨折至此,他绝不轻饶!
“⾐服…”她不忘要回心爱的⽩衫。
“好,⾐服还你,可你要告诉爹爹,这是谁留给你的。”他将⾐衫归还给她。
聂莹莹微微一笑,半疯的神情比刚才更骇人。
“均仇,是均仇给的。”她抱紧⾐服,重新坐回窗边。
“什么?莹莹,你说的可是沈均仇?”他不敢置信的再度扳过她的双肩,只见她微点头。
“你是说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全是为了他,为了那个毁了你的混帐?”他的心疼立时变成全然的愤怒,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毁了我,是我害死他的。要不是我跟剑涵哥哥走,他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他的!”她
动的呐喊出⽇夜磨折着她的事实。
“莹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道你不想沈均仇那混蛋死?难道你不想回家?聂雄天用力的摇晃她的双肩,不信他的女儿会有这种想法。
“我不要他死,我宁可用我的命换他的命!”聂莹莹凄切的悲呜,没有沈均仇的世间太痛苦…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聂莹莹的脸上。
“姐小!”张嬷嬷冲过上将跌落在地上的聂莹莹抱住,她现在的⾝子哪挨得往这一巴掌?
“你再给我说说看!看我不打死你!”聂雄天握紧发痛的手,他从小放在手心中呵护的女儿,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今天他却为了一个早就该死的人破例,他心中的痛远较手上強烈千倍。
“老爷,别打!姐小是吓坏了才会说这些
七八的糟的话。”张嬷嬷吓得赶紧搂聂莹莹,她原是要老爷来劝姐小的,没想到竟出现这种局面。
“张嬷嬷,给我好好看着她!饼完年,朱家就要来
亲,我不准她坏事。她吃胖些,她不吃,就強
她呑,听清楚了没?”聂雄天怒气冲冲的下达命令。他费心思救回来的女儿居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真气死他了!
“老爷…”张嬷嬷还想为聂莹莹求情,一接触到聂雄天厉害的眼神后,她也不敢再多说。
“让她好好想想!从今天起,不准她踏出望月小筑一步,直到她出嫁那天为止。”聂雄天下完最后一道命令怒气冲天地甩上门离去。
聂莹莹只是搂紧怀中的锦⾐,面无表情的着聂雄天离去,不曾言语。
~~~
雨⽔
杂沓的脚步声在回廊上响起,张嬷嬷慌张的将大夫领进望月小筑,走在后面的聂雄天也神⾊紧张。
自从那天之后,聂雄天与聂莹莹⽗女二人未再说过话.莹莹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若不是聂雄天命人強灌她⾁糜补汤,否则她可能活不到现在。
他也暗自后悔那⽇对她过于严厉,可他的自我磨折彻底失了他的心。他的宝贝儿竟为了一个強拐她的盗贼终⽇流泪不语,甚至连他的话也不听,他真的不明⽩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向柔顺乖巧的文儿到哪里去了?
推开门,进⼊聂莹莹的闺房,
上的人儿盖着锦被,只露出一张苍⽩憔悴的脸,这些天来,聂雄天未在进她的房间,只偶尔站在望月小筑外探望她。⾝为一个⽗亲,他着实不忍见女儿一⽇⽇的枯竭下去。今⽇一看,他又是自责又是愤怒,他的莹莹已经不成人形。
“大夫,你快看看!姐小突然晕了过去,要不要紧?”张嬷嬷这几⽇所受的磨折也不轻,眼眶下的黑影是她⽇夜担忧的结果。
“我先看看。”大夫纯
的把脉,又自葯箱中拿出一些用具,张嬷嬷和聂雄天着急的站有一旁等待,直到大夫站起来。
“怎么样?”聂雄天焦急的问道。
“令媛的⾝子骨很虚弱,需要多补一补,我这就开几贴葯给她,早晚各煎一贴让她服下,不还有尽量让她多吃一些补品。”说完,大夫便拿出纸笔写下葯方
给聂华天。
“张嬷嬷,你快叫人按照大夫的吩咐捉葯,另外叫厨房炖支
。”聂雄天将葯方
给张嬷嬷。
“好,我马上,我亲自去炖
。”她接过葯方,急急忙忙的走出去。
“大夫,谢谢你。我送你出去。”
“聂老爷…”大夫站在原地不动。
见大夫一副
言又止的模样,聂雄天不噤担忧起⼲来“大夫,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刚才我诊察令媛的脉象,发现…”大夫显得有些尴尬。
“这…令媛已经有两个月⾝孕了。”大夫小声的说。这聂家姐小尚未出嫁却有了两个月的⾝孕,这是何等的丑事?
“什么?你没弄错吧!”聂雄天不能接受的大吼一声。
“聂老爷,我行医多年。这等事是不可能弄错的。”回舂堂的招牌可不是挂假的!
“可恶!”聂雄天重击桌面,发出一声闷响。早知如此,他该叫义子将沈均仇给活捉回来,他要将沈均他活活的凌迟而死,要他后悔生为人,一箭
死这家伙太便宜他了!
“大夫,这个孩于不能留,他不该来到世上的。”他思虑一番后,决定不留下这个孽种,况且朱家就要来
亲了。
“聂老爷要我开打胎葯?”
“是。我会多给你些银子,这件事不可以传出去。”
“聂老爷,我不是多嘴之人,这点您请放心。但是,开落胎葯是件缺得事。”大夫有自己的原则,金钱事小,坏了医德事大。
“你想要多少?尽痹篇个数!”聂雄天不耐烦的问道,没看见大夫脸上受辱的表情。
“这不是金钱的问题。就算我愿意给你落胎葯,以令媛目前虚弱的状况看来,服了葯后,不要说没了胎儿,可能连命都没了。若是聂老爷执意不顾令媛的
命,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大夫义正严辞的说完,收拾好葯箱,准备离去。
聂雄天怈气似的呆坐在椅上。“这么说,是要让她生下沈家孩子了?”他仿佛是问着大夫,好像问着自己。
“聂老爷,小生命是无辜的,请三思。”大夫劝道。他一向认为滥杀生灵是最卑劣的事,更何况是个尚未成形的小娃娃。
“我知道了。我送你出去吧!”聂雄天一口气,将大夫送出门外。
回到书房后,他招来张嬷嬷。
“莹莹有孕这什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他问道。
张嬷嬷惊讶地抬头“老爷,你知道了?”
“大夫说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真要等她嫁进朱家后,再让朱家发现她已经有孕,好丢我们聂家的脸吗?”他面⾊铁青。
“老爷,不是的。”张嬷嬷慌张的解释,老爷从来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质问她。“姐小很可怜,我怕老爷知道了又要生气,姐小经不起打的。”
“你以为我会打她?”聂雄天心痛的大吼“我是心疼她不懂得爱惜自己!你也听到她说的话了,她竟为个该死的贼要死要活的!这种下
的女人不配做我聂雄天的女儿!”
“老爷,姐小只是一时胡涂,等她⾝体好些,她一定会明⽩老爷做的都是为她好。”
“罢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今后姐小的吃穿全由你负责,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人望月小筑。”聂雄天挥挥手要她退下。
“老爷,那姐小的婚事呢?”张嬷嬷走到门口,忍不往回过⾝问。这时要莹莹嫁去朱家,无异是要她死。
“自然是向朱家请罪退婚了。”想起这个举动会大大惹怒朱家,他便恨不得亲手将均仇碎尸万段。
“我知道了。”张嬷嬷拭去眼角的泪⽔。老爷总算不再
姐小了!这个她从小宠大的孩子已以够可怜了,她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张嬷嬷离去后,聂雄天开始头痛要怎么向朱家
代。无奈的
发痛的脑袋,他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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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如棉絮般纷纷落下,他忽然想起那片美丽的梨树园。每当夏风自林间吹过,梨瓣花便像雪花飞舞,眼前的情景竟有几分类似。
“弄影!”他唤出这个纠
他一辈子的名字。原来这二十一年他未曾忘却他。
他想起莹莹腹中的小孩,那是沈均仇的孽种,而沈均仇却是华弄影的骨⾎。也就是说,那孩子的⾝体将同时流着弄影的⾎!
狂疯的笑声忽地在偌大的书房中响起,他终于可以拥有华弄影了一即使只是一小部分的她!
“莹莹,你总算醒了。”张嬷嬷⾼兴的拿起放在一旁的
汤“快趁热吃了。这可是嬷嬷亲自做的。”
聂莹莹伸出苍⽩虚弱的手挥了挥,拒绝她端过来的汤。
“莹莹,你一直不吃东西怎么行呢?瘦成这个样子,嬷嬷看了好难过。”说着,她眼眶又红了起来。
聂莹莹的泪⽔无声无息的滑落,才一转醒,大巨的痛楚又再次攫住她。她几乎已经丧失所有的知觉,眼前的嬷嬷也看不清了。
“莹莹,别哭,你这个样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嬷嬷,你说什么?我肚子里有孩子?”聂莹莹用尽力气捉住张嬷嬷,想要向她求证。
“是呀!嬷嬷,是真的吗?这是均仇的孩子,是均仇的孩子!”她的心中雀跃着,生命力因为个孩子重新回到她体內。
想来她是爱上那个叫作沈均仇的人了!张嬷嬷无奈的想着。这怎么可能?姐小怎会喜
上那个拐走她的贼子?
真是造化人!难怪老爷要生气了。
“嬷嬷,我要吃东西,从现在起,我什么都吃!”她拿过张嬷嬷手中的碗,努力的吃着,她不可以让均仇的孩子饿着。
“肯吃东西?”聂雄天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老爷。”张嬷嬷站起来,聂雄天看起来意外的温和。
“爹爹。”聂莹莹放下吃到一半的补汤,反
的护住肮部。
“莹莹,嬷嬷告诉你了吧!都要做娘的人了,不可以再这么任
。至于朱家…”
“爹,我求你。”莹莹挣扎着要下
,聂雄天阻止了她。“爹,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到时你让我嫁谁都可以,爹,求求你。”她慌
的求,她明⽩⽗亲有多恨沈均仇。
“莹莹,你要好好的养⾝子,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爹爹以后都不会
你嫁人。”他口气一如往昔的宠爱。
“真的?”好不敢相信。
“莹莹,爹一直是疼你的,见你这样,爹又何必忍心?你的孩子也是爹的外孙呀!”他眼中透出过多的私心。他要她腹中的孩子,只因这孩子流有华弄影的⾎。单为了这一点,他甚至可以将疼爱了十八年的女儿弃之不顾。
“谢谢爹,谢谢!”聂莹莹浑然不知你亲突然改态变度,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只要她可以保留这个孩子,不管以后的⽇子如何艰难,她也能撑下去了。
冬⽇逐渐远离,积雪慢慢消融,树梢的樱花争相绽放,烂灿如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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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书房中传来管家微颤的声音。
“这次又是什么?快说!”聂雄天不耐烦的喊道。
这些天屡屡传来不好的消息,自东北购买的⽪货遭资贼抢夺,让他遭受莫大损失,向来握有盐市买卖掌控权的盐帮也对他意图揷手盐业而来満,就连
控了西走廊陆运与渤海海运的锦州朱家也因为他的退婚而
恶。
这接二连三的⿇烦事让他疲于奔命,就连聂家的保镖兼军师李同赐也派去关內安抚盐帮不満的情绪。现在他只希望李同赐能达成任务。尽快赶回来。
“刚才下边的人传回消息说,由于天运不佳,今年的棉花收购可能不如往顺利。再加上我们这次扩大收购的量,一些镇外的棉农要我们先付一半的帐款,否则他们将把棉花买给其他人。”
“什么!”聂雄天大拍桌子“是谁敢跟我们聂家抢货?”
“不清楚,他们说是关內一家规模颇大的织布厂。我们虽派人进行调查,却没有任何头绪。”管家战战兢兢地说完。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收齐给兴记的棉花。他们已经付了一半的定钱,最慢四月要
货!你听懂了没?”
聂雄天的额上渗出冷汗,若
不出给兴记的棉花,他就会失去这个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客户。再加上他早将兴记预付的定钱在东北的⽪货上,这时若是毁约,他负担不起这个损失。
老爷,你是要先预付定钱以确保棉花的量吗?”管家忧心冲忡的问道。最近因为聂雄天大肆开发盐业与⽪⽑买卖,已亏空了不少银两。
“当然,不然你想让我们
不出棉花吗?只要兴记一付款,我们就能大赚一笔,哪在乎这点钱?”他觉得这个管家真是愈来愈烦了。
“老爷,这钱…”管家结结巴巴的询问,帐房里已没多少现钱了,这情况聂雄天比他更清楚。
“没钱也还有聂家这栋宅子,将它拿去抵押。”聂雄天豁出去了,事关兴记这笔生意,他非赌一赌不可。
“老爷,你是说真的吗?”管家震惊得差点说不出话,老爷要抵押聂宅?这是何等的大事!
“你听到了我说的话!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四月份
货。你快去处理吧。”
“是的,老爷。”管家马上走出书房。
“等等,”聂雄天叫住正要踏出门的管家“李师傅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没有。”
“你下去吧!”
已经过了好些天,李同赐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聂雄天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时光荏苒,眼前四月即将到来,聂雄天为着不停状况的生意而忙得焦头烂额。偏偏兴记织染厂的当家主事刘顺为了棉花是否能够顺利送达,还特地亲临询问。
“聂爷,我的确很担心你是否能够如期
货。你该知道,这对我们夏季的布料供应影响有多大。”刘顺开口说道。
“刘爷,我想先
付一半的货,另一半我保证在五月前.
齐。”聂雄天不得不做出如此提议,刚才管家告诉他四月底肯定是无法凑齐所有的棉花了。
刘顺不悦的蹙眉“聂爷,为了表示与你做生意的诚意,我老早就付了一半的定钱,如今你们也保证我给兴记的绝对是最好的货,最多的量,请刘爷答应我的要求。当然,刘爷的损失我们也会补贴一些的。
“这…”刘顺为难的沈昑片刻“聂爷,不是我存心为难,只是我大可转向江苏购买棉花,然后要你还我定钱。我便没有损失。况且,我就算想要帮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
“此话怎讲?”聂雄天以为自己就要说服刘顺了。
“事实上,兴记主事者另有其人,我只不过负责出面罢了。若要作决定,也得先请示过他才行。”刘顺斜睇着聂雄天。
聂雄天心一惊,没想到兴记的主事竟不是刘顺!“那…可否⿇烦刘爷帮帮忙,让我们见上一面,谈谈这件事?”
“不瞒你说,他也为了这次的事而跟我一起到锦州了。若是聂爷想见他,我们明天过去,不知方便否?”刘顺故意问道。
“当然,我求之不得!让我好好招待两位,以尽地主之宜。不知另一位大爷贵姓大名?”聂雄天笑开来,事情可能有转机了。
“明⽇我们来,聂爷不就知道了?那我先告辞了?刘顺说完随即离去,留下聂雄天独自烦恼着。
明⽇他一定要说服兴记的主事者才行。以他目前的财务状况,他没有办法负担兴记的赔偿,明⽇的谈判,他只能赢,不能输!
~~~
翌⽇近午。
“老爷,兴记的人到了,现在正在大厅。”管家奔进书房向焦虑不安的聂雄天报讯。
“我马上去。”他有许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平常李同赐还能提供不少意见,可是这两个月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他急忙走进大厅,却只见到一个陌生的背影,他怀疑的停下脚步“刘爷没来吗?”
“刘顺不会来了。”低沉的声音自陌生人的目中传来,呼起来竟有几分
悉。
“想必你是兴记的当家主事了?”聂雄天试控
的问。这⾝着黑⾐的陌生人给他极大的大庒迫感。自他的声音和背影判断,他还很年轻。
“没错。”那人缓缓转过⾝“你该记得我是谁吧?”
聂雄天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他的喉咙缩紧,久久不能言语,沈均他怎么还活着?
“你想问我怎么没死是吗?”沈均仇替他说道“可惜那箭
偏了些。再说,没杀你之前,我不会死!”他的双眼併出冷酷的精光,仿佛
置人于死地。
聂雄天踉跄的后退几步,原来这几个月来他所遭到的⿇烦损失,全是沈均仇在背后搞鬼,否则哪有这么巧,他处心积虑经营的一切会在短短的数月內全部遭受重伤?
“没错!弄走了李同赐,再来就容易多了。”沈均仇冷笑道,一步步
近他。
“你想怎样?”聂雄天害怕的看着,想来李同赐是凶多吉少了。
“现在换成我来算总帐了!沈家二十五条人命,加上你欠兴记的,你说你要怎么还?”沈均仇狂笑起来,享受着磨折猎物乐趣,他等这天等了将近二十二年!
“兴记的钱我会还你的。”
沈均仇爆出赅人的大笑“聂雄天,你连房子也没了,你拿什么还?”他将他手中的地契扔在聂雄天苍⽩的脸上,忍残的在他受创的伤口上再补一刀“怎么样?看着自己的东西一点一滴的被夺走,心中好受吧!”一原本意气风发的聂雄天不见了,现在的他像个历经风霜的老人,疲态尽显。
“你已经夺得我的一切,所以现在你要杀我?”
“杀了你就能换回沈家的人命吗?我爹娘待你如手⾜。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沈均仇眼中燃烧着恨意,今天他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不是真的要杀你们,我是被
的。若不是我碰上盗贼硬
着要我的命,我不会带他们去杀你们。谁教你们是沈泽的后人,他的财富一直是人人谈论的话题,我…我…”聂雄天支吾着说不下去。
“所以你和他们一样,起了歹心,为了财富杀了我们所有的人!”沈均仇的声音随着怒气⾼涨,他双拳紧握,生怕自己会一拳打死他。
“爹爹,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聂莹莹虽难以置信的站在大厅的侧门边,没想到⽗亲竟为了钱财而犯下灭门⾎案!
“莹莹!”沈均仇与聂雄天同是望向她。
“均仇,这就是你要杀我爹爹的原因?”她痛苦的问道。乍见爱人还活着的奋兴与喜悦全被⽗亲的一番话打碎,天堂一瞬间变成了地狱。
“是。”沈均仇承认,今天他就是来讨债的。
聂莹莹跌跪在地上,当嬷嬷告诉她沈均出现在大厅时,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怀着莫大的希望赶过来,没想到他竟是要来杀她爹爹的,而她甚至不能求他饶过⽗亲。虽说⽗亲的罪孽太深,可他毕竟是养育她的⽗亲呀!
“那让我替他死!案债子还,杀了我,放过我爹。”在⽗亲与爱人之问,她只好求死。
“莹莹…”沈均仇的心隐隐作痛,她是
他在她与家仇之间作抉择?
看着他们两人痛楚的相视,聂雄天仿佛是看到当年的沈方与华弄影,他们正在质问他为何如此狠心?
“弄影,我是爱你的,我不要你死。弄影,原谅我!”聂雄天突然出声,唤回沈均仇的注意。
“你说什么?”沈均仇捉住他的⾐领,望着聂雄天近乎狂疯的表情,他忽然感到一丝可笑。
“我爱弄影,我爱了她好久了。我原来打算带她走的,谁晓得你闯了进来,我不知道你,胡
砍了一刀,竟然就砍中你的
膛,弄影这才死的。”
“你说你因为爱我娘,这才杀了我们一家?”天!这是也始料未及的。
“是,我爱她,我一直忘不了她,就是莹莹的⺟亲也不能取代她。这辈子我只爱弄影一人!”聂雄天的眼神已然狂
,华弄影的死一直是他心底的最痛。
聂莹莹苍⽩着脸,想起小时候⺟亲总是忧忧寡,⽗亲也从不过问她的一切。原来她可怜的⺟亲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亲的冷淡活活
死的!
“爹,你不曾爱过娘?”她心中为⺟亲心痛不已,⽗亲的忍残自私造成多少人的悲剧!
“我谁也不爱,我甚至连你都不爱,我只爱弄影!”聂雄天残酷的回答。
他的话语狠狠撕裂聂莹莹脆弱的心,难道这些年的疼爱都是假的?
“莹莹!”看着聂莹莹伤痛
绝的模样,沈均仇放下已经狂疯的聂雄天,奔过去抱住快要昏厥的她。
突然,聂雄天跑出大厅,奔向屋內。
“聂雄天。你休想逃走。”沈钧仇
追过去,然而他却不敢放下怀中虚弱到极的聂莹莹。
忽然,火光自窗外闪现,接着,嘈杂的人声传来,救火与逃命的声音响彻整个聂家庄。
火⾆自柴房急速的向外蔓延,呑噬所有,熊熊烈焰以狂猛之姿,迅速燃烧着各个地方。沈均仇立即抱着聂莹莹离开,跨出大门时,他甚至听见屋背颓塌的声音。
聂雄天竟亲手毁了他所建立的一切。
大火⾜⾜燃烧了一天,非但偌大的聂家庄被烧得精光。就连聂雄天在景西镇所创造出的传奇也随着这场大火而灰飞烟灭。
~~~
在景西镇的一间客栈厢房內,沈均化正照顾着
上的聂莹莹。
“莹莹?”沈均化小心的以温布滋润她于裂的
。
聂莹莹缓缓张开眼睛,首先望见的是沈均仇忧郁的双眼。她伸出双手,捧住他的面脸,这面孔曾经让她差点哭瞎了双眼。她再次闭上眼睛,感
上天的恩泽。“幸好你没死,谢谢天。”喃喃的低语,字字出自肺腑。
“莹莹!”他搂抱住她纤细的⾝子“还好肴风当时随后赶到救了我,所以我没死。现在已经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其他人呢?”她记起聂家那场突起的大人。
“他们没事,暂时都先回老家了。”聂家的仆人均幸运地逃离火场,没有一人受伤。
“爹爹他…”那场火一定是⽗亲放的,⽗亲在狂疯之下,彻底的毁灭他的一切,为他当年的过错罪。
但见沈均仇沉默语,她明⽩了,⽗亲也随那场火而去了。或许这就是他一直寻求的解脫吧!
“莹莹,看着他最后因爱而变得狂疯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和他好像。这些年来我只为报仇而活,特意封闭自己,心中充満恨,若没遇见你,我想我迟早也会如同你爹一样狂疯而死。”沈均仇剖⽩道,他终于敢面对自己的心了。
他紧搂住她,有她的地方才是他最安心的所在。他的手自她的肩上顺势滑到
腹,异样的隆起令他停止了移动的手。
“莹莹这是…”
“是我们的孩子。”她将他的双手拉近她的部腹,露出绝美的笑容。
狂疯的喜悦霎时充満他的心中,这辈子他从没想过会有家,更别说是拥有孩子了。
他奋兴的抱起聂莹莹旋转,口中不住的大喊:“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对不起,没伤着你吧?”他忧心忡忡的问道。
聂莹莹含笑摇头摇。
沈均仇重新恢复笑容“莹莹,我们明天就起程回京城。我该马上将你娶讲门,让我们的孩子名正言顺的生下来。我该给他取什么名字好呢?莹莹,你说说看,他该叫什么…”
他⾼兴的在房內来回踱将为人⽗喜悦让他完全忽略了聂莹莹
茫凄绝的笑容。
天才微明,沈均仇便清醒了。多年的仇恨得到释放,加上将为人⽗的好消息,让他睡了个安心甜藌的好觉。他打算让刘顺自行处理棉花的事,他要带聂莹莹先行回京。
“莹莹,该醒了。”他一双手移向⾝边的人儿,然而触摸到的却是冰冷的棉被。
难道她先起
了?他纳闷的坐起⾝穿⾐,房內没有聂莹莹的踪影。
一个不安的念头浮现,他正准备奔向门外时,一张信笺赫然映人他的眼帘。
他有些颤抖的拿起信笺,正如他所想,是聂莹莹留下来的。
均仇: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远。原谅我不得不作此决定,现在的我无法和你在一起。爹爹的死无时无刻的提醒我,我⾝为他的女儿,不但没能为他解忧,反而爱上
置他于死地的仇人!
我唯一感
的是,不是你亲手杀了他,否则我的悔恨将永无止境,甚至会因此走上绝路。老天怜我,是爹爹亲自结束他的罪孽的,所以我还能面对你,再见你
睡的面容。对我而言,这就是⾜以支持我继续下去了。
相信我,我是爱你的,当我写这封信的时,我的泪在流,心在滴⾎,愿你能懂。
别来找我。我相信我们终有再见的一⽇,那时候我们的心中必定只有爱,没有恨。
另外,请你你为照顾我的
娘嬷嬷,她视我为己出,没人像她那么疼我。
莹莹书
手中的信笺缓缓落下,久违的泪⽔自他的眼角沁出,他怀中的仙子终究离你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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