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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百家争鸣
 “百家争鸣之局?!”李正宇瞪大着眼睛惊讶的叫道:“不是说中原从汉时起就由汉武帝下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了吗?难道隆武朝现在想罢黜儒术,恢复百家?”

 “李兄误会了。朝廷并没有罢黜儒术的打算。更不可能将秋时期的百家都恢复。毕竟都过去几千年了除了法、墨、兵、道家等几个影响较深的学派外。其他诸子的学说现在几乎已无从查询了。”孙克咸连忙微笑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今大明的士林学派众多,观点复杂,又各有千秋。就象秋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一般。”

 “恩,克咸兄说得是。李兄若是不信,可到楼下随便买份报纸看看就知道了。一个版面上往往夹杂着好几篇不同观点的文章。那口水丈打得恐怕连老祖宗们见了都要汗颜。”朱震麟一个劲的点头道。

 “要说儒林复古与创新之争可是由来已久。先有王守仁明学说挑战程朱理学。申甲之变后又加上从欧洲传来的西学,以及闽粤士林自成一系的南学。如今不知又从哪儿冒出了一股复古之风。把法家、兵家、连同墨家都给搬了出来。说实话大明现在的学说确实复杂得很啊。好在从上次的科举来看朝廷出题注重的是个人的能力,而不是个人的学派。否则的话我等士子还真不知道如何应考才是呢。”符晓勤苦笑着摇摇头道。

 “是啊,去年的状元乃是复社四公子之一的侯朝宗。但首相又破格录用了以信奉明学的黄宗羲。而广东云山学子虽有20多人中了进士,却无一人进得三甲。看来朝廷确实并不在意学子的出身。”周子衡点头附和道。

 “若是仔细区分学派估计连朝廷自己都会头痛。伸出一支手来五个手指头还会有长长短短,细细呢。何况是人的想法。”朱震麟一努嘴道。

 “这报纸在下也看过。确实就象诸位所说观点众多,还有不少大逆不道的异端说呢。怎么你们的朝廷就不来管管吗?”李正宇心存疑惑的问道。在他看来某些写文章的人就该拉出去砍了。什么“天下非一姓之私”、“以天下之权寄天下之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至少在朝鲜他是决不允许别人如此评击圣人、评击朝政的。

 “李兄有所不知。隆武朝对言论一向持开明的态度,一般士大夫不会因为言论而获罪。也正因为如此大明的儒林才会出现如今这种繁荣的场面。”符晓勤想了一下回答道。无论是在以前的崇祯朝还是后来的大西朝符晓勤都已经受够了说话战战兢兢的苦。所以来到南京之后突然面对如此开放的风气他顿时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因此对于隆武朝的这种政策符晓勤也是大加赞赏。

 “该不会是那个女首相本来就没学问。所以才会不管这些的吧。”李正宇有些酸溜溜的说道。他到南京后觉得什么都好,可就是不能接受隆武朝的首相是个女子。在朝鲜人看来女人是根本不能上台面的。更不用说是成为一国的首相呢。真不知道汉人是怎么想的。

 “首相大人才不是没学问呢!”朱震麟一听李正宇这么说首相大人立刻反驳道:“你不能用一个儒生的标准来衡量她。确实首相大人并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但她在西学上的造诣是无人能比的。就连不少从欧洲来的传教士对其都叹服不已。首相大人虽精通西学但却从未就此偏袒过西学,也未曾压制过儒学。一直以来首相大人都以平和的态度对待各个学派。也正因为如此大明的士林才能呈现出如今百家争鸣之势。”

 朱震麟的一通辩驳让李正宇吃惊不小。只见他无助地望了望孙克咸象是在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却见孙克咸等人强忍着笑意拍了拍李正宇的肩膀说道:“李兄,别放在心上。震麟兄是云山的学子。一谈起我们的首相大人就特别激动。”

 “诶,那女人就真象你说得那么伟大吗?什么百家争鸣啊。你不觉得现在的士林的思想很混乱吗。民间更是世风下,惟利是图。”周子衡不屑的抬杠道。周子衡虽然愿意接受从西方来的学术思想。但他对目前士林思想混乱、民间惟利是图的风气十分担忧。并对首相孙采取的放任自的态度很是不满。

 “那是自由的气息。难道非要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吗。耶酥会的曾德昭神甫就曾说现在的南京让他想起了100多年前的佛罗伦萨。那里也曾象如今的南京一般百家争鸣。以追求财富和世俗生活代替了主义,以科学代替迷信。传教士们都说那是一个灿烂的时代。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许多西洋文献和理论都来自那个时代。”朱震麟毫不客气的辩驳道。

 “自由的气息?那你又要提起那‘契约说’了吧。”周子衡冷哼道。

 眼看着周子衡和朱震麟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一旁有些搞不清方向的李正宇不由怯怯的问道:“朱兄,周兄,这‘契约说’是什么啊?”

 “‘契约说’的意思就是指人生来就是平等的,天赋人权。为谋求太平安康的生活,为保护并享有各自的财产,为抵抗外来的天灾**。人们签定了契约,并选出了统治者来保证契约有效。正如古时尧舜禹汤等圣明之君都是有效的维护了契约才会受到万民的景仰。大禹更是因为治水有功而得到了舜的禅让。至于纣王、周厉王、秦二世等等荒之君。他们只是一再的足自己的私,根本不管民生,甚至肆意破坏契约。故此诸侯和民众才会揭竿而起,争相讨伐。因此一个国家,一个上位者必须根据契约的规定保障民众的生命权和财产权。否则他就将失去民心并被天下所抛弃。大致就是这么解释。李兄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陈子壮等人撰写的《契约说》。这书在闽粤各地影响颇深啊。”朱震麟详细的解释道。

 正如朱震麟介绍的那样陈子壮等人撰写的《契约说》在岭南乃至江南都有不小的影响。特别是沿海的各商会、行会更是极力的鼓吹的着这种论调。并声称《乙酉宪诰》就是大明的契约。至于南方的士林对此的反响就更大了。关于国家的兴亡问题中国人一直都是以“天道”来解释的。顺应天道者兴,附逆天道者亡。可究竟什么是“天道”呢。各方给出的解释都不一样。比较正统的是以儒家的教条来解释“天道”既是“万世法”可儒家的这种标准太过于理想化。谁都不知道圣人口中赞扬的远古“太平盛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而《契约说》中所提到的契约、权利、义务虽然直白了些。但对百姓来说却是可以理解可以想象的,在士大夫看来也是可以实现的。

 当然有赞扬的也就会有反对的。在南方士林反对《契约说》也不少。周子衡也算是其中的一个。却听他不甘示弱的反驳道:“震麟兄你受那些传教士的影响实在太深了。你又怎能证明人是生来就自由平等的?若是百姓觉得朝廷不能履行这所谓的契约是不是就可以转而投靠他国而去呢?投降,卖国都可以咯!这所谓的‘契约说’整个儿就一部商贾惟利是图的论调。”

 “子衡兄,‘契约’不仅仅包括民众所享有的权利,同样也包括了民众对朝廷的义务。在问国为你做了什么之前,先问你为国做了什么。”朱震麟严肃的回答道:“至于人是否生来就平等自由。那我只能说人权天赋,但天只助自强者!”

 “国就是国,朝廷就是朝廷。由不得你象个商贩般讨价还价。国家就如一个巨灵,一国之民就象是其身体的四肢、五脏、筋脉、血轮。失去了四肢、五脏、筋脉、血轮固然成不了一体。但若是没有了躯体光是四肢、五脏、筋脉、血轮亦不能独活。”周子衡语调同样坚定的说道:“国家既然作为一个巨灵就有其自己的意志。而国家的意志就是我等全体国民的意志!”

 “子衡兄,那你口中的国家又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如何能证明我等是一国之人?”朱震麟听罢低头思索了一下问道。

 “当然靠得是同宗同源的血脉相系。效忠于我中华一族,归属于我华夏文化者既为一国之人。”周子衡得意的回答道。往日与朱震麟辩驳是他因为没有相应的理论驳斥总是落于下风。可今一辩却让朱震麟也闷了一下。

 “子衡兄,你说的这该不是王夫之、顾炎武等东林人提出的‘巨灵说’吧。”符晓勤忽然口问道。

 眼见被符晓勤一下说中了出处,周子衡当下脸颊微微一红道:“是啊。特别是他们在《东林时论》上发表的‘国民论’简直就是一语击醒梦中人。正因为有太多的人‘知有天下而不知有国家’、‘知有一已而不知有国家’。所以在面对历次外族入侵时才会出现如此众多的汉。因此我大明急需重塑造民族精神与国家意志。”

 “啊,那篇东西我好象也见过。两人好象年纪都很轻但在江南士林却是响当当的人物。听说那顾宁人以前在国会上还当众讥讽过首相。”朱震麟恍然大悟道。

 “对,正是他二人。不过我更欣赏的是王而农。顾宁人许多想法都太过偏激了。”周子衡点头补充道。

 听周子衡这么一说李正宇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难道还有比他们口中所说更为进的论调?原本还想好好接受中原文化的他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这种思想,这种论调是绝对不能传到朝鲜去的。传过去给那些“民”学去了岂不是天下大了嘛。心里虽是这么想可李正宇的脸上还是挂着谦逊的笑容问道:“中原的学术可真是博大深啊。听得在下是云里雾里的。”

 “别说李公子是云里雾里呢。你瞧就连我们几个知己好友也是各持不同的观点啊。”孙克咸指着朱震麟与周子衡哈哈一笑道。

 “不过,我倒觉得如今士林的论调是杂而不。”符晓勤想了想开口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观点。

 “哦?晓勤兄,何以见得啊?”孙克咸等人听罢不由面面相窥了一下问道。

 “掐指算来小生来南京也快半年了,也接触了不少学派和论调。除去那些哗众取宠、迷信玄幻的论调。除去各个学派在诗词文赋风格上的争论。只单单从民生社稷来说。大明的士林现在有三种论调。”符晓勤说罢伸出了三手指头道:“一是: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二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三是:社稷为贵、民次之、君为轻。”

 “恩,好象有那么几分道理。”朱震麟听罢若有所思说道:“晓勤兄,说下去啊。”

 “所谓‘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实为独夫论调。历来都有不少学者对这种‘一家之天下’的论调进行批判。然而此种论调却是最为深蒂固的论调。至今仍有不少人死抱着想法不肯放。”却听符晓勤一一分析道:“而‘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多来自于那些受西学影响较重的学者。他们强调民众个人的权利,以‘契约说’为其理。因此得到了许多商贾平民的支持。其中又以岭南的云山学派以及明学中的泰州学派最为进。至于‘社稷为贵、民次之、君为轻’主要是由江南儒林的东林学派提出的。他们强调一切都要以社稷为重,以国家为重。因此如今不少大财阀和缙绅都支持这样的论调。甚至连军方也对这样的论调大加赞赏。”

 “‘社稷为贵,民次之,君为轻’这话其实是最讨巧的。何为社稷?是重民众的利益?还是重当权者的利益?每个人念这句话都能品出不同的味道来。真是严守中庸之道啊。”孙克咸以玩味的口吻说道。

 “惭愧,还是克咸兄看得透彻啊。”

 “晓勤兄客气了,想必你应该也看出了其中的端疑了吧。其实也没什么。任何一个学派一种理论都是希望能得到上位者赏识的。”孙克咸不置可否的说道。

 “听你们两个这么一分析,难道士林的争论很快就能有个结果吗?”周子衡眉头一皱问道。

 “那可不一定。我们的首相大人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这样的争论或许会象秋时期那样持续百年也说不定。甚至还会出现新的圣人呢。”朱震麟打趣的说道:“晓勤你说呢?”

 却见符晓勤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微微一笑道:“我不在乎会不会出现新圣人。我只是想去欧洲看看。看看传教士口中那些与大明孑然不同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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