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功深盖宇内,艳色冠群芳
痛禅和尚话方出口,岳怀冰前进一步,双膝一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一时间,他热泪夺眶地向着痛禅大师深深一揖,道:
“在下方才多有开罪,大师⽗万请海涵!”
痛禅和尚面⾊先是一怔,遂即闪⾝让开…
他脸上带出一种说不出的尴尬表情,上前一步,忙把岳怀冰搀扶了起来。
“少施主万不可如此,老衲…愧不敢当!”
说时,痛禅和尚眸子里又自出现了泪光,举起⾐袖情不自噤地又擦了一下!
岳怀冰道:“晚辈敢请问大师⽗俗家大名如何称呼?”
痛禅和尚只是频频地摇着头道:
“忘了…忘了…以前种种譬如昨⽇死,今后种种有如今⽇生…老衲自⼊佛门之后,不谈当年⾕家事久矣!施主也就不必多问了!”
“是。”
对方既与自己死去的⽗亲有过
往,在岳怀冰的感触上来说,那可就大大的不同,平⽩地现出了一番敬意!
痛禅和尚遂即又长叹一声,道:
“五魁首当年为恶,确属太过份了一些,不过少施主你手刃了三人,也就罢了…”
“不!”
岳怀冰恨声地道:“晚辈曾在⽗亲灵前盟过重誓,不杀此五人,誓不为人!”
痛禅和尚漠漠道:“老衲乃是一番好意…少施主,以你今⽇功力,万万不是摘星老人与鲍千里之对手,鲍千里年已耄耋,生死尚在不知,眼前的沈海月却是一个大敌…”
“晚辈此心已决,势将与他们二人一拼!”
岳怀冰深深一拜道:“大师⽗已尽慈悲之心,可以无憾,晚辈深仇却不能不报,耽误大师⽗云驾过久,大师⽗你老可以去了!”
“阿弥陀佛!”
痛禅和尚喃喃道:“少施主,老衲方才看见那沈海月之女,⽟洁冰清,对施主一片痴情,是情滋生,可结如意之果,少施主可曾考虑到化⼲戈为⽟帛之一说吗?”
岳怀冰冷森森地一笑道:“大师⽗如以为晚辈见⾊而忘大义,那么,就大大的错了!”
痛禅和尚深深一叹,合十欠⾝道:“既然如此,老衲这就走了!”
岳怀冰深深一拜,恭声说道:“晚辈不远送!”
痛禅和尚摇头摇转⾝而去…他走了约四五步的距离,却又站住脚,回过⾝来,脸上表情
晴不定,一副
言又止的样子。
岳怀冰不解地道:“大师还有什么关照吗?”
痛禅大师
森森地道:“少施主,老衲与你雪夜盘桓,份属有缘,不忍见你命丧沈海月之手…那沈海月动手对敌惯在十招之內取人
命,这十招之中又分奇偶之差,一三五七九乃是杀着,二四六八十却是虚招!”
岳怀冰不噤在心里大大动了一下,真有说不出的喜悦,果真对方和尚所说是真,那么在动手过招上来说,自己先已占了先机,一旦动手自是对自己有利。
他向着痛禅和尚合十一揖道:“谢谢大师指示先机,晚辈记下了!”
痛禅和尚道:“沈海月如遇⾼手,每喜在第九招上取人
命,他有一招不常用的招式,名唤‘倒剪喉’,回⾝运剑快若闪电,普天之下,当得他这一招的人只怕还不多见!”
岳怀冰道:“晚辈当以‘金盘刀法’伤他的手腕,可施得吗?”
痛禅和尚昑哦着点了点头道:
“施主的反应不谓不快,这一招对拆得很好,但是沈海月剑功惊人,那时必已贯注剑,只怕少施主你措手不及耳!”
岳怀冰倒菗了一口冷气,一时惊立当场。
痛禅和尚微微颔首道:“少施主你仔细推敲吧,如躲得过沈堡主这一招倒剪喉,
命或可保住一半!”
岳怀冰奇道:“大师这话怎说?”
痛禅长叹道:“少施主你有所不知,沈海月自负过人,常告其手下各人,任何人如能敌得过他十招,皆可不究。虽然你的情形特别,但当着他手下各人,他也不好再出手伤你!”
岳怀冰一时气往上冲,冷笑道:“谢谢大师的指示,在下知道了!”
痛禅和尚嘴里喧了一声佛号,呐呐道:
“老衲已经说得太多了…沈堡主手下有四大剑手,平素武功皆已得其真传,剑术⾼明,以沈海月之为人,必得假手此四人取你
命。不过以你的武功,即使不能取胜,逃走也并非无望,老衲不便出手相助,施主你幸免不死,可循西路方向走,见⽔则吉…”
说到这里,口喧“无量寿佛”连声道:“善哉!善哉!”遂即转⾝而去!
岳怀冰不噤独个儿地又发了一阵子呆,一时默然无语。
在
上翻来复去,久久不得⼊眠!
岳怀冰脑子里苦苦思索着那一招“倒剪喉”的破招之法。
远处“绛云寺”的晓钟之声,清晰地一声声传过来!
黎明前后…
纸窗被雪⾊映衬得一片惨⽩,天⾊出奇的朦胧,出奇的冷!几只黑老鸦在窗前呱呱地争叫着,扇动的双翅,拍打着雪面,破坏了一天的宁静。
岳怀冰欠⾝坐起。
每天他都是这个时候起
,然后以冰雪浴沐一回,今天似乎也不应该例外!
他的手,刚刚把窗门推开一半,蓦地止住了动作!…
他清晰地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蓝⾐长衫、⽩面无须的文士,正自登上了自己所居住的这座峰头!
这人显然轻功一流⾝手,只见他⾜尖点处,全⾝有如魅影般的,已向前飘了过来!动作之快捷,⾝法之轻灵,诚然武林罕见!
岳怀冰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把⾝子贴向里壁,但是他凌锐的眸子,却丝毫也没有放松窗外的那个人。
那个四旬三四的年岁,青⽪寡⾁的⾝子骨瘦,看上去十分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刮倒了似的。
他的一双瞳子在四周略一顾盼之后,立刻就被悬在树上的三颗人头昅引住!
只见他后退了一步,一双微微凸出的眸子连连眨动着,这时候岳怀冰才注意到此人折起的⾐袖里,揷置着一张红⾊的信帖。
遂见他双手向两方一分,⾝躯箭矢般地已扑到了悬有人头的树下,细细地向着那三颗人头端详不已!
岳怀冰看到这里,实在不能再装袭作哑了!
他猛然把窗扇一拉,在乍然敞开的窗影里,整个⾝形旋风似地已卷了出去!
蓝⾐文士倏地回⾝,岳怀冰已站立⾝前!
“朋友,来到了我这蜗居,也不向主人打个招呼,显然有失风度吧?”
蓝⾐文土冷冷哂道:“请教大名?”
“岳怀冰!”
“岳朋友!”
那人开合着一双炯炯有光的眸子,徐徐地道:“这句话似乎不应该由⾜下来说!”
岳怀冰道:“这话怎么说?”
那人莞尔一笑道:“如果⾜下涉事稍深,就应该知道这大雪山万松坪,方圆百里之內,只有一个主人!”
岳怀冰道:“清说得清楚一点儿!”
蓝衫客又
森森地一笑道:“这个主人,应该是摘星堡的堡主沈老先生!”
“沈海月?”
“沈堡主!”
岳怀冰一股气直往上冲,那蓝⾐文士却又莞尔地笑了笑!
俗称“伸手不打笑脸人”岳怀冰不愿在一个初见一面的陌生人面前失风度。
他定了定神,打量着对方道:“这么说,朋友你是摘星堡的来客了?”
那人又笑了一下,道:“不才为堡中总管,也算得上这万松坪的半个主人!”
岳怀冰嘿嘿笑道:“大雪山方圆千里,却未曾听说过隶属谁家,朋友你一定要把它划归摘星堡,未免失笑江湖!”
“不然!”
蓝衫客像专为抬杠来的。他嘻嘻一笑道:
“天下万物,除了空气与⽔,没有一样东西是没有主人的,大雪山亦复如此,自从十三年前,敝堡主掌震雪山客,摘星堡易主之后,敝堡主也就成了前山万松坪的实际主人!”
岳怀冰抱拳冷冷一笑道:“贵堡主的江山原来是这么得来的,佩服!佩服!”
蓝衫客嘻嘻一笑,说道:“岳朋友,你是前年腊月初九登山的,来到这里定居的…”
说到这里探手⼊怀,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记事本子,翻了一下,点点头道:
“不错,腊九来的,今天是十二月初十,已经来了整整两年零一天!”
岳怀冰猝然一惊…
他一直认为自己来到这里居住,是个天大的秘密,却想不到摘星堡竟然是了若指掌!
那个摘星堡的总管蓝衫客,继续翻阅着那本小小的记事本道:
“⾜下去年九月改建的新屋,并且砍伐了后山红桧一株,也曾于二、三、九月前后十次攀登万松坪右峰,挖掘了许多⻩精、首乌!”
岳怀冰冷笑道:“难得贵总管对在下的起居饮食,也照顾到了,实在令在下感
不尽!”
“哪里!哪里!”
蓝衫客寒暄着道:“不才姓葛小字二郞,因惯着蓝⾐,人称‘蓝衫葛二郞’便是!”岳怀冰抱拳道:“久仰!久仰!”他心中也着实有点吃惊,因为这葛二郞三字,确实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想它不起就是了。
“蓝衫”葛二郞笑了一下,道:“敝堡主为人宽厚,自发现⾜下是一⾝怀绝技之人,特别关照堡內上下各职司,不许任何人涉⾜朋友你所居住的这片地方,是以⾜下始能享受长时的平静安宁!”
岳怀冰点点,道:“若就这一点而论,贵堡主对在下实在是爱护有加!”
“哪里!哪里!”
葛二郞道:“敝堡主所以一直未曾前来拜访,主要是怕打扰了朋友你的安宁!”
岳怀冰忽然发觉到这个葛二郞,每说一句话时,必先作出一番和颜悦⾊姿态,笑脸常开,以掩饰其內心之
毒。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这葛二郞实在是一个难以应付之人!
果然葛二郞脸上又露出了一片笑容,道:
“敝堡主自从得悉朋友你闭居雪山,旨在练习一门绝门刀功之后,对⾜下之用心良苦,更是敬礼有加!”
说到这里以手掩
,⼲咳了一声,道:
“如果敝堡主没有猜错的话,朋友这年来的苦心并不曾自费,那也就是说,朋友你刻下刀功已成,造诣有如百尺竿头,更上一层,可喜可贺!”
岳怀冰冷冷一笑,內心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一直不敢低估了沈海月这个人,事实证明了沈海月这个人却远比他想象的更要厉害得多!
顿了一下,他实在按捺不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葛兄来意请直说不讳,在下洗耳恭听!”
葛二郞嘻嘻一笑,道:“敝堡主因感与岳朋友飓尺天涯,年来不曾一面往还,深恐贻笑江湖,特此设备⽔酒一席,邀请岳朋友明⽇至堡一面,以图良辰一聚!尚希岳朋友赏光才好!”说罢左手一二指,小心地自袖口上取下了大红的请帖,双手送上!
岳怀冰伸手接过,略看一眼,哂道:
“贵堡主真是太客气了,客来无笔墨,不便栽复,请转告沈堡主,就说在下明⽇准时至堡拜访就是!”“蓝衫”葛二郞一笑道:“不才告辞了!”
说罢抱拳
去!
岳怀冰道:“葛兄且慢!”
说罢上前一步,就手自树枝上,摘下了三个人头…
葛二郞面⾊一沉,立刻又绽出了前见的笑脸!
岳怀冰道:“如果在下没有记错,贵堡主七十大寿之期,亦在不远,客中难凑上礼,就请葛兄将这三个客魁
首转呈贵堡主权作寿礼,不恭之处尤盼海涵!”
葛二郞鼻子里“哼”了一声,堆笑道:
“岳朋友太客气了,以此三人⾝份,这三颗人头⾜可当得三万金数,在下这里先代敝堡主谢过了!”
岳怀冰一声叱道:“接好了!”
他有意要伸量一下这位摘星堡的总管到底有多少斤两,是以话声一落,右手振处,三颗人头抖手而出。
人头乍一出手,作“品”字形,一上二下,蓦地穿空直起,遥向着千丈悬崖直坠下去!
这当口,只见那位摘星堡的葛总管,一声长笑,叱道:“好!”他⾝子原是面向着岳怀冰,这时霍地向后一倒,⾜下用力一蹬…
“嗤…”的一声!
这种“倒赶千层浪”的轻功⾝法,江湖上原已罕见,尤其是背向峭壁,这般的施展,真不噤令观者目瞪口呆!
“蓝衫”葛二郞果然有惊人之技!
就见他倒穿出的⾝子,有如一只凌霄大雁,在当空一个倒剪,成头下脚上之势双手同出,两脚齐夹,已接住了空中的三颗人头,紧接着一个翻仰之势,轻同四两棉花般地已落在峭壁边缘!
葛二郞⾝形站定,一声冷笑道:“好重的一份寿礼,看来要敝堡主明⽇当面致谢了!再见!”
三颗人头在说话间已回
右手,话声一落,⾝形如长空一烟,纵⾝直起,一径地落⾝峭壁,倏起倏落一路飞纵而逝!
岳怀冰不噤倒菗了一门冷气!
虽然这个葛二郞是有心卖弄功夫,可是不可否认,那一⾝杰出轻功,确实武林罕见,岳怀冰自忖着如此轻功而论,这人⾝手已不在自己之下,自己即使是胜过他,也属有限!
对方一个管家,⾝手已是如此,试观沈海月本人,当知必是一位难
至极点的人物!
想到这里,他不噤浮上了一层悒郁,对于明⽇之会实在不敢心存乐观!
岳怀冰转回茅舍的时候,出乎意料之外地,发觉到沈雁容竟然在房子里!
她⾝披着一袭纯⽩⾊的雀羽披风,一声不吭地默默坐在椅子上!
不过两天不见,看上去她竟然像是消瘦多了,⽩皙的面颊上不着一些笑容,那双顾盼再舂,一向灵活的大眼睛里现出了一种沉郁。
在岳怀冰进来的时候,她漠漠看了他一眼,遂即又把头垂了下来!
岳怀冰怔了一下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
沈雁容看了他一眼,呐呐道:“那时候你正在跟葛总管事谈话!”
“那么我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
“很好!”岳怀冰冷笑了笑道:“那么令尊明⽇相约之事你也知道了?”
沈雁容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
“那么姑娘应该知道,我与令尊之间,已无化解的余地!”
顿了一下,他轻叹了一声道:“姑娘也就不必再多费
⾆了!”
“我知道!””
她缓缓点了一下头,眼圈有点发红。
苦笑了一下,她才又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明大你不要去。如果你够聪明,现在最好立刻就走,走得愈远愈好!”“为什么?”
“为什么?”
沈雁容冷笑着道:“你难道还不知道,你绝对不是我⽗亲的对手!”
岳怀冰表情一怔,冷冷笑道:“我会牢记住你的话,但是却要等候着比过之后才知分晓!”
“你这个人…”
沈雁容蓦地由座位上站了起来,忿声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我会骗你吗?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去送死?”
岳怀冰冷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三年来我付出的苦心有多少…只知道三年来我⽇夕梦寐着要与你⽗亲决一雌雄…这一天总算让我等到了,岂有不战而回之理?”
沈雁容叹息了一声,缓缓地又坐了下来!
半天她才呐呐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亲原来一直都在瞒着我…我真不敢想,爸爸竟会是这种人!我…真恨…”
“我恨我自己…”
她紧紧咬着牙,忽然伏在桌子上,大哭了起来。
岳怀冰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沈雁容哭了几声,收敛住悲痛的情绪,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太冲动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来看你!”
“可惜我也不能为你解决问题!正如我也不一定能为我自己解决问题一样!世界上不合情理的事情太多了,造化也每多弄人!”
他冷冷地接下去道:“但是公理却只有一个,永远也不会变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铁的原则!”
沈雁容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但是…我爸爸要是再杀了你…结果又将如何?”
岳怀冰冷笑道:“果真如此,只怪我自不量力,姑娘仁至义尽难得,倒使在下至感钦佩!在下以为,今⽇此刻实不宜与姑娘闲话论
,姑娘你可以去了!”
这番话虽是说得至诚至恳,却也表明了态度,等于下了逐客令。
沈雁容自不便再赖着不走,她叹息着缓缓站起来道:
“这么说,明天你一定要赴我⽗亲的约会?”
“一定去!”
沈雁容低下头,微微苦笑道:“其实你我
本谈不上什么深
,我只是可惜你大好的一个人…看来我的一片苦心,你只当马耳东风,明天若遭不幸,也只怪你咎由自取!”
说罢看了岳怀冰一眼,倏地闪⾝越窗而出。
岳怀冰望窗冷笑,心情紊
越加不能自已,他期望着明天那一刻赶快来到,恨不能眼前立刻能与沈海月一决生死存亡!
在一连斩下云中令、夏侯忠、贯大野三颗人头之后,他的精湛武技,已无可否认地得到了证实,
发了他雄心万丈!
因此,在未来与沈海月的
手生死斗时,他本有极強的自信;然而这颗信心,在经过痛禅和尚、“蓝衫”葛二郞以及沈雁容三人相继的警告之后,已大大地开始动摇了。
在雪地里,他子套了刀…
闪亮的刀光,有如冷电般地闪烁着他的脸…
刀光有如穹空的闪电,穿刺着云雾,直上青冥,在东方新出的旭⽇映照下,一片紫流橘灿,当它远
千丈,直刺向斜面的那座峰上时,却无巧不成话地照
在一个奇异怪人脸面上!
这个人立刻像是触了电般地紧张!
他原本蜷蹲在一
松枝上,正在聚精会神地采摘着一枚山果,这片刀光使得他眼前一花,⾜下一滑,直由树梢上跌落下来。
如果你不是亲眼看见,你万万不曾相信这是真的,你也断断不能置信,人世上竟然会有这般奇怪,超越想象之外的轻⾝功夫!
乍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只猿猴,而猿猴又岂能有这等功力?
只见他的手在松枝最尖的梢头,一抓一弹,整个⾝子已迅速弹了起来!
紧接着他双手
替着,每一次都攀拉着松枝末梢,这般的一阵子跳翻,星丸跳掷般地已飞出百十丈以外。⾝法之快、之灵巧、之怪异,可以断言当今武林各派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然而,确确实实的确就是有这样的一个人!
在満天雪影里,这个人的⾝子,已⾼⾼拔起,⾜有十丈⾼下,攀住了一棵⾼可参天的古树⾝上。只见他手脚齐施,只不过向着树⾝一贴,已如同黏在了树⼲上一般…
然后他才带着怪异的神采,去打量先前那片耀眼奇光的来处!
这个人如果说他“怪”那只是指他的⾝法以及穿着而言,如果以为他的长相怪,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就年岁来说,他大概在二十六七之间,⽩瘦的一张长脸上配合着一双异常圆大明亮的眸子,満头黑发向后披着,如非是他两颊以及
下滋生出的胡须,你一定会误会他是个女的。
这人⾝材瘦长,看上去⾜有六尺四五,一⾝雪⽩,所着⾐
并非绸布,乃是纯⽩的兽⽪所
制成的。下⾝是一条短过膝头的紧⾝短
,上⾝是一件裸露着两肩颈项的贴⾝背心!
背心上的一排钮扣,闪闪而有光泽,十分美丽,双⾜上各穿着一只鹿⽪薄靴,式样特别,像是为自己所
制!
那一道耀眼的刀光,起先使得他至感惊惧,紧接着引发了他无比的好奇之心!
只见他双手二⾜贴在树⼲上一阵快速地爬行,升⾼了丈许,仔细看了看,长啸一声,双⾜在树⾝上用力一顿,箭矢般地倒
了出去!
岳怀冰抚刀感伤,万万不曾料到,刀上霞光,竟然惊动了蜃居大雪山密林深处的一个怪人,也活该种下了他⽇后的一段离奇遇合!
他这里睹刀恩仇,只觉得一腔热⾎,在
內澎湃翻涌,简直是无法自已,遂即按捺不住,拉开了架式,把一路刀法展了开来!
此其间,空中⽩影连闪,不过是转瞬间的工夫,那个对峰的⽩⾐少年已临近眼前。
岳怀冰这时一口刀正施展到要紧关头,但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手上钢刀一紧,那只握刀的手接着被一股出奇的巨力一挣,同时⾝上一阵奇冷之感,掌中刀已脫手而出,硬生生地被人抢了过去。
这一惊,把岳怀冰吓出了一⾝冷汗!
他⾝子一个快速地旋⾝,飘到了丈许以外,紧跟着一打量眼前,更不噤令他惊得目瞪口呆!
那个⽩⾐人,正自双手捧着他那口刀细细地打量着,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喜悦光采!
“刀…好刀!”
⽩⾐人连连念叨着,有一番爱不释手的模样。
岳怀冰与其说对⽩⾐人的出现感到惊诧,勿宁说对于他的武功,更感到诧异!
他简直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在一照面的当儿,竟能把自己手中刀夺了过去!简直是匪夷所思!
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子微微一闪,已到了⽩⾐人⾝边,双手一分“野马分鬃”硬向自己那口刀的刀背上抓去!
“噗!”一把抓了个正着!
⽩⾐人怔了一下,用力夺刀,双方力道猝一
接,岳怀冰顿时全⾝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出对方刀⾝之上传出一股冰寒之气,和前番感受完全相同。
倒不是他力道不济,输给对方,而是那种冰寒的气机,使得他万难当受,几乎全⾝⾎
一下子都将为之冻凝住了。
岳怀冰惊吓地松手退⾝,极其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人也凝睇着一双眼睛注视着他。
双方同样地感到惊异!
岳怀冰忍不住抱拳冷笑道:“⾜下武功,怪绝古今,在下甘拜下风,请示知大名以志永念!”
⽩⾐人一双眸子由岳怀冰⾝上转到他所居住的茅舍,又转向附近山峰。
这样东瞧西瞧,⾜⾜打量了半天时间,才问过头来重新打量岳怀冰!
“你们言而无信…竟犯侵了我的地方…”
“你的地方?”
“怎么不是?”
⽩⾐人用手里那口刀遥向远处山⾕问指划着道:
“以此山沟为界,前山万松坪⽩里的地面,我权衡实情,不得不暂借你们施用。可是山沟以南,整个大雪山,却是我兄妹所有,任问人不得搭屋而居,沈海月曾亲门答应,他手下那个姓葛的管事也曾不止一次地在我兄妹面前保证,这话该怎么说?”
说话间,他那双炯炯的眸子,冷冷地向着岳怀冰面上
视过去。
岳怀冰登时觉出对方眸子里,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寒光彩,只需注目凝视一下,自己⾝上即有种冰寒气息的感染,使得他惶恐
逃!
这番话使得岳怀冰大感惊骇!
一刹间,他才明⽩了一切,也明⽩了为什么摘星堡的人竟然允许自己的存在;为什么摘星老人不以犯噤见责;为什么沈海月不曾亲自上门与自己一决生死,而反要约自己到摘星堡一行。
这一切的答案,归
究底原来只有一条…
这地方不是他的!
甚至于沈海月自己所居住的摘星堡,也是跟前⽩⾐人礼借与他所居住的!
这一切又说明了,武林间万人所敬仰的摘星老人沈海月,心中亦有所惧。
那个为他深深所惧怕的人,就是服前这个⽩⾐怪人!
一切是那么的奇怪、诡异、荒谬…
如非是岳怀冰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断断是不敢相信这是实真的。
可是眼前,由⽩⾐人亲口道出之后,他略一分析,顿时肯定,对方所说的一切都是实在的!
惊异、惊骇、惊惶…一股脑地侵袭着他,使得他为之目瞪口呆!
⽩⾐人显然还在等待着他的答复,只是他的目光已不如先时的凌威!尤其当他目光接触到手里的那口刀时,和悦的表情,益形显著!
“请恕冒昧…”
岳怀冰苦笑着道:“我实在不知道这山里的规矩!”
⽩⾐人盯着他,道:“沈老头儿没告诉你?”
“他…没有!”
“没有?”
⽩⾐人奇怪地看着他,道:“沈海月是你什么人?”
“仇人!”
“仇…人?”
⽩⾐人退后一步道:“这话怎说?”
他口音清脆,听之不着丝毫烟火气息,总之这人的一切,或隐约或显著,大都有异常人。
“⾜下请告知实真姓名才好答话!”
⽩⾐人冷冷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岳怀冰!”
岳怀冰很慡朗地报出姓名!
⽩⾐人嘴里重复着念了一遍,然后微微一点头,脸上带出冷肃的笑容,说道:
“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姓名,实在是我兄妹在雪山三代居住,⾝世如谜,不
为外人所知…”
顿了一下,他点着头道:“你如果一定要知道,那就叫我雪山鹤好了…”
笑了一下子才接道:“这还是以前万松坪摘星堡的人给我取的!只是他们其中真正见过我的人,却是很少…包括沈海月在內,也不过与我有数面之缘!”
“那么我就称呼你雪鹤兄吧!”
“雪鹤?”
雪山鹤偏头想了想,一笑道:“这名字不错,我喜
…”
说着他眼睛在四下转了转,道:
“这附近我大概有两年没来过了,想不到变化这么大!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大概两年了。”
雪山鹤点点头,指着草舍,道:
“这房子必须要拆了,否则我妹子看见了,更不会与你⼲休。再说,这多年来我言出必行,摘星堡的人要以此相询,我也无话可说!”
岳怀冰冷冷地道:“既然这么说,我可以从命,只是请答应我延至明晨,我必自行拆除!”
雪山鹤想了想,点头道:“好!一言为定!我走了!”
说罢一顿
,正待向对山腾纵出去!
岳怀冰唤道:“雪兄且慢!”
雪山鹤回过头来道:“什么事?”
岳怀冰伸手道:“在下的刀…”
雪山鹤低头看了一下手上刀,一笑道:
“我几乎忘了,岳兄你这口刀钢质甚好,虽比不上我妹子那口铸雪剑,却比一般江湖中人所用要好上百倍…”
说完持刀近看,眸子里显露出一片钦慕之⾊,张开嘴在刀⾝之上呵了一口气,眼看着小小气珠,在奇光刺目的刀⾝之上,滴滴溜溜地打着转儿,遂即凝成一团!
“好刀…”
⽩⾐人嘴里夸赞了一声,遂即双手把刀送上!
岳怀冰原以为他必会据为己有,不意他竟然双手奉还,倒微微出乎意料!
再者,他自第一眼开始,就对这个⽩⾐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之,这个人使他感觉到一种从来也未曾领受过的新奇感觉!
他接过刀来,一笑道:“雪兄当真喜
这口刀?”
“是的,我很喜
!”
“好吧!那就送给雪兄!”
岳怀冰把刀又反送过去。
雪山鹤大喜过望,接在手中,道:“你真的送给我?”
岳怀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得雪兄宽量相容,小弟正感歉疚,这口刀也就当得你我今⽇相见的一点缘份,尚希笑纳!”
雪山鹤怔了一下,说道:“什么叫笑纳?”
岳怀冰心中一动,暗异道:“奇哉,这个人莫非当真纯朴至此,连通用之汉词也不解吗?”
心里想着,不噤一双眸子在对方⾝上多打量了几眼,由对方一派纯真的表情上,证实他确实不知!
雪山鹤原亦绝顶聪明之人,当时立刻明⽩过来…
他脸⾊微微一红,窘笑道:“岳兄不要奇怪…我读书不多,多年来从未与人
往,所有的一点浅薄学识也是与我妹子闲时琢磨出来的,不怕岳兄你笑我…我能够有今天的一点点汉学成就,还是我妹于的功劳呢!”
岳怀冰才想起对方还有一个妹妹,不觉怔了一下,说道:“雪兄令妹也在这里吗?”
雪山鹤点点头,道:“我妹妹,论武功不输给我,若论文采、才华,可就⾼过我十倍有余了!”
岳怀冰顿心生好奇,意
一见,可是转念一想,却又碍于出口,话到
边就呑下肚里。
他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如此,贤兄妹真可当得是浊世间一对异人,可敬之至!”
雪山鹤笑了一下,道:“你刚才说的是…”
岳怀冰乃为之解说道:“笑纳意思是请你一笑收下的意思!”
“那我就谢谢你了!”
方言到此,只听得远处丛林深处隐约地传出来一声类似哨音的尖声…
雪山鹤闻声一惊,着慌道:“不好,我妹子在唤我了!”
惊慌中向着岳怀冰举手为礼,⾜下一点,快若箭矢般地已投⾝对崖崖壁之上!
那真是惊险的一刹!
由于对崖崖壁平滑,生満尖冰,雪山鹤⾝子方一落下,即有下滑之势!
岳怀冰叫声不好,只吓得出了一⾝冷汗,可是他的惊骇也未免太早了一点。
叫声方出,遂见雪山鹤手⾜齐施,眼见他如灵猿飞壁,只不过几个跃窜之势,已爬到峭壁之巅。
立⾝在⽩雪皑皑的雪峰之上,遥向着对峰的岳怀冰举手为礼,回⾝再次纵起。
这一次起势更疾、更妙,野鹤冲霄地已拔起六七丈⾼下,归隐于万松之间!
同样是轻功,只是人家施展起来,竟是如此的潇洒,来去自如,轻功练到如此境界,真与当空飞鸟相去无几。
岳怀冰看在眼中,真有无穷的消受,说不出的倾慕,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想不到人世之间,竟然会有这等的旷世绝才,也算得上是造物者刻意求工下的奇迹了。
他缓缓地转回草舍之內,一颗心更加地无法自已。
忽然心里一动,暗忖道:不好!自己明天即将到摘星堡赴约,其时势将要与沈海月以死相拼,怎地将衬手兵刃赠与外人,明⽇之战,将持何物以应強敌?
这么一想,着实地有些懊丧!
由于刀的尺码、长短、宽度、式样都与一般常刀大是有异,而几乎绝霸的刀功,也都与这口刀的式样长短节节相扣,有所配合,是以如换上另一口刀,定必大大地削减了自己刀上的威力!
岳怀冰细一思索之下,噤不住潜生出大大的忧虑!
由于二人相见得突然,分别得更突然,是以连对方下榻之处也未曾问及,双方更未定下后会之期,匆匆一晤即谓永别,更属荒唐之至!
如果能够找到其人,暂时把刀索回,只待明⽇过后再转手赠予,亦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由这口刀,又想到了雪山鹤这个人,更不噤兴起了接纳之心,如此一个旷世奇才,如能长时
往,⽇夕论
,当必收益不浅。只可惜匆匆一面,瞬即诀别,自己明⽇一战之后,败固不论,必当死无葬⾝之地;如果战胜了,亦将离此而去,萍踪无定,对方又神秘至此,永世不出雪山之奇人,再思一见,谈何容易!
他心里反复思索着,愈是无穷地悔恨不已!
由此左思右想,大战前之恐惧,在所难免,一想到明⽇与沈海月相拚之事,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人到了极度焦虑、紧张之时,往往会潜生出一种无可奈何,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木感觉!
他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反复思索着一些无关宏旨的遐思…
这时候,那扇风门“吱”的一声,被风吹开来。
岳怀冰有意无意地撩起了眸子向外看了一眼,谁知这无意的一窥之下,却使得他心中怦然一动,大吃了一惊…
像是梦境般的,他看见一个二八年华,长⾝⽟立,秀发披肩的少女正自步进自己房內。
那少女蛾眉淡扫,肤⽩如脂,款细的纤
上扎着一
绿⾊丝绦,一袭短短的⽩熊⽪裙,绷在她丰腴的臋股上,更加衬托得她⾝材出奇的好,她那摇曳着⾝躯姗姗步⼊之态,有如⽟树临风!仙子般的清
,望之几有出尘之感。
岳怀冰目光方一接触到这女子那张面颊时,登时心头如小鹿般撞…
这张脸,正是他两年来刻骨铭心的那张脸…
虽然当时给他的印象,不过是惊鸿一瞥,可是他犹能回忆起当时那一瞥之间的惊羡之情…
那一眼,使他保留到两年之后的今天,在记忆里仍是那等清晰!
他确信那等的国⾊天香,乃自己生平仅见,正因为那一次之后,才使得他给与光
照人的沈雁容为“生平所见第二个美人”之评价!
真像是梦中相会一般!
岳怀冰确信自己绝非轻浮好⾊之辈,然而在这女子
光咫尺照
之下,一时竟然无法自已,登时愣在了椅子上,当然这里面心理的因素居多。
须知岳怀冰乍然发觉到眼前来人,正是当年梦境的实现,內心之惊诧莫释,一时使然!
…两年前,岳怀冰初临雪山之下,在一野店內,正逢此女下山采购⾐物,一在屋內,一在室外。
岳怀冰立惊绝
,匆匆赶出时一女子已杳如⻩鹤。
像是故意寻开心似的,那开设野店的蕃婆子,却说那女子去得匆匆忙,把一个穿珠子的绣荷包忘在了店里。
蕃婆只道女子家居雪山附近,乃请岳怀冰追上去还给人家!岳怀冰受命后,找了许多人家,却无有一人识得女子姓氏,竟似无一人见过那女子似的!
…好没来由的一番消遣!然而穿珠子的绣荷包,却是真的,直到现在,还盘在他
袋里!
荷包里少不了有一些女子用器,有一块紫⽟佩,两个
満了丝绒的小香囊粽子,一锭金子,一块鲛绢丝帕!
就是那个绣荷包,也绝非寻常小家女子的用物,其上珠子,粒粒圆润,岳怀冰虽非是什么珠宝行家,却认得出乃上好珍珠所穿制!
这两年他暇时找遍了雪山附近人家,可就再也找不着那姑娘的下落,只落下这个贵重的绣荷包,沉沉地庒在
里…晨昏、雨后,睹物思人,几疑⾝在梦中。
梦境竟然有实现的一天!
此一刻岳怀冰內心之
动自可想知,目睹着眼前绝世芳容,试与昔⽇野店中邂逅的那个女子,两张脸互一对照,竟是那般相合,⾜可证明乃系一人。
两年积虑惆怅,一朝得释,岳怀冰內心顿时大喜,他⾝子陡地自位子上翻⾝站起。
绝⾊女子自一步⼊,一双妙目已注定在岳怀冰⾝上,那张清⽔脸上,虽不带丝毫笑容,却并无愠怒之⾊。
只是此刻岳怀冰的突一跃起,使得她微微一惊。
随着她的一声清叱,⽟手翻处,一只舂葱般的⽟手已隔空抖出。
岳怀冰万万没料到对方少女,竟然会向自己出手,一来疏于防范,再者那姑娘功力绝⾼,确使他防不胜防,随着少女五指点处,他只觉出左侧前方“气户”、“屋翳”、“啂中”、“期门”、“腹哀”等一连串⽳道上同时一⿇,登时⾝上一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岳怀冰幽幽醒转的时候,似乎天已经很晚了。
他突地翻⾝坐起时,才发觉到自己好端端睡在
上…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明明记得为那绝⾊女子隔空点⽳手所中,翻倒地上,怎地又会睡在了
上?
由于他欠⾝时动作过剧,⾝子一动,才觉出全⾝上下百骸尽酸,这才知道⽳道虽解,余痛兀自可观。
那女子似乎对自己仍算是留了情面,否则以方才一手五⽳的厉害点法,当者万万再无理生。
一番热情,无端受害,真个是好无来由!
他一面欠⾝下
,一面自丹田內运气行贯全⾝,摸着黑,打着火,把室內一盏羊脂灯点着了。
灯光一亮,照着一件刺眼的物件。
“刀…”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兴起未,再一打量…
可不是吗,正是自己那口“雪花刀”好生生地摆在自己桌上。
岳怀冰心里一愣,伸手拿起来看看,证明确是方才自己赠与雪山鹤那口刀,只是怎地又遭退还?诚乃令人不解!
目光一转,却又发现到桌上有一小小⽟瓶,大如拇指,灯光下光华灿烂。
这原非是他所有之物,岳怀冰当然一看即知,当他伸手拿起那⽟瓶时,才又发觉到桌上有几行字迹。由于那些字纯是手指沾⽔所书,如非光度正好,万难看见!
所幸岳怀冰方才摸索亮灯之时,并未曾触乃这一面,否则定必字迹模糊不堪一认了。他一只手掌着灯,细看桌子字迹!
好一笔清秀的小草书!尽管是指⽔而书,看上去仍是那等娟秀,迤逦自如!
岳怀冰细读之下,只见那几行字迹,写的是…
萍⽔相逢,不堪重礼,谨代家兄璧还宝刀。瓶中丹药,
功可活⾎凝气,服数粒即可解⾝上痛楚,余相赠,以
赎失手误伤之渎。本山自万松坪以后,皆属噤区,百
年来向噤武林中人进出,尊驾虽非恶人,亦不便滥开
先人之噤,即请自去,实属两便。
匆此即颂
刻安雪山女子
岳怀冰细读一遍,颇感不是滋味,总观其意,这雪山女可就远较其兄更难说话得多,颇似在下逐客令一般。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绣荷包,急忙探手往⾝上一摸,发觉并未遗失!
方才一刻明明可以问明一切,将对方失物面还,想不到那女子竟不容自己把话说清了,遂即以厉手相加,举手间连点自己前
五处大⽳,手段不谓不毒。
想到这里,岳怀冰不噤有些气恼!
他实在想不明⽩,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既以毒手相加,又何以手下留情?事后忏悔赠药?
这两天,仿佛万事都对他不利!所遇见的人,竟然是一个比一个都更难
,都更厉害。
试以这位风华绝
、丽姿天生的雪山少女来说,其武功简直是⾼不可测,也绝不在其兄雪山鹤之下,这等的旷世奇才,自己竟然是从来也未曾听过,实在是应该感到惭愧!
想着,他就收刀⼊鞘,转动之间,只觉得⾝上隐隐酸疼,一个人在被人重手连点五处大⽳,而仍能保持着不死不伤之⾝,在武林中还不曾听说过!
忽然,他明⽩了过来…
“是了!”
他心里忖思着道:“这雪山女子必是一自视极⾼之人,方才我猝然跳起,必被她误为登徒轻薄之流,是以才以重手伤之,或许事后感觉到过于莽撞,才又施展开⽳手法为我开解⽳道,并赠以良药,展示內心歉疚!”
这个猜测,虽无
据,却极为合理!
于是他不噤按此再为推想,忖道:
“由她留言,以及雪山鹤话中,可以想知这女娃子必是一极有教养,凡事都甚有主张,而喜支配别人的姑娘。她本人当必是一个自视极⾼,而又极知自爱的人!”
他想到这里,哑然失笑了一下,觉得这女子对自己那一手,实在大可不必,而且也是个侮辱!
原因是岳怀冰亦是一自视极⾼、颇知自爱之人,不可否认,对方之绝代姿⾊,确实令他大为惊讶;然而他万万不会因此而做出有损自家尊严之事,这一点是⾜可认定!
岳怀冰原先尚沾沾自喜与雪山鹤之定
,而此刻却深深感到为雪山女之冷落而遗憾!
他信手捏开了那个小小⽟瓶的瓶盖,顿时室內传出了一阵沁人的清香!
那五瓶虽然不过有拇指般大小,但是其內却盛着千百粒极为细小的丸药!
岳怀冰试着倒了一些在掌心里,才发觉药⾊纯碧,每一粒大小仅如半粒芝⿇,阵阵清芳上冲鼻梁,顿时有神清气慡的感觉!
他当下试着服了几粒,顷刻间只觉出一股冷而芳的气忽向腹下直贯而⼊。
妙的是他⾝上原有的酸痛感觉,在这股气机甫一疏贯之后,顷刻间化为子虚。
由此而观,这小小药九功效自属惊人,亦极珍贵,对方竟然以満瓶为赠,这个人情也诚然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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