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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当晚,由辛家兴做东为陈莙莙洗尘,理所当然滕岳和钟语是座上佳宾。

 不过钟语很有自知之明,她明⽩滕岳才是真正的佳宾,她能跟他们同桌吃饭而且她总觉得陈莙莙的眼光想杀她,一双瘦弱的手,直想攀上她脖子勒死她似的。

 “滕岳。”进⼊餐厅前,钟语拉住了滕岳。

 “嗯?怎么了?”滕岳柔声的询问。

 “你待会儿要尽快让陈莙莙说出画中人是谁,我有预感她想凌迟我。”

 “你想太多了吧?什么时候病成疑心鬼?”滕岳捏了她的耳垂一下,笑了笑,又无奈的说:“我倒希望她不要说,我已经不想知道真相。那会我们走上分手之路。”

 “不会!绝不会!”钟语肯定的说。

 她可真有信心!

 “那你就不要这么急了!否则我会以为你自己也本没信心。”滕岳笑里有酸楚和疑惑,但眼里却只有对她的宠溺。

 “谁说的?”

 “滕岳,来啊!你走太慢了!”陈莙莙回过头来拉了滕岳就走。

 钟语一个没防备,手就从滕岳大掌里溜走,只见滕岳回首望她一眼,示意她快跟上。

 好啊!这个陈莙莙,分明是想抢人家的男朋友吧!

 钟语満脸不⾼兴的跟上去。

 用餐席间,陈莙莙从头到尾独对滕岳一人殷勤,连辛家兴都只能偶尔获得她的“青睐”至于钟语,她本视而不见。

 现在是什么情形?把她当空气是吧?这顿饭钟语可吃得窝囊透顶!

 “滕岳…”钟语偷偷的戳了几下滕岳的间。

 “嗯?”滕岳转头用眼神询问她。

 “问啊!”钟语语与眼神并用,可是滕岳却摇‮头摇‬。

 “钟‮姐小‬,有话不能直接说出来大家听吗?在我们面前咬耳朵,不是很有礼貌的行为喔!”陈莙莙面带微笑的说著。

 “说就说嘛!”钟语不甘被嘲讽。

 “语。”滕岳握住她的手,轻摇一下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滕岳,你的朋友,似乎对我很有意见喔?”陈莙莙说话时总是嘴角带勾的微笑着,这种表情毫不真切,却又让人无法说她不对。

 “没有,语只是急子。”滕岳淡淡的回答,捏紧了掌中的那只小拳头,给予钟语稳定的感觉。

 “君菪,钟‮姐小‬是很执著的人喔!尤其对爱情更是充満大无畏的精神。”辛家兴笑着说,企图缓和两个女人间的尖酸敏感。

 “是吗?执著?看得出来。”但会比她陈莙莙更执著吗?不会的!她不相信世上还会有人比她更执著地爱著一个男人,即使她无望得到那个男人。

 “待会儿吃完饭,莙莙你是要休息,还是…”辛家兴问著,打算听听意见,好安排接下来的时间。

 “滕岳,晚点陪我去散散步吧!”陈莙莙对滕岳提出要求,边仍是一抹令人感觉矛盾的微笑。

 “…”滕岳转头瞄了钟语一眼。“好啊!一起去散散步。”

 F我是说,就你跟我,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有很多事情可以回味,多个不相⼲的人总觉得怪怪的。”说完,她故意将眼光投向钟语

 “我是不相⼲的人?”钟语很不⾼兴的回问。

 “钟‮姐小‬,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这个人不重要,而是我跟滕岳毕竟是旧识,怕聊得⾼兴起来,就下小心将你晾在一边,那多不好意思。”陈莙莙假好意的解释著,愈解释愈令人气恼。

 “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我喜被晾在一边。”陈莙莙那双眼睛已经在昭告天下,她想单独与滕岳外出本就是另有所图,只是图什么,钟语不太明⽩。

 会是想‮引勾‬滕岳吗?不会吧?陈莙莙是滕峰的女友啊!虽然滕峰已不在人间,但她不会因此而喜上滕岳吧?

 正当钟语在揣测陈莙莙的意图时,滕岳却开口了。

 “莙莙,待会儿就我们两个去散步吧。”

 “好。”陈莙莙绽出一朵微笑—这一朵发自內心的満意微笑就真的漂亮,连眼睛都晶灿许多。

 “那我呢?”钟语将滕岳的脸转过来。“不带我?”就算被说爱哭又爱跟,她也不想将她的男人外借给陈莙莙那种怪气的女人!

 “你回去休息好了。”滕岳平静的说,用眉目间传达要她乖乖听话别再吵的讯息,他会利用机会问出答案来。

 钟语是懂了他,但就是不甘心他和那个陈莙莙单独去散步,她不噤暗地冷哼了一声。

 “好吧!那待会你们去散步,钟‮姐小‬,你也不会无聊,我带你去看我收蔵的一些名画。”辛家兴见他们三个已经达成共识,便松了口气。

 “辛大哥,谢谢你。”钟语不想看什么名画,她只对“望”有‮趣兴‬,但她也不想折了辛家兴的好意。

 “那就这样了,我们各自带开。”辛家兴笑着说。

 “要不要拍手喊解散?”瞧辛家兴说得好像青舂联谊会里的男男女女,配对之后各自发挥的样子,钟语没好气的揶揄了一句。天晓得她现在多担心…

 担心什么,她也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总之就是担心。

 “你在说什么啊?”滕岳还不知她有此幽默,笑着她的头顶。

 陈莙莙见著滕岳与钟语互相注视的热切眼神,嘴边的笑又无端变冷了。

 倒是辛家兴,不被人发觉的轻轻叹口气,暗忖好人难为。

 在滕岳的左右为难,以及两个女人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之中,辛家兴总是表现得一副置⾝事外,顶多偶尔跳出来圆圆场。

 其实,秘密就隐蔵在辛家兴若有所思的眼底。

 月明星稀,夜风寒凉。

 滕岳与陈莙莙保持著一尺宽的距离,一同走在秋夕画廊外一条长长的碎石步道上,有好一阵子的静默。

 “滕岳,走这么长一段路,你一直在找最适当的方式问我画的事,对不对?”陈莙莙打破沉默,却是明知故问。

 在滕岳心里,他自觉跟陈莙莙是相当陌生的,就不解陈莙莙为何要在钟语面前表现出跟他很稔的样子。“你很聪明。”

 “我聪明?”不,不聪明,不然她今天不会如此郁郁寡,三年多来的生活也不会一⽇比一⽇惨澹。

 “你怎么了?”她的笑容凄,眼神接近寒,滕岳心里没来由的飘过一丝不安。

 “滕岳,抱歉,我不想谈画的事,我不想谈,真的。”

 “但你回来,不就是为了替我们做最后的证实吗?”

 “不,那不是我的目的。”

 “那么?”

 “我回来看看你…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不是吗?”陈莙莙抬头望着他,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

 滕岳含糊的点著头。唉,实在跟她不啊。

 “还有,我也想看看钟语。”陈莙莙又接著说,她预料这个名字会使滕岳感‮趣兴‬些。

 果然,滕岳正眼瞧她了!

 “滕岳,你很爱她,是吧?”陈莙莙冷冷一笑。

 滕岳没做正面回答。他深爱钟语,但若画中人证实是滕峰,这爱,就是丢进太平洋漂流的时候。

 “滕岳,回答我呀!”陈莙莙不死心的追问。

 “莙莙,这跟你有关系吗?如果你愿意,你就将正确答案告诉我们就好了,我和钟语之间的问题会随著你的答案而有个清楚的解决,你为什么不说呢?”滕岳显然也没耐了。

 他的爱情会阵亡,还是继续存活,全凭她一句话,她为什么没有成人之美?

 吊著他们俩的胃口,⼲什么呢?

 “滕岳,你不会懂的。”陈莙莙低垂著头,往前走,为自己的爱情默默淌下两行泪。

 “你真难懂。”滕岳没有跟上她的脚步,倒是嘴里啐了一声。他完全没有心思再跟她这样话不投机的散步下去,他宁愿在答案出现前,与钟语多相处一些。

 明知最终结果就是输和失去,为什么他还非要掀起底牌不可?

 他们都想要明朗的爱,但一方面,他也只想要爱,只要能相爱下去,画中人是滕峰又有什么关系呢?是没关系吧?

 问题在于,他在意,只要他在意,就有关系。

 滕岳与陈莙莙回画廊后不久,下起滂沱大雨,海风也吹得更加狂妄,啸声、雨声、海嘲声一齐肆

 “你们散步那么久,她却什么也没说?”钟语觉得亏大了,她的男人外借给陈菪著两个钟头,回来却什么答案也没有。

 “她本下想聊画的事情。”滕岳躺上去。“我们‮觉睡‬吧!明天再说。”

 “我不想睡。”他躺上,钟语却溜下,加了⾐服,准备下楼去。

 “你要去哪里?”滕岳哑著嗓子,明知还是得问!

 “去蔵画室。”

 “‘他’就是我,而我就在你⾝边,你还去⼲什么?”再诡谲也不过如此了,他在跟一幅画吃醋!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那我去看‘他’又有什么不对?”他们的对话真叫人歇斯底里,若给不明就里的人听了,只怕要飞也似的离这两个疯子远一点不可。

 “你篙直不可理喻。”滕岳徒叹无奈,罢了,随她⾼兴。

 “我不可理喻,都是因为爱你。”钟语⽩著一张脸,宛如游魂一般“飘”出房间。

 那种感觉,很像他在桂花树下,初次与她夜游时,有著凄凄凉凉的美感。

 钟语出门没多久,滕岳也睡意全消,且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却忽远忽近、忽重忽轻的响著。

 “语…是你吗?语?”他朝门外呼喊。“你在外面忙什么?没事快进来呀!语…”

 没获得回应。滕岳心想也许是他的呼唤被屋外复杂的声响给淹没了,基于关心和不放心,他起开门探个究竟。

 门外木质地板上有走来走去的鞋印,他放眼一瞧,只见陈莙莙呆立在不远处走廊的尽头,与她眼光接触时,她朝他走了过来。

 滕岳这才看清楚,她浑⾝,头发上的⽔滴不止。

 “莙莙…你去淋雨吗?怎么了?”他皱起了眉,不解的问。

 “滕岳,你哥哥一定很恨我,他一定很恨我!”陈莙莙投进滕岳的怀里放声大哭!

 “有话慢慢说…”不忍心推开一个正在自责哭泣的女人,滕岳好心的拍了拍她的背部。

 “我以为这三年来我逃到国外去可以治疗一切心伤,但没想到当我回国后,来到画廊,再看见你时,我就知道,我完了、我完了!”陈莙莙动的抓著他的手臂哭诉著。

 难为她了!她一定是在为了哥哥的死亡而自责!画完成,人也死了“望”的诅咒,在她的心里必是一片难以挥却的霾。

 罢才散步时她却什么也不说,⾜见她的心情是极度的沉重与哀伤。

 但她所说的话,不正印证了当初辛家兴说的吗?他一开始就说画中人是滕峰,只有钟语不信,还连带的影响了滕岳的心志!

 事实一开始就正确无误的摆在眼前,而他们偏偏还要追寻什么答案!

 滕岳觉得自己不但可笑,也很可聇!

 “莙莙,不要哭了!我相信我哥哥不会恨你的,这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不能怪你。”在自己混淆的思绪中,他还是勉強的安慰陈莙莙几句。

 “滕岳!”陈莙莙深埋进他怀中,央求著。“抱紧我,好吗?我觉得好冷。”

 “你该回房去把⾐服换掉,不然你会著凉。”滕岳好心的建议。

 “不,滕岳,请抱紧我,就当给一个孤独的女人慰藉,请你抱紧我!”

 滕岳双手停在半空中,迟疑许久,才将手放上她的背去,钟语的⾝影就跑进他的眼睛里了!

 “你们在⼲什么?”不是滕岳预期的尖声吼叫,而是冶冰冰的质问。

 “语!我…”奇怪,该是正气凛然、怀坦的,但滕岳竟一时哑然,不知所措,更完全忘了首要之急是该将陈莙莙推离。

 “你为什么抱她?”

 “我?”也不知道!滕岳无法解释。

 这时,陈莙莙从滕岳怀里抬起头来,眼光无端锐利,她一手指著钟语,凄厉的咆哮。“滕峰都死了!你一天到晚对著画里的他表达爱慕之意,你这个存心不良的女人,你到底想⼲什么引”陈莙莙的声音势必不敌屋外的风雨海啸声,但她所说的每字每句都清清楚楚听在钟语耳里。

 答案揭晓了!但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而且“答非所愿”这不是她想听到的谜底呀!

 她望着滕岳,只见他一脸深沉。

 “滕岳?”钟语耝鲁的将陈莙莙拉开,她用力扯住滕岳的⾐领。

 “我们都一开始就知道了,不是吗?我们一直都知道,却一直不愿相信!”滕岳表面平静,却有椎心之痛。

 风雨无情,却是石破天惊,他的爱情,将葬送在太平洋深处。

 “那不是真的!”钟语对著陈莙莙嘶吼。“陈莙莙你说谎!你说谎…你三年前就说谎骗了所有人,但你骗不了我的!当我看见画中人、再看见滕岳,我就知道他们是同一人,我相信我的直觉、我更相信我的眼睛!你画的是滕岳,你画的人本就是滕岳!”

 “我为什么要画滕岳?我是滕峰的女朋友,何况我跟滕岳本不,我为什么要画滕岳?”陈莙莙也咄咄人的对她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画滕岳,但我知道你说谎!”钟语又吼。“你有什么证据指我说谎?你拿出证据来!”陈莙莙泼辣指数也不低,而且她比钟语略胜一筹的是她善用肢体语言,正所谓张牙舞爪。

 “我会的,我会找出证据的!”钟语被她挥舞的双手得直后退,但仍不服输,吼得声嘶力竭。

 两个女人在风雨加的夜晚吼来吼去,滕岳却只能痛苦万分的在一旁…哭无泪。

 他只要一想到,钟语的梦中情人果然就是他哥哥滕峰,他就恨不得能将心底那道被滕峰附⾝的影给撕得粉碎!

 *********

 黎明之前,风雨停歇了,秋夕画廊恢复平静—两个吵架的女人被隔离了。

 “你睡一下,等你睡醒我们就回台北去吧!l滕岳将钟语強按到上去。

 “滕岳,我不要回去!再给我一点时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l钟语坐在上硬是不肯躺下,她抓住他的手恳求著。

 “没用的,陈莙莙已经亲口证实了画中人的的确确是我哥。”滕岳认命接受事实,说话的口吻愈来愈平淡,刻意不带感情。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淡化失落感,他不像她,愿赌不服输。两人说好要坦然接受一切结果的,她却还在这边強力抗争,真不知她在执著什么?总不会因为她的梦中情人是死的,她觉得亏大,所以硬要赖他?

 不行,他不让她赖了!他不愿在滕峰的影下获取畸形的爱情。

 “陈莙莙说谎!”

 “她没有说谎的理由!”

 “但她说谎。”钟语收敛了语气,听起来却反而更加坚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谎,但我知道她说谎!”

 “就算她说谎,也是她说了就算。画者是她,她说她画的是谁、就是谁,我们没有任何立场怀疑或反驳!”滕岳将语调降到最低,突显他终结这段情的决心。

 “你要分手?”

 “我们说好的。”

 “没有!我们才没有说好。我从来没有答应分手,我不甘愿、我不甘愿!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爱你,我不要分手!”钟语不肯妥协,固执的像个小顽童。

 她仍然觉得陈莙莙这个女人可疑到极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却看不出有任何复杂之处。”从头到尾“望”里的人物就是滕峰,她硬要搞得天翻地覆,就只为了她的梦中情人!

 去她的梦中情人!

 可悲的是,他还曾希冀过这段情会有最美的结果,然而,一个替⾝怎可能拥有‮实真‬的幸福呢?

 “我不管,我不同意分手,我绝对不跟你分手!”钟语头柜三异,十分负气的撞疼了自己的背,不喊痛,但微拧的眉心,却已削弱她适才的顽強。

 “要不要紧?”滕岳不能装傲视而不见,平平的询问语气里却蔵著超过一百分的关心。

 “再给我一些时间,拜托。”钟语求著,不期然的掉下两串泪。

 “你先睡一下,让我想想。”滕岳轻抹去她的泪。

 他还真放不下她呀!

 她让他对爱情充満‮求渴‬,却又总是调和著难以呑咽的苦汁。

 “那你不要走开,唱歌给我听。”钟语握著他的手掌,像个害怕孤独的小孩在黑夜里寻求‮全安‬感。

 “眼睛闭上。”滕岳更轻声的说。

 宝宝睡,快睡,没有梦也无所谓,宝宝睡,快睡,桂花香香陪你睡…

 在他低回的歌声中,钟语很快的睡了。

 宝宝睡,睡醒,梦也该醒,你的梦中情人去了天堂,你⾝处‮实真‬人间,不应再说梦。

 滕岳在她上印下最后一吻,放开她柔嫰小手,离去的步伐,有点迟疑,回眸凝视的眼里,有点润。

 他的爱情,在一片影中垂败。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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