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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叶扁舟,轻晃晃地飘在九曲湖的湖心。

 “划呀划,划到南海国,南海有个海龙王,挖了二里母龙潭,栽下一匹木头马…哎呀呀,马吃啥?驽马恋栈豆呀,你呀你有什么豆,我呀我有绿豆、河诠、花豆、四季豆、皇帝豆、谈豆豆…唉。”

 娇软的歌声轻扬湖面,谈豆豆唱着自己胡乱编的曲儿,两手卖力划浆,左边划累了,再换右边。她也不是认真地划,或轻或重,大多时候还是让小舟逐而去。

 原是排解心情才唱曲,可是唱着唱着,竟还是又叹气了。

 此时此刻,他是否已搭上大船,远赴那好远好远的南海国了?

 她望向九曲湖的东面,那儿出去就是大江,大江再过去二十里才是码头,在这里根本就看不到船队,她是让青鸿山脚下的“观海亭”给骗了。

 想也明白,青鸿山怎能看得到海?就算爬上了山顶,极目望去,还得先望过弯弯绕绕的九曲长湖,再婉婉蜒蜒越过大江,坐上得起大风大的大船,挂了大帆,不知航行几个月,才能到他所去的南海国啊。

 她竟妄想在这儿遥送他,一定到湖边,她就哑然失笑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见到几艘小舟泊在岸边,或许是天气不好,船家不知哪儿去了,她只好先松了缆绳,打算划回来再付钱。

 她划了老半天,累了;湖面好静,偶有丝雨飘落,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游兴,她拿手拨了拨水,干脆躺下来好好休息。

 雷震震,响在远方的青鸿山上;打船板,拍击出沉缓的波涛声,除此以外,再无声音,静谧得有如去年的冬天…

 咚!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就在这个安静得令她气闷哭泣的湖上,他吻了她。

 他以为她喝醉了,睡了,大胆而温柔地印下他的吻。

 她是醉了,但她没睡着,迷茫茫间,睡不睡,却忽然掉进了最不可思议的绮丽梦境里。

 她怎敢醒呀!因为只要一醒,梦境就会破灭。她继续闭眼沉睡,任他火热绵密的亲吻下断地熨贴在她的瓣上,偶有那么狂野的舌尖舐,她的心就要悸动得狂颤;她很努力地压抑着不去回应他,他也极度抑制地吻着她的、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额,密吻就如同此刻的绵绵雨,轻轻地洒落她的脸庞,她浸润在他的柔情里,以为这就是幸福。

 他吻了好久好久,直到他的热泪滴落,烫痛了她的脸。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梦醒了;她睁眼看他,他却没注意到她醒了。

 他拥着她,一双眼只是遥望枯黄山头的青鸿山,湖上寒风阵阵,吹得她心头苍凉无比。

 也就是在那时,他下定了决心,停止这逾越得过分的一切吧。

 啪答!一颗豆大的冰冷泪珠打上她的脸颊。她抿了抿微瓣,由回忆中醒转。啪答,啪答,更多从天而降的泪水个不停,无法停歇了。

 下大雨了,是该回去了。她爬起身子,头脸衣裳一下子就了,她抹掉眼前的热蒙水雾,举桨往回划。

 划了两下,小舟不但没有移动,反而往东边漂去。

 她拚命划桨,急速的水还是带着小舟漂走;她望着船边突然变得混浊的滔滔滚滚湖水,当下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

 来自青鸿山的山洪爆发,九曲湖成了首当其冲的渲所在,她身处其中,无异是渺沧海之一豆,滚落里头就不知所踪了。

 嘿!这怎么成。她还要再活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呢!纵使为情所困,但她怎能不明不白死去?这样一来,她狠心拒绝端木骥就没意义啦,而且万二让木头马以为她想不开投湖自杀,岂不害他一辈子良心不安?

 呵,不知他会不会为她披麻带孝,行子侄之礼致哀哦?

 她开心地笑了。瞧,没有木头马她一样活得很好,等她回宫后,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她得拚命划,划呀划,划回岸边,划回宁寿宫…

 事与愿违。她眼睁睁看着湖岸成排的桃花、柳树、亭子从视线消失;她看不到青鸿山,看不到天空,看不到方向,四面八方皆是重重雨幕,她完全不知何去何从。

 她手一松,浊马上冲定桨木,一会儿就漂得无影无踪。

 她呆呆坐在大雨里,全身已经透,大扑来,小舟剧烈摇晃,忽高忽低,她的心也忽起忽落。

 笑死人了!天朝皇太后自个儿跑出来玩,却是沉尸湖底,说不定尸体让鱼啃光了浮不上来,从此谈太后失踪成为千古奇案。

 她咧嘴笑了,雨道热泪却是随之滑下。难道这辈子总是随波逐,让外在决定她的命运吗?她能不能自己掌舵,决定自己的航向?

 泪水雨水织,她蜷缩起畏寒的身子,无助地飘着。

 “谈豆豆!”

 她继续哭着。真是奇怪,怎么雨声听起来像某人的声音了?

 “豆豆!谈豆豆!”那声音显得十分焦急,仍不放弃地大声叫喊道:“老祖宗!你在哪里?快回个声啊!”她差点跌落小舟!只有一个人会叫她老祖宗,她好想念他!

 “我在这里!”她马上抬头,激动地望向茫茫雨雾。“我在这里!有没有听到啊?我在这里…”喊到最后,叫声竟然变成了号啕大哭。

 原以为她足够坚强,人前,她永远带着笑脸让所有的人放心;人后,深宫独处也好,只身困在九曲湖也罢,她就变回一颗脆弱不堪的小豆子了。

 唯有他,总是能振奋她、让她的心飞扬得好高好高…

 “阿骥!阿骥!你在哪里?”她放声哭喊,但湖上除了万马奔腾似的雨声外,却是再无回应,她哭道:“呜呜…我一定是作梦了…”

 果然是作梦。滂沱大雨里,一艘小船划破湖面千万道错的涟漪,穿出了厚重雨帘,出现在她的眼前。

 端木骥坐在上头,正使力划桨,看样子是在努力接近她。

 呵呵,是木头马耶!他还穿着绣金麒麟朝服,一对剑眉皱得特别神气,那双毒龙潭好忙碌,一边得注意水,一边还要往她这边看来。

 但水势太过急猛,打得他的小船偏了方向,他又要花更大的力气转回来,好几次她都以为他要让头给带走了。

 “阿骥!”她惊慌大叫。

 “豆豆!坐好,不要动,我过去了!”

 端木骥说完,就下朝服,踢了朝靴,噗通一声跳下水,溅起了她有生以来看过的最大一团水花。

 “啊!”她吓得尖叫,还好马上看他冒出头颅,双手划动,奋力地在波涛汹涌的湖面游了起来。

 她一颗心提到了喉头,眼泪进个不停。老天!他是不要命了啊!她还好好的,不需要他奋不顾身来“救”她呀…

 少了小船的累赘,他反而游得又快又准,即使被水冲开好几次,终于还是攀住了她的船板,奋力一翻,就爬上了船。

 小船剧烈摆动,她想也不想,马上抱住他伟岸的身躯,放声大哭。

 “阿骥!你干嘛呀!要死了啦!呜呜…”

 “别着我叫魂,我还没死!”他不得不推开她,坐起身子,放眼寻找,问道:“桨呢?”

 “呜,漂走了。”

 他回头,他驾来的小船也不知漂到哪里去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定下心,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这里离岸太远,他都没把握和急搏斗了,更不可能拖她游回岸上。

 “我的老祖宗啊,你就是会惹祸。”所有的念头,化作一句轻叹。

 谈豆豆怯怯地抬头,又怯怯地垂眼,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

 他一定又要骂她任了。要骂就骂吧,她不会跟他吵了。一想到他刚才奋勇泅水的惊险画面,她就要浑身发抖。

 “你吓坏了?”

 “没有。”她咬住下

 “你有。”他摸摸她的发,凝眸看她,所有的担忧在顷刻间化成了万缕柔情。“豆豆,你担心我。”

 “哼,马本来就会游水,我担心啥呀?”她嘴硬道。

 “马是会游水,但小豆子不会游,我怕到时要大海捞豆,可累了。”

 她心头一震!他那是什么眼神?是雨太大了吧,雨水掩住了他向来霸气横飞的剑眉,眉眼弯弯的,变得慈眉善目了?

 “你你你…”她竟找不到适当的话回嘴。

 “你想送我,就正大光明跟着皇上一起来,何必偷偷摸摸跑到这边?”

 “你怎知道我会到这里来?”被他说中心事,她心脏扑通跳。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老百姓被『观海亭』骗了吗?大家辛辛苦苦爬上山,却只能看到九曲湖,那亭子里面刻满了怨气冲天的文字,下回有机会你自己爬上去看。”

 “那不会叫官府改个名字啊?”

 “本王都想好了,而且打算亲笔题书,就叫淹豆亭。”

 “呵,你腌什么臭酸豆,我都快被淹死了…”

 她绽开笑容真心头却是忽地一酸!是的,她就快被淹死了,她好害怕;而他为了平息她的恐惧,在这风雨飘摇的小舟上,不但安慰她、拥抱她,还刻意逗她,让她忘了哭泣。

 真的好喜欢这样熟悉的斗嘴感觉喔。好聚,就该好散。她愿留住此刻的笑容,就算淹死了,也会含笑九泉的…

 “你不是去南海国了吗?”她低下头问道。

 “你走丢了,我还有心情出使吗?”他仍故作轻松语气。“万一人家国王问候我天朝皇太后,你叫我怎生回答?”

 “我们这样会漂到哪里?”

 “南海国吧。”

 “我们没水没食物的,怎么去?”

 “我可以抓鱼,也会看月星辰辨别方位,你就负责接雨水吧。”

 他越是逗她,她越是想哭,好怕再也没有机会和他斗嘴下去了。

 “端木骥,我们会死吗?”

 “不会,我会保护你,安全送你回去。”

 她宁可不要回去!她差点口而出,突然“碰”地一声,她身子一晃,小舟船板登时裂开,大量江水涌了进来。

 “快!起来!”他马上拉她起身,脚步跨出,便踏上了泥地。

 “我们上岸了?”她心头骤喜。

 “不,这是大江中间的沙洲。”他扶住双脚冻得僵硬的她,极目四顾。“往那边走,我们还可以撑一阵子。”

 原来他们已经从九曲湖进大江了。大江水势更大,翻涌奔腾,有如天摇地动,她差点站不住脚,他紧紧拥住了她,一步一步带她往前走。

 大雨未歇,江水急,混浊的巨夹杂树枝、落叶、泥沙,不断地从脚边翻滚过,甚至还有整株树干来势汹汹地撞过来。

 他们相拥站在沙洲的最高处,仿佛处于暴风雨中的孤岛,她无助地看着江水漫了上来,淹过倒下的芦苇丛。

 “也许…终究是逃不过…”她好悲观。

 “我二弟知道我往九曲湖过来,他会找来的。”

 “他要是找不到呢?”

 “我作鬼也会找他算帐。”

 “呵。”她轻轻地笑了。“平王爷,不能作鬼还是这么霸道啊,会讨人厌的。这样吧,我作鬼就拉着你…”“你不会死,我会保护你。”他语气还是很强硬。

 “我真没想到,最后竟是跟你在一起。”她心头溢出酸酸甜甜的滋味。“对不起,我连累你了,是我任害了你…”“我再说一遍,你不会死。”他瞪着她。

 “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让我把话说完嘛。”她执意地道:“待会儿水淹上来,你别理我,只管游出去,有空的话帮我去看我爹…”

 “谈豆豆!你别再说丧气话!”他按住她的肩头,用力吼她。“我绝不、绝不扔下你一个人!”

 他的话撕开了她心底深处仍在淌血的伤口,瞬间情绪崩溃。

 “你还不是扔下我一个人走了?!”反正要死了,她干脆全嚷了出来。“你要走也不走得干脆点,回来干嘛呀!我自个儿沉到江里喂鱼也不关你的事!反正你到南海国了,接到消息都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就算你过了十年二十年再回来奔丧我也不怪你。算了,我不指望你烧香拜我,你从来不肯跪我的。我看呀,哼哼,你只会往我墓碑踢上几脚吧。”

 “你再胡言语,我真的会将你踢昏。”

 “踢呀!我一头昏死最好,到了间,我变鬼就有神力了,再换我一脚踢你回…”

 “够了!”他暴喝一声,猛然俯脸,以堵住那张乌鸦嘴。

 他要煮了这颗蹦得令他发狂的豆豆啊!他全身轰地燃起烈焰,任再大的雨势也浇灭不息了。

 这次,他不再浅尝,而是霸道地以舌启开她还想唠叨的小嘴,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她软甜的丁香小舌,再捉弄似地挑动勾引,一再地卷那根本就是摊呆了的柔滑舌,尽情地品尝她的馥郁芳香。

 也许,面对人生最后的时刻,什么顾忌都不再重要了,那就让他恣意放胆做出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吧。

 “豆豆…”他的气息吐在她泪雨错的脸上,不住地吻那柔软得令他心醉的瓣。“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回来。”

 她痴了。他在做什么?原来亲嘴不是嘴巴迭着嘴巴就好,还可以这样钻进她嘴里胡搅蛮?明明是野得令她惊心的动作,可她身子很快地燥了,那种想咬他嘴巴的望急涌而上,她也开始寻索他居于弄优势的舌头,小嘴嚅动着,像吃糖葫芦似地往他猛咂。

 “啊,该死的…”他在她嘴里噫叹,小豆子的反应令他火更烈,也更加深了这个仍未中断的热吻。

 她感觉他下男的膨,雨水不再冰冷,而是蒸腾着他的热气;她也浑身滚烫,不住地往他怀里蹭去,徒劳地想要帮他下那过度明显的望,却是让他再度低吼,重重地吻得她几窒息了。

 嘴不再是自己的,身子也不再是自己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松自己,被动地向他的热吻,方寸之间,她的心扬起,仿佛由他引领着,带她穿越了霾雨云,来到了朗朗蓝天之上。

 长吻几乎难以停歇,直至绵的舌吻得累了,犹停留在彼此的瓣上,绵密下绝地细吻着。

 “为什么…回来…”她微微气,无力地呢喃道。

 “我回来,是因为我想你。”他轻轻咬她的

 “吓?!”瓣肿肿麻麻的,原来他是想回来吃她吗?

 “我也需要你。”

 “咦?”不必吧,他什么都有了。

 “豆豆,我爱你。”

 大雨倾盆而下,大江奔不止,天地万物依然正常运行,但她的心,停了。

 雨声狂骤,涛声澎湃,她的心,好静,好静,静得像是一泓深潭,他的话是一颗石子,往里头投掷出最响亮的一圈涟漪。

 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有她,她的眼里也有他,她的仍留有他的男气味,那么刚,那么霸气,她完完全全融进了他的气息里…

 突然之间,她拿起右手食指,进嘴里用力咬一口。

 “你做什么?!”他急忙拉开她的手。

 “不痛,一定是在作梦。”她困惑地摇摇头,又抓来眼底的那只大掌,照样吃了他的食指,用力咬下。

 “唔…”真是有够不温柔了,他痛得龇牙咧嘴,急忙虎口逃生,出指头给她看,吼道:“别咬我的指头,痛的是我!”

 “可是…”她呆呆地看着他指头上的齿痕。

 一定是作梦了。她举起手,仰脸抚向近在咫尺的俊颜,拿手指划着他浓黑的眉毛,感受他坚眉骨的轮廓;再按了按他的鼻头,捏了捏,摇了摇,嗯,有呼吸,是活生生的人没错:指头再往下,按住了那缓缓扬起角的瓣,他吐了一口气,吹走她依然游移不定的指头。

 一定是作梦了。不然她这样欺负木头马,他怎么不生气?她再痴痴地抚向他的脸颊,触手刺刺的,这是男人的胡子,也许早上才刮干净的,她还可以看到一点一点的须,她想到了曾跟他争辩过女人不长胡子的事,不觉逸出了一抹微笑。

 一定是作梦了。她再大胆往下摸,滑过他糙的下巴,溜过他的颈子,扯住他透的衣裳,雨这么大,都拧出水来了,他了那套又保暖又亮眼的朝服,只穿着中衣,会不会冷啊?

 她心头一凝,明知逃不开兜头淋下的大雨,她还是为他拉拢衣襟,怕他冷着了…

 衣衫拉掩之间,她视线僵住,无法移开挂在他前的香包。

 “这个?”她直了眼,扯出那枚被他赢走的香包;这是她的手工,她不会认错的,她的手微抖,颤声问道:“你、你不是扔到茅坑里了?”

 “舍不得。”

 一定是作梦了。他喜欢她喜欢吃的藕粉糕,他舍不得丢掉她亲手做的香包,还贴身挂在他的颈间…它这样贴着他的膛有多久了?

 “豆豆,你不是作梦。”他握住她那双怀疑的小手,柔声道:“是我,端木骥,我在你的身边。”

 “阿骥…”她的热泪涌出,哽咽难言。

 雨好冷,他的手好热,他的热度传到她的心底深处,暖和了她。

 “豆豆,你没作梦,我爱你。”

 她泪水难,心深深地被震撼了。

 原来,难以克制的热吻,不只是突如其来的念;无法压抑对他的思念,不只因为他是一个可以带她出去的好心侄儿;对他那件袍子的依恋,不只是丢了可惜的惜物想法;而许许多多难以解开的矛盾挣扎,更不只是纯然身分地位的差异;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掺进了她从来就不敢想也不敢说的爱意,就让所有的事情变得棘手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爱她!他们彼此相爱!她却是笨得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

 既是相爱,千山万水也要回来,更不该强忍分离,而是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他地久天长。

 急漫过脚踝,冲刷着脚下的泥土,彼此都感觉到生命的快速失。

 她泪水了又。老天好狠!才让她尝到甜美的爱情滋味,转眼就要夺走了吗?或者本来就是送给她一个临死前的大大犒赏?

 “怎么办?怎么办?”她紧握他的手。

 “别怕。”他凝望她。“咱们这辈子不成,那就下辈子了。”

 “阿骥,到了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你的子。”她流泪笑道。

 “好。”他心满意足地往她瓣柔情一啄,也微笑道:“我用抢的也要将我的小豆子抢过来。”

 “呵,不用你来抢,我自己会送上门…”

 “大水来了。豆豆,别怕,抱紧我的脖子。”

 “啊!”她才伸长手环抱他的颈项,脚底就被淘空,急滔滔,毫不留情地猛烈冲刷他们所站的沙洲。

 身体浮起来了,她赶紧闭嘴,可是大水猛往她眼睛鼻子灌入,她呛得咳嗽,手一松,身子就沉入水里,但随即就让他的左臂捞起,她也赶紧再度抱紧他的脖子,不敢再动。

 在波涛汹涌的大江游水本来就不是易事,更何况他身上还挂着一个她…她是累赘…念头乍起,她便松开了双手,打算逐波而去。

 她马上被他捞了回来。她不去抱他,他就以左臂紧紧圈着她,另一边右臂还得奋力保持漂浮的状态,她感受到他极为吃力的奋斗状态,忙又抱回他的脖子,任热泪掉落滚滚大江里。

 “傻瓜,我们一起游出去。”他叹了一声。

 她瑟缩在他怀里,很冷,很累,但也安心得像是窝在最暖和的被子;她明白,他正在拚命挽回两人的性命,他会守住保护她的诺言。

 若还是免不了他筋疲力尽的那一刻,那么,阿骥,放心吧,她也会陪他一起踏上奈河桥的…

 “平王爷在那里!”

 有如听到天籁,在风声、雨声、急声中,竟然出现了人声。

 他们正过一艘兵船旁边,剎那间,船上丢下了十几道绳索,端木骥没抓着前头的绳索,使力不着,身子便带她沉进了水底,就在她以为即将葬身隆隆不绝的洪水时,突然觉得他们正在快速游动,原来他抓到另一道绳索,正由船上兵丁拉了过去。

 得救了!

 她又呛得咳嗽,差点又松开手,他马上拿左手抱紧她,右手仍紧拉着那道救命绳索。

 “有木!跋快拉呀!”船上兵丁惊慌大叫。

 不堪大雨冲刷,青鸿山土石崩落,十数树木连枝带叶滚落大江,随着急遽的水速度漂来,就像是一群横冲直撞的水上猛兽,根本令人无从闪避,甚至坚固的兵船也怕被撞出大来。

 谈豆豆根本看不到什么木,只觉绳索催命也似地急拉,却是避不开轰轰滚滚的如雷怪声,碰!身子一震,她以为她被弹飞出去了,稍一定神,发现她还是让端木骥紧抱在怀里。

 “快…快抓住绳子…”他喊道。

 两人已来到船侧,她依言抓住,却发现一直拚命求生的他竟然松开了她、松开了绳索,整个人被江水漂走了。

 “阿骥!”她震骇不已,直觉就想放手去拉他,然而兵船垂降而下的兵丁已快速抱住她的,不致让她跌落。

 “豆豆…”他浮沉在大江里,曾经深邃柔情的眸光变得涣散,角微微向上牵动,似乎还在呼唤着她的名字,身体过的水面出现一条血河,红的鲜血混在滚滚浊里,显得格外怵目惊心。

 “阿骥!”她几晕厥。老天!是他替她承受了木的撞击啊!

 “你们快救他!”她已被拉到甲板上,马上又扳住船舷,疯狂地搜寻那已经沉入大江不见的身影,一颗心绞痛得快要撕裂出血了,只能不断哭叫道:“阿骥!快呀!快救人啊!阿骥!阿骥!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我求求你不能死啊!谁快去救他啊…”端木骅和几个谙水性的兵丁早就拿绳索绑在腋,另一端由其他兵丁牢牢抓紧,一个个噗通跳下水去救人。

 “阿骥…”她哭倒在地,浑身颤抖得无法自己。

 大雨渐渐小了,天地依然惨黯,波涛万里,奔到海不复回。

 *********

 定王府。雨过天青,风和丽。

 谈豆豆黑着一双空的大眼,目不转睛地凝视上的端木骥。

 可怜的乖侄儿,惨遭木撞击,左小腿骨折,头壳破了一个大,命是捡回来了,但人仍然发烧昏,三天三仅依然不醒。

 “娘娘,你该去休息了。”定王妃来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肩头。

 “对不起!对不起!”只要见到端木骥的家人,她就自责不已,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他是为了救我,王爷,王妃,对不起…”

 “娘娘,这不怪你。”端木行健温言安慰道:“我们阿骥向来只顾别人,从来不顾自己的性命,我早就怀疑有一天他会累死在勤政阁。”

 “你别看这孩子目中无人,神气得要命。”定王妃坐到沿,温柔地摸摸这个长大了的孩子,笑道:“他很贴心的,每次回府就从前头找娘找到后头,就是要让我安心。他从小到大都不让爹娘心,唯一不听话的事就是不肯娶…”

 端木行健赶紧揪起老婆,偷偷指着目光呆滞的小太后。

 任谁都看得出,尊贵的她苦苦守在这儿,这已经不是自责歉疚可以解释,而是对上的男人放下极为深重的感情了。

 “她这么爱阿骥,这样的媳妇儿也不错…”定王妃抹泪道。

 “她可是咱的太后嫂嫂啊。”端木行健头痛不已。

 “娘娘,喝碗瘦粥吧。”端木骝捧来一碗热粥,脸色凝重地道:“你三天不吃了,总得垫垫胃,免得伤了。”

 “我不饿。”

 “你再不吃的话…大哥醒来,他会不高兴的。”

 “唔。”谈豆豆茫然捧过粥,茫然喝了一口。

 “启禀太后娘娘,宫里有事禀报。”端木骅刚由皇宫回来。

 “说。”

 “宝贵说,贤妃和淑妃娘娘为了抢一盆可做脂粉的玉簪花,已经闹了两天。她说娘娘生病不见任何人,她们竟然还想闯寝宫,宝贵已经快挡不住了。另外,有一批放还回家的宫女等着娘娘赏赐说话,若娘娘不去,她们会很失望的。”

 “嗯。”谈豆豆茫然舀了一口粥,举到边又放了下来。“去跟宝贵说,我下午就会回宫。”

 “遵旨。臣马上派人回话。”

 “娘娘,不如你就先回宫休息吧。”定王妃不忍她疲惫王极的脆弱模样,又劝道:“阿骥没事了,这里有这么多人照看他…”

 “王妃,求求你。”谈豆豆红着眼眶,哀求道;“让我多看他一眼。”

 “唉,好吧。”定王妃怜惜地她的头发。谁说这孩子是太后?根本就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嘛。

 谈豆豆放下热粥,又去牵那只三天来始终紧握的大掌,也不管有人在场,就将脸颊偎了上去,不住地亲吻着,哀伤地流泪问道:“阿骥,我们活过来了,可你为什么不醒呢?”

 屋内其他四人眼睛都直了!原来,这一对的关系远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亲密暧味,这…这可该怎么办啊?太后该不会被搞大肚子了吧?

 “唉,又在叫魂。”虚弱的声音缓缓地吐出。

 “阿骥!”谈豆豆惊喜大叫,猛摇他的手,更是快得泪不止。“你醒了!你醒了!你睡得这么久,简直要我的命了!”

 “老祖宗,我被你吵醒了…”端木骥仍然十分疲累,只是微微睁眼,手掌让她握着,正好顺手抚拭她的泪水。

 “你没摔坏头?你没忘记事情?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真吵…”端木骥凝望她的泪颜,就是拿她没办法。

 他本来还迷糊糊睡着,隐约听到爹娘弟弟谈话,他知道,他再不醒不行了,这颗傻豆子会累坏的。

 他好心疼,却是没力气爬起身安慰她,只能以指腹为她轻柔拭泪。

 “你撞得头破血,我好怕你会忘了我。”谈豆豆犹不敢确信地哭道:“你快说,我是谁?你不说我就会一直哭啊!”“谈豆豆。”他很想找一块帕子举白旗投降。

 “呵!”她收了泪,绽开甜笑。

 “我不会忘记你。”他拚着老命帮她抹泪,拿指头当作自己的亲吻印上她的瓣,柔声道:“更不会忘记我们下辈子的约定。”

 “呵呵。”

 “回去休息。”他也想休息了。她是存心谋害亲夫,吵得他破掉的头更痛了,干脆直接下令道:“去把该做的事做完。”

 “呵呵呵!”谈豆豆精神百倍,马上眺了起来。

 她抹掉眼泪,拿手心脸颊,拍拍皱掉的衣裳,转身就走。

 “我回宫了。”她简直是跳着出去的。

 被掠在一边的四人看得莫名其妙。原以为会有一场绵哀怨、难分难舍的感人对话,结果竟又是例行的吵吵闹闹,小太后真的…很孩子气。

 可娘娘好大的威力喔,竟能摆布得咱端木老大无可奈何!

 等等!什么是下辈子的约定?四人面面相觎。这是一段天理不容的恋情啊,娘娘还要把该做的事做完…吓!难道他们打算殉情?!

 “我护送太后回宫。”端木骅虽然才下了勤务,马上跑出门。

 “我安排家仆轮看顾大哥。”端木骝也紧张地到处找人。

 “果然还是不肖子啊。”端木行健只是摇头。

 “呜,给我孙子啦!”定王妃拿帕子抹个不停。

 爹娘弟弟又在吵什么?端木骥累得再也无法说话,闭上眼,嘴角带笑,什么都不想了,只待养好身子,就要提前投胎到下辈子了。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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