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身入贼薮(上)
池屏州下辖五县,地势西⾼东低,凤屏山在州西通淼县境內,为丛山的主峰。凤屏山方圆百里,西⾼东低,主峰八面蹉峨、四围陡峻、直揷云霄,从主峰延伸下来的百余条山梁形似凤凰展羽,远远望去整座山就如屏风一般。
近傍晚时分,于滇带着众人落在凤屏山主峰东面一座凉亭外,陶勋被放出来同瑞王、李幡站在凉亭旁,⽩莲教的众人在一旁看着。
这里地势较⾼,视野开阔,虽已过了中秋,仍有一派美不胜收的风景,向下远眺,但见山中⾼松、怪柏翠盖相盘,古树、老藤苍虬
绕,寒气沁侵人⽑骨;山溪形成的瀑布有千寻落差,溪⽔飞流直下落下声如奔雷惊怒隆隆传来;山林中不时有鸟兽惊走,对面山脊上麋鹿成群地在山石中跳跃嬉戏,山涧轻鼯飞度、鱼翔浅底;远处山峦被斜
镀上一层金⾊,河流时隐时现波光粼粼。
陶勋沐着山风,诗兴大发,道:
闲到西山览凤屏,萧烟杳霭远层林。
绿荫渐薄辞枝浅,霜⾊新浓⼊甸深。
秋岭羁云仙客意,残
夕照楚*。
结庐石上观泉落,旦暮逍遥把素琴。
“亭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兴致作诗?此⼊贼薮,只恐再难活着看见京城了。”瑞王站在旁边哀声叹气。
“哼,什么他妈的仙客,要不是你撺掇王爷没事送药给老乞丐,我们也不至于承他仙客好意变成阶下楚囚。”李幡恨恨地骂着。
“李幡,不许
讲,要不是老神仙的照顾,本王早被⽩莲教的妖人所害,还有你⾝上的伤不也是老神仙为你治好的么?你应该心存感
才对,怎么能忘恩负义心生怨怼呢?”瑞王一边疾言厉⾊地骂他,一边讨好似的向于滇赔笑,全没有半点皇家亲王的风度。
陶勋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瑞王的⾝份在半途歇脚时公开,碍于君臣之礼他不好对这种没骨气的表现说些什么,李幡的表现反倒赢得他的赞赏,舍⾝护主,威武不屈,很有古仁人之风。
于滇哈哈一笑:“哈哈,不打紧,本来跟莲台寨约好明天上午到,路上赶得急,从兖州到此处只花了大半天,刚才已经发了讯号给山寨,等会山寨接应的人一到我就要走了,你们再不对我发几句牢
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老神仙要走?本王还想奉请您到王府供奉,求老神仙一定要答应。”
“我重回红尘本已不该,到了该回去的时候怎么可能再有留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对了,我还欠你一份人情,你说我该如何报答你?”
“啊,些许小事不值得老神仙挂齿,小子离家⽇久,思念⽗皇和⺟后,要是能回家拜见他们就好了。”瑞王小心翼翼地回答,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呵呵,这事容易办,我答应你。”于滇语出惊人,吓得⽩莲教⾼手脸⾊大变,连李幡也转怒为喜,只有陶勋没有反应。
“老神仙说的话肯定算数,我们现在就启程可好?”瑞王笑逐颜开地说。
“启程?启什么程?”
“您不是说送本王回家吗?当然是启程回京城。”
“哦,我答应了别人把你送到凤屏山
给⽩莲教,要是把你送回京城岂不是食了前言?这万万不行。”
“可是,老神仙您刚刚明明答应了…”
于滇止住他的话头,笑道:“送你回家省亲别有妙法。”他从袖中菗出一个画卷长轴,展开来有一丈多长,画上尽是山川地理,右角画着繁华的京城一景,画面左侧的云端有一条青龙隐现其中。“你只需集中精神注目青龙,那么就能如你所愿,不过我要提醒你,回到家中不能留恋不归,慎之,慎之。”
⽩莲教徒松了口气,瑞王和李幡都大失所望,连接过画轴的意思都没有。
陶勋上前收起画轴,对于滇道:“瑞王殿下⾝份尊贵,无端遭受此难,
命朝不保夕,以至有不能生见⽗⺟之恨,您是神仙中人,受人恩惠回报的时候应该急人之所急,以雪中送炭为先,怎恁地小气拿幅画就要打发,不怕人聇笑么?”
于滇笑骂道:“好个同知大人,长得貌似忠厚,实则牙尖嘴利,张口讨利,我可是听说圣人不言利,看来你读的诗书都化作了臭庇。”
“我是商人家出⾝,并不觉得言利有何不妥。”
“看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我便再大方一些。”于滇再送瑞王一块⽟佩,道:“此⽟佩能救命三次,把你要救的人的住所姓名和生辰八字用朱砂写在⻩纸上,再贴到上面即可,一个名字算一次,不过依我看你多半用不上,留着以后兴许有用吧。”说着扫了旁边眼睛里放光的⽩莲教徒一眼,补充道:“此宝你贴⾝收蔵才有效,旁人拿去反成惹祸上⾝的符引。”
瑞王喜不自胜地接过这块救命⽟符塞进⾐襟里面,心里觉得踏实许多,吩咐李幡从陶勋手上接过画轴收好。
不远的山径转弯处响起脚步声,很快出现一支全副武装的军旅,士卒一个个虎背熊
、气势汹汹,手里拿的是朝廷制式兵器,⾝上穿的是边镇锐卒的制式⽪盔,一⾝的装备比內地卫所士兵还要精良得多。
队伍前头是一名骑矮马的将领,大半张脸被头盔盖住,露在外面的大嘴巴上留有一道深深的刀痕,红⾁翻转煞是醒目,眼睛中放出闪闪凶光让人莫名恐惧。
⽩莲教二十四名刺客中为首者名叫张铲,他
上前道:“慕容师兄,你怎么来了?师⽗呢?”
“师⽗下山亲自对付知州张臻老贼,临行前嘱我接应你,他对小王爷十分重视,千叮万嘱不容有失,我怎敢怠慢,接到你的信号后便亲自带领两百精锐前来接应。”慕容焙眼睛看向瑞王,抱拳道:“你就是瑞王殿下吧,恕本将军甲胄在⾝不能全礼了,山行辛苦,本将军特意为殿下备了顶小轿,天⾊不早,请立即上轿。”他手一挥,队伍里奔出两个轿夫,抬出一顶⻩缎敞篷的简易软轿落在地上。
于滇道:“且慢,余显儒没来,他手上的东西应该放在你处吧?”
慕容焙不敢在他面前倨傲,翻⾝下马拿出一物双手奉上:“东西在此,请老神仙查验。”
于滇接过去收好。慕容焙眼睛落在陶勋和李幡⾝上,问道:“他俩是何人?”
张铲奋兴地指着陶勋道:“这是我们路上意外捡到的,本州马上就要上任的同知陶勋,另一个是小王爷的护卫李幡。”
慕容焙皱眉道:“你办事怎么留个尾巴?还有,为什么不缴了陶勋的剑?”
张铲尴尬地瞅了于滇一眼,答道:“这个么…都是老神仙的意思,不过你放心,他们都被制住⽳道,服了药,谅也翻不起风浪。”
慕容焙向于滇道:“家师不⽇回山,老神仙要不要回寨等候呢?”
“不必了,我的事已了,该回去了。你代我转告余显儒,不要以为会点道术就了不起,自古倚仗道术造反的都没有好下场。”于滇说完这些话,留下脸⾊变成酱⾊的一⼲⽩莲教众驾起霞光飞快地消失于天际。
慕容焙没好气地下令:“把他们三个套上头套,缴了狗官的剑,把他们两个绑起来拖在我的坐骑尾巴上,打道回寨。”
陶勋没有反抗,任他们捆绑。山路崎岖不平,被套住脑袋后更难走,加上慕容焙受了于滇的气将怒火发怈在他们⾝上,陶勋和李幡一路上受了不少苦,瑞王自⾝难保噤若寒蝉,⻳缩在软轿內庇也不敢放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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