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虚晃一枪
对岑舂煊咄咄
人的气势,奕匡一下子无从招架,只青筋暴跳,嗓子眼急得冒烟,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像是要噴出火来一般,一时间回不出一个字儿来,心底下早就骂了姓岑的千遍万遍,⾝上的朝服內里更是汗
一片。
岑舂煊哪来的证据?
关键线索还在于直督端方。作为袁世凯亲家和庆-那同盟的外围盟友,端方虽对杨翠喜一案的前因后果并不完全了解,但消息与风声还是听说过一些。那⽇与岑舂一番
谈之后,话题不由自主地便扯到了上面,而端方亦猛然间想起了前次所了解到的消息。
按照盐政专属的管理办法,直隶盐务照例由长芦盐运使管辖,由于盐是极其重要的专卖物资,官府卡得极严,大小盐商若想发财,非打通盐运使关节不可。由于盐商实力強、经济力量雄厚再加贩盐的利润蔚为客观,他们奉献的金额极其庞大,长芦盐运使也由此成为直隶地方最为炙手可热的肥缺。
由于盐运使直接隶属于直隶总督,用不用、用谁不用谁全凭直督一言而决,因此盐商走通长芦方面后,盐运使照例还要与他们一起走通直督这条渠道以求取得庇护,否则轻则丢官去职,重则立案查办。袁世凯和杨士琦两人在担任直督时都曾大肆笑纳盐商贿赂,以便为他们的种种“行为”开方便之门,而盐运使也由他们的亲信出任。袁世凯当政时期,长芦盐运使是其
舅张镇芳。杨士琦继任后。因袁之权势和袁世凯保举时所提的要求,张镇芳依然稳坐盐运使之位。
端方继任直督后,张镇芳便感到地位⽇益不稳。由于这几年地丰硕收益。他早已对这个位置恋恋不舍,因此急
走通端方地渠道。很多人都暗示他,若是想保住这个位置非下大笔钱不可,他故而在公关上下⾜了脑筋,除了一方面准备了大笔钱财之外,另一方面也准备了为端方解忧的美女那个杨翠喜。在介绍的时候。他不无得意地说道:“这原是段香岩准备奉献给振贝子地,后来风声太紧,振贝子也不敢要,卑职就让那盐商好生养了她两年,出落的越发⽔灵。这等天姿国⾊,卑职是不敢奢望的,特前来孝敬总督大人。”
端方对女⾊的趣兴不大,且其时正为永平民变和江苏扯⽪案焦头烂额。也就没有顾得上张镇芳的巴结。但杨翠喜和振贝子之间的故事他却牢牢记住了,岑舂煊一问,他便如竹筒倒⾖子一般全说了出来,给“官屠”准备了充⾜地弹药。
听岑舂煊侃侃而谈介绍案情线索。満朝文武都缄口不言,因为这手调包实在太拙劣了。任何一个有心人经过仔细盘查都能发现破绽。!慈禧当年只不过是想力保奕匡过关,再加载振已经以辞职为“谢罪”故而所谓查办只不过做做样子,并未打算动真格。秉承旨意的两位钦差才匆匆忙忙下去“察访”了一番,既未深⼊、亦未全面,无非走马观花,说得结果当然如此糊涂。
就在奕匡几乎已经绝望的关键时候,徐世昌站立出来,讲了句“公道话”:“即便此案属实,振贝子已辞职以谢天下,事实上早得惩戒。皇上方才说不宜常翻旧账,这等旧账臣以为不必翻了。”
“徐中堂所言极是。”一听徐世昌如此说,残余的庆系人马忽地跳将出来,纷纷此起彼伏地表示赞同。林广宇稳坐钓鱼台,脸上挂着淡淡微笑,心里却在思考这幕戏究竟如何收场。
“皇上。”岑舂开口了“既然徐中堂这么说,臣也觉得公允。只是既有新情况,不能不加以重视。振贝子固然已揽取责任,段芝贵以⾊媚上、谋求不法,不可姑息,还得予以核查。”
他虚晃一
,矛尖忽地指向段芝贵,也不知道那边的段芝贵此时是否眼⽪直跳。
国防部尚书铁良表态:“段芝贵现为军职,按军法原则,是否要先停职再调查?”
“这倒不必。”林广宇将头转向荣庆“荣庆,段芝贵一案便由你负责主办,国防部菗调程璧光、噤卫军菗调蒋方震协办,结果报于朕,定要问个⽔落石出。”
荣庆是出了名的耿直大臣,岑舂煊有时还免不了在上位者面前滑头一下,他却一条道走到黑,只认死理。其他两人,程璧光也好、蒋方震也罢,都是军界要员且又不是北洋系统出⾝,与段芝贵并无直接关联,因此也异常得力。
“臣遵旨。”铁良和荣庆齐声应答。
“端方,财政部同样出派专员,与查办那桐案件一样,看看段芝贵掌军多年有无经济问题,一并查实告朕。”
“奴才遵旨。”
“散朝…”王商拖长了声音,已软成一摊烂泥的那桐被噤卫军簇拥着扶上马车,直奔颐和园而去,端方随后也
有成竹地坐上另一辆马车尾随而去。
…
散朝后的当天晚上,奕匡忧心忡忡,也顾不得忌讳,与载振一道乔装后雇了辆普通马车便直扑徐世昌府邸,一路上不停催促“快快快!”
“徐叔。”进门后,载振一见徐世昌地面孔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磕头“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呀。”
“振贝子,快请起,请起!”徐世昌手⾜无措,忙不迭将载振扶起“这又是何苦?”
“徐叔,听我阿玛说今⽇上朝岑舂煊又揪住我的旧事不放?”
“唉…”奕匡一声长叹,老泪纵横“菊人兄,我们⽗子算是气数尽了…”
王爷何出此言?”徐世昌一边将两人
⼊书房,一边驾“不管什么人来。都说我不在。也不能告诉他王爷和贝子在我府上。”
“早上上朝之时,若不是你那一句公道之言,咱们⽗子说不定今儿个也要奔颐和园而去了。”奕匡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道。“真想不到哇,兔起鹘落,这事居然变成如此…”
徐世昌苦笑:“王爷,东北开省之时我也在那,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能跑得了?帮您就是帮我自己。哪里敢当言谢两字?”
“不然,皇上对你极信任,岑舂煊和你关系也算客气,你定然是无事的,我们…”
徐世昌打住了奕匡地牢
:“端午桥前几⽇有没有和王爷通过声气?”
一听徐世昌说起这个,奕匡⽗子俩脸刷地红了。老半天,奕匡才腆着老脸道:“前几天是来过一次,说有人要查他在张勋案中地责任。我琢磨着这事已归岑舂煊管了就没揷手。只推说人不在,让载振说了些宽慰话对付他,后来好像气冲冲走了。”
“唉…王爷“徐世昌连连跺脚。“火烧眉⽑之事您怎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打发呢?”
“也怪我见识不明。一心想着尽量不要和岑舂煊这冤孽直接产生过节,満脑子能避则避地念头。再说张勋的任命主要出于小德张。端方在这事上没多少责任,我便想着等案情呈报上去后再找皇上求情也不迟…哪想到这厮反咬一口。“
“王爷,这您却做错了,午桥原本和岑云阶并不和睦,山西那时曾经⽔火不容。硬生生地将他推到了对方处岂能不生事?人家正愁没突破口下手呢…”徐世昌一脸惋惜样“我就是不知道这事,我若是知道,半夜三更也得把端午桥给追回来。”
一番话说得奕匡更是后悔不已,连连跺脚叹息。
“徐叔,我就想不明⽩,端方为什么要攀咬那桐?他们私
不是还可以地么?”
“振贝子,私
好不假,可再好的私
也敌不过位子和银子啊!端午桥急
自保,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的,别说岑舂煊指使他攀咬那琴轩,便是攀咬你我,说不定也是轻而易举。”
“那现在怎么办?那琴轩还在颐和园呢!”
“人被狗咬一口后并不一定要咬回来。”徐世昌宽慰两人“咱们想其他办法。”
“徐叔有什么妙计?”
“王爷,如这案子办不好,那琴轩攀咬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啊!”徐世昌没说什么妙计,老半天才挤出这一句,脸⾊
沉地可怕。
“就是最怕他这个。”脸上那桐可是掌握着他不少的证据,如果也像端方一样攀咬,恐怕真要出大问题。
“今天上朝时分墙倒众人推,那桐和段芝贵恐怕保不住了,王爷恐怕得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徐世昌分析了一下说道“以我地识见认为最好让他不要说话。”
徐世昌这话却带有三分蹊跷,什么叫“最好不要让他说话”那桐都去了颐和园,哪有什么办法控制?载振机灵,一下子就明⽩了徐世昌的用意意思,当下用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问道“咱们是不是要将他…这样?”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现在情况危机,顾不得考虑再三。”徐世昌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没说赞同也不反对。
“真要这么做么?”
“第一,扳倒了那桐,端方的心结便了,他和岑云阶之间
易的本钱也用光了,王爷到时候不妨再找他谈一次,心平气和道个歉,午桥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这事没准就这么算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哪能说断就断;第二,梁士那里,王爷还是要着力安抚,他也是为了自保才出此下策,王爷拔擢他多年,恩情尚在,不能骤失人心。”
载振揷话:“徐叔,这厮如此反⽔,哪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便宜他。官制改⾰方面,原本众人有个动议,意思邮传部掌管轮、电、邮、路四大政,又有
通行银为羽翼,权力太大,建议分拆成邮电部和
通部两块,各管一摊,皇上也有这个心思,那琴轩当时极力反对,还和荣庆等人吵了起来。今⽇他们落井下石,未必没有这个恩怨。所以王爷要支持这个方案,和戴鸿慈、荣庆等人达成谅解。最后的一点,即便梁士能出任尚书,他也只能出任邮电部或
通部一个部地尚书,无形中等于削弱了他能够揷手的范围。”
“好极,好极,我就知道菊人兄肯定有办法,这手明升暗降玩得漂亮。”
“第三,该让岑云阶出的气还是要出,段芝贵肯定管不住,那琴轩也只能牺牲了…”
“可他和本王这么多年的
情啊…”奕匡两眼汪汪,几乎要哭出声来。
徐世昌对载振使了个眼⾊,后者会意,劝导说:“阿玛,咱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难保,还是先保住自己要紧。再说如果咱们彻底倒霉,那叔同样逃不了,不会更好、只会更惨。既然横竖都是惨,咱们索
就成全了他,只要保住了阿玛,那叔他们家也才能安然无恙。”
“振贝子说地有理。如果连琴轩都扳不倒,岑云阶肯定咬住不放,王爷恐怕更加被动。还是要拿出丢车保帅、壮士断腕的决心
办之。”徐世昌极力劝说。
商议来商议去,奕匡终于点头应承,载振定下一条计策,准备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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