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涂夏美抬头看了一下楼层显示板,然后走出电梯。
近来因为
上去摄影棚的关系,为她辞去工作后无聊的生活增加了许多乐趣,也多了点重心,但是却又顾此失彼的让她减了不少关心儿子的时间。
昨晚当她在无意间发现儿子们的⾝⾼又菗⾼了许多,原本前阵子还有点太长的
子,竟然已经缩到他们的脚踝上时,她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顿时间,她了解到自己真的必须认真的重新思考关于生活重心的问题,不过还有一件比这当务之急的事,那就是她得先到百货公司替儿子们买些新
子了,所以她现在才会在这里。
非假⽇的百货公司仍然充満人嘲,地下停车场的停车位全都客満,一位难求。幸好她一早就来了,否则这个时间来,只怕得在外头排队才能等到停车位了。
涂夏美提着三大袋印有百货公司商标的纸袋走向自己停车的地方,却在途中被一个正怒不可遏,踢踹着轮胎的女人昅引住。
“陈彩华?”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她试探的出声道,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有反应,瞬间转头看向她。
她眯眼看她,脸上迅速的浮现出一抹不确定,以及怀疑。
“涂夏美?”她终于认出她。
“真是意外,你竟然还记得我。”忍不住微笑的走向她“好久不见。”
“我比你更意外。”陈彩华打量着她“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穷酸,竟然穿运动服来逛百货公司,你难道没有一件比较淑女端庄的⾐服可穿吗?”
她只是来这里买些小孩的⾐服而已,买完就走,有必要盛装打扮吗?涂夏美不以为然的轻挑了下眉头。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的讨人厌。”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明明是同年纪的同学,你却穿得像个欧巴桑,别把我的年龄和层级给降低了行不行?”陈彩华一脸嫌恶。
“也不知道是谁降低了谁的层级,刚刚还有人站在这里像个泼妇一样的在踹轮胎,”涂夏美不甘示弱的撇了撇
。
提到踹轮胎,陈彩华才猛然想起她还有急事。
“涂夏美,你开车来这里的吗?”她迅速的问道。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我到停车场来⼲么,上厕所吗?”涂夏美语带嘲讽。
“太好了,虽然明知道你开的车很烂,极有可能会在半路上抛锚,但是我现在有个非要马上赶去的地方,所以就勉为其难的让你载一次好了。走吧,你的车停在哪里?”说着,她一把抓起她的手臂,拖着她就要往前走。
“等一下,我有说我愿意载你吗?”涂夏美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不动。这个女人脸⽪会不会太厚了呀?上一秒才对她冷嘲热讽的,下一秒却要她载她。
“你也太小气了吧?想当初我连我家的宾士都肯让你坐了,用你的破车载我一程会死吗?”陈彩华毫不客气地大声嚷嚷。
有事求人还敢用这种态度!
“你左一句说我的车很烂,右一句又说我的车是破车,我为什么要载你?何况当年我又没有真的坐过你家的宾士。”涂夏美对她的话题不以为然。
“那是你自己不坐的,又不是我没请你坐。”她迅速的撇清。
“是呀,以那种⾼⾼在上的施恩表情说请。”涂夏美撇
道。
“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载我?”陈彩华双手抱
,没耐
的用脚打着拍子。
涂夏美看了她一眼,然后耸了耸肩。“来啊,反正我现在刚好没事,就发挥一下同学爱好了。”而且,她也想看她在看到自己的“破车”之后,脸上会有什么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
她率先举步往前走,在走到她的红⾊宾士跑车前停下来掏钥匙。
“福特?比我想象中还好嘛。”陈彩华看着停放在跑车旁边的中古福特轿车。
涂夏美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这辆才是我的车。”她走到跑车的驾驶座旁,拉开车门。
陈彩华迅速的转⾝,愕然的瞪着她的车子,一双眼睛圆睁到眼珠子差点从她眼眶里掉出来。
“你,你…你说这是你的车?”她用力的呑了下口⽔,难以置信的瞪着涂夏美结巴道。
“没错。”她点头,坐进车內发动引擎。“你不上车吗?不是说有个非要马上赶过去的地方吗?”
愣了一下,陈彩华这才回过神来跑到另一边去,迅速的坐上副驾驶座,然后忍不住赞叹的对车內特设备东摸西摸的。
“你要去哪儿?”徐夏美将车子开出停车格时问道。
陈彩华告诉她地址,没想到那地址竟然和她近来常去的摄影棚的地址一样。不知道她要去那边⼲么?
“这辆车真的是你的吗?”她怀疑的盯着她问“不是你的老板、朋友,或者是…对了,对了,我之前好像有听人说过你在卖车,这辆车该不是客户的,你趁车工开去修理保养的时候,就把车子开出来招摇吧?”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要看我的行照吗?”涂夏美从前方的置物盒里拿出车子的行照丢给她看。
“这辆跑车真的是你的。”陈彩华瞪着行照上车主的名字,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张口结⾆的喃声道。
“怎么了,难道我不能开宾士,只能开福特吗?”涂夏美挑着眉头,面无表情的看她了一眼。“对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我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坐宾士车,难怪你会不相信这辆车子是我的。”
“你哪来这么多钱买这辆车?”
“我并没说这辆车是我买的。”
“果然!”陈彩华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
“什么意思?”她看了她一眼。
“我当初就在想,你的成绩这么好,毕业之后应该随便都可以应征到规模不小的公司上班,⼲么跑去卖车子。果然,送你这辆车的人一定是个男人吧?”
“你想说什么?”
“对方几岁,该不会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子吧?还是你在跟人搞外遇,对方的老婆不知道你的存在吗?你最好小心点,否则哪天被人泼硫酸都不知道。”
涂夏美差点被她气得吐⾎。她怒不可遏的握紧手中方向盘,努力庒抑往她脸上挥拳的冲动。这个女人和小时候一样嘴
得让人想动手扁她。
“不过这部车真的很
,为了这部车不管是陪个老头子觉睡,或是做人妇情都值得对吗?”陈彩华爱不释手的摸着真⽪座椅。
涂夏美猛昅了一口大气,再也忍不住的将方向盘转向,将车子往路边停靠。
“⼲么停车?”陈彩华不解的问。
“下车。”她冷冷的说。
陈彩华一呆,双目圆瞠,难以置信的瞪着她叫道:“你说什么?”
“我叫你滚下我的车。”涂夏美咬牙切齿的对她进声下起逐客令。
“你…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对,我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你想怎样?还不下车!”她冷冷的瞪她一眼。
“你…莫名其妙!算我倒楣!”陈彩华怒气冲冲的推开车门下车,却又忍不住怒气的回过头大声说:“涂夏美,你敢做就不要怕人说!”说完,她用力的甩上车门,转⾝就走。
“陈彩华!”涂夏美忍不住按下车窗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瞪她。
“这车是我老公送给我的结婚礼物,他是个三十几岁,年轻力壮、英俊潇洒、才华洋溢、有钱又多金的大帅哥。”她大声的对她说道。
“你去作梦吧!”陈彩华大声回道,然后转⾝走人。
涂夏美呆了一下后,耸了耸肩。
“不信就算了,反正这全都是事实。”她喃喃自语的说。
*********
送为易浩雷买的⾐服去给涂秋枫的时候,涂夏美把刚刚遇到陈彩华的事说给她听,听完后,她瞠大了双眼。
“你就这样放她走了?”她难以置信。
“不然呢?”涂夏美以一脸平静的表情回视着她。
“至少要甩她—巴掌呀。”她生气的朝空气用力的挥了一下,好像陈彩华就站在她前方一样。
涂夏美失笑的摇了头摇。
“打人自己的手也会痛。”
“奇怪了,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你结婚后,个
好像都变了。”涂秋枫挑⾼着眉头,以一脸研究的表情看着她。
“有吗?”涂夏美微笑。
“有,差很多。”她用力的点头“你自己应该也有感觉吧?”
“我答应过辰峰心情不好的时候,绝不开车,既然我常常都要用到车,只好想办法让自己的脾气变好了。”涂夏美老实说。
“哇塞,我该说你那辆宾士跑车的魅力真大,还是该说辜辰峰的魅力真大?”涂秋枫揶揄的对她挤眉弄眼。
她笑着头摇,又伸手到好友面前拿了颗酸梅来吃。
“你们俩之间的问题都解决了?”涂秋枫关心的问。
“其实
本就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太多又太迟顿了。”她以有些自嘲的语气道。
“这话怎么说?”涂秋枫好奇的问。
“其实…”她
言又止的停顿了下,又摇了头摇。“不,没什么太特别的,总之就是我自己自信心不⾜的关系。”
“你为什么会有自信心不⾜的问题?跟当年的桃⾊
易有关吗?”
她浑⾝一僵,以惊恐、震惊的神情看向好姐妹。
涂秋枫倏然轻叹一口气。“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夏美,这是我们大家一直欠你的。”她眼眶微泛泪意的凝望着她。
涂夏美迅速的头摇,喉咙却不由自主的⼲涩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我们大家一直都知道你为我们做了什么、牺牲了什么,但我们却什么也没说。”
“你们…”
“对,虽然你还特别编了一个谎言来骗我们,但是我们又不是才认识—两天而已,怎么可能会不了解你呢?你绝对不可能在我们难过的时候,还有心情跑去谈恋爱。你也不是那种别人给你钱,你就会拿的人。五百万的分手费?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呢?你的谎话真的编得很槽。”涂秋枫伸手擦去从眼眶里滑下的泪⽔,沙哑的笑道。
涂夏美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怔怔的看着她,任泪⽔模糊她的视线。
“我们当然都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谎,因为你不想看我们自责的样子,所以我们也决定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你愿意主动告诉我们的那一天。”
涂秋枫摇了头摇,决定不再说这些让人感伤的话。
“说真的,辜辰峰出现的那一天真的把我们都吓傻了。因为我们从没料想过他会出现,更没想到他一出现,就是为了要负起男人的责任跟你结婚,而你竟然也毫无异议。”
“不只是我,你们不也毫无异议吗?”涂夏美抹去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这个疑问一直存在她心里,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我们其实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只是因为你在场的关系,不好问出口而已,所以当你到楼上去监督小家伙们觉睡时,我们马上把握机会把辜辰峰审了一顿。”
“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你们的见证下结婚了不是吗?”涂夏美不懂。
“是没错,但是你们又还没登记,而见证人又全是我们的人,要反悔不认帐,辜辰峰他一个人又奈何得了我们?”
“所以你们刚开始的时候都在做样子给我看?”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可以这么说。”涂秋枫承认。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得不问。
“因为不想让你难过。”她看着她说“我想既然你都已经明⽩的表示要和他结婚了,你应该会希望听到支持,而不是反对的声浪吧?”
涂夏美点头,但脸上表情仍然充満了不解。“可是你刚刚说要反悔…”
“那是事后的事,我们还可以好好的和你说我们反悔的理由,这样做总比一开始就反对好吧?”涂秋枫告诉她。
沉默的想了一下,她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不过比起这一切,她更想知道让他们改变反悔主意的理由。
“那为什么后来你们没有…”
“没有反悔不认帐?”涂秋枫接口道。
涂夏美点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她微微一笑。“因为他老实的回答了我们所有的问题,毫不避讳、巨细靡遗的。他的态度让我们相信了他的为人,但是让我们放心把你
给他的,却是每次说到你的时候,他眼底那抹无奈与温柔。
“他告诉我们,其实在和你重逢且知道你未婚又没有男朋友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要追求你了,谁知道他的追
计划还来不及开始,就知道你为他生了浩霙、浩霁的事。他的无奈清楚的写在脸上,对你过去的心疼也一样,所以我们才会毅然决定给他这个机会。”
一顿,涂秋枫
言又止的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件事…”
涂夏美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她犹豫了一下,才释出一口大气的透露“好吧,老实告诉你好了。为了以防万一,其实我们还要他签了一张契约书。”
“契约书?”涂夏美以一睑茫然不解的表情看着她。
“记得当初我、你和冬颜三个人一起拟出来要给易傲
签的那份契约书吗?”涂秋枫问道。
她点点头。
“內容大同小异,我们也要辜辰峰签了一份,用来保障你和浩霙、浩霁的未来,以及确保将来若发生什么不
而散的事时,孩子们的监护权将会属于你。”
“他签了?”
“二话不说就签了。”
涂夏美说不出话来,他总是做的比说的多,偏偏她又是那么的迟顿,他为什么都不告诉她,他为她做了些什么呢?她的鼻头隐隐地发酸。
“很感动呴?很幸福呴?不过我想未来你应该会更幸福快乐才对。”涂秋枫微笑的看着她。
“他还做了什么?”她直觉反应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涂秋枫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表情很是暧昧。
“你⼲么?”涂夏美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自己周⾝一下。
“我记得你一向就不喜
吃酸的东西,对吗?”
“对呀。”她一脸不解的点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可是你现在在吃酸梅耶!”
她轻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才刚从玻璃碗里拿出来的一颗酸梅,好像现在才发现它是颗酸梅似的。
“可是它一点都不酸呀,我觉得很好吃耶!”说着,她将手中的酸梅放进了嘴里,幸福的微笑。“你这酸梅哪里买的,我也要去买一些来吃。”她边吃边问。
看她一脸意犹未尽的幸福模样,涂秋枫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夏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夫
俩有没有孕避?”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么密私的问题,涂夏美的脸⾊不由得红了一些。
“你⼲么突然这样问我?”她嗔瞪了好友一眼。
“因为我在怀疑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孕怀了。”徐秋枫说。
涂夏美双眼一睁,整个人顿时呆若木
。
“怎么了,难道你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还是我猜错了?”
“我…”她一脸茫然的低下头来看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肮,感觉既惊愕,惊喜、难以置信又不实真。
她真的孕怀了吗?若不是秋枫跟她提醒的话,她庒
儿就没注意到自己的经月已经晚了快一个月。
她孕怀了吗?她的月事一向都是准时报到的,只有在八年前怀浩霙、浩霁他们时例外,还有现在。她真的孕怀了吗?如果辰峰听到这个消息,他会有什么反应,会跟她一样⾼兴吗?答案几乎马上出现在她脑中,她知道他一定会的。
“秋枫。”涂夏美倏然抬起头来,一脸奋兴与迫不及待的叫道“陪我去医院好吗?”
“那有什么问题。现在就走吧!”
*********
她孕怀了,四周。
医生说状况良好,恭喜了。
她说谢谢,想微笑,但眼泪却率先从眼眶里滴落了下来,惹得医生不断微笑的安慰她说没关系,很多刚听见自己孕怀的妈妈都会喜极而泣。
但是不是这样,医生
本就不懂,不懂她此刻百感
集的心情,绝非只用喜极而泣四个字就可以形容的。
涂夏美转头看向涂秋枫,她跟她一样眼眶泛红的看着她,对她点了点头。她了解她此刻的心情,了解她在想什么,了解她感受到的是同样是孕怀,八年前与八年后两样情的感觉,因为她们都经历过相同的感觉。
走出妇产科,她们一起坐在人行道的座椅上,仰望蓝天。
天空好蓝,万里无云。
天空感觉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和地上拥挤不堪、吵杂不休的景象完全不同,就像她们现在的心情与八年前的心情,真的是天与地的不同。
“感觉好像一场梦。”涂夏美有感而发。
“有种不实真的感觉对不对?”涂秋枫说。
她点点头。
“但这就是人生,不是吗?人永远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只有不放弃自己、不放弃未来,才有机会品尝到这苦尽笆来的感动滋味。”
“我们四个人都很幸运,对不对?”
“也许这是老天对我们从小就被⽗⺟遗弃所做的变相补偿吧,有失必有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一点也不遗憾自己从小就被遗弃了,因为光是遇见你们,生命中有你们相伴就够了。”
“我也一样。舂雪和冬颜若也在这里的话,大概也都会点头同意吧!”涂秋枫赞同地点头,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觉得好不好玩?我们四个人虽然没有⾎缘关系,长得也不像,但是人生一路走来却像是四胞胎一样。”
涂夏美闻言也笑了起来,因为她们四个人的人生遭遇真的很像。同样被⽗⺟遗弃,同样未婚孕怀,同样在七、八年后嫁给了当年害她们孕怀的家伙,然后又同样的再一次为那些男人孕怀。
“这就是人生,不是吗?”她笑着说。
“好了,我想你一定很想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辜辰峰吧?那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搭计程车回去。”涂秋枫起⾝道。
“既然我有开车,我送你回去就行了。”涂夏美一愣,也跟着站起⾝来。
“不用了,搭计程车很方便。”
“可是…”
“别可是了,你开车小心点,我们再联络,拜拜!”涂秋枫迅速的倾⾝抱了她一下,然后微笑的挥挥手,转⾝走向前方的计程车招呼站,不一会儿便坐上计程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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