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左宝贵的决心
平壤城北门玄武门,奉军阵地。左宝贵⾝穿⻩马褂,头戴珊瑚帽,端坐在城楼之前。⾝边的护兵几次想拉他到隐蔽的地方,可是都被他厉声拒绝了。
回想起从奉天出发时,沿街相送的百姓,他们是那么热情,又是那么信任自己。可是现在呢?再一想到叶志超临阵脫逃的狼狈样子,左宝贵就气的胡子发抖。当时叶志超主张弃城逃跑时,左宝贵就曾慷慨言道:“敌人悬军而来,正宜出奇痛击,令其只轮不返,不敢再正视中原。朝廷设机器,养军兵,岁靡金钱数百万,正为今⽇,若不战而退,何以对朝鲜而报家国?大丈夫建功立业在此一举,至于成败利钝暂时不必计也”那个时候,他就抱了与平壤城共存亡之心。
当⽇军的攻击忽然被外围的袭击打
时,左宝贵又看到了一线希望。这个并不很⾼大的山上,最外侧的堡垒已经被⽇军的炮火击毁,守卫在牡丹台上的兄弟们伤亡惨重,⽇军的炮火,实在太烈猛了!
这会是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来增援呢?左宝贵想了半天,该不会是湖广的自強军吧?听手下说他们也与⽇军恶战了一天,此时可能已经随大军撤出了平壤,可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黑沉沉的雨幕中,不时闪耀着炮火,腾起的火光刹那间如烟花绽放,左宝贵见来援的清军被阻于外围,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他猛地站起⾝来,正要组织最后的力量与⽇军决战,忽然,牡丹台西侧爆出巨响,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大人,那里好象是⽇军的指挥部。”营官杨宇轩看着那边腾起的烈火,对左宝贵说道。
左宝贵凝神望去,看方位确是不错,心中顿时
起来,这会是谁呢?
攻势如嘲的⽇军也仿佛被这炸爆扰
了心神,烈猛的炮火忽然停止了,左宝贵当机立断,亲自率近卫冲出玄武门,向牡丹台外的⽇军发起了攻击。⽇军仓促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左宝贵率领着近卫亲军冲上了牡丹台上的第二座堡垒。
“大人!这些
械用不成啊!”驻守在牡丹台这座堡垒的四营管带愤怒的指着一堆破
对左宝贵说道。
左宝贵看了看那些破旧不堪的
支,愤然道:“罢了,今⽇便是用牙也要守住此台!”那管带
言又止,低下头刷的子套手
,便要组织残部向台下的⽇军反击。
台下的⽇军却忽然停止了攻击,紧接着掉转
口向后面打去,台下
声猛的响成一片。左宝贵振臂呼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当在此时!”说罢⾼举配刀向台下冲去。台上奉军见主将如此,个个都奋勇争先,原本因为陷⼊重围而有些绝望的心情此刻都变成了一种望渴杀戮,生死莫问的強烈情绪。
没有
的就猛的扑上去和小鬼子⾁搏,用拳头,用牙齿,用一切能给予伤害的东西狠狠的打击着!泥⽔混合着⾎⽔,摔倒了,再爬起来,再扑上去!⽇军被这种狂疯的野兽般的攻击吓住了,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自己反倒被包围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得不面对这些狂疯的对手。
现在比的不是
械先进与否,也不是指挥战术,甚至不是每个士兵的能力,而是一种精神!
原本处于攻击状态的⽇军元山支队无疑在精神上开始崩溃了,随着一个又一个官兵的倒下,越来越多的⽇军开始向外围逃跑。
左宝贵在护兵的搀扶下靠在了一块巨石之上。透过重重雨幕,他已经看出来了,来救援自己的,正是自強军!
“左大人!自強军统制林大人带着咱们南门的兄弟来了!”杨宇轩引着一队人奋兴的跑了过来。
“林大人?怎么,不是王大人么?”左宝贵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刚才一番⾝先士卒的
战,此时已经是疲惫不堪,勉強站起⾝来,心中疑惑道。
眼前这个“林大人”也太过年轻了吧?左宝贵疑惑的问道:“林统制,贵军王大人呢?”
林云黯然道:“王大人已经为国捐躯了。”左宝贵啊了一声,叹道:“英年早逝,实在是令人扼腕,不过大丈夫马⾰裹尸,也不枉此生了。”
“左大人,城中各军已经撤了出阵地,向北而去。平壤城仅凭咱们是守不住的,大人,请下令奉军兄弟们撤吧!”林云说道。
左宝贵缓缓头摇道:“要撤你们撤吧,老夫誓与平壤城共存亡。”
“左大人!”林云虽佩服他这种视死如归的豪情,却不能不劝说道:“大人,大军北去,⽇军猬集于平壤,此地已无可守之必要。您是朝廷重臣,奉军主将,倘若在此无意义之地⽟碎,这些奉军兄弟怎么办?”
左宝贵长叹一声,说道:“林统制不必多言了,趁现在⽇军败退,你们撤吧,贵军舍命救援之情,老夫无以为报,只愿诸位一路平安。”
林云听了又急又气,忍不住冷笑道:“久闻左大人治军严谨,勇猛善断,想不到却只是个逞匹夫之勇的莽汉!”
奉军近卫听到林云对自家主将出言不逊,都脸上变⾊,可是人家刚杀出条⾎路来救援自己,当下也没人站出来恶言相向,都只是恶狠狠的瞪着林云。
“左大人,孤军不可久战,若此时再不突围,贵部将于此地全军覆灭,还谈什么抗击倭寇,报效朝廷?为了贵部数千弟兄,为了⽇后能再与倭寇决一死战,大人,您就下令突围吧!”林云恳切的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左宝贵看着林云诚恳的眼神,再看看护卫着自己的奉军兄弟,终于下了决心,手臂一挥,说道:“传我将令,全军随自強军突围!老夫要亲自断后!”
林云见他肯撤,也就不再与他抢着断后,当下也传令下去,自強军仍然以三营为尖刀,其他各营随后跟进,向东面冲杀而去。
天刚放亮的时候,大雨也渐渐的停歇下来,自強军和奉军的兄弟们冲出了⽇军的包围圈,转向北方,一路向北撤退。左宝贵骑着马与林云并肩而行,一路上频频回首,林云还以为他舍不得就此撤走,遂拿话开解,可是左宝贵叹息片刻说道:“我奉军兄弟多是侍奉真主的穆斯林,一想到他们抛尸荒野…老夫心中…实在是痛苦非常啊。”
林云肃然道:“这些兄弟为国捐躯,却不能以礼教⼊葬,确实让人哀伤,不过我相信,很快咱们就能再回平壤,到时候,大人再为他们举行葬礼吧。”
左宝贵只是头摇:“林统制,只怕…只怕这平壤城再难回去啦。”他此时只当林云年轻卤莽,并没有将林云的话当真。
林云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在心中继续构思着计划,这个计划,他从突围之后就开始考虑了,现在所需要确定的,就是一些细节问题。
这个计划太大胆了,以至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筹划着,只等时机一到,就要付著实施!而计划一旦开始,就没人可以改变了!
他曾经隐约记得历史上的左宝贵就是战死在平壤之役,现在将他和他的奉军救了出来,已经是完全改变了历史,至少,改变了左宝贵和其他奉军兄弟们的命运,那么,我还能改变什么呢?林云苦苦思索着,对于自己的计划,他认为是可行的,可是如果实施,真的能改变清军在朝鲜的颓势么?
但是那个计划不实施的话,仅仅凭借着自己手中的这支新军,能够与⽇军抗衡么?林云一时感到从未有过的彷徨,无助,可是他又不能和任何人去讨论,只有默默的将这些都庒在心底。
两军顺着大路一路北行了两天后,已经渐渐的追近了大军,相互间也开始互相派人联络。
“林大人,刚接到叶大人的命令,让我军速撤过鸭绿江,于九连城与大军会合。”一匹快马急驰而来,马上的传令兵滚鞍下马,对林云说道。
林云勒住了马,沉思片刻,对传令兵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将奉军左大人请来。”
过了片刻,左宝贵拍马过来,拱手行了一礼问道:“林统制请我来何事?”
林云将马带起来走了几步,仰头看了看路边的山峰,又环顾了一下大军所行道路周围的地形,意味深长地对左宝贵问道:“这个地方,左大人您看怎么样?”
左宝贵一时间没弄明⽩林云是什么意思,茫然的看了一圈,问道:“林统制…这里?”看着林云嘴角浮现出的“
险”笑容,他猛的醒悟过来“林统制的意思是,在这里打⽇军的埋伏?”
林云笑道:“正是,左大人你看,此处山⾕虽然山峰并不险峻,却正合适我军士卒在山
设伏,我刚才一路行来,估计这段山⾕有七八里长,若是利用的好,很可以在这里给追击的⽇军
头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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