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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粉留香
 言罢,不待陈雷答话,就要将门合上,陈雷却适时递出一脚将门撑住,冷哼一声说道:“武姑娘可没关照你用如斯口气,拒她的客人于门外吧?”那红裳少女道:

 “但是主人之命…”

 陈雷打断道:

 “主人之命自有武姑娘承担。”

 那红裳少女这才偏首拿眼上下打量了赵子原一忽,道:

 “既是如此,这位相公请进。”

 陈雷道:

 “一切都依照原有规矩,休得待慢了客人。”

 说着转⾝便走,赵子原一时倒听不明⽩他的弦外之音,只有愣愣立在当地。

 两名红衫少女侧⾝让赵子原人门,门后又是一片深逢的前院,她俩当先领路,不时回过头来望望赵子原。

 赵子原隐隐觉得,这两个少女拿眼望他时,脸上总是浮溢着难以捉摸的神秘表情,他心中暗暗纳罕,忖道:

 “此处并非善地已可推见,奇怪的是她们毫不顾虑我会逃逸,想是防而有备使然,我若想离开这里,须得用点智力才行…”

 步过前院,两名红衫少女在东厢房门前驻⾜,右边一名自袋中取出一朵⽩⾊椿花,递与赵子原道:

 “相公请将⽩椿揷在襟上,进⼊厢房后自有人负责招待。”

 赵子原也不多问,接过椿花揷上,那红衫少女似乎料到他如此⼲脆,一时反倒怔了一怔,续道:

 “本院计分东南西北四厢,相公暂请先人东厢小慈,明⽇小女子再来接往南厢,不过…”

 红衫少女言又止,赵子原钉上一句道:

 “不过如何?”

 那红衫少女道:

 “据小女子所知,留香院自设立于今,尝有来客十四,不过大半在进⼊东厢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另游其余各厢了…”

 赵子原皱眉道:“难不成他们是一进不得复出?”

 那红衫少女不答,逞道:

 “前后十四来客之中,仅有一人在半载之前,能得遍游东南西北四厢,那委实是开下令人无法相信的奇迹,缘是主人一怒之下便下令关闭本院一年。”

 赵子原忍不住脫口:“姑娘说的是谁?”那红衫少女缓缓道:

 “那人自报姓名叫司马道元!”

 赵子原闻言,心头颤了一大颤,暗忖:

 “司马道元?…司马道元?…记得曾听⺟亲提及,司马道元一门十八人不是在翠湖舟肪上遇害了,难道死人竟能复生…”

 他正待追问下去,那两名红衫少女已检在向赵子原一福,比肩施施离去。

 赵子原怀着一颗忐忑之心,将房门推开,陡觉眼前一亮,黝黑中闪耀出五颜六⾊的彩光,赵子原一惊之下,倒退了两步,待了许久未见动静,这才缓缓踏⼊门內。

 ⾝方人室,只觉里边光亮若昼,室顶略呈圆形,譬间尽镶⽩石,室內悬立着一片石屏,屏前不知堆満多少明珠翡翠,珊瑚玛瑙,分置三个石槽,映出缤纷七彩,端的是琳琅満目,美不胜收。

 赵子原心中一动,步至槽前,但见珠宝上置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铜觥,他伸手拿起一瞧,上面镌有几个篆体小字:

 “获彩袖殷勤意,须得量珠聘美人。”

 赵子原一寻思,便用铜觥自石槽內満満兜了一杯明珠,复行举步绕过室中的石屏。

 触目处见屏后灯烛⾼悬,两壁各有两房芙蓉格雕花窗,內掩珠帘,靠窗摆着一张檀木方案,案上炉中升起一缕香烟,袅袅而散。

 再往里去便是一张翠⽟大上纱帐垂挂,赵子原轻咳一声,只听得一道娇慵的声音自帐內响起:

 “来客可曾量珠而⼊?”

 赵子原将手上铜觥⾼⾼举起,道:

 “区区瞧到觥上题字,已遵量一杯明珠。”

 一只⽩⽟般的纤手徐徐伸了出来,将纱帐拨开挂在金钩上,上绮罗裳枕,一个⾝笼轻纱的美女斜躺其上。

 她右手纤指支颐,另一手将兜満明珠的铜觥接过,脸颊在満杯的珠宝上反复的婆姿着,‮奋兴‬之⾊毕露无遗。

 赵子原微笑道:

 “古人有量珠聘美之韵事,区区尝不予置信,不想今⽇能亲逢此等际遇…”

 那轻纱美女小心翼翼的将満杯珠宝倒人头一个木箱里,冲着赵子原一笑,道:

 “你倒是善解女人之意,喂,谢谢你啦。”

 赵子原奇道:

 “为什么要谢我?那満装金⽟珠宝的石槽距此室仅一屏之隔,姑娘只要移驾数步,便能取所取,区区不过是代劳而已。”

 那轻纱美女螓首微摇道:

 “珠宝虽近在咫尺,但我却不能走过石屏。”

 赵子原道:“区区不明姑娘之意?”轻纱美女道:

 “那石屏之中安装有精巧机关,任何人能从外面走进,若从里边向外步出,机关立发,可致人于死地。”

 赵子原心子一震,道:

 “然则姑娘…”

 未待他将话说完,轻纱美女已伸手一拉吊绳,随着阵阵铃声亮起,左侧壁角另一道门户缓缓开启,三名⾚⾜婢鱼贯步人。

 赵子原率往案前檀椅上一坐,当首一名侍俾上来为他‮摩按‬⾝,其余两名忙着摆酒设肴,香气四溢。

 轻纱美女跳⾜下,赵子原酒未⼊口,竟觉微醺。

 莺声燕语漾在斗室之內,三名婢殷勤进酒劝食,赵子原不觉食大动,开怀畅饮。轻纱美女柔声道:“相公好酒量。”

 于是洗杯更酌,赵子原也渐渐习惯,不再拘束,吃到半夜,肴核既尽,杯盘‮藉狼‬,侍婢匆匆收拾去了。

 她们仍是循左侧壁角的那道门户出去,赵子原心念微动,暗道侍婢既从此门进出,则必能通达室外无疑,却不知是否有护卫把守?

 轻纱美女似已看穿他的心事,说道:

 “相公还想离开东厢么?”

 赵子原坦然道:

 “区区被迫进⼊此院,自然必须觅机离去。”

 轻纱美女诧道:

 “被迫?难道你不是慕‘留香四’之名来到本院?”

 赵子原‮头摇‬道:“恕区区孤陋寡闻。”轻纱美女道:

 “相公若非慕名而来,则量珠聘美之举,便太不值得…”

 赵子原道:

 “珠宝又非区区所有,不审姑娘意所何指?”

 轻纱美女道:

 “尔后你会明⽩的。”

 她秀目一直盯住赵子原脸容不放,移时始长⾝立起,步至香案前面,伸手在四方案角上各自一拍,那香案突然冉冉自地面升起,逐渐露出了一个月形小洞,宽约可容人进出!

 轻纱美女回首朝赵子原道:

 “从来⼊留香院者,都是急不及待占有妾之⾝体,相公既是一反常情,不妨先自洞下浏览一些事物,然后再决定是否与妾亲近不迟…”

 赵子原大感惑,只是目下却不便多问,他俯⾝⼊洞,却见一梯道直落而下,级尽处有岩陡立如屏。

 洞壁形状千奇百怪呈啂⽩⾊,重峻叠岩,别有一番森然气氛。赵子原侧⾝绕过,触目但见十三人席地而坐,每人都是须发长垂,两眼深陷,神容甚是樵怀。

 赵子原悚然一惊,此刻他方才知晓那轻纱美女要他人洞所瞧的事物,竟是指这些人而言,却不知有何用意?

 那十三人见赵子原⼊室,头也不抬,当前一个开口道:

 “小子,你是东厢李姬今夜的客人?”

 赵子原一听,敢情那轻纱美女的芳名就叫李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遂任意点了点头。

 那人忽地雀跃而起,击掌叫道:

 “咱们这石室又将新添一个伴儿了…嘿嘿…”狂笑声中,陡地右臂一扬,鸟抓般十指大张,电也似的往赵子原手腕拂去。

 变生仓促,急切间赵子原脚步一错,⾝形一动,从对方掌隙中倒窜出五步之外。

 那人一手拂空,不噤咄咄呼奇不己,他盘膝坐着动也不动,整个⾝躯宛如被什么托着升了起来,升起半丈多⾼,单掌又是一拂而出,赵子原犹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腕脉被对方捏个正着!

 赵子原沉声道:

 “阁下何尔以武相加?”

 那人轻轻落下地来,依然是盘膝坐在原地,裂嘴笑道:

 “老夫为什么要偷袭一个娃儿…老夫为什么要偷袭一个娃儿…”

 他没有回答赵子原的话,反倒在自说自问了,赵子原方自皱起双眉,那人空出的左手忽然一拍脑袋,复道:

 “老家伙!你不为李姬又为了什么鸟?…李姬…李姬…好不想煞人也…”

 说完,又自傻兮兮的笑了,赵子原愈听愈是离谱,错愕道:

 “小可不明阁下之意。”

 那人开口骂道:

 “蠢材!老夫要越俎代疱,上东厢温柔乡睡一风流大觉,你还不省得。”

 赵子原见他时喜时怒,不噤啼笑皆非,暗忖:

 “此人大约是在此室居住已久,未与久人接触,是以神智都显得有些不清了…”

 他正寻思如何将手腕挣脫,陡闻一个沙哑的语声说道:

 “放下这娃儿!”

 赵子原循声望去,一个下长満于思的大汉缓步朝他立⾜之处移近。

 那捏住赵子原腕脉之人不语,于思大汉复道:

 “丁伟鲁!老夫叫你放了这娃儿!”

 赵子原心子猛可一震,他知道这丁伟鲁号称丧门神,名垂西南数十载,江湖传言当他崛起江湖伊始,单人匹马行遍天下,曾在短短二月之中连毙数十名武林⾼手,又曾独闯少室山峰,与少林掌教三韦大师较技五昼五夜,最后在罗汉阵下全⾝而退,凡此事迹都流传遇选,人人不忘,不料眼下竟困处此室,而且变得疯疯癫癫,赵子原自惊得呆了。只闻丁伟鲁道:“老夫要杀要放,还有谁管得了?”

 赵子原乘他说话之际,左臂突地一拧,有如一条滑蛇般挣脫对方五指,丁伟鲁一时不曾防备,只觉手掌一空,赵子原已倒⾝立在三步之外。

 那于思大汉哈哈笑道:

 “小朋友,你好快的⾝手!”

 丁伟鲁沉下脸来道:

 “姓苏的,你⾝上来⼲涉老夫之事,不要是为了争风吃醋吧?”

 那于思汉子道:

 “你口齿⼲净点!”

 一旁的赵子原內心却不住沉昑:

 “姓苏?这人竟是姓苏川广

 倏地,他脑际浮过辞别师门之时,恩师所说的一句话:

 “子原,为师生平只有两位至友,其一是太昭堡主赵飞星,另一位姓苏,叫苏继飞…”

 他的思路很快便被打断,只听那丁伟鲁道:

 “姓苏的,要上东厢渡一良宵可不简单,你那飞云第十八式练成了么?”

 那于思大汉冷冷道:“这个不用丁老你费心。”丁伟鲁笑嘻嘻道:

 “咱们成⽇无所事事,除了钻研武功悟出一招一式,以求亲近芳泽之外,还有什么需要费心?姓苏的,你飞云第十八式若已练成,在授与那主儿之前,老夫说不得要与你喂喂招了?”

 语声甫落,一掌已自抬起,笔直往于思大汉击去。

 于思大汉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待得对方掌力击到前,猛可挫⾝伸手就拿。

 丁伟鲁掌势虽猛,变幻却快如闪电,于思大汉手才递出,他已换了一个方向拍来,于思大汉横时一挡,掌力陡发,与那人对了一掌。

 “砰”地一响,于思大汉的⾝形一震,反觑对方,但见丁伟鲁的⾝躯也是一阵摇动,⾐袂飘佛。

 丁伟鲁大吼一声,掌出如风,一口气推出了五掌,这五掌换式之疾,出招之准,端的是妙人巅毫,于思大汉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不容敌手有任何反击机会,丁伟鲁第六掌又接踵而至,他这一掌拍来,看似轻轻飘飘毫不着力,破空竟挟起一道“虎、虎”之声,仿佛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随着这一掌疾卷了出来,威势之強,即如十数步之外赵子原也为之骇然变⾊!

 “拖刀掌!”

 “丁门拖刀掌!”

 旁观诸人全都忘形大叫起来,丁伟鲁出自西南边陲,他那一⾝古怪神功早已在武林下了令人心寒的传言,这“拖刀掌”更是他的独门绝技,当年他独闯少林,便是挟仗此技,迫使三韦大师的“劈刀七十二杖”杖出无功,其后一年复在齐北面对金刀会八大舵主,在盏茶之间,拖刀也似地一连击出八掌,分将八人击毙当地,立刻风传武林,眼下他旧技重施,顿令在场十数⾼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丁伟鲁那“拖刀掌”才发,那于思大汉双目之中精光陡长,双掌合并,右掌贴着左劈一推而出。

 他攻势未尽,⾝形斗地凌空而飞,左掌借势继之一翻,掌风真力划过半空“嘘”地发出尖响,待他落地之时,双方距离已不到三尺,他左右掌再度相而起,一霎之间,尖锐嘘声大作,丁伟鲁那宛如利刃,着肤生痛的拖刀掌力登时一敛。

 丁伟鲁猛地吐气侧⾝,硬生生止住掌势,沉声道:

 “好一招‘风扫残云’!苏继飞你那飞云第十八掌练成了!”

 此言一出,石室內众人齐然露出惊讶之⾊,纷纷头接耳,议论不休,于思大汉面上却洋洋如故。

 赵子原心知众人谈论的必是于思大汉所露的这一手“飞云第十八掌”他也是第一次目睹这种神乎其神的掌力,惊异与钦羡之情固然有之,但他內心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

 “苏继飞…他果然是苏继飞…”

 正忖间,那其余的十一人已停止了议论,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缓步上前,朝于思大汉抱拳道:

 “苏兄既已悟出新招,自可凭掌换银,量珠聘美,一亲李姬芳泽,诚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于思大汉苏继飞淡淡道:

 “有谢谬贺,只是苏某这一新招,却暂时不传授那不知名的主儿。”

 那中年文士満脸意外之⾊,道:

 “苏兄蔵珍自秘?那东厢李姬…”

 苏继飞接口道:

 “李姬的魅力固令人无可抗拒,但苏某总觉得自家费尽心⾎所悟出的武功招式,就这么平⽩传与他人,换得一杯明珠,以博李姬青睐,委实太已不值。”

 大伙儿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良久一个清越的声音道:

 “旨哉斯言!旨哉斯言!”

 赵子原抬目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矮小精悍的老人,那丁伟鲁怪目一翻,说道:

 “江沙,你有什么话要说?”

 赵子原暗暗心惊,忖道:

 “久闻这江沙乃是关外使鞭第一⾼手,想不到竟也困处此地,看来这十三人中,个个都是⾜以代表一家之长的一等⾼手了…”

 那江沙道:“试想一想,咱们自人留香院以来,无一不是将毕生心⾎所聚的独家绝学倾囊传出,只易得东厢数夜绻遣,而那神秘的主儿,就以明珠几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各家之传悉数学去,咱们宁不太愚?是以苏兄此言,不啻予咱们以当头喝。”

 丁伟鲁怪叫道:

 “江老头你有种,为什么不能像司马道元一样,见美⾊当前不为所动拂袖而去?”

 江沙膛目无语,丁伟鲁复道:

 “俗语一句:美人窝里出不了英雄,老夫不能离开李姬,算是在这里住定了!”

 他率盘膝往地上一坐,其余诸人似乎也都怈了气,没有人作声。

 那苏继飞这时转向赵子原道:

 “你年纪轻轻,怎地也到留香院来?”

 赵子原正要答话,那苏继飞复道:

 “少年人风流雅兴,偶尔走马章台原亦无可厚非,只是此地非同寻常青楼,岂是你辈来得?快去!快去!”

 赵子原见他竟数说起自己,只有唯唯诺诺,转⾝待走开,耳里突然传人一道细若蚊语的声音:

 “方才老夫见你自丁老头手上挣脫的⾝法,猜是武⽩雪斋的传人,如果老夫的推测正确,你便点一下头…”

 赵子原心知苏继飞是以“传音⼊密”与他说话,遂不动声⾊的点了点头。

 苏继飞⽪微张,赵子原耳旁那道细微的语声重又亮起:

 “留香院非可久留,你必须设法离去,回告令师,就说昔人苏某,无时不在访查太昭堡主赵飞星遇害那一段公案,这留香院是仅存的线索之一,是以老夫伪装沉溺声⾊,留在此地…”

 赵子原一颗心仿佛被人吊悬了上来,那苏继飞语气一顿,又开口大声将赵子原数落一顿,一面不住拿眼向他示意。

 赵子原无奈,只有退了下去。丁伟鲁及其他一⼲人倒没有出⾝相拦,步上石级,从原来洞口回到东厢。

 那轻纱美女依然静静地坐在沿,见赵子原上来,启齿说道:

 “相公既已增广一番阅历,此刻对妾想必怀有戒心。”

 说着微微绽开笑容,那万般‮媚妩‬尽在这一笑这中表露无遗。赵子原虽有戒意,仍不噤看得痴了。

 他內心一凛,沉下嗓子道:

 “李姬?姑娘就是他们口中所提到的李姬?”

 轻纱美女双眼⽔汪汪的倾注着他,又问道:

 “难道我不是?”

 赵子原避开对方的目光,说道:

 “姑娘以⾊相布施众生,就只为区区几杯明珠?”

 李姬微笑不答,起⾝款款向赵子原行去,全⾝美妙之处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令人为之人眼动心。

 赵子原突然闻到一股馥郁的异香,非兰非鹰,自对方**发出,她愈走愈近,香气便愈浓厚…

 当下只觉一股热气直冲了上来,眼望李姬笑靥満面,露出两个深深的酒涡,举手投⾜间,说不尽万种风流体态,加之‮躯娇‬香风四溢,更增添厢內的绔施气氛。

 李姬低声道:

 “奇怪么!我这体香是与生俱来的,有令人不能抵抗的滋力,相公体內此刻难道没有感到异样?”

 她声调越来越是低沉,目光也越来越是柔和,赵子原经他一言及,果觉体內全⾝火热难当,懒倦无力,神思逐渐恍忽。

 李姬伸出皓莹的双手,箍住赵子原两肩,将‮躯娇‬偎在他怀中。赵子原挣扎了一番,竟然无力摆脫,⾖大的汗珠自两颊浑而下。

 两人紧紧拥住,渐次向墙角的⽩⽟大移去,忽然一道冰冷的语声自厢內响起:

 “李姬!你做得太过份了!”

 两人齐然一惊,转目望去,只见屏右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个面⾊冷若冰霜,⾝着一袭华服的女子!

 赵子原灵台一阵清醒,将李姬推开,一口真气在全⾝循环了十八周天,心嘲已是平静许多。

 李姬伸手一拢发丝,惑声道:

 “武姑娘从未履⾜本院,今夜何以一反常例?”

 华服女子冷哼一声,道:

 “留香院乃家⽗所有,姑娘⾼兴要来便来,何用你多问。”

 李姬道:

 “李姬也不知不应有此一问,但主人既将东厢划为李姬居处,负责款待本院来客,而武姑娘不早不迟于此时撞来,却是大大不该。”

 华服女子大恚道:

 “你…你好不知进退,竟敢顶撞姑娘,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杀气陡生,飞⾝跃前“刷”地菗出一柄短剑,一挥而出,李姬闭目待毙,只觉脸上一阵寒意,华服女子的短剑在头上划过,发丝随风飘

 华服女子见李姬神⾊自若,毫无受惊迹象,不噤更是气愤道:

 “你以为姑娘不敢杀人,是么?”李姬淡淡道:

 “武姑娘在下手之先,当然必曾考虑到留香院若少了李姬可能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华服女子气极,却是对她无可奈何,敢情此间利害,果如李姬所言。她寒着脸儿转朝赵子原道:“为了聘美,你是量过一杯明珠送与李姬了?”

 赵子原道:

 “区区可不明此院规矩,只因见到杯上题字,一时好奇心动,始量珠⼊室…”

 华服女子道:

 “无论如何,你都算是负欠本院明珠一杯。”

 赵子原若有所悟,脫口道:

 “姑娘莫不成也要区区尽传所学?”

 华服女子花颜霍变,道:

 “李姬你居然让他进⼊密室…”

 话犹未完,厢外倏地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声,一名红衫少女匆匆忙忙的走将进来,气急败坏道:“姑娘…姑娘…”华服女子蹩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红衫少女道:

 “大…大爷…来…来了…”

 华服女子‮躯娇‬一颤,道:

 “你是说我爹来到驿亭了!他闯⼊留香院没有?”

 红衫少女太过动,以致不能出声,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华服女子喃喃道:

 “不可能…说什么也不可能…今晨爹爹不是犹羁留在蜈蚣岭上?缘何会突然踵临驿亭…”

 她疾然转过螓首,朝赵子原道:

 “你,你快躲将起来…

 赵子原毫不以为意道:“

 “为人不作昧心事,半夜哪怕鬼捣门…区区有躲蔵的理由么?”

 华服女子一扬手“啪”啪”两声,赵子原颊上已多了两道深红的指印,她咬紧银牙道:

 “姑娘叫你躲蔵,还有你多口的余地?如果爹爹发现有人罔顾噤令进⼊留香院,那时还有你的命在?”

 赵子原用手触摸‮辣火‬辣的脸颊,他虽已摸清眼前这女子喜怒无常的格,但自家屡遭侮辱,却仍免不了心头火起。

 但他回心一想,偏就对方武功⾼得出奇,自己既不是对手,只有故意与她呕气,唱唱反调:

 “免劳姑娘费心,区区豁出了这条命,不躲就是不躲!”

 华服女子气得花容变⾊,跌⾜道:

 “从没有见过这般死心眼的蠢才!要死还不容易,姑娘就先成全了你!”

 掌随声发,⽟臂一抬,往赵子原拂去。

 赵子原不意对方会骤起发难,他微微一愕,陡觉自己全⾝大⽳尽皆笼罩在她一拂之下,待闪避,其势已不可能,当下低喝一声,双掌翻转连环劈出。

 华服女子纤手不疾不徐的拂了一圈,赵子原掌力一窒,她左臂继之而起,朝对方中盘叩去。

 就在这刻,屏前人影一闪,一道森森的语声亮起:

 “歆儿住手!”

 华服女子闻声一震,手腕一沉,硬生生将去势挫住,冲口喊道:

 “爹爹是您么?”

 赵子原定睛一望,但见五步之前,立着一人,那人⾝躯又瘦又长,一峰灰⾊长袍,双手缩在袖中,低声一叹道:

 “一⽇不见,歆儿你就认不出为⽗的声音?”

 语声甚是冷漠,完全不带丝毫感情,华服女子道:

 “女儿岂有辨认不出的道理,只是役想到爹爹会突然现⾝于此罢了?”

 灰⾐人冷冷道:

 “为⽗也没有想到会在留香院碰见你,所以说天下事往往出人逆料,歆儿你说是不?”

 说着,轻轻挪了一下⾝子,赵子原但觉出那灰⾊⾐袂翻动之间,隐隐透出了一种说不出的险恶森意味,令人为之不寒而栗。

 华服女子道:

 “确是如此。”

 灰⾐人道:

 “就以为⽗目下所见而言,居然有外人敢于⼲犯噤令,擅闯本院,这更是为⽗始料所未及了!”

 他缓缓别过头来,赵子原与他打了个照面,发现这人面⾊如灰,就与他⾝上穿着的灰袂颜⾊没有两样,刻板而毫无表情,显是带上了人⽪面具。

 灰⾐人复道:

 “家有家法,院有院规,歆儿你说说留香院的规矩…”

 华服女子斩钉截铁道:

 “犯噤者死,法无二条!”

 灰⾐人一颔首,如炬目光盯住赵子原脸容不放,后者只觉仿佛有两道冷电自对方眼中透出,不由打了个冷噤。

 灰⾐人**:

 “小子你都听见了,还不自作了断!”

 赵子原勉力定一定神,道:

 “⾝体发肤受之于⽗⺟,或生或死,即连区区都不能自主,阁下更没有资格说这话了。”

 灰⾐人冷笑道:

 “从来好生恶死乃人之天,小伙子你拐弯抹角扯上这一大堆,不外乎苟全一命,嘿嘿,老夫这话没说错吧?”

 赵子原不语,灰⾐人续道:

 “小子,你不肯自寻行结,要老夫动手,可不能让你死得那么痛快了。”

 他沉沉踏前半步,一双手掌却仍缩在⾐袖之內,赵子原凝聚真气,暗暗戒备,心中却在纳闷,对方掌未出袖,又如何能够动手?

 华服女子瞧赵子原一脸大惑不解模样,心道:

 “这傻小子定是奇怪爹爹手为何老是缩在袖內,殊不知他如果见到爹的手掌,小命也跟着完了”

 灰⾐人一抖袖,⾝形暴起,前⾐袂不住拂动,宛若棉絮飘忽,但漫天的棉絮中却闪动着两只死灰⾊的掌影!

 赵子原恍有所悟,失声大叫道:

 “寒帖摧木拍?!你…你…”灰⾐人笑道:

 “小子你看走眼了。”

 他双手出袖后,立即合推出,赵子原面上全是紧张之⾊,两掌奋力翻飞而出,接二连三使出四四一十六招,招招敌所必救!

 但就在这一忽里,一件令人难以想象之事蓦然发生,那灰⾐人手势模糊一动,一股寒之风笼罩而下,同时另有两道极端古怪的暗劲自左右回旋而生,赵子原立觉自形一滞,向左向右竟无法动弹。

 此刻赵子原只有后退一途,他反应好快,立时菗⾝倒退,孰料灰⾐人⾝手之疾,尤远在赵子原之上,赵子原⾜步方蹬,那灰⾊的一掌已印到他的心口!

 霎时之间,室內卷起一道惨惨风,方案上烛火倏明倏暗,赵子原双目暴睁,心中一片

 眼看风堪堪及⾝,这等距离下,任是大罗神仙也无法躲得开了,陡闻一个尖厉的声音嘶喊道:“掌下留人!爹爹,掌下留人!”

 几乎在同一时刻,厢外突地传来一阵紧凑响亮的铜锣喧声!

 锣声乍起,灰⾐人惊噫出声,双掌去势不觉一缓,赵子原⾝子似脫弦之矢,乘机倒纵七八步之遥,方始定下⾝来。

 自灰⾐人出现后即一语不发的李姬移步至赵子原⾝侧,悄悄道:

 “相公可受伤了?”

 赵子原惊魂,只有‮头摇‬。

 那灰⾐人顾不了伤敌,沉声道:

 “冰歆,你出去察察,是谁鸣起警锣?”

 华服少女武冰散低应一声,正待转⾝出去,锣鸣忽然愈趋急骤,在一阵凌的⾜步声中,三个全⾝浴⾎的中年汉子跌跌撞憧的奔进来,为首一人嘶声喊道:

 “亭外…暗…暗桩…有…不明…外…外敌…侵⼊…属下…”

 “叭、叭、叭”三响,三人相继翻倒厢门上,再也无法出声了。

 灰⾐人勾⾜将三人尸⾝翻了翻,低道:

 “死了…死了…”

 他再次仰首之际,目光已变得犀利无比,道:

 “放眼天下,能将杜氏三英一齐击毙的⾼手也是屈指可数了,不知內亭的黔氏昆仲能否抵挡得住广

 赵子原耸然动容,忖道:

 “久闻黔氏昆仲以一对判官笔突出武林,走遍关东未遇敌手,声名盛极一时,还有那杜氏三英也是一方英豪,像他们此等人物尚且为人所用,这灰⾐人的⾝份是大大不容忽视了…”

 灰⾐人一步跨到厢房壁角,举掌一拍,壁上登时露出五个似⽔晶般透明的圆珠,口中喝道:

 “双面阎罗何在?”

 语声方落,暗门人影闪,两个満脸墨黑的汉子分立左右,神⾊木然,但晶瞳中精光时时敛,赵子原暗自吃惊,心道:

 “师⽗倒未向我提过双面阎罗之名,可是自他们眼神观之,功力之深,分明已到了一等境界,想不到也在此处供人差役。”

 那两个墨黑汉子朝灰⾐人一揖,同声道:

 “主人有何吩咐?”

 灰⾐人道:

 “本亭发现敌踪,杜氏三英已遭人击毙,尔等立刻分头巡视全亭,发动机关埋伏,并着留香院二十四娇留神戒备,不得有误!”

 双面阎罗应命而去,警锣依然断断续续的响着…

 警锣声中,只闻灰⾐人喃喃道:

 “莫不是他?…莫不是他又来了?…”

 华服女子武冰散脫口道:

 “他?!难道又是…”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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