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双云终际会 虬龙显神威
到得午时,二人都各自从歇息处起了⾝,主人家早已是摆下了丰盛的筵席款待二位恩公。那祝家有的是钱,加意准备之下,更是比往⽇丰富了十倍,张⼊云虽已是二十岁的年纪,但満桌的菜却是一个也不得认识。內里有盘菜模样甚是清淡,自己吃着却甚有滋味,问那祝公子,却回道这菜叫做什么西施⾆,仔细问了问,原来只这一小碟,却是用那百十只云燕的⾆头做就的,一时皱了眉头,便是住了筷子。
再看那林浮羽,却是并不避讳,虽是个道家打扮,口里却是一丝不忌,什么西施⾆贵妃酒,但凡不是孔雀胆,却都是下了他的肚子,且吃相竟比张⼊云还要难看三分。一旁伺候的婢子见这老头比张⼊云还要有馋相,却是止不住的脸上挂了喜⾊,若不是知道他是家中贵人,只怕还要乐出声来。
说来也不怪林浮羽,他自幼就跟随师傅出⼊江湖,那六圣门早已是无有一丝田产,二人吃穿用度,全靠⽇常自己劳力所获。他正派之下规距甚多,讲究不得偷盗不得妄取,又是自持⾝份,好多样工事不能拉下脸面去做,是以林浮羽这一⾝服⾊看着虽雅致,但肚子里的油⽔却是更加清淡,此刻他好不容易逮着平生第一大主顾,转眼间便是要得道升天,确是不能怪得他不喜笑颜开,満桌的珍肴只仿佛在和他说着自从以后就要和那穷苦生活说再见,现下安得他不姿意吃喝。
好不容易等林浮羽吃的面红耳齿,各⾊佳肴直上了两轮,这老道人才抹了抹油嘴,终于志得意満,停了筷子,想是因撑的太多,已是不好恭⾝,只将
地直直的斜倚在了
椅上。
而此时的祝家⽗子,才有机会上前进话,一时除了満口感谢之外,言语之中却又留露出对⽇后的担心,有心想让张⼊云多留一些⽇子。当然言语之中,怕那林浮羽难堪,却是连老道人的名字也带了进去。
当下林浮羽用袖子遮掩打了个
嗝后,方开口答道:“祝翁不必担忧,先时我师弟已将那妖狐的尾巴斩去,已是毁了它的道行,⽇后它是绝无法再来
扰令千金的了。且我与张⼊师弟在此也要盘恒些时⽇,一来我二人多年未见,有好些事体要借祝翁贵宝地讨教,二来令千金被那妖狐
得甚深,此时那狐精虽然已被除掉,但令千金⾝子到底是有一番大亏损,贫道于此倒也颇知一二,想将令爱的⾝体打理好之后,再行离去。只是…”
他话说到这里却是嘎然而止,那祝家⽗子已是被妖狐弄的怕了,此时听了林浮羽口里犹豫,却是心里立时忐忑不安起来,忙变了颜⾊问林浮羽到底还有什么祸事?
林浮羽脸上作了一番难⾊,才开口道:“此事本不应说,只是这案子已在路上,不⽇就要下来,姑且说了也不太妨事。”说着便对祝老爷使了个眼⾊。祝海客见了,如何能不明⽩,当下忙喝退了众婢子,只听老道人道个首尾。
一时林浮羽清了清嗓子才道:“按说祝翁乃是大富大贵之家,并不惧怕这些妖力浅薄的小小狐妖,只怪得去年上,尊女婿在安徽府內收受贿赂,又连着更改了本已中榜的两位举子的名额,被人暗中参了一本,已被当今圣上勾了金册,削了祝翁的贵气,且不⽇之下,撤职查办的旨意就要下来。那狐妖因见尊府失了神明保佑,却才敢如此大胆。”
他这一番话直说的祝家⽗子张目结⾆,有信没信的,但二人已是见识过真妖怪的,此时听林浮羽说的有首有尾,却也不能不信,只是天上掉下来这一场横祸,如何叫这祝老人不惊惧。
此时反是林浮羽安慰二人道:“其实尊女婿和令千金反了原藉归隐未尝不是好事,祝翁富有家财,人生只需过得逍遥,何必疯魔于仕途,虽是富贵乡,却安不是那虎狼⽳?”
一时听得祝海客倒是不住点头,他本是⽩手起家,能有如今的富贵,早已知⾜,于那什么大家富家的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只是小女儿刚脫得灾劫,大女儿便又遭难,老人心里着实伤心,当下忙唤了家中贴⾝仆役,备了银两,却是连夜赶往大女儿处。
再说张⼊云,刚才已是止了筷子,后听林浮羽独断,说自己还要在此逗留,却是心里不乐意,未想林浮羽早就看出他心思,只朝着他微笑着略使眼⾊,意示不必担忧。张⼊云心想:“你哪能知道我的一副重担。”只是他为人随和,席上却不说破,只有些闷闷的在那儿候着。
此时又听林浮羽道:“如是祝翁为儿孙担忧不小,那贫道就替祝翁在贵府內设一座十方九曲天罡阵,一来好挡妖孽,二来也好为祝家祈福,永保儿孙安康。只是这阵过于浩大,却是花费不菲。若是之后再能在贵山产⽟泉山上建一座道观,摆了祭坛永久祭祀那就更好不过了。”
祝老爷家资巨万,还有什么比钱更容易办得到的!一时听了,忙就喜笑颜开,再回头又想起,先时曾许诺过林浮羽要在⽟泉山上建一座道观相赠,自己一时为女情急,竟是给忘得一⼲二净,当下连骂自己该死,却是止不住在一旁陪起不是。之后祝家⽗子便和那林浮羽讨教起了十方阵的布置起来,三人说的热闹,却独把个张⼊云丢在一边。
张⼊云此时已是有些不乐意,见三人说话,自己即揷不上嘴,又是不明其中道理,只得在一旁枯坐,好在他耐心不错,一时却是直等宾主三人连讲上了两个时辰,才得罢休。
再看此时天⾊已然不早,却是申时二刻了,再不久就快要到吃晚饭的时辰,祝家⽗子为表心意,却是忙唤来下人,要⼲脆连了晚饭一块吃了。如此一来,张⼊云却是再也受不了了,只得一躬手,称自己有些疲累,
要回房休息。而在此时林浮羽也称自己⾝体有些乏了想要回屋。那祝氏⽗子如此,只为表诚意,实则二人也是疲累不堪,见此也就罢了,直称到了晚间,再来相待。
张⼊云直等到了自己房间,躺在了
上,方才长吁了一口气,一时自感自己不明所以,却无妄落⼊这世俗圈子,好没意思。有心夜里不辞而别,但想到那金燕镖还在夏超光处没有打造好,估且再忍耐一⽇,到了明⽇晚上,他张⼊云却是说不得,只好脚底摸油了。
正在他胡思
想间,又听见自己房门被人敲得轻响,略问了问,原来是林浮羽在门外相唤。当下张⼊云眉头又是一皱,心道这老道人怎么如此⿇烦,自己除妖只是平常事,但累了自己这久时间,却是委实不快。一时又想起那三娘子在自己临行前说的话,却是还没有告诉林浮羽,此时正好得当,便忙上前把门打开了。
待门开了之后,就见林浮羽一副乐呵呵的模样立在那儿,等进屋让得座后,张⼊云还未请教,那老道人却首先开了口:“我知道张师弟此一行当有大事要办,路上并没有功夫在此耽搁,此时必是在暗中责怪愚兄开口就
答应人,不知道是不是啊?”
张⼊去闻了此言自是不好意思说是,忙在一旁连连摆手。
那林浮羽倒是心有成算的样子,当下只微笑着说道:“昨⽇夜里我就有一事要与老弟相商,只为其时忙
,免得说将出来,分了老弟的心。此时我二人正好有闲,却是愚兄有一事要相求老弟,说来此桩事于你我二人两相有益,料,老弟不会不答应。”
张⼊云见他一口一个愚兄,一口一个老弟,说的甚是亲热,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但后又见他说的慎重,不由倒是勾动了自己几丝好奇心。
当下只听张⼊云答道:“师兄太客气了,即是彼此有益,何必如此客套,但说无妨,只要小弟力所能及,无不遵从。”
林浮羽原本就是因为张⼊云生的一副好
情,方敢如此拿稳与他商量这桩大事,他道术不佳,但擅于相人。眼前这少年虽还略显稚气,但只从其气度看来,已非是寻常人物,⽇后恐是要有一副惊天动地大作为的。且喜他
格温和却又意志坚凝,还有一副侠义心肠,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良助,想到此,再无顾虑,只做了其一生中最为重大的一个决定。
于是林浮羽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摊在了张⼊云室內的方桌上。打开来后,却见是个油布包,再打开来又是一层油纸,连着打开了好几层,才从內里取出一卷残破不堪的绢帛,尽展开来后,便回头对张⼊云道:“贤弟只管看看这个,就知道为兄的心意了!”
张⼊云见他翻弄包裹时慎重异常,就已是好奇非常,此时闻他说得此话,便再不犹豫,忙展眼向那绢帛上望去。只目光略一接触,他就已打了个寒战,顿时间如遭雷击,当下百感
集,却是愣在了当场。
过了半⽇,才从其口中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
图解!”
林浮羽在一旁也早已是面⾊变作隆重,当下也是沉声道:“不错,正是这⽩
图解。”
“三十五年前,家师遭妖物击成重伤,临危尸解之际,方才将这绢帛
与我手。我六圣门百多年前遭劫,所蔵道蔵已是大半被毁,家师忙
之中才收得这残缺不全的图解,只因缺了前六式的总纲,是以至今都不能习得这图解,虽知峨嵋教內定有能手习得。但一来家师聇于求人,二来这图解纵是峨嵋教下也非是佳弟子,绝不可研习,是以数十年来只得一直贴⾝收蔵。而为兄自得了这图解之后,只恨自己也是个无用之辈,三十年下来,也是一丝没有进益。我相精于先天异术,知贤弟⾝负⽩
图解绝艺,只是也和我一样,也是所得不全。现下我二人奇遇,当下只看这两残合一,说不准却是能闯出一条路子来,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张⼊云闻得林浮羽最后半句话时,却是⾝子一颤,过得良久方才字字千钧道:“不瞒兄长,弟心里一直有一番心愿,今⽇得兄⾚诚,倘能一展抱负,其有不愿意的道理。”说完却是回⾝下拜道:“今⽇我与你八拜为
,也自今⽇起,你我联手,且看能不能闯出一片江湖!”
林浮羽见此也赶忙跪下与其
拜,喜到极处,却是开怀大笑,再不复平⽇里的诙谐,这六十年的郁闷直到今⽇方得略吐一吐,却实是开心到了极处。
张⼊云见此,也是一阵清啸出世,其声声震瓦砾,把个鄂州城都传了半个,直唬得祝家⽗子以为又有妖物来袭。待闻得是张⼊云房中传来,自以为是奇人呑罡吐气,方才止了心惊。
当⽇,张⼊云与林浮羽却是谢绝一切应酬,只将全副心思用在了这残缺不全的⽩
图解上。
二人全力拼凑,累经夜一功夫,才将这⽩
图解的前二十七解,凑成了二十二解。一时林浮羽见了却是有些灰心,未想到二人如此倾尽心力,却仍是不得完壁。
反倒是一旁张⼊云开导于他,只说道:“兄长不必如此,在我看来,已是弥⾜珍贵了。兄长请想一想,兄只携了这二十余副图解,偏巧又是前二十七解,若是中后两段的话,落⼊你我手中也是无用,何况当⽇传功与小弟的人亦说过,只得了这前二十七解,一样可以修得剑术,当下你我二人已是十得其八,小弟本只十二解都已是自小而今还在获益,何况现在已有二十二解之多。于今之计倒是你我二人先将这二十二解尽习了,之后的,再用小弟设法去姑婆岭走一遭,且看我二人还有没有那机运!”
坚忍不拔正是张⼊云自小千锤百炼得来的功夫,林浮羽虽也是流落江湖数十年,但他却是生
放
,于这一桩事上,反倒不如张⼊云。但他到底也是含辛茹苦数十年,一时只为求全,而心有遗憾,此时得了张⼊云指点,也是一盏心灯点亮,当下却是依了张⼊云的前六式开始演习起来。
自此后,二人只在张⼊云的室內⽇夜不缀的加以演练,林浮羽因有一些俗务,还要偶而走开。但张⼊云爱武成痴,自从那⽇起,却是⽇夜不曾休息,如疯魔了一般,竟连着六⽇不睡,才将这二十二解,尽行弥补绘制而出。另有三解只得了一小半,虽是为防走火⼊魔不能加以练习,但多少也有参照的用处,是以也并一同绘了出来。
再说张⼊云每用到与自己十二式图解参照林浮羽的残帛时候,却是心中
不已。他越往深出钻研,越是体会到当⽇双儿的一片良苦用心。虽是自己所习的只有十二解,但其涉及练气搬运的法门,却达二十解之多。
当年双儿自己想来也只会得二十一二解而已,其时她还只有十四岁,却有这般大的毅力将二十解硬是从中想出自己合练的十二解,只怕是那时她夜夜都要用尽心力冥思苦想,心情动
之下,越是
发了张⼊云钻研这门功夫的心思。而只于此,也尽可知双儿比自己的资质強得百倍了。
如此,他自是份外用心
和着眼下的得之不易秘典,幸得他⾝俱深湛的內力,又是年青精力旺盛,一连六⽇倾尽心力,却是未有伤得⾝体,如若是换作一般人物,此刻怕已是吐⾎成升了。
待张⼊云运动最后一笔将那图解绘好后,终是心气一松,当即便是瘫倒在了座椅上,勉強挣回
上时,却是一头栽倒,随即已是鼾声大作。
待他醒来时却已是第二⽇的傍晚,算了算,自己竟睡了有十五六个时辰。一觉醒来,精神大振,可还没等他回过意来,却早有两个
婢走进房来,一时捧了一人捧了一个托盘进来,见张⼊云已起了⾝,却是上前先奉了一杯茶。
张⼊云此时正是连⽇用心,又睡了一⽇夜,腹內上火,见有茶,却是不客气,先连着一盏喝了下去,未知那倒不是茶,只是略带点花香的温⽔。
一时在一旁伺候的两个婢子见他竟把那⽔喝到肚子里去了,她二人本就是前番伺候过张⼊云捉妖当晚饮食的,知他
子温和,一时忘了防备,却是笑出声来。
张⼊云见了奇怪,问之,方被答那⽔本是给张⼊云漱口用的,而那婢子的手里盘上还有一个阔口的漱盂,却正等着张⼊云净口用的,此刻那⽔却被张⼊云当凉茶喝光了,怎叫这两个小丫头不笑。
张⼊云闻得两人这般回答,他
子恬淡,倒不以不知礼俗而自卑,当下自己倒是也笑了。
那婢子见张⼊云果然
子柔和,心里也喜,便忙出门换了一盏来,少不得又伺候张⼊云漱口,又由另一人奉上早已调制好的冰糖燕窝粥来。他祝家有的是钱,自不在意这些小东西,因林浮羽诓他⽗子说道,自己这个师弟在室內连⽇用心,却是为其宅子里搬布法阵
劳。⽗子二人闻此更感盛心,于是加意的殷勤,便又派了两个合意的大丫环前来伺候张⼊云。
谁知张⼊云只是方才一时早起口渴难熬,方才忘了避忌。此时人稍清醒却是婉言将二人劝退了出去,他知这班婢子也有自己的难处,不便将她们打发回祝家⽗子那里,但自此以后自己却是再也不去使唤着二位二婢子了。
此刻他人即醒了,便忙着自己已将二十二解整理好的消息告诉了林浮羽。
林浮羽这几⽇也甚是辛苦,不但要和张⼊云共同钻研这⽩
图解,还有好些俗务需要自己的打发,其间又菗空为祝家二姐小调制了几位药剂补⾝,并还又打发祝家上下,重新仗量这祝家院子內的各房各舍,因事事都要亲为,也甚是难为了他。
好在他到底是多年的老江湖,近六十年的阅历经验极为丰富,自己懂的自是不必说,就是那不懂的,他也能诌出个七八意思来。
这六七⽇下来,祝家上下倒是见他知之甚多,极为器生于他。后又见他把个祝姐小⾝体调养的甚有起⾊,如此之下祝海客⽗子更是把他当做半个仙人来对待。府內的事务自不必说,就是那⽟泉山的道观,若不是因为林浮羽力称到时要自己亲自择址,只怕此时都已是拔地而起了。
一时等林浮羽见了张⼊云才刚绘制好的二十二解图谱,虽是事先他已有了消息。但此刻将这簇新的绢帛捧在手里时,却仍是止不住的打抖,当下不由黯然道:“数十年的辛苦,若不是贤弟,只怕为兄再过的几十年,这腹中一口冤气也还是不得舒展。”说完即捧着那⻩帛,深揖到地道:“为兄得贤弟之助,真是无以为报,只能在此深谢了!”
张⼊云见其面上声⾊张厉,知道他心里
动实是无以复加,当下也是深揖相谢道:“小弟⽇前只知自己満腹委屈,如今见兄长今⽇才得展报负,才知⽇前自己不过是那井底之蛙,虽自感自己也经过一些小挫折,但在兄长面前却是愧煞小弟了。”
二人都是満腹心酸委屈之人,不想命运之中,竟然得有二云相会的机会,一旦联手,只旬⽇內便得舒志扬眉,当下里惺惺相惜,却又是一番百感
集。
二人虽是眼中无泪,却是満面的苍然。到底林浮羽多年下来,
子更闲淡一些,一时只觉气氛太悲,却是展颜笑道:“今⽇你我二人才刚舒眉,怎可这般辛酸作态,即是好⽇子,该当大醉一场才是!”说完却是⾼呼婢女,只摆宴狂饮,也未叫得那祝氏⽗子,哥俩就在这张⼊云的內室里喝开了。当⽇
杯换盏,直喝了个天昏地暗,⽇月无光。张⼊云本有酒量,但也经不住这般只奔了醉了去的喝法,二人直从清晨一直喝到了傍晚,终于是醉到如同一摊烂泥一般方才作罢。待张⼊云醒时,却已然是到了第二⽇的午时了。
等张⼊云一睁眼,即觉眼前一片天晕地旋,竟连⾝子都站不起来,一时又不好意思声张,只打算在那
上略运些气调理。
哪知门外的二婢却早已守候多时,一见张⼊云醒了,竟忙端来了醒酒汤。张⼊云一时不好意思,正
推辞,却见二人眼圈都是红的,知两人俱是守候了夜一,不便拂其心意,只得趁势略漱了漱口,当下不免说了句:惭愧惭愧,有劳二位姐姐的客套话。
哪知二人竟异口同声的回答,⽇后都已是张⼊云的弟子,师傅说着话却是折煞二人了。
这话一出口,却把个张⼊云惊地跳了起来,再见二女目光诚恳,又绝不像是在作假的样子。没奈何,只得红着脸问二人这拜师的经过。
原来这二女一名惜霞,一名措霞,都是生的极奇伶俐,虽是在祝家里是太太姐小面前的亲随,算来在这下人之中已算是较尊贵的了。但二人都有心计,知长此下去,终是免不了要年老配给别的下人,或是要做那贵人小妾的命运,俱是深恨自己命运不济的。此番见了张⼊云和林浮羽两个奇门中人⼊得这祝家深宅,心有成算,却是早留了心。
恰巧昨⽇二人喝得烂醉一般,席间祝氏⽗子带了祝家二姐小前来探望,却是被那二姐小祝⽟柔趁便拜在了门下。那时的林浮羽正在志得意満,除了怀里的⻩帛,再无大事,闻言却是満口答应。
祝家老爷虽有些不愿,但到底自己女儿已是破了⾝子,且此事在鄂州城里已是多少有些风言风语,⽇后嫁女却又多了一番周折,若要再配了个不好的女婿那可更加委屈了自己爱女。转念想一想,反不如出家来的清静,何况林浮羽早已是拍着
脯保证过,⽇后祝二姐小随了自己修行,定能修的金仙,到时一人得道,连带着他祝老爷也升天,却是一桩美事。
祝海客年老知命,于此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后女儿可在⽟泉山上修行,却是离自己不远,夫
二人倒是可经常与爱女相见,所以想了半⽇终是咬了咬牙将此事答应了下来。祝二姐小也是个有心计的,当即便磕了头拜了师⽗,连带着张⼊云也认做了师叔,一时免不了也受了她的礼。
那惜霞和措霞早有所算,席间见这一场变故,却是纷纷口称也愿意拜在林浮羽门下,以求收录。林浮羽自是随意,而祝家老爷也是心痛爱女,能有两个丫环相陪,自己女儿也要少受好多道门辛苦,当下也是一点头。如此这般,二女却是得偿所愿,只是可惜了那祝⽟彬,一时两个未来行将到手的美人,却是生生给飞走了。
当下张⼊云听得二女这番言辞,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道:“你二人拜了林大哥做师傅,如何连我也叫上了,却把我误以为酒后失言,误受了两个女徒弟。”
当下他心里拿稳,却是头脑里一阵清松,因是⾝上还有些不慡利,便劝二人出室,自己便在了
上打坐收气。
半个时辰后,张⼊云才自
上起了⾝,此时他行功之下,已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因担心林浮羽也如自己一般的吃醉了酒,忙起⾝⼊他的房內查看。
进得屋后,就见林浮羽早已是披头散发,枕头上已是流了好一大堆的口涎,正在那里鼾声大作的睡着呢!只是他怀里还是紧紧抱着那载着⽩
图解的⻩帛,却是一刻也舍不得松手。
惜霞与措霞也随着张⼊云一同⼊得室內,当下见张⼊云几次也没能从老道人的怀里把那⻩帛给菗将出来,再又见他那一枕头的口⽔,只觉滑稽,却是止不住的发笑。
当下却被张⼊云笑骂道:“一⽇为师,终生为⽗,你二人倒好,只在这里看师傅的笑话,这老长时间却怎不见过来帮你师傅打理打理?”
他这话说的虽轻,但听在二女耳里却重,一时有些惊慌,却是忙打⽔为老师傅洗脸净⾝。如此一来,反倒让张⼊云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二人终是女子,这些活还是由自己这个做弟弟才方便。当下又
劝退二人,不想这一回二女却是死活没有答应,一时甚是
练的将老道人打理了个⼲净。
张⼊云见二人都是
手,心里不由一乐,心道自己这林大哥漂泊江湖大半辈子,未想到,到老了,反倒收了三个如花似⽟的女弟子,自此后,却是再不用一人空⾝游
了。想到这里,却也甚是羡慕他。
二婢将老道人清洁好后,手脚不曾停下,又摆了午饭给张⼊云。顷刻间便是那珍珠一样的⽩稀粥和八样极精致的南北小菜摆在了方桌上,正是极对张⼊云这酒后被荤腥敲打过的肠胃。
只是张⼊云吃了一碗稀粥后,心里再无余事,却又老觉着忘了件什么事情。想了好一会儿,忽地急拍了一下脑门,忙丢了碗筷,换好了外服,即刻出门去了。
原来他此时方才想起,自己在祝府內不知不觉已是七八⽇下来,而自己在夏超光那里铸打的金燕镖却早已该完工了,张⼊云这多⽇子没有前去领取,只怕夏超光误以为自己不要,却是冷了对朋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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