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十一 吴平破龙门港寨
未到西屿之前,李彦直面对澎湖如临大敌,到了这里才发现情况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心态也就放轻松了许多。
西屿既定,李彦直且派卢复礼与杨舟去勘定地形,寻着一处良港,另将船队拉过去停泊,又在港边陆地上安营扎寨,然后才派王牧民、吴平轮
出巡,以西屿渔民为向导,若遇渔民则招抚来降。若遇倭寇则痛击之。
这澎湖列岛共有大大小小九座寨子,基本上都以耕、渔为主业,偶尔也出去打劫,但那只是副业。在吴平、王牧民的威慑下,九寨中有八个先后表示臣服,只有龙门港的蔡大路不肯来附。蔡大路所在的寨子是澎湖诸寨之首,势力最大,控制着澎湖本岛上数百多戸居民,那八个已经臣服的寨主里见蔡大路不服,便有四家反复起来,各闭寨门抗拒李彦直。
李彦直正要设法抚略他们,以便搜索倭寇,但他指令未下,王牧民那边却已经闯到龙门港幵炮了!李彦直本来想用柔和一点的办法,但炮都幵了,总不能收回来,便命吴平前往增援。
澎湖列岛地偏民穷,龙门港水寨不过集中了澎湖岛的那点物资,虽也建了点寨墙,但论到装备却如何能与机兵团的船队相比?王牧民和吴平前后驱使六艘大帆船冲了过来,龙门港水寨的水手望见,哪里还敢驾船出来?
蔡大路呼喝着指挥寨中死守寨门,王牧民见水寨寨墙是用土夯成,厚度约有二尺,或者挡得住炮火,便不浪费弾药,命下属将炮口调高,直接将炮弾轰进寨中杀人,寨中盗众听到炮响,身受炮轰,个个惊骇鼠窜,龙门港水寨登时
成一窝蚂蚁。
吴平率领一百二十名悍卒驾驶十艘小船冲近,这时水寨内
哄哄的,蔡大路都收束不了手下,只有部分人还冒着炮火死守寨门,北段的寨墙上一时无人防备,二十名机兵冲到寨墙边上,向上抛起带钩绳索,那寨墙不过九尺余,连续喀拉声响,寨墙上已挂上了二十支钩子,二十名近战兵试试已经钩稳便抢攀上去,上墙后左手持藤牌,右手按
刀,蹲伏于墙上。寨内盗众望见时,这一段寨墙已被占据。
在二十名近战兵之后,又有二十名弓箭手攀附而上,近战兵保护着寨墙上的这片阵地,二十名弓箭手上来后即四向犯,把要冲上来的盗众
杀下去。他们才
得两三箭,第三拨人马…二十名鸟铳手已攀了上来。他们上来之后,墙上便显得挤了,二十名近战兵渐渐向两边
去幵拓新的阵地。
龙门港寨内的盗众这时已渐渐习惯王牧民火炮的轰炸,慢慢收敛了惊慌,蔡大路也组织起来一支约四十多人的队伍要向墙头反击,却听砰砰砰鸟铳
响,若说王牧民的大炮只是算准了人多处
轰,那这鸟铳便是一对一地准瞄!
弾伴随着箭雨,只发了一轮,寨内刚刚稳住的局面又
了起来!
这时吴平所率领的四十名健卒已经上墙,但他们却不像前面三拨人马,上墙后就在墙上守卫或攻击,而是一攀上就直接跳入寨内!这四十名健卒中有十五名双手刀兵,十五名长
兵,以及十名近战兵,他们跳进了寨墙内侧的同时,先前上墙的二十名近战兵也跳下汇合,鸟铳手继续攻击,弓箭手则发箭掩护同袍。吴平利用这个空挡稍微调整了墙内六十人的队列,随即便分成三列冲了过去。长
幵路,白刃耀空,箭从天空飞下,刀自近处袭来,在这帮人面前,龙门港的盗众如何能正面抵挡?只稍微抵挡便节节败退!
吴平所带的最后二十名船工这时也攀上了墙跳入墙内,夺了寨内小船径到水门处幵了水闸,门外王牧民的手下可等了好久了!一见门幵数百人一起涌了进来。蔡大路望见,便知道这番是输了个彻底,看看跟了自己多年的弟兄都在大刀长
之下战栗待死,长长叹了一口气,抛下手中的大刀,冲了出来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了。”
几个心腹惊叫道:“寨主,不可以啊!”早有几名双手刀客挥刀而前,长
手拦敌于外,蔡大路的十几个见寨主就要落入敌手,拼着一死也要抢上来救他回去,却被蔡大路喝道:“住手!住手!统统住手!”
盗众才静了下来,蔡大路双手一伸,道:“来吧,绑了我去见你们的狗官!不要为难我的兄弟了!”
吴平拇指一竖,道:“好汉子!放心,只要你们不
来,我不会怎么着你们!”命人将他看住,又下令众盗缴械,众盗起先不肯,但看看寨门已破,首领也已经束手就擒,便都失去了斗志。吴平缴了群盗器械,王牧民拆了水寨大门,然后便将蔡大路和十几个头目押了来西屿见李彦直。
李彦直这时已经将大本营移到澎湖岛北部的妈祖庙旁,此战进行期间,不断有小船来回于龙门港与妈祖庙之间,向李彦直汇报战况,所以吴平等未回,李彦直已经对战况了如指掌。
蔡大路押到时,他正在给妈祖上香,蔡大路见了心道:“这狗官还知道敬妈祖,看来坏得还不彻底。”
李彦直上完了香在妈祖庙旁坐下,扫了蔡大路一眼,方问:“我奉都指挥使令谕,募机兵出海,巡诸岛,击倭寇,来到澎湖,你为何抗拒于我!”其实所谓“奉都指挥使令谕”这种话,他在大陆时是不敢说的,因为孙泰和不过给了他个口头承诺,哪有给他什么令谕?但到了海上,尤其是这些草
盗众,谁知道其中底细?李彦直拿着
当令箭,以举人身份说出这句话来,便俨然有代表官方的威严!蔡大路虽是澎湖岛的盗魁,却也被他唬住了,见他能调动这样一支船队,拥有这样一支
兵,便以为他是个大官,愤愤道:“你们当官的,大道理太多,我不懂。我们从上一代人幵始逃荒逃役,逃到了这里,也就图个条活路!如今你们要捉我们回去,我也没办法!”
李彦直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捉你们回去了?”
“你们不捉我们?”蔡大路想了想说:“那就是要我们去服役。总之我不去!你最多杀了我!”明代的税收其实不高,而且是定额的,别说官员,连皇帝都不敢随便增加,但地方上劳役极重,纵容是中产之家,若是遇上个恶官被摊上了劳役,那也随时可能破产死人,故而底层百姓对劳役畏之如虎。
李彦直知他是被以往的经历吓怕了,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捉你,也不杀你,更不捉你去服役,只是要你别惹事,这总行了吧。”
蔡大路横了他一眼,不肯相信,李彦直挥手道:“放了他。”左右便解幵了绑住蔡大路的绳子。蔡大路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诡计!”
李彦直道:“我也没什么诡计,不过我要在澎湖勘察地形,清点戸口。在这段时间里,你给我约束你的手下老老实实过日子去!该干活的干活,该打渔的打渔,只有两样,不许给我的人使坏,不许出外行劫。若靠种地打渔养不活你们自己,就派人来与我说,我另外想办法安置你们。”说着又挥了挥手,道:“去吧。”
蔡大路将这个李孝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觉得他和以前自己遇到的那些官员大不一样,心想:“难道我遇上一个青天了?那可是一百年也遇不到一回的罕有事!可要不是这样,他又能有什么诡计?我们的寨子和人都已经落在他手里了,他就是要把我们杀光,我们也没办法啊。”一时又不敢信,又找不到其它的解释。
李彦直见他不走,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
蔡大路道:“你真的不用我们服劳役?不用我们缴税?”
李彦直道:“我自己的手下够用了,用不上你们。至于税,你们能交给我什么?”
蔡大路哦了一声,心道:“且先回去,看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便带着那些手下离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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