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还是头一回,范黄黄没在第一眼,对面前的男人出现畏惧排斥的反应。
倒不是因为这家伙有多帅气
人,而是她已让愤怒情绪盖过了一切。
“你刚刚说它是怎么受伤的?”
那两柄绝不该出现在一个正常狗狗
股上的“装饰品”究竟是怎么跑上去的?她用约莫零下四千度的冰嗓问着他。
男人满脸愧疚“是我…呃,是我
甩东西时,误伤了它的。”
范黄黄的嗓音持续降温中“你是把它当牛排?当镖靶?还是当成了出气筒?”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恶又愚蠢的…白痴?!
男人深深懊悔,黑瞳中满是歉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无法接受这种说辞“不是故意的就能这样?若是故意它岂不是已经枉死?”
男人被数落得心生恼怒,终于决定要开始反击。
“喂!这位凶巴巴的小姐,如果是故意的,我就会把它挂在墙上欣赏,任由它的血
尽,制成标本洋洋得意,而不是跑到几乎断了气的找人帮忙,连鞋都没穿,先是找兽医院,然后是问人如果兽医不在诊所,又可能会是在哪里。”
当个兽医不安于室
跑,还悠悠闲闲的吃早餐?难道她这样就对?
范黄黄闻言视线往下移,果真瞧见了一双赤
肮脏、沾满泥巴的大脚丫。
如果没看错,她甚至看见对方脚踝上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想必是在一路狂奔时,让杂草石头给割伤的。
活该!报应!老天有眼,明察秋毫!
范黄黄毫不掩饰眼里因见血而出现的
足快
,不过嗓音依然冰冷。
“叫什么?”她边问边伸手,从对方怀里将狗儿抱过来。
“石梵。”
她微愕的抬起眸“它叫吃饭?”怎么这么怪?比黄黄的名字还怪。
“石头的石,梵谷的梵。”男人摸摸鼻子解释“这是我的名字。”
“谁管你叫什么?”她一脸嫌憎“我问的是狗。”
“奥斯卡。”男人微窘,再度以沾了狗血的长指去摸鼻子。
站在范黄黄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器宇轩昂。
一件黑色背心罩在式样简单的白色衬衫外,搭配一条褪
牛仔
,发长及肩且紊乱,他浑身散发着一股狂放不羁的霸气,看得出绝非那种会乖乖守规矩的居家男人,而是一头爱在外头游
使坏的野兽,不爱受到半点拘绊的。
他其实生得很好。
除了高
的鼻梁及薄削的
瓣外,他的五官中最吸引人的是那双清澈深幽,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黑瞳,看似多情却无情,那是一双会招蜂引蝶的桃花眼!
或许就是因为自知生得还不错,也难怪他比较习惯的是女人问他名字,而不是问他的狗了。
但他今天总算是踢到铁板,眼前这位兽医小姐,彻头彻尾连个正眼都没瞧过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奥斯卡身上,当然怒火除外。
“乖乖奥斯卡别害怕,你什么也没做错,只是不幸遇到了一个笨主人。”
听见这话,石梵不悦的沉下脸,面部微微
搐。
喂!这位兽医小姐,他已经知错且悔不当初了,能不能别再这样出口伤人?他也不想看见这样的好吗?
没给他为自己申辩的机会,范黄黄抱起奥斯卡往餐厅门口走去,石梵正想举步跟去,却被无情的喝住了。
“别跟过来!你就在这里等,如果有事不想等就留个电话给傅姐,我会让她告诉你结果。”
“为什么?我也要一起去!”
“没有必要,它和我都不需要你在旁边,此外,先安抚好你的猫吧。”
话说完她赏了他个冰冷背影,消失在门外了。
猫?
那倒是,他居然把黛丝给忘了。没好气的收回视线,石梵蹲下身抚了抚那只不安的在他脚边打转的波斯猫。
那只反应太慢的白色小笨狗不会有事吧?黛丝眼里仿佛是这么问的。
黛丝在他身边七年了,奥斯卡才两年,是以向来以“大姐猫”身分自居,一狗一猫间偶尔会发生抢玩具或追逐互咬事件,但吵归吵、咬归咬,她终究清楚那只白色小笨狗是自家人,所以还是会担心的。
“别担心!”石梵对着黛丝说“奥斯卡不会有事的。”
“不只是它,你也大可以放心…”
出声的是站在吧台后方,从头到尾瞧着热闹的店家老板傅巧羚。
“Yellow是个好医生,你的狗狗不会有事的。”
石梵直起
,下意识地皱了眉头“Yellow是她的名字?”
暗巧羚耸肩“她叫范黄黄,范仲淹的范,黄
的黄,英文名字叫Yellow怎么,你对她的名字有意见?”嫌拗口?
“不敢。”又不是向天借胆,跟个女酷斯拉计较?
但想了想后,石梵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只是黄
,应该是种很温暖的颜色吧?”
而叫黄黄的也该是个既温暖又可亲的女孩,至于那位冷酷的兽医小姐,他比较建议她改叫Black或Brown这两个颜色还比较像她。
博巧羚笑了“没错,Yellow就是一个很能为人带来温暖的女孩子,只不过她散发的对象是有选择
的。”可不是人人都能有此荣幸。
“你的意思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是出在我身上啰?她对我可真凶。”甚至厌恶到见他
了血,她的心情会变好。
“错错,错错错!”另一位同样在瞧热闹的珍珍摇指吭声“我觉得范姑娘待你还
特别的。”
特别?是特别的鄙夷吧。
石梵没好气的开口“你的特别,是指她那种想将刀叉改
在我脸上的表情?”
珍珍摇头,嘟嘟嘴摆摆手“嗳嗳!我不会讲啦,反正就是不一样,老板,你比较会说话,你来帮人家解释一下。”
暗巧羚睨了自家伙计一眼。
“我家珍珍的意思是,Yellow向来看见男人只会防备畏缩不会生气,就算生气也只会闷在心里,表面上不敢动声
,维持着千里以上的遥遥距离,但你真的很厉害,才第一回见面就让她气到只记得对你发火,而忘了该防备。”
“对男人防备畏缩?”嘿嘿,这个倒有趣。石梵猜测的问:“因为她曾被男人抛弃伤害?”
“先生,你想太多了。”博巧羚没好气的开口“她的‘畏男症’是打小就建立起来的,Yellow才不会受伤呢,因为她不会给人机会。对了,还没请教你是路过的还是访友?”居然带狗来这里受了伤。
“我刚搬来。”
石梵泰然自若的回答,却见到这两个看热闹的女人在听到他说出“搬”字时,不约而同瞠大了的眼睛。
“你就是‘蔡家老屋’的新房客?你可知道那房子…嗯,不太干净?”
不做主动告知是一回事情,但既然人都在眼前了,又岂有不善尽敦亲睦邻、守望相助、诚实相告的道理?
如果这两个女人期待见到石梵惊讶或害怕的表情,那么她们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石梵更是没好气的说:“老实说,我之所以会搬到这里正是因为听说它不太干净,但截至目前为止,它干净得让我很生气。”气到连爱犬都遭了殃!
呃…两个女人互换视线,眼里都是同样的话:看来这个镇上,又要多出一个怪人了。
*********
他才不怪,一点也不奇怪!
尤其是和眼前这位身穿宽大白色医师袍,脸上挂着手术用口罩,看不清楚五官,事实上是几乎有半张脸,都遮覆于刘海后方的兽医小姐相较起来,他显得十分正常。
“我要见奥斯卡!”
紧张不安的在“美好时光”里苦等了一个钟头,一直不见对方来告知结果,石梵干脆将黛丝寄在傅巧羚那儿,自己过来推开诊所大门,并且向范黄黄提出要求。
老实说,这间“小黄窝”从外表看来一点也不起眼。
原木
的木雕楷体字小招牌,古早味浓浓的深褐色木头窗框,青白色相间的磨石子地板,得多花点力气才能推开的沉重铝门,以及一架上了年纪、转头送风时还会发出叽拐鬼叫的立扇。
好…好古董的动物医院,在他这经常得造访城里装潢设施样样顶级一
的动物医院客人眼里看来。
他自问不是个势利的人,但如果能有选择,想必谁都宁可挑选那种外表光鲜亮丽,好让人能安心的将宝贝宠物送进去的地方吧?
他不能否认在方才一踏进这间
级的小动物医院时,心底微有不安。
但后来当他由候诊区踏进诊疗室,看见全新的血球计数器、血
生化检验仪、牙科机器、超音波
雾治疗器等
密医疗设备,以及那架价值不菲的动物手术显微镜后,他才终于安下心。
看来这位兽医小姐或许对男人不太友善,对门面装潢不太在意,但对于该给小病患们的呵护照顾,却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尽心。
就在他才刚对她萌生出好感,认可了她的认真尽责的时候,却愕然的听到她毫不考虑的拒绝。
“不行!”范黄黄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她不让他见奥靳卡!
“为什么?”石梵讶然不信,这是什么鬼医生?太不近人情了吧。
“它才刚动完手术,我已将它暂移至二楼休息,既然是要养伤休息,就不该有太多情绪波动,以免撕裂伤口,它现在是睡着的,所以不用戴上颈套,但当它清醒后我就会帮它戴上了,因为怕它咬弄伤口,所以让它好好休息吧,你的出现探视,对它的伤口毫无帮助。”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会让它听到我的声音的。”
“如果不小心让它听到了呢?”她说话向来不懂转弯抹角“别忘了狗狗为了取悦主人,是会忘我到甚至不惜伤了自己的。”
这虽然是实话,但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石梵皱眉头“我看不到它,我安不下心。”
范黄黄点头,伸手按开了电脑萤幕,让石梵看方才她动刀时录下的影片。
不错!她果真是个好医生,动刀迅速,伤口也
得漂亮,奥斯卡除了因为失血而过于虚弱外其它都还好,她说得没错,这只可怜的狗狗需要休息,但…
“但这毕竟只是影像,你就不能让我隔得远远的瞧它几眼吗?”
“不行!”她依然坚持“还有一个原因,二楼是我的私人居处,访客
入。”
尤其是男人!
他仍想挣扎“我真的不能够…”
她连听完都没兴趣,直接打断“绝对不能!”
为了奥斯卡,石梵只得选择退兵“那么我得等上多久?”
“三天应该就够了,到时你来看它并且带它回去,在这之前都别来吵它,让它静心在我这里休养,别忘了你家里还养了一只猫,手术后难免会残留一些血腥味,你应该知道猫对于血腥味是有多么
感的。”这也是她一定得留下奥斯卡的原因之一。
好吧,他必须承认兽医小姐果然想得比他周到多了。
“那么在这三天里…”
“我会照顾它的。”她给予保证“当诊所里有病患住院时,我都会留宿,你大可放心。”
话一说完,范黄黄看着他的眼神里出现了“送客”二字。
噢,别再自讨没趣了吧。石梵告诉自己,却在往外走了两步后又折了回来。
“你考虑的都对,但我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奥斯卡会受伤是因为我的疏忽,要不这样吧,你给我电话号码,让我可以偶尔打个电话问问它的情况。”
范黄黄略微傻住,虽然明知这个要求很合理,也是他的权利之一,但只要想到要跟个不
的男人讲电话,她就是觉得很痛苦。
自从“小黄窝”开业以来,奥斯卡并非第一个需要住院的小病患,但石梵却是头一个提出这样要求的病患家属。
因为镇上的人都知道她的“毛病”也因为信任而给允尊重放过了她,所以当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时,她真的被为难到了。
石梵也傻住了。不过是要个电话有那么困难吗?他又不是毒蛇猛兽!
至此,他才不得不信了那位餐厅女老板说她对于男人有多么防备的话。
但老实说,能够看见这位凶巴巴的兽医小姐陷入空前的为难困境,还真是…嘿嘿,满
的!
就在范黄黄为难挣扎之际,母亲曾说过的话浮现在她脑海里…
别忘了当个老板是无法筛选彼客
别的!
于是她抬起头,用着仿佛面对世界末日的语气说:“如果你…坚持。”
废话!他当然要坚持,坚持要为难她!
他伸手向她要名片,这才知道她并没有这种属于文明人的必备验身工具,于是只能以PDA记下诊所里的电话号码。
“手机?”他又问,瞧见她摇头说没有。
“家里电话号码?”他再问,看见兽医小姐沉下脸。
“我不过是个兽医,不是你的家庭医生。”他会不会要求得太多了点?
石梵没在意她的生气,仅是微微一笑“这句话颇有创意,下回放进剧本里。”
话说完,他看见那双隐匿于刘海后方的眼睛,冒出了好奇。
“什么剧本?”话说完,范黄黄就咬住
,恨自己的
口而出。
她问那么多干什么?她根本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是个电影编剧,也曾当过导演、当过场记,当过一些
七八糟的。”石梵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想错过她表情的任何细微变化。
“电影?是哪一方面的?”她又
口问道。
炳!瞧见她那懊悔不已的眼神他直想大笑,原来这位怕男人的兽医小姐,居然还是个电书迷呢!呵呵,他感觉到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有好戏可唱了。
“都有。”他点头回答,朝她撒下网。
既然人人都说她怕男人,他就偏要挑战极限,做那个唯一她不但不怕,而且还愿意主动亲近的男人。
也许他还可以让她知道男人其实并不如她想象的可怕,又也许,嘿嘿,还能够为她的人生,编写一套全然不同的剧本。
炳!这个有趣!他喜欢!
把思绪藏妥,石梵微笑得像只诡计满腹的黄鼠狼。
“我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写东西,曾不小心的得了几个文学奖,毕业后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合作搞起了电影,有人导、有人编、有人搞销售管道,恰巧赶上那一时期的台湾电影新
,前前后后共编导了约莫二、三十部或商业写实、或浪漫爱情、或警匪斗智的片子,也曾为人捉过刀,编写过几部电视长寿剧,幸好其中有几出叫座的烂片为我挣来了不少钱,才能够让着我继续在这个圈子里待下去,并能偶尔遇上几部感人好片或是艺术电影,至于我最近在写的呢…”
他故意停下,吊了吊她的胃口才再继续。
“正是时下流行的恐怖电影。”
宾果!他逮着了兽医小姐眸底噼哩啪啦进现的火花。
炳!真没想到这没啥温度,看起来胆子应该不大的兽医小姐,居然喜欢看恐怖片。
“你喜欢看恐怖片?”他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其实,嗯…也还好。”她颇有保留的回答。
“是喜欢东洋的还是西洋的呢?”他继续状似漫不经心的与她闲聊。
范黄黄强忍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喜欢西洋的血腥惊悚,加上东洋的诡怪玄灵。”她眸底的火花更亮了点。
“哇哇哇!”他表情夸张的跳了一下“兽医小姐的口味很重喔!”
接着他轻咳一声,换回正常语气说:“那还真巧,我搬来你们这里就是为了寻找新片的灵感。”
他忍不住摇头。
“近来坊间层出不穷的恐怖片,一个月就有好几部,韩国的、日本的、泰国的,把台湾观众的胃口都给养大了,不够惊悚吓人的可骗不到观众买票进场,他们宁可等DVD出来。也就是为了刺
灵感,我才会租下那间蔡家老屋的。”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着遗憾。
“只可惜至今我仍无缘见鬼,挤不出灵感,但我那里有好几部外国的恐怖片,不只日本、韩国、泰国,连欧美的都有,泰半都是台湾电影市场尚未引进,你无法在外头戏院瞧见的恐怖片喔,内容极其血腥、极其骇人、极其紧张悬疑…”
他挂上了
引猎物入笼的人畜无害笑容。
“等奥斯卡没事了之后,
范医生到我那里,和我一起观赏恐怖电影。”
范黄黄险些就要点头子,就在这时,诊所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抱着受伤兔子进门的哭泣小女孩,瞬间将她的注意力移转开来,并让她突然清醒地想到了…
他是个男人,一个她最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而她刚刚居然差点就要点头,答应到他家看电影!
这个姓石的男人有种很可怕的说服力,她要当心!范黄黄如此告诉自己。
于是她走到门边为他打开大门“送客”二字再度出现在她眼底。
OK!他很识时务,摸摸鼻子挂上了无所谓的魅笑,暂时退场。
来
方长嘛!石梵告诉自己,而且他想要的“东西”这辈子还没有失手过的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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