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百七十节 对列强父子齐
“年轻人,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齐科普鲁鲁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将马晟拉回了现实。只见这个先前在门外沉着冷静的外
官此刻却有些局促地朝着病榻上的老人作揖道:“下官马晟奉吾皇之命前来与跨国就封港之事进行磋商。这是国书请大维齐大人过目。”说着马晟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装订精美的信柬。
望着马晟手中的国书,艾哈迈德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责怪马晟这么做不复合规矩。然而他⾝后的齐科普鲁鲁却并不在意这些。却见他朝儿子点了点示意其把国书递过来。艾哈迈德自然是不敢违背⽗亲的意愿,于是他赶忙从马晟手中接过了文书,恭恭敬敬地传给了齐科普鲁鲁。
齐科普鲁鲁在接到文书后,在儿子的帮助下勉強支起了⾝子并戴上了单片老花眼镜仔细翻阅起来。老人看得十分认真,书信是用汉语、奥斯曼语以及拉丁语三种语言写成的。字里行间透着国中式的谦逊与礼貌。过了半晌,齐科普鲁鲁终于摘下了眼镜,抬起头向马晟问道:“这么说特使阁下这次专程来此是来解释误会的?”
“是的,阁下。正如信中所言,这一切都是误会。是心怀不轨的人挑拨了奥斯曼与华中的关系。其目的是为了让东方家国起內讧好让某些人从中得利。”马晟虽然没有了说,但任何人听了这话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哦?这么说印度洋上那些打着龙旗的‘海盗’以及与埃及叛匪接触的‘华商’都是别人嫁祸给贵国的?”犀利的反问来自艾哈迈德。他毫不留情面地掀开了中奥双方最为敏感的话题。事实上,艾哈迈德本人并不赞成接见华使。在他看来除非华中方面放弃对埃及的资助,否则一切都免谈。更何况这段时期奥斯曼的船只还不断地遭受到由郑森指挥的华中私掠舰队的袭击。虽说现今奥斯曼的大小港口已经贴満了郑森的通缉令。然而面对神出鬼没的郑森舰队,无论是奥斯曼舰队还是英国舰队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面对艾哈迈德的厉声指责。马晟当下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将军阁下,首先要声明的是我军在印度洋上的行动是为了保护本国商船的全安与贸易线路的通畅。如果在此期间与贵国舰队或商队产生了误会或擦摩,我军方面深表遗憾。毕竟我军不可能坐视本国的商队在印度洋上被来历不明的舰队洗掠。至于与埃及通商,正如信中所解释的那样,那是商人的个人行为。不仅是华中,就连与贵国相
甚
的英格兰共和国,其商人亦是开罗的常客不是吗?”
“哼,阁下的⾆头可真是够灵巧的。”艾哈迈德冷笑了一声道。然而正当他想要戳穿马晟的诡辩之时,齐科普鲁鲁开口了。
“苏伊士是个好地方啊。几千年前埃及法老就曾尝试过将其打穿,好让地中海与印度洋
汇。我听说贵国的女皇在东方拥有望不到边际的疆域,是那里最大的君主。看来贵国女皇也似法老王一般拥有万丈雄心啊。”老者以沙哑地声线一针见⾎道。
“大维齐阁下,请想念华中对奥斯曼并没有恶意。”马晟赶紧再次申明道。
“但你们对印度洋有所图不是吗?”齐科普鲁鲁露出了睿智的笑容道:“好了孩子。我知道你们的家国想要什么。也知道外面的那些欧洲人想要什么。但这里是奥斯曼,不是你们君主在自己宮殿里把玩的沙盘。你们国中人有一句古话叫先礼后兵。相信你很快就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齐科普鲁鲁说罢,吃力地向儿子摆摆手示意其送客。马晟见状本还想再争辩几句,可艾哈迈德
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以強硬而又不失礼貌地将这位不远千里而来的华中特使给请了出去。待他再回到房间时,重病
⾝的齐科普鲁鲁正靠在真丝软垫上闭目养神。显然刚才的会面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见此情形,艾哈迈德不由皱起了眉头道:“⽗亲,您
本用不着见那个国中人。瞧,把您累的。我早知道这事是不会有结果的。那些国中人
本就是来故意拖延时间的。您在这方面真是太仁慈了。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就算不处死这些讨厌的家伙,也不会允许他们踏上奥斯曼的土地。”
“就算不允许华使⼊境,奥斯曼的境內依旧有华商的踪影。就算把所有的华商赶出帝国,苏丹依旧要喝国中的茶、穿国中的丝绸。”齐科普鲁鲁躺在
上语调平静地诉说着。
“奥斯曼不需要任何人。不管是国中人,还是欧洲人。没有茶叶,我们有咖啡;没有丝绸,我们有绒布。那些异教徒
本不能给帝国带来什么好处。只会欺骗、掠夺以及颠覆帝国。如果帝国能早早地把门给关上,也就不会有埃及的事了。”艾哈迈德神情傲然地说道。
面对儿子自信的言语,齐科普鲁鲁缓缓地睁开眼睛道:“穆罕默德曾说,去寻求知识吧,哪怕远到国中。孩子,人遮起眼睛就会变成瞎子。你守护的帝国虽然很大,但已经衰老。秃鹫只是闻到了**的气息而已。”
“如果有人以为奥斯曼已经衰老到可以任人宰割。我手中的利剑会让他们的⾎染红奥斯曼的礼拜帽!”艾哈迈德子套了利剑宣誓道。
“我相信你的忠诚与勇气。孩子,不过要寒气这个家国光是有忠诚与勇气是远远不够的。”老人说罢,伸出了枯枝一般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这里比你手中的剑更重要。”
“⽗亲,您认为国中人真的敢同我们开战吗?我们已经封港一年多了。国中人除了派舰队在海上
扰我们的战船与商队之外,并没有进一步行动的迹象。”艾哈迈德收起了配剑凑上前道。
“国中人之前之所以没有采取更为直接的军事行动,那是因为他们的主力正在东方平定叛
。这一点相信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了。而且你看,这次国中人派来的使节除了送来国中方面的外
书信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可见他们并不像上次的荷兰人那样是为了征求我们的原谅而来的。”齐科普鲁鲁认真的分析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正如⽗亲您刚才所言。国中是在先礼后兵。我早就听说那些⻩⽪肤的矮子十分注重礼节,没想到还真是如此。不过这也好,我们的舰队已经受够了国中人那海盗般的行径。真希望能有一场堂堂正正的海上会战来一决胜负呢!”艾哈迈德跃跃
试地说道。须知,自从16世纪败于西班牙和威尼斯的联合舰队之手后,奥斯曼的舰队一直都想一雪勒班多战役之聇。而经过这几年的建设与历练,奥斯曼也确实技术先进出了一支颇具规模的海军。因此此时的艾哈迈德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试⾝手了。
“会战?是想与国中、荷兰以及威尼斯的联合舰队决战吗?”齐科普鲁鲁努了努嘴反问道。
似乎是意识到了己方在海上的实力,艾哈迈德跟着便补充道:“届时我们会与英国舰队一同对战中荷威联合舰队。”
“艾哈迈德,我的孩子。对于一个以海盗起家的家国,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齐科普鲁鲁微笑着告诫道。
“⽗亲,您认为英国人会毁约?”艾哈迈德剑眉⽑一挑道。事实上,在扣到克伦威尔的死讯之时,艾哈迈德也曾有过这样的担忧。但英国舰队随后的表现彻底打消了他的顾虑。毕竟直至今⽇,英国在印度洋的舰队依旧还在与奥斯曼海军亲密无间地合作着。
“至少英格兰本⾝并不稳定。当然海战比陆战有更多的不确定因素。弱小的英国舰队也曾打败过強大的西班牙舰队。只不过作为一个决策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做好两手准备。”齐科普鲁鲁向儿子指出道。
“⽗亲说的是。如果我们无法在海上打败国中舰队,那就退回港口死守,甚至可以放弃部分港口将国中人引上岸后予以歼灭。”艾哈迈德想了一想后回答道。眼见儿子意识到了己方的长处,不再孤注一掷的将希望寄托在并没多大胜算的海战上,齐科普鲁鲁満意地点了点头。而艾哈迈德则更为关切地向他问道:“⽗亲,您的智慧帝国之中无人能及。您一定有了对付国中人的办法吧。”
“国中人?是啊,国中人确实棘手。不过那是真正的敌人吗?”苦笑着的齐科普鲁鲁说到这里又強烈地咳嗽起来。艾哈迈德赶紧上前为⽗亲捶背起来。却见老人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随即抬头以极其严肃而又坚定的目光望着儿子嘱咐道:“艾哈迈德,进卫军一旦休整完毕,你就给我立即回匈牙利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
“可是⽗亲那国中人这边怎么办啊?”惊讶于⽗亲命令的艾哈迈德不解地惊呼道。他不明⽩⽗亲为什么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把自己派往匈牙利。
“如果国中人真的对帝国动武,自然会有各地的帕夏率兵抵御。这一点用不着你
心。至于你什么时候该回来,我会通知你的。”齐科普鲁鲁以不容质疑的口吻命令道。那双苍老而又混沌的眼睛一瞬间似乎又泛起了难以掩盖的光芒。
或许对于齐科普鲁鲁来说复兴奥斯曼已经是他有生之年无法企及的事。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儿子艾哈迈德⾝上。然而不管怎样这个时代的奥斯曼帝国依旧是一个横跨欧、亚、非三洲的超级大国。如果历史的轨迹没有改变的话,他将拖着这一庞大的病躯一直活到20世纪。正如丘吉尔所坦言的那样:“欧洲一直等待奥斯曼帝国的死亡,可是年复一年,这个病人却不甘死亡,衰弱的双手依然抓住大巨家业的钥匙不放。”
与之相对应的一些小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不似奥斯曼帝国那般有大巨的家业可以慢慢的消耗,亦没有众多的人口与相应的军事实力保护自己。面对列強的窥视,这些家国似乎也只有接受“羊羔”般的命运。然而就算是“羊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会有所反抗。更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类呢。有道是疾风知劲草。在风暴的席卷之下,有时并不起眼的野草反而能比参天大树活得更长。因为“野草”懂得什么时候该弯
。
弘武十一年九月,有关华中朝向朝鲜兴师问罪的消息已然传到了刚刚被正式命名为“秦津”的九州岛。虽然鹰司信房等人尚未从中原带回弘武女皇以及华中国会的回信。但在此刻的秦津岛上人们俨然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国中人”向来就以亲华著称的长崎这些⽇子更是大兴土木。种种国中风格的建筑犹如雨后舂笋一般冒了出来。大街上的行人有的一⾝汉服打扮,有的⾝着传统的和服,亦有人穿上了从前被严格噤止的兰服(欧洲服饰)。当然几种风格混搭的也不在少数。总之,这些争奇斗怪的服饰充分表现出了秦津乃至整个倭国战败后复杂而又开放的心态。不仅如此,倭国的语言也在这一年开始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大量的外来词汇被引⼊倭语,国中的、西班牙的、荷兰的…只要是新鲜的词倭人都照单全收编进了自家的字典之中。
当然对于秦津人来说,这一步骤可以被省去了。李耀斗在⼊驻长崎临时总督府后的第三天便宣布汉语为秦津唯一的官方语言。任何在职的官僚都要学习汉语讲汉语。此外,岛內的私塾、公塾都要采用中原的教材用汉语授课。
此时此刻,望着窗外绿瓦朱墙的楼台,以及大街上那些用生硬的汉语招呼客人的商贩。德川光国忽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九州”难道就此变成了“秦津”吗?有些黯然神伤的德川光国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由地引来一旁伊藤仁斋的注意。于是⾝为德川光国首席幕僚的他摇着纸扇上前开导道:“主公不必如此神伤。现在的情况对秦津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在天朝的手里这里会被建设得更好。而且这里是天朝与美洲的重要枢纽,一旦发展起来的话⽇本也能随之一起获利。
德川光国当然知道伊藤仁斋的意思,也同意他的看法。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与其为了所谓的“尊严”像朝鲜与強大华中朝死扛下去,不如顺从于对方,从而依托中原发展自⾝。然而无论幕府拥有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割地赔款都是不争的事实。想到这里,德川光国不噤喃喃地问道:“伊藤君,你说后人会如何看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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