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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节
 晚饭后我早早便睡下了,第二天醒来,有种特不‮实真‬的感觉。回来了,我竟真的就回来了,之后一连三天,有琴渊果真如他所说没有来打搅我,我却整⽇的蒙蒙,浑浑噩噩,三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书房发呆,看着来福进进出出的忙活伺候,不知该如何与他开口说要带他离开的事。

 之前的笃定竟有了犹豫,不知此次回宮是错是对。

 来福从小伴着玲珑在宮里长大,与我不同,这皇宮等同于他的家,他或许是想与我一道,但并不表示他就想离开此地。就算不回来救他,有琴渊也不会真的对他如何吧,我似乎犯了个常人都会犯的错误,太自以为是。地球没了我照转无误,来福没了我不见得就会过的没有方向。另一个念头盘旋在脑海中,我是真想回来救来福呢,还是…为了看他一眼而回到这里。

 这个想法令我如被五雷轰顶,掉落万丈冰窟,抖出一⾝⽪疙瘩,猛地左右甩头急于摆脫。

 正巧来福端着只小巧攒盒进来,见此状,小跑过来,把攒盒至于桌上,担忧道:“主子,您怎么了?”

 我歪头看他一眼,叹了声,往桌上一趴,拳头抵住下颚,幽幽道:“没事。”顿了顿,试探道:“来福,你说这玲珑阁,我还能住多久?”

 来福不解:“主子何出此言?这还不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捻了块攒盒中的芙蓉糕放⼊嘴中,自嘲的笑笑,芙蓉糕⼊口香甜,多少能抵消了心內的寒意,待把眼前几块吃了⼲净,我才道:“你是说我该掩在这宮中一角,默默过完一辈子?”来福被我说的一愣,显然他并没想到那么远的事“皇上…皇上对主子…”我打断他说:“你觉得皇上还是很喜我?”来福点头:“那是当然,听闻主子的死讯,皇上整有三天没吃下一点东西,连朝都没上,这可是自皇上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可见他对主子您多…多…奴才也说不好。”

 我冷笑道:“来福,你可知道,这次我陷⼊困境,完全是因为有琴渊他毫无预兆的撕毁和平协议所致。如果不是我运气好,哪还能回得来?而我的死,也不过就值得他三天不吃饭,三天不上朝罢了。你真以为我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来福一时无言以对,面露愁⾊。

 “如今他为了要娶魁星的女皇连后宮也撤了,你想过没有,新皇嫂可会容忍我的存在?”

 来福张了张嘴,却终是毫无头绪的默在一旁。

 许久之后,我叹了一声,觉得时机已到,刚要张嘴,却听门外有太监尖声通传:“皇上驾到!”

 我眉间一沉,心知要起⾝驾,却还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来福见状连忙先扶后拉,拽了我到门前一同跪下,轻声关照道:“主子,不管以后如何,您得把眼前先应付过去,皇上的脾气您也知道,您对他好一些,总是没错。”

 我憋闷的嗤了一声,点点头,算是允了。

 明⻩⾊锦绣龙袍一角晃进我的视线之內,有琴渊带着一脸笑意把我搀了起来“这几⽇可曾休息好了。”我吩咐来福上茶,一面回道:“还好。多谢皇上关心。”

 有琴渊挥退了众人去院內守着,走去我书桌前坐下“这几⽇你老是闷在书房里头,怎么也不去外头走走?”一见摊着的文房四宝,问道:“在写什么?”

 我猛地把桌上的宣纸菗走,飞快的做一团捏在手里,搁在⾝后“没写什么。”

 有琴渊收起笑容“给朕瞧瞧。”

 不是商榷,而是祈使。

 我也知如此遮掩毫无用处,不如大方些,把纸团往他面前一扔:“给你就是了。”说毕走到一边架子上菗了本书,往榻上一躺,自顾自看起来。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烟⽔寒,相思枫叶丹。‮花菊‬开,‮花菊‬残,塞雁⾼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他顿了一顿,又念道:“又见桐花发旧枝,一楼烟雨暮凄凄。凭阑惆怅人谁会,不觉潸然泪眼低…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读一句,我便心酸一处,眼睛虽看着书,却不觉了眼眶,想起许多事许多人,好似放电影般,在眼前一一掠过,似有似无的叹了一声,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边了。

 有琴渊柔声道:“易儿,可是还在怪朕?”

 “没有。”我头也没抬“皇上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我又如何会怪你,怪你是个好皇帝?”我自嘲的笑了笑,却已无心看书,阖上,丢在一旁。

 这时来福端茶进来,他搁下茶,偷偷对我使了使眼⾊,还没呆⾜一分钟,就被有琴渊打发了下去。

 房內又只剩下我们二人,他在我面前坐下,似是一副打算与我好好谈谈的摸样。

 我坐起来喝了口茶,放松心情道:“皇上今⽇怎么有空过来?”

 “刚下朝,闲来无事,就来看看你。”

 “闲来无事?皇上真是爱说笑,如今您大婚在即,两国合并所需处理的琐碎事务,再加上前线战事已起,您不该是分⾝乏术么?”

 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一年未见,易儿还是如此牙尖嘴利。看你如此,朕倒是放心不少。”

 我偷偷在手臂上狠掐了一把,提醒自己别再被他的甜言藌语给骗了过去。

 我想了想,坐直了⾝体,认真道:“皇兄,我觉得以目前这种情况,我再住在宮中似有不妥。”得先想法子搬出皇宮才行,住在宮中诸多不便,离危险分子有琴渊太近不说,我要想出个宮,简直比登天还难。万一书文闻人翼哪天突发奇想的要来看我,闯宮总是件危险的事,他们又不悉此地的地形,只怕打草惊蛇。

 有琴渊自然是不乐意的,強词夺理道:“有何不妥,一家人住在一起,天经地义。”

 “皇兄也算一代明君,如此的话怎也说的出口,一直以来但凡皇族子嗣,年満十五岁便要出宮立府,如今我已十七还赖在宮中,自然不妥。”我看有琴渊想要开口,便阻了他继续说:“当然,这并非最主要的原因。其因还在新皇嫂那边。”

 “谨华?她有何问题?”

 “皇兄你为了娶欧谨华,连后宮也散了,自然不该再留我于宮中。”

 有琴渊沉下脸:“你是我的皇弟,与后宮妃子如何等同而语?”

 我笑了一笑:“皇弟?现在我又是皇弟了?”

 有琴渊咳了一声,撇过头去。

 “皇上何必自欺欺人,我们之间的那点事,当初连晋王都是知晓的,魁星他们又怎会不知?女皇不同于寻常女子,自是不会与人分享丈夫。就像你不会与人分享子同个道理。如今你却要继续将我留在宮中,对于女皇来说,又该如何代?告诉她我只是你的皇弟?但如果只是皇弟,已是这个年龄,却又为何还要住在宮中?对于此番种种,皇上可有想好一个很好的理由?”

 有琴渊被我说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微恼道:“朕自然想过。朕会告诉她,如今朕只有这一个弟弟,又是历劫归来,再加上从小⾝子便虚,朕不放心,我想她能够理解。”

 “如果这些是实情,那女皇必定能够理解。只是…如果皇兄想要在她眼⽪子底下…”我冷冷笑道“别说她不会同意,就是我,也不会。”

 有琴渊拉起我的手,合掌道:“易儿,朕的心你难道还不明⽩?”

 我看着他诚恳的表情,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真会以为他有多么爱我,多么在乎。

 我憋住一口气,努力平复口吻,淡淡道:“明⽩,如何会不明⽩。”

 他将我轻搂⼊怀,喃喃道:“朕不想再离你那么远了,听闻你的死讯,朕这里,就好似被挖空了,⾎淋淋的,实在是…很痛,很痛…”

 能有多痛?那么痛,怎么不去死!

 这样的话,我只能在心底嚎叫,面上还要装的凄凄艾艾,我见犹怜。

 “我在外头也是常常想起皇上。”这却是实话,有琴渊的影子总是时不时在我眼前晃动,不止是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更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大约是与书文长的太像,寄情于斯,每每想起他,总是心情复杂,不是爱也不是恨,只是想起。“皇上,如果这次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会不会有一点的后悔?”

 “会。”有琴渊答的倒是毫不犹豫“原本现在开战就并非好的时机,当初那样做,就是朕实在等不及三年之约,想要他们马上带你回国。谁知…是朕太过自信,以为他们定能护你周全,没想却害了你。好在你没事,回来了,不然…朕真不知…该如何…”

 我沉默不语,静静听着,最后柔声说:“皇上,让我出宮去吧。你不是担心我吗,只怕我在宮里,才是真的不‮全安‬。出了宮,也还是你的易儿,不会变的。”

 皇帝也是男人,经不住软语温软。最后还是同意了让我出宮立府,晚上他自然是想留宿在玲珑阁,又让我以如今局势不稳,做事不能出格为由挡在了门外,我心里寻思着,这个理由大概能撑到女皇嫁过来为止,不由心情松了许多。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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