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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谁?”在研究室內多⽇的刑彻一听见声响,从桌上睁开几⽇未合眼的眸子望向来人。

 只见古月儿笑脸盈盈地端着饭菜,缓缓地一步步朝他走来。“是我,听说你最近又胃口不好,所以…”

 刑彻见到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我没什么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心里还因为前几⽇的事动不已,庒不想见到她…见到自己爱上的亲妹妹…

 这是上天给他当年松手的惩罚吗?竟叫他爱上自己的亲妹妹而无法自拔?

 迸月儿放下饭菜,没有注意到刑彻盯着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仍自顾说:“刑彻,我知道你热爱武器研究,但也不要老把自己关在研究室內,关久了人还是会出⽑病的,而且…”

 说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人回应,她转过头,终于瞧见刑彻盯着她看的奇怪神⾊。她装做不知情地问:“刑彻,你怎么都不说话?”

 刑彻被她的话给拉回了现实,一脸的不自在。“没什么…只是刚好在想一些事情。”

 迸月儿听到这里,温柔一笑。“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刑彻先是一阵沉默,眼神严肃,无法不愧疚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终于他低沉地说:“在想你有没有恨过我?”

 迸月儿一愣。“刑彻,你为什么…”

 “如果没有我,你的眼睛也许就不会瞎、你甚至不需要颠沛流离,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在这里等着被所有人娇宠…有没有可能因为我,而你却失去了所有?”

 她的残疾、她的贫苦和遭遇,要是当年他没有松手,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在他⽗亲和八俊家族的羽翼下,她会快乐得跟个公主一样。

 可是他松手了。

 因为在无法接受她是自己同⽗异⺟妹妹的心情下,他居然松了手…

 刑彻认真的神情,也让古月儿想起了自⾝的遭遇,心一拧,她真心地说:“我恨过,的确狠狠地恨过。恨我为什么生下来就和别人的命运不同?恨别的孩子在享受一切美好时,我却遭受不公平的对待…但我已经不再恨了。”说到这里,古月儿望着眼前和自己昔⽇同样困惑的眼神,温柔的浅笑。

 刑彻困惑地皱起了眉。“为什么?”他出神地发现,古月儿无焦距的眼中,如今竟闪着熠熠的光辉。

 “如果命运以另外的方式行走,或许今天我就不会遇见你,而也是你才让我知道被人疼爱的美好和被呵护的温暖。”她微微一笑,真心地说。

 如果说刑沪和妈教她认识了家人,那么刑彻就是教会了她爱情…

 刑彻笑道:“我?我做了什么?”除了破坏,他还有什么能做的?

 迸月儿黑⽩分明的大眼里盛満了柔情,对着他轻声说道:“你什么也没做,你只是让我喜上你。”

 刑彻一怔,望着古月儿温暖的笑脸,无语。

 *********

 深夜里,原本蔵在大树上的人,一看见三次闪光的微弱信号,随即从树上跳下⾝子,对着仍着一⾝柔软睡袍的古月儿玩笑道:“在⽇本玩得开心吧?我还怕你忘了解毒剂的事,差点连小命都玩没了!”

 迸月儿鄙夷地看着他,不耐地伸出手。“废话少说,把解毒剂给我。”

 江之分撇了撇嘴,没趣地说道:“这么急做什么?老朋友难得见面,说些话都不行?”

 看见古月儿微怒的神⾊,江之分赶紧拿出早备好的盒子,一手递过去,还不怕死地嘻⽪笑脸。“其实,没有那半边毁容的脸,你长得还漂亮的。”

 江之分话才一完,古月儿就朝他出刚打完的针筒,削掉了他耳际旁的发丝。

 他呆了下,赶紧陪笑道:“只是说说,何必这么动呢?何况我只喜处女。”

 解毒剂一打,古月儿沉重的⾝体总算觉得轻松了许多,指甲上的青紫也渐渐散去,她看了江之分一眼道:“西主是特地派你来说这些话的吗?”

 江之分摆摆手,示意要她安静。“好了,言归正传,西主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怎么做呢?”

 话题谈到刑彻,古月儿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偏过头痹篇江之分的视线。

 “我已经说过了,刑彻改造武器的能力世上难找到几人,他会是个对组织有用的人物,所以我才迟迟没下手。”

 江之分点了点头,这些话他最近已经听烂了。

 “西主看过了你传来的设计图,也听说了他炸毁⽇本两座大饭店的事,不过你真有把握让他投靠我们吗?该不会是你自己的私心不想杀他吧?”话到最后,江之分不免狐疑地看着她。女人嘛,再怎么厉害也躲不过一个“情”字。

 迸月儿哼了一声打断他的疑虑。“我会有什么私心?我唯一的私心是让我自己活下去。”

 “那就好,别忘了你每个月得面临一次的死亡关卡。”说的也是,她中了毒,都快顾不了自己了,还管得了别人死活?

 迸月儿心虚地转开眼。“不劳你费心。”

 “西主要我转告你,必要时利用刑沪,有了刑沪,刑彻自然替我们做事。”

 此时,刑沪慈祥的眼神浮上了古月儿的脑海。“这一点我也想过,只是刑沪病重,可能撑不了多久…而且他个強悍、对家族的责任感又重,拿他当要胁难保他不会做出…到时我们可能偷不着蚀把米。”

 江之分思虑了下。“你说的也有道理,回去我会转告西主,就按照你的方法去做,不过千万不要忘了你自己的⾝分。”

 见他代完便要起⾝离去,古月儿突然急忙叫住他。“等一下。”

 江之分停下脚步,轻佻地挑了下眉。“还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我真的是在组织里出生的吗?”古月儿握紧了拳头,一堆疑问一直在她心头化不去。

 江之分一听,先是一愣,随后不可遏抑地大笑着。“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刑家人人疼爱的古月儿吗?别作梦了。”

 他像是对她的怀疑感到可笑与不可置信,大笑着缓缓离去,留下古月儿在暗夜中一脸的自嘲和失望…

 是啊,她在作梦,正在作一场永远不可能成真的梦。

 *********

 “月儿?你怎么半夜跑了出来?”

 一走回刑家的庭院,就听见⾝后刑彻焦急的声音,古月儿急忙收拾了下心神,缓缓地转过头。“是刑彻吗?”

 “你嫌自己⾝上的病还不够多吗?”刑彻⽩了下眼,伸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后,顺手替她披上一件外袍。

 迸月儿拉了拉⾝上的外袍,轻笑道:“我睡不着,又在房间待得闷,想出来走走。”幸好她和江之分会面的地方离这有点距离,才没有被发现。

 刑彻越听越皱眉。“大半夜的,太危险了。”一个女孩子家三更半夜地站在外头,不免让人担心,而且她又看不见…他几乎不敢想下去。

 迸月儿微微一笑。“⽩天和黑夜,对我又有什么差别?”

 外头的凉意和她⾝上的薄⾐让刑彻皱了下眉头。“进去吧,外头太凉了。”说完便拉起她的手要往內走。

 谁知她反而一把扯住他的⾐襟,站在原地不肯动,还摇了‮头摇‬。“刑彻,陪我说一会儿话吧。”

 “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也行。”

 “不,到了明天你又躲着我了。”她抓着他⾐襟的手依然不肯放。

 望着她一脸坚决的模样,刑彻有些心。“月儿?”

 迸月儿没有焦距的大眼写満了忧伤。“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否则你为什么要这样躲着我呢?”

 刑彻转开了望着古月儿的眼神,像是在回避着什么,声音却是出奇地冷硬。

 “我没有,你多想了。”

 她摇了‮头摇‬。“我没有多想,我知道或许那天我说错了话,所以你才这样躲着我,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再自作多情的,所以…”

 刑彻不耐地打断她的话。“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错的,是他內心里不应滋生的感情。

 *********

 老人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终于忍不住问道:“刑彻,在想什么?”一大早就跑到他房里,却连句话也不说,难道是专程到他面前来发呆的吗?

 刑彻望了下⽗亲,不知从何启口。“爸,我刚好有点事想问你。”

 老人挑了挑眉。“有关月儿的吗?”

 刑彻有些有口难言似地,点了点头。

 “你想知道她是不是你的亲妹妹?”刑沪看着儿子,一副了然的样子。

 刑彻惊讶地看向⽗亲。“你怎么知道?”

 刑沪哼了一声,这小子真当他是睁眼瞎子吗?

 “刑彻,从一开始你反对月儿,到现在你接受月儿却又躲着她,我再糊涂也不会看不出来。”

 “那你和古姨…”现在他最想知道的是,月儿究竟是不是他的亲妹妹?

 “我深爱你的⺟亲,一直知道我这一生再也无法对别的女人付出感情,但也如同你的想法,古兰对我一直是爱情与忠诚掺半…我是在她为我挡下‮弹子‬的那一刻才晓得她的感情,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让她怀抱着孤独死去。”想起古兰,刑沪沉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有着感与愧疚。

 那么古姨从未得到过⽗亲的爱?

 “那月儿的⽗亲到底是谁?”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疑问,一生中只爱过⽗亲一人的古姨,何来的孩子?

 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刑沪却是摇了‮头摇‬。“没有人知道,甚至古兰自己也不知道。”

 看见儿子紧皱的眉宇,刑沪摆摆手示意要他耐心听下去。

 “古兰利用现代医学采取最好的基因生下月儿,让孩子一出生就拥有天生练武的骨骼,为的就是做你的贴⾝护卫。当我和你⺟亲发现她有这样的想法时,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

 “我的贴⾝护卫?”听完⽗亲的描述,刑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讶。是多么‮大巨‬的爱情和责任感驱使着古姨,竟可以为心上人的后代生下贴⾝护卫?

 月儿不是因爱而诞生,她生下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他…

 怎么会有这种事?古姨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做,只会让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变成另一个古兰、让她的悲剧继续延续下去?

 刑沪了解儿子的震惊,叹口气又道:“古兰对刑家的责任已经超越了极限,但我不愿再让这种错误继续发生。”他顿了下,抬起头沉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

 “刑彻,如果你真的对月儿有了感情,那么放手去爱吧。不要有所顾虑,也不要让她重蹈她⺟亲的覆辙。”

 疑虑全消的刑彻,更庒抑不住对古月儿的心疼,他一把覆上⽗亲老迈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我会保护她的。”

 *********

 刑沪病危。

 加护病房內,在遣走一群人后,房內只剩下他和⾝旁一言不语的古月儿,刑沪打起精神开口唤着她:“月儿?”

 “刑伯伯,月儿在这。”古月儿握住刑沪的手,一脸的温柔,无法相信看似健康的刑沪居然快要撒手人间,內心的感触复杂得无可言喻。

 刑沪一脸的平和,老迈而睿智的眼里写満了对古月儿的心疼与担忧。

 “月儿,你听着,伯伯这次真的不行了,但我把你给了刑彻,到了地下见到你⺟亲,我也不会再愧疚了。”

 迸月儿望着他,一阵无言。

 为什么?她的手早沾満了许多人的⾎,多少‮忍残‬的景象在她眼前上演过,但为什么这一次不过是个老人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却不希望失去他…还感到心痛?

 刑沪虚弱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看着古月儿。“孩子,时间不多了,伯伯必须和你说些实话。”

 实话?他的话让古月儿一惊,洞悉一切的眼神似乎辉映着她內心的秘密。

 刑沪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真情流露地说着:“孩子,不论你回到刑家的目的是什么,不要怀疑你的⾝分,你是真正的古月儿。”

 迸月儿不敢置信地听着刑沪的话,只见他神秘一笑,不顾她震惊接着说下去。“过去你试凄了,但现在你在刑家、在八俊家族的羽翼下,刑彻会尽全力保护你,我也相信他做得到。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但是试着早点告诉他真相会比较好。”

 “伯伯…您?”古月儿困难地吐出三个字。

 他知道了?全都知道?

 望着她,刑沪点了点头。“我老了、病了,但至少我也是八俊的长老之一,很多事情我不说,但不代表我不懂。”

 一时间,古月儿的双眼浮満了⽔气,无法置信眼前这个病重的老人,知道一切却仍全心接受她?

 “那您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是要来害您的。”

 她颤抖地拚命摇着头,刑沪全心全意的关怀占満了她的心,她多希望自己就是真正的古月儿,可她只是个利用他愧疚感的骗子。

 刑沪轻叹了口气,坚决地否认她的话。“你不会,因为你是真正的月儿,我不会看错,所以不要再怀疑自己的⾝分,你真的回到你的家了,孩子。”

 你真的回到你的家了…

 他真当她是古月儿了,怎么可能呢?她的命运早在一出生时就决定了。

 她不过是个戴着人⽪面具的骗子,她可以成为任何人,却永远不是自己…

 迸月儿再也忍不住哽咽,真心的热泪生平第一次热烫地滑过自己的双颊。“您是世上唯一对月儿好的人,伯伯…”

 她多么希望她可以成为古月儿…真正的古月儿。

 看着她已不再对自己隐瞒,刑沪安慰地点了点头。“刑彻也是真心对你好的,告诉我,你喜他吗?”

 一想起刑彻,她心中一紧…她知道,刑彻永远不会原谅她的欺骗。

 迸月儿咬紧了下,轻轻地点了下头,却让泪⽔落得更凶猛。

 “那就好,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治好你的眼睛。”最后刑沪仍感叹地说。

 此时,古月儿却含着泪对刑沪微微一笑,刑沪看着她黑⽩分明的瞳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哪像个盲眼之人呢?

 他、心一动,指着她。“你…看得见?”

 迸月儿点头,泪⽔又不听使唤地滑下。她怎么能?在感到満怀的亲情温暖后,她怎么还能如此欺瞒下去?

 “那太好了、太好了…”

 听着刑沪状似呓语的话,古月儿心一慌,抬起头,却见到他早已不发一语地闭上了双眼。“伯伯,不要!留下来…月儿需要您留下来…不要!”

 与亲人分离的痛苦几乎撕裂了古月儿原本冷酷的心房,満満的热意如今化作两串晶莹,濡了刑沪前不再起伏的⾐襟。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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