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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复仇(下)
 高强听见花荣之名,这员将甚得他喜爱,当在清风寨不曾见着,今总算看见了,果然是偶像级人物,实力也是出类拔萃。反正是演戏,高强索成全他的名声,叫人又把晁盖的尸身给挂起来,叫道:“你那贼人,适才一箭,不过是凑巧,若能再中,便容你收了这贼首的尸身去又如何?”

 花荣不意有这等好事,倒小小吃了一惊,晃眼间看见敌楼上一人,身长傲立,手挽神臂弓,依稀正是当道左对过一箭之人,心中雄心陡起,喝道:“兀那狗官,今叫你看看花荣神箭!”一箭去,又把晁盖的尸身给了下来。

 高强鼓掌大笑,向左右道:“不意草莽中也有这等人物!今我军众寡不敌,且由他去,来调遣大军,踏平水泊便了!”这话实际只说给索超听。

 索超刚吃了败仗,脯直不起来,自然只听高强吩咐。当下花荣大摇大摆来到寨前,将晁盖的首级和尸身都捡起放在马上,自己牵着缰绳往本阵回转,官兵得了高强的号令,都只看他施为。

 才刚走出百步,另一处敌楼上一人洪声道:“大胆贼寇,敢欺我官兵无箭否?”说话时,那敌楼上已经一箭出!

 高强闻言大惊,不想刘琦要坏军令。此时阻拦不及,只见一点寒星直奔花荣而去。

 花荣听的分明,他这等箭手已经到了化境,自然知道有人对自己发箭,心中不惊反怒,转身正要用弓去打箭,却打了个空。跟着手上一轻,那提在手中的马缰绳竟已断了。

 他心中一凛,抬头看时。却见并不是当与自己对箭的那位箭手,不暗惊:“官兵之中,神箭如此之多!”

 只听对面刘琦大声道:“某家关西刘琦,贼将可记住了?来我家相公踏平水泊,再与你分个高低!”原来他见了花荣的技艺,虽然高强说了放人,也忍不住技,年轻人要上位,这种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了。

 花荣点头。也不多言,径自回转大队。

 晁盖的尸身夺回来了,花荣又出了一回风头,那边高强也摆明了不战,宋江再不退就是脑子有病了!当下抚尸大哭一场,扶灵而归,回到山寨安排给晁盖风光大葬,一连七七四十九天罗天大瞧,梁山上下一片缟素。顺理成章地将晁盖旧部都给收编了,真正坐上梁山大位,按下不提。

 这里高强见宋江退去,吩咐三军依旧戒备。派出探子跟随梁山军,自己回到中军帐坐定。唤过索超,温言抚慰几句,话语中对他败阵之举只字不提,却说他率军奋战,以寡击众。终令贼人退走,言下之意是要替索超担了这场败仗地干系。

 索超心耿直,可也不是愣头青,这一场败仗着实不小,若是如实报了上去,不但自己要倒霉,手下战死的将士也得不到封赏,留下的孤儿寡妇如何生计?是以对高强这样“无私”地袒护,索超心中着实感激。有道是大恩不言谢,急先锋打定了他当以身相报的主意。自去抚慰营伍。

 他一去,这中军帐就成了高强的天下,高衙内心说也该到了了结一些事的时候了,当即将案头的虎威就是一块木头,放县官那叫惊堂木一拍,喝道:“带张青!”

 工夫不大,张青带到。高强闪目看时,这位原书中并不起眼、却给自己带来了很多麻烦的前黑店店东,此时虽然身上有伤,形象狼狈,却一副革命烈士慷慨就义的模样,对着帐中一众仇恨的眼神横眉冷对。

 高强一看此景,心中顿时大怒,骂道:“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张青把打散的发髻一甩,怒视高强:“你这狗官,杀我子,烧我家园,坏事做尽,有何面目骂某家禽兽不如?今落在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某张青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还要来取你性命!”

 高强怒极反笑:“好你张青,你那黑心店伙,杀人越货,图财害命,卖那丧尽天良的人包子,你算什么好汉?说你禽兽都是抬举了你,那是辱没了禽兽!本官骂你禽兽不如,有何不对?”

 张青本是豁出一条性命去,此刻正是一言一语也要争,当即怒道:“有灭门的县令,自然有卖人包子的店东!若不是官府无道,我大好男儿,为何落草?”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都卯上了,高强还要再骂,一旁转出许贯忠,沉着嗓子向张青道:“官民反,且不去说,我那老母一生持斋行善,竟有何辜,落得被你那子麻翻了,害了…害了性命不说,一身骨都不得保全?”

 适才高强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张青夷然不惧,此时许贯忠这么轻轻一问,他倒说不出话来了,嘴巴张了张,终究是把头低了下去。

 许贯忠旁若无人,踏上两步,走到张青面前,一把揪住他头发,把他的头抬起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给我听好了:你那母夜叉,就是我亲手杀了,来世若要报仇,便记紧我这张面孔,莫要寻错了仇人!纵然九世轮回,我等着你!”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神情,即便是正在激动中地高强,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张青被他目光中和话语中的寒意所慑,正不知如何回答,一旁早有曾家兄弟按捺不住,跳出来向高强道:“青州相公,这人害死了我家索索,此仇不报枉为人!请相公恩准,容我兄弟手刃此贼,为我家索索报仇!”

 高强望着这两张同样被仇恨烧红了的脸,再望望张青,忽然从心里升起一股疲倦:刚才我的脸,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仇恨啊…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又能说什么?

 也无心去理会了,勉强抬手道:“拉出去,死吧,当…索索也是这么死的…”

 曾家兄弟一声暴喝,将张青横拖竖拽,拉了出去,随即就是弓弦声响,以及箭簇入骨的声音。只是,却始终没有听到张青发出半点声息。

 大帐中一片寂静,听着外面传来这不祥的声音,一时并没有人开口。

 高强仰头,看着帐篷顶部,想着那头顶的天,忽然自言自语道:“我曾见一只狗,冻饿之际,见有人食狗,也并不上前啃食骨头,反而默默流泪。人,为万物之灵长,究竟要如何,才能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同类的尸骨,拿去卖作银钱?”

 他低下头,环视一周:“你们,谁能告诉我?”

 帐中,寂静无声。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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