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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对峙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冬日过去了,积雪消融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驾马缓缓走在林间,树叶都了芽了,从白山上融下的雪水汇成一汩山泉由林地淌过,泉水两岸,开满不知名的野花。

 纵眼远山,依旧白茫茫的顶峰闪着积雪的光,而山下,却已是意盎然,真真好一幅北国风光。

 土地,已经松软,引水筑渠的工役也开始进行,那些被掠的汗奴,被召集了起来。挖渠,是需要大量人手的,卫子君答应他们,工役完后,将他们送回大昱。

 望着那些汉人的背影,卫子君心如刀割。她不忍心,不忍心,可是她是一国之主,她没有办法,望着那些疲累的背影,她一次次了眼眶。

 如果把那河水引进来,可以灌溉农田,可以储水,可以防旱灾,西突厥便再也不会担心天灾,再也不会有人饿死,她也心疼西突厥的百姓啊,那些淳朴的牧民。

 大昱的百姓她也心疼,两头都疼,为这天下疼,为这天下所有的百姓疼,独独没有疼过她自己。

 为了怕伤害百姓,她甚至一度容忍阿史那步真与颉苾达度设在碎叶川的叛。只要他们不兵,不残害百姓,为了减少伤亡,她可以忍他们。不到情非得已,她不会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

 然而,她再忍让,不见得别人会感激她的好心,该来的也终是躲不过。

 大昱建德二年,。大昱天子李天祁终于起兵,带领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讨伐西突厥。

 大昱军没有攻高昌,也没有攻焉耆,而是由高昌与焉耆之间进,直取西突厥汗庭。

 为了防止阿史那步真与颉苾达度设联合昱军同时对汗庭起夹攻,卫子君果断下令,先清剿内,再对外御敌。

 于是派处木昆屋利啜前往碎叶川清剿真珠叶护政权。经过几混战,阿史那步真与颉苾达度设不敌。颉苾达度设当场被擒,阿史那步真率残余部众出逃,于中途投降大昱,被大昱天子封为左屯卫大将军。

 眼看着大昱军的近,为了防止其攻入汗庭,卫子君集齐二十万大军于中途拦截,两军于兹附近对峙扎营,相隔十里。

 一直对峙十几,谁也不动,双方都不出兵。

 连续几,西突厥汗庭主帐内都在讨论对敌之策。

 “可汗,此次战役乃两军对峙,没有地形可以利用,全靠硬打硬拼,我军只有二十万骑兵,去打那三十万兵,好似有些吃力啊,可汗是否应加些兵力。”屋利啜有些忧心地道。

 “不需要,没有地形,还有战略,我们可以以少胜多。”坚定自信的语气不容置疑,清澈眸光掠过众人的脸“我军数量少了三分之一,负担也便少了三分之一,不见得一定是坏事。”

 众部将望着他们的可汗,无比的安心,他们的可汗只要说胜,便一定会胜。

 “可汗,大昱的重骑兵,勇猛无比,全身铁甲,砍杀,弓箭,都对他们奈何不得,他们的重骑兵只要冲上来,我们几无还手之力啊。”胡禄居阙啜也甚是忧心地道。

 “重骑兵吗?你们认为所向披靡吗?本汗王倒认为那是一群废物。”优雅地抚了抚耳垂,又道:“重骑兵全身铠甲重达几十斤,行动笨拙,一切需要扈从在后服侍,只要杀了他们的扈从,对重骑兵便会是个致命的打击。只要我们的骑兵采用‘腾击’战术,他们便会队形散,一败涂地。”

 众部将都是直盯着卫子君捻着耳垂的手,不知道何以他们的可汗每个小动作都是这么优雅人。

 卫子君放下手又道:“昱军的作战习惯,会先箭,然后是重骑兵,之后是步兵,再是骑兵。我军只要先躲过箭队,对重骑兵进行腾击,重骑兵必会冲撞过来,然后由两侧包抄斩杀他们身后的扈从,他们的骑兵必会前来解围,然后我们便撤退,我们的马比他们的快捷,骑兵归队,弓箭手嘛事出列,杀他们的骑兵,他们的骑兵必损伤大半,如此几次,他们会败退的了。

 “可汗好战略。”张石赞道。

 “贺鲁,战场,交给你吧,我不会出战。”她不会出战,她的手,不想沾染大昱人的血,她也不想与那个人正面对敌。

 待众人退下,贺鲁看了眼张石的背影,不由问道:“你带张石过来,不会担心吗?他是大昱的人。”

 卫子君扬起眉毛看向贺鲁“我也是大昱人。”

 见贺鲁有些不悦的脸,才又解释道:“贺鲁,用人不疑,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熟悉大昱人的习与用兵之道,我只想知道这些,不会让他出谋划策,这对他也是一个尊重,我又岂会让他为难,并且,果若有细,及早现对我们更有利。”

 “所以,你故意在众人面前说出你的谋略,为的是探探有没有细?”

 “我有岂会拿我们士兵的生命做实验?今我所说的谋略只是掩人耳目,这一役,会很残酷,我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两后,大昱军营的战鼓雷响。大昱军如水般涌出,排阵列队,严阵以待。阵列依然如往常一样,分为左右中三军。照如此形式看,出击的,定是一军的箭队。

 两军战鼓齐齐敲响,由处木昆屋利啜带队的西突厥骑兵,纷纷举起盾牌,向着大昱的中央大军驰去,在尚未到达之际,突然掉转方向袭向大昱军左侧骑兵队。

 而大昱军本该中央先进攻的弓箭队并没有似往常一般前进,那两侧的本应撤后待命的骑兵驻队却突然上马,由两边迅围过来,抡起陌刀向西突厥军砍去,来势凶猛的昱军,比突厥军多出半数以上,将西突厥军队团团围住无情剿杀。

 昱军乎寻常突然改变的战术令西突厥惨败,这一役折损近万人,处木昆屋利啜也被敌军陌刀切入颈部,伤重昏

 入夜,西突厥主帐,烛火闪烁,一众部将胆战心惊的立于一侧,卫子君负手在那些部将目前走过,将他们一个个仔细看过一遍。

 “可汗,”一个士兵未经通报便跑进来“处木昆屋利啜不行了,他想见您一面。”

 卫子君闻言,撇下众人,疾步走向处木昆屋利啜帐中。

 躺在上的人,已经陷入深度昏,失血过多的脸惨白如纸,颈上包扎的白布已经被血浸透,虽然卫子君已经给他及时止血,但这上课的位置是致命的。

 “屋利啜…”卫子君轻唤了声。

 那昏中的人倏地张开双目,面上出一丝喜悦“可汗…”干裂的,呢喃出声。

 “屋利啜,下去,再,就会好了。”卫子君的声音有些颤,她不想在看到身边的人离去了。

 “可汗,臣…不行了…臣快死了吧…”

 眼睛一热,卫子君俯下身“不会死,不会死,你要好好活着,我们要去打仗,我们还踏平吐蕃,踏平大昱,不让他们再来欺负我们,把他们全部杀光。”

 “可汗,别哭…臣能为可汗效忠…这一生很知足啊,臣希望…来生海能跟随可汗。”颤抖着伸出手,被卫子君紧紧握住“可汗,你要是个女子…臣会得相思病的,呵呵,可汗要是个女子…多有意思…”

 卫子君眼前一片蒙,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臣…不能死,臣还要…帮可汗打吐蕃…打大昱…打大昱…”

 那紧紧攥着的手,越来越冷,越来越重…直到没有温度。

 缓缓地放下那手,仔细地帮他整理了衣襟,卫子君深深了口气,站起身,走回主帐。

 面对案上的红烛,身后是一众部将,手指轻抚着案上的一把长剑,缓缓划过剑身,拾起长剑,头也不回的向身后刺去。

 身后一声闷哼,接着是倒地之声。

 卫子君叹了声“阿悉结泥孰俟斤,我只与你说过我军会直袭没有准备的骑兵,我是那么信任你,我与所有人说了假的谋略,只对你一人说了真话。”

 “可汗,臣…对不起您…但是臣只犯了这一次错,有很多次机会,臣都没有背叛可汗,就这一次…”

 “可汗…真的就这一次…臣很后悔…臣…很爱戴可汗…很爱…很爱…”

 卫子君的眼中蓄满泪水,知道哪虚弱的声音消逝,也没有回头。

 良久,方道:“抬出去吧,好好葬了,给他的家人,多谢抚恤。”

 轻轻拭去脸上泪水:“你们都下去吧。”

 待众部将退下后,方眨眨依旧的眼,缓缓转身,身子才转过一半,一阵晕厥突然袭来,手急忙撑住几案,闭上双眼。一会儿,那阵晕厥便缓缓过去。

 手撑额际了一会儿,心中纳闷,一向健康的身体怎会晕厥?许是进图劳累过度了?正要转身去歇息片刻,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可汗,大昱天子遣人送来口信,约您今晚相见。”身后的人谨慎地小声道。

 “两个仇人阵前相见!呵!他以为在约会吗?”卫子君嘲讽一笑“要见,两军阵前见吧。”

 ,暖人心脾,却又稍纵即逝,沁凉润透,令人魂牵梦绕,归何处?寂寞无行路。

 便是这般无边,却仍是免不了铁蹄的践踏。

 几十万大军于春日的狂野,严阵对峙。阳光下,黑的重甲闪着森寒的光,刀戈林立,旗纛飘扬,纷杂的马蹄踩碎了才冒出头的草。

 金黄华盖,披风晨,仪仗威武,锦带飘空,一身金黄甲胄,在阳光下动着金色光晕。角微抿,长眉飞扬,几分霸气、几分凌厉、几分高贵、几分端宁,一双黝黑俊眸在头盔下静静守望,长长的羽睫也在紧张地颤动,目中透着明显的焦灼与期盼。

 终于,对面黑的大运蹄声骤响,中间的一列快分开,塔塔蹄响,整齐有序。由那分开的队列走出一队人马。

 当那身影出现在视野,李天祁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是他,那就是他!

 那熟悉的身影,虽隔了两年,他依然认得出。

 这时间再也没有谁能有那样的风采,远远地出现,便绽着光芒。

 只有他,只有他!

 那身影,早已经被他刻入心间,千回百转。‮夜午‬梦回,浮现的也满是这个身影。

 无论有多远,他都能一眼便认出他。

 子君,子君,就要见到你了吗?

 远处的马蹄声嗒嗒传来,心跳随着那马蹄,起起伏伏。

 一丝微风拂过涩的眼,用力眨了眨,让风带走那片水渍,平复下狂的心绪,策马上前。

 近了,近了。

 大军阵前的她,媚眼轻扫,一幅慵懒淡然之

 雪白骑服包裹身躯,大红斗蓬风飞舞,那股凌厉的气,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两年没见,她的容貌并没有分毫改变,只是退了稚,眉宇间多了隐隐的风情,而那双眸,依旧清澈绚烂,仿佛便是久经岁月磨砺,也不能抹煞里面一分光彩。

 见李天祁走出,卫子君轻夹马腹,缓步向前。走至两军阵前策马站定。

 面前的容颜,依旧俊美如斯,明朗的外形,多了似威严,立于马上,睥睨外物之姿,如坐云端。

 “李兄,别来无恙啊?”朱轻启,角弯处一丝淡笑。

 “子君竟连声二哥都不肯叫吗?”李天祁面上溢出隐忍不住的笑意。

 “二哥?”卫子君放声大笑“非是不肯叫,只是叫不得。李兄真好忘,你我早已割袍断义,这二哥又是从何而来呀?”

 “卫贤弟倒是好生记仇,记如此之好,又可曾记得你的誓言?”先前自内心的笑容生生憋了回去。

 “什么?誓言?我不得与你之间有何瓜葛,这誓言自是记不得了。”卫子君轻轻摆弄指甲,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那灼热盼望的眸光冷了下来“卫贤弟既然记不得,我也不介意再说一遍与你听,你曾说,你我便是成为敌人也不会伤害我,卫贤弟,可曾想起?”

 “哦,好似有些印象呢,不过,记得当时我说的是‘不伤害二哥’,但几时说过不伤害你呢?”卫子君弯了弯,给了他一个“你就想”的眼神。“我的二哥已不再人世,而你,不过一个侵略我国的匪寇而已,李兄,不要再做妄想了。”

 看着她的那记眼神,李天祁嗤的一乐“还是那般牙尖嘴利,看见你,这仗都不想打了呢,子君,与我回大昱如何?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知道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你那子又岂会愿意绑缚在这一国之主的位子,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离开这个穷山恶水之地,这里不配你。”

 “李兄高抬卫某了,卫某一介凡夫俗子,自然喜欢高高在上受人追捧,那般滋味很是受用呢。”卫子君自嘲地轻笑。

 李天祁叹了一声“明知不是如此,却偏要如此说,你真的那么在意那个人的嘱托?”

 “那个位子可比嘱托更吸引我,做一国之主的乐趣远不止于此。比如,三宫六院,比如,美女如云,比如夜夜**。”

 李天祁一甩衣袖,冷然道:“好吧,那就好好享受你一过之主的乐趣吧,只是,行乐当及时,只怕这场仗打完,你再无机会了。”

 “李天祁…”卫子君陡然正了声冷冷道:“你我都是一国之君,你肩负责任,我亦有责任,国君,是一个身份,而这身份的背后是责任?责任是枷锁,但是你我都没有权利卸掉这个枷锁,我的责任是守住这个国家,不做一个亡国之主。”

 枷锁,是的,责任是枷锁,她又责任。瘦弱的肩要承受重担,她无法摆,亦不能逃避。

 “但我的目的便是你要做一个亡国之主。”李天祁深了口气。

 “你试试吧。”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

 注:白山。今天山山脉。

 碎叶川。今中亚楚河河谷,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那一带,都属于西突厥领土,那时的突厥够强大吧。

 腾击。跳跃翻腾的攻击,就是打了就跑,跑了再回来打,反复如此。西突厥擅长的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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