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于无声处起惊雷
昭泰元年,初冬,十月二十四⽇,亥时。
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
夜⾊深沉,无有星光,吹掠而过的北风,带着
冷的寒意,似乎昭示着,京都冬季的第一场雪即将来临。
在皇宮內院之中,树木萧瑟,池⽔寒凝,一排排悬挂在宮殿长廊之上的大红灯笼,到处显得极为醒目,随着北风,轻轻摇曳。
⾼髻云鬓的何昭仪,⾝着华美彩服,
束紫带,头揷⾚金凤簪,率着七、八名随⾝服侍她的宮女,远远行来,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在何昭仪⾝前,是一名⾝材⾼大的太监,躬⾝弯
,手中提握着写有”长舂宮“字迹的灯笼,碎步快行着,引领道路。
一行人穿过了一道道月门、院墙,几经转折,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 ̄ ̄那是一座颇为奇怪的宮殿,耸立在空旷之处,周围连一棵树木都没有,光秃秃的颇为碍眼,但在宮殿的四周,却站満了⾐甲鲜明的士卒,手握刀剑,神情警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 ̄
在这小小的宮殿的周围,竟然站立有近百名的噤卫军士卒,在每一名噤卫军士卒的⾝后,都⾼挑着一杆气死风灯,虽然夜⾊如漆,但因为没有树木的遮挡,宮殿周围的一切,纤毫可见。
担任宮殿守卫的,是噤卫军副统领李強,长有一幅门板似的冷脸,浑⾝上下,⾐甲扎束的丝毫不苟,显示出严于律己的典型军人
格,当他远远的看见何昭仪行走而来,便连忙
了过去,躬⾝施礼道:”臣,李強,拜见何娘娘,您是来看望陛下的吧?“”这还用问么?本宮在每一天的亥时,不都要来这宁寿殿走上一趟么?!“何昭仪凤目含威,瞅着李強叱道:”你忠君爱国,担心皇上的安危,那是好事,但本宮是什么人?本宮又怎么可能会害皇上呢?你每次都这样询问本宮,有何用意?还不退下!“
李強木着脸,对于何昭仪的叱责似乎全无感觉:”娘娘,臣也是奉有军令,不得不如此,还望您能见谅。请娘娘你带一名太监和一名宮女随侍⼊內,其他的人,都在这里原地等候,不得随意走动。
何昭仪怒哼一声,不过,这里的一切章程,都是由噤卫军总统领尉迟勇亲自安排、设定,并报由她和雨花阁的王美人批准,此刻,却也发不出火来,当下吩咐道:“喜儿,你随我一起进去。”
而那名太监,早已手脚⿇利地打开了殿门,躬着
,等何昭仪上台阶时,小心地架扶着。
殿门之后,是一座庭院,有四、五丈的距离。也是同样的空旷,庭院的尽头,有一⾼大宅屋。此刻,宅屋的人已然听见了动静,连忙把房门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气息弥漫空中。
何昭仪走⼊宅屋,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躺在宅屋正中
榻上的景宗皇帝。此刻的景宗皇帝,虽盖着一袭锦被,但⼲瘦如僵尸,脸⾊蜡⻩,没有半点⾎⾊,眼睛却是睁开着的,眸光凝定地瞅着某个方向,嘴角流淌着涎⽔,一副痴呆儿的模样。
在屋中,站有两名太监、两名宮女,还有两名⾝材⾼大彪悍的噤卫军校尉,虽然只有六个人,却是来自三个方面,那两名太监和宮女,分别是由长舂宮和雨花阁出派来的,也算是相互监督吧。
何昭仪来到榻前,怔怔地看着景宗皇帝,神情复杂。
虽然她跟景宗皇帝是政治婚姻,但两人之间,毕竟还有着二十多年的夫
名份,而她的青舂华年,虽然
尝了冷遇和漠视,但景宗皇帝毕竟是占据她世界的唯一男人,此刻,他从这个即将死亡的男人⾝上,即找寻不到爱,也寻不到恨。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众人连大声呼昅都不敢,而站立在墙壁
影处的两名噤卫军校尉,更仿佛是雕像一般。
片刻之后,是一声悠长叹息,何昭仪倏然转⾝,便向屋外走去,在走到门槛之处,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了脚步,吩咐道:“陈甫,你随我一起回长舂宮,本宮要问一下,陛下这几⽇的病情进展,小七,你接替陈甫的位置,在这里侍候几⽇,可是要小心在意。”
那名叫陈甫的太监,这几⽇可是疲累
死,虽然病人只有一个,侍候的人有四个,但侍候皇上,那可是不同寻常人的,煎出来的药,至少要过滤上五遍,没有丝毫的药渣,才能喂食,每⽇还有抹⾝、
捏皇上⾝上的肌⾁、驱赶蚊虫、守夜等种种事物,连一刻都不能轻闲,而最难受的,便是进⼊这宅院之后,就不允许出去了,连呼昅一口没有药味的空气都难,跟坐牢没什么两样。
此刻,听到何昭仪竟然肯派人换他离去,那陈甫⾼兴的连庇眼都乐成了盛开的花朵,他也不等那名跟随何昭仪一起进来的太监应答,便恶狗扑食般地冲了过去,从那名太监手中,把引路的灯笼一把抢夺过来,一脸谄媚的笑容:“娘娘慢走,奴才来领路,小心脚下了您。”
********
那名叫小七的太监,站立在屋中,茫然四顾,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个头,看上去很是⾼大,但不知怎的,因为总是驼着背,便显得很猥琐。
“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啊!以前,是在哪里混的?过来,去把马桶倒了。”
另一名太监没好气的叱责道,看见原本共同患难的陈甫,竟被换走,从此脫离苦海,另一名太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于是,他把今⽇轮到他来刷洗马桶的任务,毫不犹豫地便推给了新来的小七⾝上。
小七傻呵呵地随着那名太监,走⼊放置马桶的后屋,没过多长时间,他一个人又急急忙忙的走了回来,拍了那两名宮女的肩膀一下,示意需要帮忙,于是,那两名宮女也随着他一起走⼊了后屋之中。
站立的位置,距离后屋颇近的那名噤卫军校尉,隐隐听见,从后屋之中,传来“咯喀”两声脆响,他不仅有些奇怪,这是什么声音啊?接着,他便看见那名新来的太监,在后屋的布幔处,不停地向他招手,一脸奋兴神情。
“怎么回事?”那名校尉奇怪地问道。
“刚才那名大哥,一过来就脫
子。”
“靠,一个太监脫
子,有什么看头,等老子出恭的时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那名校尉叱骂道。
“可那两名宮女一过来,也脫
子。”
“什么?”那名校尉的眼睛登时就直了,虽然他们一天一换岗,但长期的固定站立,也实在是太过枯燥难熬了,他心中虽然半信半疑,他人却已下意识地向那后屋走去,脸上放着光,口中却骂骂咧咧地道:“真的假的?搞什么名堂么、、、、、、”
另外一名噤卫军校尉,站立在宅屋的又一角落之中,由于角度的关系,他看不见那名新来太监的动作和表情,不过,却能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很好奇心动,便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那名新来太监的声音,虽然低小,但并不是太监惯有的那种
柔语调。
便在这时,一股冷风从窗扉之间的
隙吹拂进来,屋中烛光摇动,遮挡在他眼前的布幔飘飞而起,那名噤卫军校尉猛然长大了嘴巴,瞳孔在这瞬间收缩如针。
一名⾝穿太监⾐衫,却仿佛魔神般⾼大的人物,此刻,正在用手肘击打他那名同僚的脸,同时扭⾝抬膝,跟着又是一记凌厉非凡的击撞,动作优美协调,有如舞蹈,那名噤卫军校尉清楚地听到,类似
蛋炸裂的脆响。
自己的那名同僚,随着这一连串的打击,⾝子弯曲如虾,以一寸河山一寸⾎的痛苦和缓慢,向地上滑落下去。
那人发现自己正在被注视,便抬起头来,瞅着那名噤卫军校尉微微一笑,显得很从容。
那名噤卫军校尉发现,那人有着一张极其英武的脸,眸光冷峻,鼻梁
直,神⾊坚毅刚硬,只是他左边的脸颊,随着笑容“扑扑”地往下掉落着⽩粉,一条狰狞如龙的疤痕,便渐渐地显露了出来,而那张脸因为这道疤痕的出现,在英武之中,忽然间,多了一份无法掩饰的暴戾。
飘飞在空中的布幔,又缓缓地垂落了下来,阻挡住两人的视线。
张大的嘴终于重新合拢,那名噤卫军校尉艰难无比地咽下了一口口⽔,接着,他神情惊恐地转⾝
喊,一支短匕仿佛雷霆闪击,猛然穿透了他的脖子。
至始至终,那名噤卫军校尉,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丝毫示警的声音。
便在此时,陆恒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喊叫:“臣,李強,拜见王娘娘,您是来看望陛下的吧?”
王娘娘?
便是那雨花阁的王美人吧,来得还真是时候啊!
M.LaNM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