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恩仇 (四 上)
此战杀敌三千俘获敌军主帅以下将士五千有余自己损失却不到四百。对洺州营而言可谓成立以来未曾有过的大胜了。待战果清点完毕整个军营立刻
声雷动。
按照大唐的军功折算规矩临战当先破阵者记功册勋两转赏钱十吊。阵前斩**者册勋一转赏钱五吊。斩不⾜以级者可记录在册下次战斗累加。或者折算赏钱抵消。俘获敌军的功劳计算方式与斩等同。而洺州营只出动了五千兵马平均算下去相当于每个人都了一笔小财也难怪弟兄们不得意。
王飞在战斗中被安排在第二攻击梯队基本上没捞到什么像样的对手。但是他为人聪明见领军破阵的好处落不到自己头上了立刻转而求其次。带领本部兵马迂回到敌军侧后堵下了上千俘虏。一番折算下来他该得的功劳不比张瑾等人少多少。因此自觉
杆子硬说出话来都透着几分豪气。“瞧瞧瞧瞧这才叫打仗。老窦那家伙以为光凭一张嘴巴忽悠就能把天下忽悠到手。这回咱们就给他个教训嘿嘿。让他后悔去吧。后悔也来不及了没地方找药吃!”
“是那是那。跟着程将军打仗就是过瘾!”一名刚从山西招⼊洺州营没多久的小卒带着沉重的乡音附和。
“想当年咱们就不该投靠窦建德。那厮
本就不是个成大事的人!”有人想起过去了事情来忍不住低声感慨。“要是当年教头带着咱们…。”
“别净扯没用的。”王飞立刻警惕地出言打断。“教头现在是大唐的洺州总管早晚有那么一天咱们还能把洺州夺回来!”
“那是当然!”众人群起附和。打了胜仗大伙心里都很⾼兴。对未来的期待难免就多了些。照这样打下去收复洺州估计用不了太久了吧?平定整个河北可能也就是一两年间的事儿。教头不断立功大伙给着⽔涨船⾼。呵呵当了这么多年土匪最后居然也能搏得一场小小的富贵。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一群兴⾼采烈的人当中张瑾、屠英、刘十七几个⾝影就显得格外孤单。仗打赢了他们是第一波攻⼊敌阵者**当居位。再加上俘获敌方主帅这一条估计在不久之后三人之中至少有一人会跨⼊将军行列…
但是他们几个却⾼兴不起来。反而觉得浑⾝上下有股说不出的疲惫。
这一年多来大伙拼命提⾼自己的武艺没⽇没夜演练场战上的相互配合为的就是给王伏宝报仇。如今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们反倒突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窦建德支持者宣怈仇恨的感觉固然酣畅可酣畅之后呢?人心里立刻变得空
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剩下。
“救救救我!”张瑾的耳朵里一直萦绕着那名少年士卒临终前的声音。窦建德
死了王伏宝所以窦建德该死。而为了给王伏宝报仇大伙又**了更多无辜的人。那么大伙的行为跟窦建德行为有什么区别呢?那些无辜者的家人想要报仇的话又该去找谁?
一连串的问题庒在张瑾心头沉甸甸地令他几乎无法呼昅。他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却现自己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唯一能有共同语言的就是同样的复仇者。可其他几人也跟自己一样目光中充満了疲惫与
茫。
这一刻胜利的喜悦不属于他们。立功受赏封
荫子的望渴仿佛也与他们无⼲。他们活着只剩下了报仇这唯一目的。可人的生活里边却不能仅仅只有仇恨!
韩世旺为人胆小没什么大志向。但是这回紧跟在王飞⾝后也捞了个盆満钵圆。看着站在中军帐外脸上没有多少喜⾊的张瑾等人偷偷拉了下王飞的胳膊小声嘀咕道:“张头怎么好像不太⾼兴?连麴稜都给他抓了他怎么还不満⾜!”
“甭理他。那人心里边除了仇恨之外装不下别的!”王飞冲着中军方向瞟了一眼冷冷地道。
“嗨!何必呢?咱们现在活得不是比当年在老窦帐下还滋润?”韩世旺耸了耸肩很是知⾜地说道。“包括咱们程教头现在调兵遣将都比当年放得开手脚!”
“那当然!”这一点王飞心里深有同感“当年咱们一旦打了败仗几万人的活路就全断了。所以教头表面上看着不着急心里边肯定有所顾忌。而现在咱们背靠着大唐偶尔打输一仗又能怎么着?补⾜了兵马器械重头捞回来就是!”“是啊是啊!”韩世旺连连点头。“大唐国就是有钱。你看咱们的铠甲器械全是崭新的。要是还在窦建德手下混恐怕甭指望窦建德给咱们装备咱们不供着他就烧⾼香了!”
“嗯。所以呢教头这一步是选对了。当年张老当家就说过投奔人得投靠个屋檐⾼的。人家才不会处处防着你!”王飞笑了笑将嗓音庒低了些总结。
不光是他和韩世旺两个感觉到了洺州营上下的变化。其他弟兄或多或少也觉了一些。大伙
头接耳纷纷得出了前途越来越光明的结论。不觉忘记了临行时对
儿老小的牵挂转而积极地替大军的下一步谋划起来。
有个别人极其为乐观⼲脆建议程名振趁热打铁一举夺下窦建德的老巢永年带领大伙建立不世之功。但是也有人比较谨慎建议程名振见好就收以免窦建德**急了回师反咬。
大伙的所有建议程名振都乐呵呵的记了下来。洺州营是一个整体也是他今后在大唐立⾜的
本。所以一切能让底下人觉得有归属感的手段他都不吝尝试。然而具体到下一步的打算上他却有着自己的想法不准备受任何外界影响。
此番东进朝廷没给洺州营制定任何具体目标。所以对程名振而言此战实际上是大唐朝廷给洺州营安排的一场实力测试。假如战果不是很理想的话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內恐怕洺州营上下再难得到表现机会。假如战果过于理想的话恐怕很多烦恼也会接踵而来让他这个洺州大总管左右为难。
作为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青人程名振心里不可能没有让自己的功名富贵更进一步的望渴。但作为一个历经磨难的绿林头目他心里又有着乎寻常的谨慎。换句话说他不想失去目前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哪怕是为了一个更大的目标而做出短暂的牺牲。同时他也不想在官场沉浮中失去自我。对他而言与其依附于某个強者手下做附庸以图⽇后飞⻩腾达远不及把握住眼前所拥有的图个⾐食无忧来得实在。
从裴寂临别时所说的那些话以及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切⾝观察中程名振现一件非常玄妙的事情。那就是太子殿下的地位岌岌可危。那位和自己从未谋面的秦王无论在个人勇武决断力和对武将的笼络能力都远在太子之上。并且为人素有手腕与其作对者很难落到好下场。
这种情况下程名振就不得不小心了。他好不容易才让太子放弃了自己的拉拢所以短时间內不想再出什么风头引起对方的重视。并且他也不想让秦王注意到自己。虽然那个人眼下英明远播但是对于程名振这种家中没有亲兄弟所以把骨⾁亲情看得十分重的人秦王的许多行为令其非常地难以认同。
经历了与张金称、窦建德二人的两次反目之后现在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把自己的命运
到他人手里。他不想属于任何人他只属于他自己。哪怕这样选择仕途会坎坷些职位会低一些总好过时时刻刻仰人鼻息。
综合上述原因此番东进之战就需要仔细把握了。既要让大唐朝廷觉得招降洺州营这笔买卖着实不亏。同时又不能取得太显赫的战果让太子或者秦王对洺州营动心。
像今天这种摧枯拉朽般的胜利绝不能再有第二次。否则非引起其他人的窥探不可。但如何让洺州营变得不起眼并且能保证大伙的全安呢?好像很难在二者之间取得平衡。
没等他将具体如何动作想清楚王二⽑已经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走到帅案前也不行礼。抓下头盔向帅案上一扣气呼呼地说道:“你别在这儿犹豫了下一仗已经有人替你张罗好了。赶紧擂鼓点将吧明天晚上咱们就能在安
城里喝庆功酒了!”
“你是说挟大胜之威直扑郡城安
?!”程名振楞了一下没料到王二⽑立功的心情也这样急切。
“什么直扑啊咱们想扑也得有人肯带兵守城呢!
的这帮烂人跟他们打仗真是赢了也没什么意思!”王二⽑摇了头摇非常郁闷地说道。
“怎么了?麴稜准备戴罪立功去说服城里的守军了?”程名振又楞了一下笑着问道。
王二⽑一边头摇一边冷笑“没有他从场战上逃走的那个女婿半道又转回来了。主动要求举城投降替老丈人赎命!这回你不用废心思琢磨怎么控制战果了。好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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