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卿究竟何名 生乃是佳幸
隐娘听他说的这话,冷笑道:“不说此事还好,今夜若不是你手下留情,只先挑那些和女子睡在一处的敌人取其
命,以至耽搁了功夫,何至于让那么多的青⾐鬼漏网,若一上来,只有虎王一人,我二人哪用得着受这么重的伤。”
说到这里隐娘又冷笑了一声方道:“你以为这些青⾐鬼离妇人远远地就未犯⾊戒吗?真是可笑,若不是这些人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怎可在教內被拨为青⾐?只因任了青⾐鬼之后,需去看管御灵台,教主下了噤制,这⼲人尽皆不能行
,方才有昨夜之举,你却天真地以为这些人还有些天良。”
说完,走到厅內央中,将其深埋石中半截的铜炉一脚踢开其盖子,对着张⼊云说道:“你且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再来定夺这伙人是不是该死。”
张⼊云见那铜炉盖子只一被掀开,內里也是一阵香气飘出,虽是一个味道,却远没有方才所饮下的⽟露浓郁。走近跟前一看,直把他一⾝毫⽑俱都立起,原来那铜炉內悬放了一个蒸笼,而蒸笼里竟按四方位,摆了四个只拳头大小的婴儿在內。张⼊云万不料这世上还有人行此兽行,瞬时两眼睁地通红,脖上的青筋也是
暴起。隐娘离得他近,只觉张⼊云一⾝的杀气已如利刃般四散开去。
过了半晌,方听得张⼊云一字字地道:“这到底是些什么的东西,这伙人难道是在这里吃人吗?”隐娘见他语气神⾊变地厉害,也寒声道:“那倒不是,这是圣灵⽔也叫婴儿汤,算来只是你刚才所服圣
的最次一类的药底子,这伙人因是监药的,所以能用这些药底子来补⾝。”
张⼊云听得隐娘的话,一时口里只喃喃地念叨着“婴儿”“药底”二字,陡然大喝道:“这明明是人怎么说是药!我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孩子?”隐娘他竟对自己大喝,心里不由有些着恼,但想到从前自己的过恶,气势也不由地馁了,只轻声道:“我若猜地不错,你只管看看那本帐薄就会明⽩。”
张⼊云忙即伸手抄起地上的帐本,打开一看,里面尽写着某年某月从何处或买或骗或劫掠而来某女子,里面竟还登录着每一位女子的生辰八字,再往后翻,却又写是某⽇某时,该女子生了男女婴儿,养得百⽇后竟写着⼊药二字,其上还用朱笔将那孩子的生辰给勾去。那老厚一本帐薄其间写了怕不由几百位女子,而后的婴儿,更是可达千人。期间册上満是朱笔勾销的痕迹,张⼊云知道,这每一笔勾去的就是一条人的
命。看到后来,一双虎目已是満含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此时耳旁却想起隐娘的声音,只听她道:“这些妇人都是被教中看中的极有灵
骨的女子,旦被劫到此处,都是及时被喂食各类的灵药,以助长她本⾝的
基,之后再依法力准算时⽇与教中男子
合,所产下的婴儿,皆是命数奇佳的灵童,只在这里培养百⽇后,即⼊炉炼取灵
。你方才饮下的却是正是此物。这药来地太过珍贵,其药
也是奇佳,可解万毒,又可活⾁生肌,再重的伤害但凡尚存一口气在,即可救得活人命。人若常服了还可长生…”
她说到这里,却只见张⼊云右手一摆,止住了她的口,忽地左手暴起,立将地上一名已被打伤的青⾐鬼提在手里,虎吼道:“你明明是个人,可心肠怎能如虎狼一般地凶残!”那名青⾐鬼被他铁钳一般的手掌,钳住了脖
闭住了气,此刻只在空中浑⾝
抖挣命,那里还能回答得了他。
张⼊云看着他本来仍自狰狞面孔,此时却已换了一副虚弱不堪的表情,満眼里都只是讨饶求命的神⾊。不由地将头一低,叹道:“死吧!”说完,只听卡擦一声,手中劲使,已将那青⾐鬼的喉咙扭断,随后就扔过一边。那青⾐鬼却一时不得死,又在地上挣扎了半⽇方才气绝,死时一⾝地臭气,原来只因他是气绝⾝亡,临死前不由地庇滚尿流,
档內満是秽物,其余的妖徒,见了这恐怖的一幕,想着不久就要轮到自己,中间竟有不少人开始呕吐起来。
果然张⼊云慢慢行至每一个人的⾝前,一一只有右拳将其脑袋打成稀烂,他此刻心肠刚硬,仍是那些妖众怎生求饶,也不曾留情,只片刻间一⼲残
,悉数都被他击死。待将所有都除尽之后,原来他才刚换的一⾝新⾐,却已是沾満了妖
的⾎
和脑浆,加上他此时一张扭曲夸张地面孔,实如一头恶鬼一般。隐娘虽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不想眼前的少年,竟会在盛怒之下变地如此嗜⾎,一时也心惊的说不出话来。
哪知张⼊云杀完人后,竟走到隐娘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寒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座洞府內的事情,你即知道地如此清楚,是不是也曾做过这样的兽行?”
隐娘见他说着话时,一⾝的杀气竟如要将自己的呑没一般,不由也
起她的凶
,亦目⾊冰冷的看着他道:“我若是做过这样的事又怎地?是不是你也要像对待这些人一样,把我给打…”她话音未落,却见张⼊云一行热泪已是流了下来,不由把她惊地呆了。
原来张⼊云与隐娘朝夕相处三个多月,虽这长一段时间以来,隐娘每⽇都对他呵责备至,但在张⼊云看来,隐娘只给过他张⼊云好处,却没有怠慢过他,虽是他腹內有隐娘下的蛊虫,但这么长⽇子以来,隐娘也没有趁机要挟过他。隐娘的年纪又大过他不少,在他眼里实是如同姐姐一般的人物,更有甚者,张⼊云亦拿她同自己已去世的⺟亲做比较。今番知道隐娘和这些人本是一
,而之前又做过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怎能叫他不伤心
绝。
隐娘没想到张⼊云竟会如此,一时惊地呆了,心也软了下来,她不忍再看张⼊云伤心的表情,只脸一偏,嘴里黯然道:“我以前在教中专门负责暗杀和夺宝一类的事务,杀的人比虎王要多的多,先时你也听到了,我为了一男子才叛教。不然,若现在还留在教內的话。只怕做过的恶事比你现在看到的,还要令人发指的多。”
她说这话时,口里虽強硬,但语气却先自软了。再看张⼊云面⾊时,却见张⼊云正在一旁用⾐袖拭着泪⽔,虽是脸上被⾐袖上的⾎⽔弄的一蹋糊涂,但眼角间却止不住地露出笑意。一时只把隐娘看地心头一堵,竟当场怔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在二人这般忘我良久的凝视时,却忽听见⾝旁传来了女子凄厉的尖叫声。
二人听有女子惊呼,忙止了神⾊,回头察看到底发什么何事?
原来此时地上的昏
多时的一众女子,已然醒了有大半,众女子只见眼前尸横遍野,満地皆是残臂断骨,如何不惊。只是这里尚能存活人世的女子,都有自己一番遭遇,各行各⾊的表情皆有。
有那胆小怕事,靠
逢妖人方能活到现在的,看的妖人死的如此惨状,却是惊叫连连,真把人叫的心惊⾁跳。有那心思缜密,用极大智慧才活下来的,却是冷笑不已,心內虽喜,却又担心隐娘二人也是虎狼之辈,自己才出虎⽳又⼊狼窝。有那忍辱负重,受尽苦楚,却硬生生凭着大巨的耐力方留存下来的,见妖人⾝死,却是快呼不止,直恨不得上前食其⾎⾁。再有那仅凭天生丽质,容貌夺人,已至那等凶暴忍残的妖人都舍不得杀害的绝代佳人,却是看的呆住了,只默默留着泪,不敢言语。人群里只那两个双胞胎异于常人,众人虽在那里形态各异,却是如同与自己没有关系一般,只勾直勾的坐在那里,眼中如视无物。
张⼊云看得这班女子,却是眉头一皱,心里大感头痛。正在他犹豫之际,却见隐娘在他⾝后一拍,催他道:“此地乃是险地,现已过卯时,虽是冬⽇里天⾊起的晚,但我们此时回去也已是很不全安了。
张⼊云听她说的此话,忙把眼怔住了,面带惊异道:“我们走了,那这些妇人怎么办?难不成你要让她们自己在这里等死?”隐娘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她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若以张⼊云的心
,只怕不把这一⼲女子全送到全安地界,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当下隐娘也不言语,只俯⾝将那散落一地的金银珠宝拢在一处,对着那一⼲妇人道:“此时洞內所有的妖人,已被我二人悉数杀死,你们不要害怕,我们绝不会伤害你等,这里有不少珠宝,你们各自分了,赶快离开此地吧,此处终是险地,妖人的
徒也时有巡查,恐不多时就会有别处的恶人探访到此,到时你们想走却都走不成了。”说完便
拉了张⼊云起⾝。只是张⼊云哪里肯挪步,隐娘见他不动,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头也跟着大了起来。
果听得张⼊云说道:“你怎可以这样,却将这些妇人留在这里不管。你明知外面就是崇山峻岭却要让这⼲女子往哪儿逃?而且她们适才都受了天璜珠的照耀,俱都受了內伤,如此怎能行得远路。”说到这里他又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不是还有很多生了孩子的妇人嘛,只怕还有不少婴儿,我们赶快去探寻一下,既然到此境地,总不能不去相救。”说着反倒拉起隐娘的手
往外行去。
隐娘听了他说了这一大段的话,每听得一句,她就头大一分,到了最后听张⼊云说完,只觉得自己头大无比,眼前一晕,本已是一⾝的內外伤势简直就要马上发作。只怔怔地看着张⼊云,脸上已然是呆住了。
张⼊云见她发傻,也知道隐娘此时实有难处,不愿行此一举,只得柔声道:“腾姨,这些女子着实可怜,若我们今番不救她们,只怕⽇后她们还要再落苦海。如此临危不救,这和我们亲手害人有什么分别,你也是⾝为女子,总能体会这些女子此时的危难吧!”
隐娘见张⼊云竟首次在人前唤自己腾姨,却只是为了救这般形同废人的女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眼里却是快噴出火来,只当他言及自己也和这些人都是女子,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由心一软。叹了口气之后,方冷笑道:“我先前只知你笨的可以,却没料到你竟如酸丁一般的愚腐。你即知道这般人已受了天磺珠的伤害,就该知道其中的厉害,连我二人都已受了內伤,何况是这般不懂一点武艺,又是手不能提担的妇人,别的不说,就算是这些人⾝上无伤,又怎走的远路。你力气再大,能提得了这十几个人吗?”
说到这里,却见张⼊云已是揷口道:“所以我才说要出手相助嘛,再说我若愚腐,那你就是虚伪,你明知道这些女子行不得远路,何之于再给她们银子。不如给她们一人一把刀自尽,才是正理,眼下有你我二人在此,总能想出些办法来的。再说,若要我弃之不理,却实是难以做到,做人要是如此,还不如不做了的好。”
隐娘听他又是一番大道理又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为了救这些女子,哪怕是死了也无冤了?”张⼊云听她话里似有转机,忙堆笑道:“我不是圣人,说什么舍已为人的话,却是骗人,但做人起码要遁天理,尽人情,非到万不得已,我终是要试一试的。”
隐娘听他又说道“试一试”这三个字,猛想起先前张⼊云⾝在危境,却替自己与虎王相斗的一幕,一时心思竟坠在当时张⼊云音容笑貌里。一时大脑一热,竟开口道:“即如此,那就暂依你一言,不过话得说清,若对我有妨碍,我却提了你就走,到时你若再阻拦,我就先把你制住了,事后你可别再有冤言!”
张⼊云听她肯出手相助,一时大喜过望,忙道:“就依你,只是到时你可不得只稍出意外就心生反悔。”
隐娘刚才话一出口,就已后悔,今又见竟敢再来与自己讨价还价,一时气恼不过,上前就是一脚,怒道:“贪心不⾜的家伙,得陇还想望蜀吗?你先管管你自己吧,你现下一⾝的伤,再不快点静养调理,恐要生出一场大病。还敢管我是不是心生反悔!”
张⼊云见她发怒,虽不怕她变卦,却担心到时隐娘不肯出力。只得隐忍,当下却转过⾝子对着众人道:“我二人现在就护送众位出此险地,只我二人现在也是有伤在⾝,能不能成功护送大伙到全安的地界,却是难说,现在还望众们能快点起⾝,随我二人一起行动。”
那一众的女子,此时听了张⼊云的一番话,又见他一⾝的⾎污,都惧怕了他,纷纷你望我,我望你,不置可否。
隐娘见张⼊云说话和气,却是一点也不在窍要,心里已自冷笑。后又见一众女子脸上露出不信任的神情,虽是心里嘲笑张⼊云,却也不自觉的恼怒起来。人
救,而不自救是她最看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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