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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决战
 “大人,你认识这种蚯蚓似的文字?”管丰惊奇而钦服地道“这种文字我从来没c有见过。”

 “这种文字会的人很少,只有家族历史悠久的兰顿贵族才会。”云镜南拧紧眉头道

 “那,我们是不是抓错人了,这是一封情书啊。”管丰道。

 “没有抓错,”云镜南果断地“你见过穿得这么落魄的大家族下人吗?你见过用军用信筒送情书的吗?你见过为了保住一封情书而死不招认的吗?这肯定是沙马罗的信使。”

 管丰奇道:“若真是沙马罗的信使,这倒有点意思,我还未见过用情书送‮报情‬的。”

 “塔娅是波旁女子常用的名字,也可能在这里代指波旁。而伊曼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沙马罗的姓氏。”云镜南道。

 管丰本有些不信,这一下神⾊也严峻起来。

 “那我们就和沙马罗开个玩笑吧!”云镜南笑道“拿笔来!”

 管丰在一边看着云镜南撕了一张又一张,终于写出个自己感觉満意的。他又看不懂这种文字,担心地对云镜南道:“大人,这样行吗?”

 云镜南得意地又看了一遍自己的杰作,笑道:“他们以为用王族文字通信就没事了,可没料到我这个前兰顿宮廷教师也学过点呢!”

 然后他将纸条塞进先前的小竹筒之中,裹回带里边,对管丰道:“这个人已经死了,把他用草席裹一裹,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

 “大人,我拷问奷细不是一次两次了,绝对没打死,顶多一个时辰就会醒了。您要是不信,现在泼盆冷⽔也行…”管丰感到自己的专业信誉受到侮辱

 “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按我的话做。”云镜南道“别丢得太远,免得死人的亡魂找不到回家的路。记得,带要给他系牢。”

 管丰这才明⽩过来,行个军礼道:“是!”***

 七月六⽇,云镜南正式开始围城。

 与厥奴人初见波旁城一样,波旁城同样被这些异族士兵震撼。

 “这何止是十万军队!”波旁贵族们从未见过这种军容。

 联军在波旁四周扎了营。与王朝和兰顿的军队不同,作为联军主力的厥奴战士,每人都有三四匹从马备用,整个营盘的规模看起来就要比相同人数的蓝河、布鲁克营地大。而且马声嘶鸣,声势极壮。

 昼夜不停的战鼓声,让波旁城无法放松。若一直擂鼓也就罢了,问题是这军鼓时慢时快,每次节奏快起来时,每次《阿南王神》军歌响起,波旁守军的心就会揪到喉咙口。

 联军阵营

 “阿南王神有令,各军营比歌,唱得声音大的有赏,跑调没关系!顺序是东、北、西、南,每个军营间隔不准超过半分钟。”

 “阿南王神有令,每三小时向波旁城冲锋一次,只准冲到弓弩程以外,具体时间让骑将和兵团长到中军大帐菗签。”

 “阿南王神有令,每隔一小时,在军营大门前举行冲车演习。因为是演习,为了保护冲车,城门模型要表面坚固,但不能扎得太结实。”

 “阿南王神有令,把单、⽑毡都捐献出来,挂在竹杆上,往草丛和树林里揷。阿南王神说了,到波旁城里边,给大家换新的。”

 …

 波旁城,人心惶惶。

 “看见了吗?云镜南至少有三十万军队。”

 “何止呢,有五十万吧?没看到他们的军旗吗,漫山遍野都是。”

 “看到他们的冲车了没有,那么厚的城门,一下就冲垮了。”

 “是啊,太可怕了,那些厥奴人,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真要攻起城来…”

 “又是敲鼓,又是冲锋,怪吓人的。特别是唱歌,也不知是谁写的歌,听起来象跑调似的,鬼哭狼嚎一般。我那个三个月大的儿子,一听到那歌就哭…唉,要是这战再不打完,我儿子的嗓子要哭坏了。”

 “听说了吗,云镜南发出最后通谍了。通谍信是用箭从城外进来的,有好几百封呢!”

 “啊,上面写了什么?是不是说不投降就要屠城?”

 “没有。你不知道啊,云镜南的军队从来不扰民的,更不用说屠城了。人家信上说了,现在不进攻只是为了那个什么对了,为了保护波旁这个历史文化名城,为了保留这座人类文明史上的什么瑰宝。”

 “那依我说,老爷们还不如投降算!”

 “说的就是啊,可谁知道那些贵族老爷是怎么想的呢?”

 波旁的贵族老爷们正在发愁。

 “守将大人,您刚才公布的密信是真的吗?”一个贵族问道。

 “那还能有假?”守将哈尔道“那些野蛮的厥奴隶,怎么会写我们尊贵的王族文字?而且,信上塔娅、伊曼夫、嫁妆这些密语,他们又怎能造得出?送信的信使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到这里就累死了,这总装不出来吧?”

 “那么说,是真的了。”那贵族沮丧地坐了下来。

 会场陷⼊长时间的沉默。

 那张信使舍命送到的纸条,现在就静静地躺在会议桌上。每个在场的贵族,都已经看过十几遍:“塔娅,我本来要回来娶你的。可是,我在外面赌输了钱,原来答应好的十万嫁妆剩下不到三千了。为了你的下半辈子,你改嫁吧。爱你的伊曼夫。”

 这就是云镜南的杰作。

 而此时,所有波旁贵族都深信不疑。

 “沙马罗将军打了败战,几乎全军覆没,他要我们为了保住波旁城的文明,委曲求全,向云镜南投降。”守将哈尔沉重地道。

 “投降?陛下还在前线征战,我们却不加抵抗就投降?这样做,是一个上等人的原则吗?”

 “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投降是为了忍辱负重。我相信,总有一天,陛下会打回来的…”

 “等到陛下打回来,他会放过我们c这些叛国者吗?”

 “会的,陛下会理解我们的。再说,我们这不是还有沙马罗将军的信吗?”

 “唉,听说云镜南从不扰民,也不会待降者。”

 “都静一静,都静一静!”哈尔说话了“大家的意见不一,现在让我们来表决吧!”

 他看了看众人,同时斟酌了下用词,道:“同意忍辱负重,保住波旁城的,请举手!”

 过了很久,没有人举手,甚至没有人向旁人看上一眼。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那么,”哈尔有些失望“同意与波旁城⽟石俱焚的,请举手!”

 还是没有人举手。一个年青的贵族,突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他的情绪马上感染到全场,场中一片哭声和感叹声。

 发出哭声的是想抵抗而又觉得绝望的人,发出感叹声的大多是主和派

 哈尔是何等精明之人,转瞬之下,看了看场中两类贵族的比例,心中已有了数。

 “主张决战到底的,请到这里签名,这是最后一次表决的机会。我哈尔一定服从众议!”他宣布。

 (《阿南王本纪》第八百四十页记载:“阿南王温和,不喜战。世元386年围波旁,王曰:破城易,建城难。”正因为阿南王的“兵围波旁”战例,使他在⾝后还获得学者、尤其是考古学家和文物专家的好评。

 沙马罗十万大军进波旁平原。

 “波旁的国民在翘首等待我们,让我们举起利剑,斩下厥奴人的头颅。在波旁,我们的国都,接我们的将是鲜花和光荣!”

 士兵们热情満,昂首阔步向波旁城开来。在他们心里,没有什么是值得畏惧的。那些云镜南靡下的厥奴战士,在沙马罗眼里,不过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沙马罗有理由这样想,在进波旁的前几场战斗中,绝大部分沙马罗军团士兵没有和联军过手。

 七月十二⽇上午十点半,万里无云。

 华丽的波旁城,静静地踞在波旁平原中心,远远望去,城头塔楼上的琉璃顶在光下耀眼生辉

 沙马罗大军向波旁城径直行进

 辽阔的平原,上佳的天气,连一匹厥奴种的战马都看不到。

 “云镜南知道我们今天到,怕早就吓得逃向蓝河去了吧?”沙马罗的兵团长哈哈大笑。

 沙马罗的心情也不错,道:“如果阿南王真的跑了,那太可惜了,我们的荣誉是不是得的太过容易?我想,我们该加快脑筋,想想怎么把云镜南这伙乌合之众围歼在国境线以內。”

 沙马罗及其将军们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多久。

 兰顿军队开到离波旁城十里的时候,终于透过望远镜看清了波旁城头飘扬的美人鱼军旗。

 波旁沦陷了!哈尔居然连三天都守不住

 沙马罗一阵头晕,差点栽下马来。他没有料到波旁这么快失守,以自己现在的十万兵力,只要云镜南有五万人,就可以稳保波旁不失。接下去的事,谁知道呢?也许是双方都不断集结兵力,引发一场大会战。

 他有信心取得最后的胜利,却不能允许自己赢得不漂亮,不允许在自己那份可以盖过林跃的功劳上留下一点瑕疵。

 “沙马罗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围城吗?”沙马罗的兵团长们已经晕了。

 “就地扎营,先不要围城。”沙马罗还没放弃迅速歼灭联军的希望“也许,我们还有决战的机会。”

 ***

 波旁城,王宮。

 罗柱石廊之间,锦簇绿裹,栏阶座脚间时有藤蔓纠攀。地上石面光滑人影可鉴,道边园內不时有噴泉景致,更有塑像雕工栩栩如生。

 这一切,充満异国情调,对忆灵却并不陌生

 那时的她,天真无琊,进到这宮殿里,为得就是见一见那个前世的冤家。如今时过境迁,当年的犁师、太后都已不在,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变了。

 坐在忆灵所处长廊另一头的,是触景生情的素筝

 同样是宮殿,却是异域的宮殿。自己从小长大的那处殿堂,已经几年没有回去过。她也想象忆灵那样,抚一抚那殿堂里的树草,逗一逗那池缸里的嬉鱼。

 “阿灵!”

 “阿筝!”

 静伫已久的两人突然同时唤道,然后对视着一笑,又同时说“你先说”

 还是素筝先开了口:“给阿南的十⽇之期今天到了,不知他做了什么决定?”

 忆灵道:“也够难为他的…”

 素筝道:“我觉得好累,这几年来的感觉,就象在沙漠上独步前行,没有尽头,没有希望。一个女子,终要有归宿的,终要有依靠…”说着,她目光离,似乎回到了一望无垠的东荒地大漠,回到那阔别已久的王城皇宮

 忆灵看着素筝,她的心在那一刻溶化了,开口道:“如果阿南选的是你,我…”她后面半句始终出不了口,沉默良久,方续道:“…我就杀了他。”在云镜南的问题上,没有什么会使她让步。

 “你爱他爱得真是很深…如果阿南选择了你,我就远走他乡,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呆到老死。我欠他的,我的脾气也不好,我甚至害古思断了一只手。”素筝道。

 忆灵顿时觉得自己太过自私,暗道:“她救过他的命,她为他喝下过忘忧⽔,她处处为阿南着想。我…我比得上她吗?”

 前几天二女都不停地用各种借口找云镜南,可真到了最后关头,二女都心里没了底。

 长廊那一端响起了脚步声。

 二女不约而同地直了⾝子,紧张起来。

 在长廊尽头出现的,是厥奴草原上影响力最大的领袖之一…⽔裳

 “阿南说,今天不能来了。因为沙马罗大军已经到了城外。”⽔裳简单地传了话。

 二女相视,居然同时笑了一下。在这个最后期限里,最紧张的本应是云镜南,因为他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是现在,她们觉得自己比云镜南还紧张。

 为了这件事,她们早已无法主持本军军务。君悦和管丰挑起大梁,又有云镜南在上面总督安排,两个‮陆大‬最能⼲的女首领马上变得傻傻笨笨。

 ***

 沙马罗此刻的心情简直可以用“狂喜”来形容。

 他没想到一份挑战信可以让波旁城的联军出城与他决战。

 “厥奴人就是厥奴人,没有头脑。”沙马罗将十万大军列成方阵,等待与联军决战。

 联军已陆续从波旁城內开出,在离城数百米之处,也列成方阵。看规模,约有五万人。以二对一,攻城尚嫌不够,但平原对决却能稳胜券。

 “传令下去,一旦发起攻击,便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歼灭敌人。诸君要彪榜青史,就在今⽇一战!”沙马罗道。

 “是!”联军军阵。

 中间是一万布鲁克军精锐,两万蓝河军和两万联盟军分布左右两翼。

 军阵之前,是三个军阵的将领,正对着敌人军阵指指点点,显然是在研究马上要进行的战斗

 “阿南大人,说真的,你想好了没有?”君悦道。

 “没想好呢!”云镜南道。

 “怎么还没想好?…不是,我的意思是替大人担心。”管丰道。

 “其实,我也想过,不如丢硬币决定得了。”云镜南道。

 君悦素来稳重,闻言大吃一惊:“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用丢硬币决定?”

 “先不要说了,解决不了的事我从来不想,事到临头总有办法的。”云镜南亦苦笑道“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掉沙马罗吧。…女人…真烦!”

 君悦和管丰同时保持沉默。也只有云镜南,敢这样说素筝和忆灵。当然,只能在背后发发牢

 “我们这一战的结果,我有点拿不准!”君悦把话题转回正题。

 “是啊,我也担心。”管丰道。他看着对方军阵,心里有些发悚,虽然管丰也是⾝经百战的将军,但现在他所了解的只有手上的一万人,对于蓝河军与联盟军的战力始终没底。

 云镜南笑道:“君悦指的是战争,不是战斗。”他顿了顿道:“如今,王朝境內的战局还不明晰。我们所知道的就是,阿思和刺尾团联合了,并且占领了刺尾。在兵力上,阿思和韩布还处于劣势。而在兰顿的局势恰恰相反,我们占优势。”

 “兰顿国內的所有兵力如果加起来,除开沙马罗军团,还有近二十万呢!大人为什么说我们的兵力占优势?”管丰问道。

 “首先,兰顿国內留守的并不是帝**精锐。再者,兰顿王的西征时间拖得太长,国內人心思定。我判断,其他各处兵马都在看着沙马罗,一旦他取胜,便要对我们群起而攻;而只要我们胜了,他们会象煎饼一样服贴。所以,我们不但要打赢这场战斗,而且要赢得漂亮。”云镜南的最后一句话倒是道出了沙马罗的心声

 此时,远处沙马罗军阵一通鼓响,十万军阵开始庒了过来。

 “沙马罗沉不住气了!”云镜南笑道,他的镇定多多少少消除了君悦和管丰的紧张。

 从七月十二⽇上午沙马罗抵达‮场战‬开始,到云镜南接下挑战书准备决战,其间不过几小时。决战是在下午两点开始的,是这个夏季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温。

 阿南王-第99章决战2

 战况,也同样让人难以忍受。

 战斗没有进行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说自己是胜利的一方。

 决战刚打响时,两军都以沉稳的步伐向对方近,弓弩手互相对,骑兵在逐渐加快马速。很快,随着一支厥奴骑兵在桑奴的率领下硬生生横切⼊沙马罗军阵,原先中规中矩的军阵对决马上演变成一场大混战。

 这是云镜南擅长的,也是他不想这么早看到的。

 两军混战,使得双方战士都开始拼命。在混杂的状态下,沙马罗大军本没看见从四面增援过来的十万云镜南伏兵…而在云镜南的辞典中,奇兵的作用主要在于其“奇”对于敌人心理的震慑,这个主要作用看来是没有发挥出来。

 沙马罗还来不及害怕,便信心満満地投⼊到大混战中。事实上,当云镜南伏兵尽出半小时后,位于‮场战‬外围的沙马罗觉察到了敌人在数量上的变化。

 他当时就发了一阵虚汗:“过去在兵书上一直读到…切忌求功心切,我不正是犯了这个错误吗?云镜南联军一触即溃,表面上看来一败涂地,却始终没有损失兵力。而我在驰援波旁的过程中却处处留兵防守…如果估计不错的话,现在这个‮场战‬上集中了敌人的主力,在兵力上超过我们。…他这么轻易地答应和我决战,难道并非蛮愚,而是早有预谋?”

 但是,相对于‮场战‬的形势,沙马罗的觉醒来得太迟。他已经没有退路,唯今之计,只有硬碰硬,把希望寄托在装备精良的帝国骑兵⾝上。

 更重要的是,不能让自己的军队意识到敌人是优势方。

 “胜利,属于国王陛下!”沙马罗⾼举战剑,带着后备骑兵团冲⼊‮场战‬中心。

 这是一场双方士气都旺盛到极致的战斗,没有退却,只有战斗。

 “管丰,你的布鲁克军别动,住,一定要保持主阵阵形!”

 “大人,敌人象疯了一样向我这边涌,请求支援!”

 “没有支援了!战斗到最后一个人都不准撤退!”

 “君悦,左翼怎么样?”

 “冲击我这一面的是重骑兵,太难打了!”

 “再坚持一会儿,桑奴很快便会揷到重骑兵团背后了!”

 “快坚持不住了!”

 “混蛋,你们的国主在城头上看着你们呢,蓝河军就是这么脓包的吗?”

 “君悦绝不给蓝河军丢脸!”

 到处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所有人都只知不停地战斗。

 云镜南的联盟军打得也并不轻松,他们最悉的骑战术在混战中施展不开。经常是布好一个骑箭阵,刚刚瞄准目标,便会有一支蓝河军或联盟军冲⼊程覆盖之內。从三点到⽇落,组织起有效杀伤的箭阵竟然不到十次…虽然每次都给对方造成数百到上千人的杀伤。

 到⽇落时分,眼看箭阵再无法发挥作用。桑奴单手⾼擎厚背重刀,哑着嗓子吼道:“弓弩队,拔刀,随我上!”

 在黑夜之中,双方凭着夏夜的月光继续残酷的杀戮。战士们凭借本能挥舞兵器,与对方的铁器相撞,将刀刃切⼊对方的⾝体,直到右臂挥不动刀,才发现自己已经受了伤。许多战士是肩上揷着敌人的半截长,或是腿上扎着一把短剑在战斗。

 大部分蓝河军和布鲁克军在黑夜中选择了步战。因为马速太快,又分不清敌我,直到冲到对方面前,才发现那是友军,硬生生地将马刀改变方向。

 这两支军队因为马匹缺乏,在步战上都下过一番苦功,此时发挥了关键作用。

 兰顿骑兵的座骑遭到联军步兵的攻击,将主人从马背上掀下。而⾝着重甲的兰顿骑兵跌落在地,还未醒过神来,便响起一阵炒⾖般的打铁声,接着便失去知觉…那是几个等候已久的联军步兵围上来,朝重骑兵猛砍。

 双方旺盛的战意经过几小时,渐渐冷却下来,恐惧和绝望的感觉悄悄袭上战士心头。

 “该死的兰顿人,怎么总杀不完!”联军士兵绝望地想。

 “我们真的占着优势吗?”沙马罗的士兵慢慢没有了信心。

 在这个关口,顽強作战的布鲁克万人军阵只剩下三千人,管丰⾎染征⾐,面对着再次冲过来的上万名兰顿骑兵,他领头唱起了布鲁克军歌:

 “…狼鹰顾视,谋我王朝。壮士奋起,修我戈矛。民不聊生,与民同⾐。王不能寐,与王同仇。敌焰嚣张,军魂弥坚!为国而生,为王而战!…”

 冷却的⾎再次在暗夜中复苏回暖,疲惫的布鲁克三千勇士重新找回了力量。

 “古思大人在刺尾,和我们一样在浴⾎奋战!”管丰的一句话,起了布鲁克军的斗志。

 原来想一举冲垮布鲁克军阵的兰顿骑兵,发现面前的‮队部‬又回到了下午三点时的状态,他们立即崩溃了:“他们不是人!”

 随之,‮场战‬各处都响起了军歌声,不过那是厥奴战士的军歌。

 “天降神子,阿南为王。呼呀啦,呼呀啦噢噢!阿南王庒把,阿南王庒把…”

 联盟军士兵人数众多,这首军歌立时成了‮场战‬上除了喊杀声之外的主旋律。过得半个小时,连蓝河军也跟着会唱了。

 君悦直恨得牙庠庠:“早知我也去搞一首军歌来唱唱,现在只好跟着他们唱了。”当然,蓝河人大多都跟着厥奴战士唱,因为《阿南王神》的歌词比较好记。

 虽然联军的士气起来了,可是兰顿人还是很顽強。战斗进行到现在,云镜南已经无法运用他“围三缺一”的兵法。

 “三缺一”这个词,在今天看来,是一种‮乐娱‬游戏的术语。而在那时候,这是一句兵法上的至理名言:当在战斗中占据优势时,一定要留下一个缺口给敌人,这样,敌人有了退路,就不会想到死战。

 而在六月十二⽇晚,正是因为没有退路,沙马罗军团拼死⾎战。

 对于云镜南来说,更糟糕的是,敌人很強大。

 无尽、无休、无止的战斗…

 一直进行到第二天凌晨。

 实际上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在凌晨三点已经结束。只是在那时候,没有人能确定战斗已有定局。仍然有小股骑兵悍不畏死地向大军阵发起冲锋。

 天亮时分,从尸横遍野的‮场战‬上站起一个⾝影,向四周喊道:“沙马罗,你在哪里?…沙马罗?…有人活着吗?有人活着吗?”

 可是,四周除了断旗残矛,就是人和马的尸体。浓浓的雾气,使人看不清五十米以外的情景。

 “吵你个头,大爷我累得快超生了,这么凉慡的早上,也不让大爷睡一觉!”一个声音在脚边响起。说话的是…只能说他是个眯着蒙胧睡眼的人,因为満⾝⾎污,实在看不出他是兰顿战士还是联军战士。

 “‮觉睡‬,你居然睡着了?”那个站着的人显然已经认出了被吵醒的“大爷”

 “不是说了吗,别吵。大爷我昨天做了一晚噩梦,杀了好几百人,本没睡好!”那位“大爷”转了个⾝,把头枕在一个兰顿士兵的尸⾝上,又准备‮觉睡‬。

 “我们赢了!”站着的那人‮奋兴‬地拖起“大爷”“桑奴,我们赢了!”

 “阿南大人!”桑奴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我不知道是你,我实在是太困了。怎么,我们赢了吗?”

 “搭⿇的!”

 “搭⿇的!”

 “别吵了,吵什么呢!”

 “老子困死了,要‮觉睡‬!”

 原本寂静无声的‮场战‬上,到处都是懒懒动的联军士兵和一片咒骂声。这些动静从浓雾中传来,让云镜南几乎掉出泪来。

 “我们赢啦!”

 “我们胜利啦!”

 云镜南拉着尚在打瞌睡的桑奴狂蹦跳。后者很不情愿地垂着头,任凭云镜南怎么‮腾折‬,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眼⽪。

 “大人,别跳了。受伤之后这样对⾝体不好。”桑奴困困地道。

 “什么,我受伤了吗?”云镜南看了看自己全⾝,没有发现受伤的痕迹。

 桑奴懒懒地抬抬眼,道:“那柄畏余城兵器坊造的短剑就在大人的庇股上。”

 “啊!难怪这么疼!我不行了,我失⾎过多,我要晕了。”云镜南马上安静下来,不过嘴上没有安静。

 “大人,等我睡醒了就背你回城去。”桑奴坐了下来,就那样准备再睡一觉。

 “桑奴,你怎么能这样见死不救!我是一步都走不动了呀!”云镜南悲愤地道。

 浓雾中传来一些人焦急的呼唤声:“阿南,阿南,你在哪里?”

 “大人,你的女人们来找你了!”桑奴抬起眼⽪道。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奇景:一个庇股上揷着短剑的人,原来可以一条腿蹦得那么快,又那么帅,一直没⼊

 这次大决战,沙马罗大军全军覆没,只有两百多名兰顿伤兵在被治愈后投降,沙马罗本人死于军之中。联军一方战死四万五千人,一万布鲁克军几乎全部战死,虽然是胜利一方,却胜得并不轻松。

 ***

 飞羽城,秘阁机要处。

 “海格大人,我有一个坏消息,有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唉,先听坏消息吧,最近我是衰透了。”

 “坏消息是沙马罗将军在波旁平原兵败,十万大军被云镜南全歼。”

 “果然不出所料…居然还有好消息,有什么好消息能抵过这个坏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一切完全和大人您的预估一致。这一次,陛下应该要重用你了吧?”

 海格蓦地一震,抬起头来,他⾝边全是带着谄媚之⾊的同僚。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精心包好的礼物,包括那个昨天还在冷嘲热讽自己的上司。

 “大家不必这样。”海格悲哀地道“国运衰微,京师沦陷。我海格⾝为人臣,又何喜之有?”

 众同僚变⾊,悄悄将礼物蔵到⾝后。

 只听海格又道:“陛下格孤僻,若此战胜,他念在我上治国之策的情份上,还可能饶过我。可是这一战败了,他必迁怒于我。”

 “怎么会呢?”

 “海格大人说笑了。”

 “大家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海格摇了‮头摇‬,疲惫地道。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宮廷卫士出现在门口。

 “海格听旨!”

 “臣在!”

 “朕信任海格,是以委秘阁总务机要之要职于他。而海格在任上恣意妄为,不思政事,且出语不敬,污蔑君王。孤念其往⽇谏言有功,赐其自裁。钦此!”

 海格到任不过一月多,兰顿王旨中所言多是“莫须有”的罪名。

 在同僚们惊诧的目光中,海格坦然站起⾝来,走出门去。

 …

 “海格死了吗?”兰顿王问道。

 “他接旨后五分钟便自裁了,微臣亲眼看着的。”

 “这人不失为人才,只是…”兰顿王脸上悲伤之⾊一闪而逝“用兵大事,不容一个文人大放厥词。留得他在,对军心不利。…对了,他临刑前有什么遗言吗?”

 “这个…”

 “说!”

 “海格大叫三声‘国运已衰,兰顿必亡’…陛下,他这是对陛下心怀恨意…”

 “你退下吧!”兰顿王皱起眉头。

 (译者评:云镜南在波旁城贸然出城战,这在后世看来不能理解…素来有智的阿南王明明可以避免这种损失。以译者看来,这是不得以而为之的做法:若是将战争导向攻城战,那将是旷⽇持久的拉锯战,到时候变化的就不只是兵员数量,而是整个大局。也许,兰顿国內摇摆不定的贵族阶层会坚定拥护王室的信心,也许厥奴战士一个也回不了草原…)

 待得⾝边无人,兰顿王狠狠一拳砸在案上,将一个碧⽟扳指震成几块。

 “兰顿完了?朕真的完了?”

 “不可能,朕还有二十万军队,还有林跃在王城的十万西征军。朕会输给云镜南那群乌合之众?不可能!”

 …

 一封急信从飞羽送出,准备绕道南袖直往王城。

 同时,兰顿王尽提飞羽之兵,集结王朝占领区兵力,十天后,向本国进军。

 “我不指望林跃能回援波旁,只要他能拖住古思和韩布,我就能解决云镜南!夺回波旁之后,我照样卷土重来,再征王朝!”

 几乎在云镜南全歼沙马罗大军的同一天,刺尾团在韩布的率领下攻占了南袖。攻下南袖没有花刺尾团太多的精力,因为林跃在刺尾中伏,兵力受损,再次收缩了防线,目前盘踞在王城一带,等待兰顿军的支援。

 至此,林跃军团彻底与兰顿王的军队失去联络。

 ***

 王城大街上,早已没有了往⽇的繁华。

 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家家户户院门紧闭。蓝磨坊的门前,空余一个旗杆,莺歌燕舞的娇娘不知迁向何方。

 几个兰顿士兵从一家店铺里出来,手里捧着几包东西。店老板从后面追上来,哀求道“大爷,您拿走了,我们全家都活不成了”士兵不带一点怜悯地将店老板一脚蹬翻在地,扬长而去。

 “你们这些混蛋啊!”店老板绝望地趴在地上,嘴角流出鲜⾎。

 “你们几个,给我站住!”一个声音响起。

 “是谁多管闲事?”士兵们转过⾝来,看清来人,脸⾊大变“林跃大人!见过林跃大人!”

 “为什么要抢百姓的东西?”林跃虽素知军中有抢掠行为,但让他亲眼看见,还是不能不管。

 众士兵不敢吭声。

 “抢掠在军中该当何罪,你们不知吗?”林跃厉声道。

 “鞭挞四十,编⼊敢死队。”一个小队长装束的士兵道。

 “好,你们还算明⽩,留下姓名,这就到军法处去受罚吧。”林跃道。

 “大人,我们没有抢,我们是买,这几袋东西,我们付了两个金币。”小队长辩解道。

 “哦?”林跃上前翻开那几个布包,看见里面尽是些⼲粮薄饼,还有两捆糟菜,上面隐隐有些⽩⽑,早发了霉了。他皱皱眉头,问店主人道:“两个金币买这些应该够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听说眼前站着的是林跃,那店老板不敢硬顶,答道:“大人有所不知,现在米比金贵。我们这些以前还算富庶的人家,在外面的田庄都荒了,商路也断了,只能靠家里的一点屯积过⽇子。开始时,还买得到米,后来就涨到一个金币一斤,现在就是出一百个金币也买不到,人家还要说‘我要金币⼲什么,这年头带着那东西逃难我还嫌沉呢’…唉,这是什么世道啊?再到后来,金币不管用了,大家就用米换⾁换菜。再到后来,⾁和菜都没了,家家户户最多就只剩下些⼲粮和⽩米,就指望靠着这个捱到战争结束…咳咳!”那店主人语气动,说得太快,牵动刚才的伤,大咳起来。

 林跃良久无语。

 这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进⼊王朝之初,他是想以仁义之师的形象,迅速攻下王朝,建立一个大一统的格局。他也希望天下子民安居乐业。可是,战争的进程并不能如他所愿,刺尾城将兰顿大军阻挡了一年多,也将他的理想永远地扼杀。

 阿南王-第100章结局这能怪铁西宁吗?他作为王朝皇帝,肯定是会抵抗的,易地而处,他林跃也会这么做。那么,是兰顿王年少急,准备不周?兰顿帝国的实力是在一年年增強,到了十年二十年之后,肯定会比这次西征前还要強。可是到了那时,铁西宁治理下的王朝难道就不会变得更強?

 战争的时机选择得并没有错,西征正是挑中了王朝最衰弱的时候。战争进行到目前这样的境地,不是谁的错,是天意使然。“只能这样解释了!”林跃无奈地摇‮头摇‬。

 “把⼲粮还给店主人吧!你们几个,跟我到中军大营…”林跃道。

 “是,大人。”士兵们虽然服从了命令,但语气中有不服,有不忿。

 “中军大营还有些吃的。”林跃丢下最后一句话,不敢再看士兵和店主人一眼,回⾝向大营而去。

 大营今⽇的气氛不同往⽇,剑拔弩张。

 “怎么回事?”

 “回禀林跃大人,刺尾城有使者到!”

 “哦!”林跃趋步向营中走去。

 营门外站着一个人,眉目清秀,见林跃到来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微笑示意。

 虽只是简单的举动,林跃却看出对方必不是等闲之辈。⾝⼊敌军大营,能有这样的气度,那么在刺尾团中肯定不是无名小辈。

 “林跃公爵?”那人问得唐突,却丝毫没有引起林跃的反感。

 “正是林跃。请问阁下便是刺尾使者?”

 “正是。”

 “请⼊帐叙话。”

 三个小时后,那使者才从林跃主帐中出来。

 其间二人谈话的內容谁也没有听到,主帐卫士只在二人出帐时听到林跃问了一句“请问阁下尊姓大名”那人答了句“在下复姓上官,名贞泉”

 十五天后,林跃率靡下七万大军放下武器,并从刺尾出关回国。出关之⽇,全军呼,林跃怆然无语。

 林跃一生处事谨慎,唯有这一次大违本,让世人无法理解。能让这样一个将军放弃自己的原则,放弃军人的荣誉,会是什么样的原因呢?

 于是,后世传说其原因也有诸多版本,多是闲者的无聊揣度。甚至有一个版本是:上官贞泉用⾊相‮引勾‬林跃,一笑倾军,更有评书《贞泉会公爵》流传于世。

 笔者当然不相信这些民间戏说,于是遍查了那段时间的所有原始记录,终于找到一些可供参考的蛛丝马迹,现公布如下:

 一份是六月二十⽇,刺尾城古思近卫的一份接收备忘:“兹收到联盟军主帅云镜南快马送到⽟佩一只,直径八分,厚一分,中有圆孔,上刻‘波旁小苑’四字。该物件已于接收后立即上古思将军手中。”

 这块⽟佩,很可能就是沙马罗回国前兰顿王所赐的随⾝⽟佩。

 从⽇期上判断,⽟佩送抵刺尾的时间是波旁平原决战后的第八天。这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上一天,所以史学家更肯定那块⽟佩的重要

 在与国內隔绝的林跃军团眼里,一块兰顿王的随⾝⽟佩意味着什么?我们不必去猜度上官贞泉的具体说词。

 史实便是史实。林跃军团在世元386年夏季放下武器,将兰顿王最后一线还击的希望也变成了七彩雨虹。

 ***

 库克城外,数百辆投石车围成一圈,十余万联盟军,七万蓝河军,加上赶到库克的部分古思军团和刺尾团,将军塞围了个⽔怈不通。

 古思、韩布、上官贞泉、君悦、管丰等人神情严肃。

 再过十分钟,给兰顿王的最后时限便到,全军就要发起总攻。现在,城里还剩下近七万誓死效忠于兰顿王的军队。

 ⽔裳的心情亦同样紧张,最后的十分钟象是度秒如年。她想平静一下心情,如果呆会儿要攻城,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指挥。于是,她策马向云镜南走去。

 云镜南在马背上低着头,手上拿着一朵格桑花…草原上代表爱情的格桑花,嘴里嘟囔着什么。

 “也就是阿南了,在这种时候还在为忆、素二人的婚事发愁,我真是服了他!”⽔裳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待得靠近,才听清云镜南嘴中念着“降?不降?降?不降?”手中一片片扯着格桑花‮瓣花‬。

 “连阿南都如此紧张,何况我呢?”⽔裳这时才真正放松了。

 “阿南,你说兰顿王会降吗?”⽔裳问道。

 “啊!”云镜南抬起头来“各占五成吧!我当然希望他降,这几十万将士征战数年,眼看就要胜利了,如果再来一场惨绝的攻城战,那真是死得太冤了啊!他不降也有不降的道理…算了,不想了,过几分钟就知道答案!”

 ⽔裳也明知此问无解,换了个话题道:“你那两个情人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头大,先不去想。”云镜南苦笑道,脸上又重现狡黠的表情“可惜⽔裳美女不喜我,要不然,我就好选择了。”

 ⽔裳在大战将临时无心还击云镜南,而且也早已习惯他这种腔调,笑道:“若是我也要你,你会怎么选?”

 云镜南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选⽔裳罗!”

 “呵呵。”⽔裳情知他在说笑,心里还是不自噤地一乐,同时心道“若这话换一个人说,那该多好?”

 二人⾝后的将士都以为两个领袖在讨论军国大事,哪知这剩下的时间里,两人都有意无意地打情骂倩,以熬过这世上最难赖的几分钟。

 时间终于到了,库克城上旌旗密布,隐隐有兰顿王鸾盖移上城头。

 数十万人的心一下都提了起来。

 “城下的人听着,陛下请云镜南⼊城一叙,只要満⾜这个条件,库克举城皆降!”

 “小狐狸,到这时还想耍计谋。”韩布冷笑道。

 “兰顿王是想杀云镜南,然后再负隅一战?”上官贞泉如是想。

 “这和拒降有什么区别?阿南不会笨到真的进城去吧?”古思沉昑道。

 “阿南,看来要大⼲一场了!”⽔裳冷冷道。

 没人应声。

 她转头一看,只见云镜南已向库克城驰去。

 “阿南,不要去!”

 云镜南回头叫道:“你告诉阿灵阿筝,我无法选择!”说着快马一鞭,径向城门风驰而去。

 “阿南!”⽔裳如失去亲人一般悲痛“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库克城门洞开,云镜南策骑而⼊。

 “我是云镜南。”云镜南淡淡地对兰顿士兵道。

 静默。

 绝大多数兰顿士兵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传奇式的人物阿南王。而眼前这个人在得到兰顿王的邀请后,几乎没有犹豫就孤⾝进⼊敌城。

 这就是海心钻戒的主人,那个与兰顿美女国主忆灵有着传情佳话,屡次破坏了兰顿西征,又令兰顿后勤‮队部‬闻之胆寒,而最终攻占了波旁城的传奇统帅…包括发生在王朝国土上的刺杀李城子事件、以数千兵马救出古思的⾕地大战…士兵们都不能相信,这一切一切,竟然是眼前这个俊秀削瘦的人做出来的。

 “敬礼!”数万兰顿士兵向这位可敬可畏的敌人行军礼接。光是这份孤⾝进城的勇气,就⾜以让他们钦佩。虽然,再过几分钟,若是兰顿王一声令下,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围杀云镜南。

 云镜南穿过库克城长长的伏兵‮道甬‬,在无数钦仰的目光中缓缓策骑,向‮道甬‬尽头行去。他的神情镇定自若,嘴角上带着一丝恭谦的微笑,就如同在自己的军营里阅兵。

 长长的‮道甬‬尽头,兰顿王正等着他。

 “陛下,别来无恙!”云镜南笑道。

 “阿南,你来了。比我想象得要快。”兰顿王面无表情地道。

 “我们有多久没见,快十年了吧。”云镜南道。

 “是九年。”兰顿王在此刻似乎回到了兰顿后宮,耳边莫南子爵的教导似乎还在。想起当年化名莫南的云镜南在宮廷中劝导他“西和明镇,南抚厥奴”而自己在这九年中没有一条按着这话去做,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昨⽇二人刚在花园里散步谈,而自己只是在午后的光中打了个盹。但周围的数万士兵,提醒了他,这不是梦。

 云镜南略带微笑的表情,让兰顿王有一种错觉:我们是不是用了九年的时间来讨论战争,现在他站在我面前,只是为了告诉我“你错了”

 “如果我放下武器,你们将如何处置?”兰顿王不愿提到投降二字。

 “士兵愿意从军或回家的自愿。陛下可移居恩山,继续保留王者名号。”云镜南道。这是他能够拿出的最好纳降条件。

 在场的七万兰顿士兵是兰顿王最忠诚的军队,对于兰顿王的敌人,他们知道自己应该横眉冷对。但当云镜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城寂寥无声,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兰顿王声上,所有耳朵都希望能听到兰顿王的答复。

 兰顿王低下了头,这是他要决定一件事时的习惯动作。

 当年,在波旁的王廷会议上,犁师一系与老派贵族争得不可开。年幼的兰顿王就是这样低着头,最后拍案而起,将《园林案》拍定下来。虽然那次决定的真正胜者是犁师,但从那以后,年轻的兰顿王终于成长为一个自己决定命运的王者,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用这种‮势姿‬决定一切事情。

 然而,今天,现在,此时此刻,兰顿王发现,自己已经有好久没有抬头,已经有很久没有顾及到别人的想法。在过去那千万种决定当中,他如果能多观察一下贵族们的眉头、将军们的眼神、⺟亲的愁容,那么便不至于走到今天的田地。

 于是,他抬头了,看了看脚下七万军队。

 他看到了七万双眼睛,那是带着期盼的目光,甚至带着乞求。

 这是他第一次在做决定前抬头,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心灵的震撼。心头摇摆不决的天平向其中一方猛然倾斜。

 “那就这样定了。”兰顿王虽然比云镜南小上几岁,但此时看上去象个中年人。

 “定了?”连云镜南都惊奇于兰顿王的决定之快。

 “其实我早就想过了,大势已去,无法挽回。唯一担心的便是这数万军队。”兰顿王道“如今,有了你的承诺,我就安心了。你信我,所以我信你。”

 云镜南点了点头。兰顿王在最后决定的关头仍不失一个王者的果绝,近二十万兰顿大军随兰顿王到库克途中,军心焕散,逃兵⽇增,待到得库克,只剩下七万人。而联军一方,却兵力齐集,更有数百辆投石车已布成阵势,一旦发起进攻,便先要以飞石重创守军,兰顿一方已无胜算。这也正是云镜南敢于冒险进城的原因。而云镜南的果断,又促使兰顿王决定投降。

 “那我在城外等你。”云镜南道。

 “阿南。”兰顿王叫住了他“我一直没有想明⽩,西征为什么会失败?”

 “时势如此,非人力可以逆转!”云镜南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兰顿王目送云镜南出城,神⾊憔悴,口中道:“我兰顿以雄雄之师西征朽木般的王朝,何曾不应时势?只是有英雄在世,虽大势所趋亦不能成功!”

 ***

 岁月如梭,光似箭,一晃又是三年。

 阿南要塞,莺歌燕舞,百草争舂。

 王神行宮里,忆灵怀抱小婴,坐在宮院的躺椅上。她刚生了个儿子,⾝材却不见变化,只是神情中多了一点少*妇的成

 ⽔裳和素筝也坐在她⾝边。

 “⽔裳,好久不见你了,古思他们还好吧?”忆灵笑昑昑地问道。

 “还好啦!”⽔裳脸上泛起‮晕红‬。

 “真没想到你会和古思在一起。”忆灵笑道“阿南那时还说不可能,说⽔裳怎么会喜脸上没⽑的男人。”

 “呵呵,他还记得这玩笑话呢!那只是打趣他罢了。”⽔裳亦咯咯地笑起来“姐姐,我想向你讨教下生儿子的秘决呢?”

 “啊,你们也要…恭喜啊!”忆灵道。

 “能生就好了,还顾得什么男女?”素筝幽怨地道“大夫说,我是没希望了!”

 ⽔裳恨恨地道:“哼,还不是阿南,要不是他,你怎么会喝忘忧⽔,现在又怎么…”

 忆灵在一边看素筝的神情不对,忙笑着打趣道:“所以啊,阿南才更疼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昨天偷偷送了你一对⽩⽟手镯吧?”

 素筝这才开心了些,轻轻推了下忆灵道:“阿南就是这样,都以为我们不知道呢。前几天他送你黑钻耳环的事我也知道。大家都明⽩的事,他偏要搞鬼搞怪的。”

 ⽔裳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了言,忙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阿南是哪世修来的福份,你们俩居然会同意共事一夫!”

 忆、素二女脸上同时一红,忆灵抢先道:“还不是围库克时,他居然敢孤⾝进城。我们都想,是不是把他得太厉害了。”

 素筝亦道:“更何况他这个人,⽔裳姐姐又不是不知,一双眼睛哪盯得住他?两个人管着他,他才不敢胡作非为。”

 三女想起云镜南往⽇种种“恶行”同仇敌忾,聊得不亦乐乎。

 其时,维斯妮洲‮陆大‬终归一统,原王朝、兰顿、厥奴各处组成大联邦。首届联邦选举上,云镜南成为众望所归,担任首任联邦王。

 而联邦下设省,古思、林跃、⽔裳、韩布、上官贞泉、管丰、君悦、忆灵、素筝等人均在各省任首席省抚或军方要员,德德则安居阿南要塞外,独自抚养小德。

 而古思作为东王朝的布鲁克王,辖下布鲁克行省与⽔裳的固邦行省经常往来,二人接触间⽇久生情,在去年结为连理。林跃与子芬蔓现住在西兰顿行省,上官贞泉则自回祖龙行省,韩布留在刺尾,管辖刺尾行省并照理铁西宁陵。

 忆灵名为蓝河公国国主,实际上具体事务皆是君悦负责。她与素筝现在都留在阿南要塞。

 经过两三年的治理,大联邦民众逐渐抚平战争的伤痕,安居乐业。

 三女正聊得开心,有个女仆走进院来,站在素筝⾝边。

 素筝见女仆言又止,笑道:“⽔裳姐姐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

 那女仆方才转声道:“今天阿南主人出门时,在帐上支了五十万金币。”

 “什么?五十万!”素筝怒道“男人千万不能让他有钱,有了钱也不能让他碰钱,否则一定要变坏的。阿南什么时候出门的?”

 “有半个多小时了。”女仆应道。

 忆灵亦警惕道:“支这么多钱,会不会是去了蓝磨坊?听说前两天,蓝磨坊把分坊都开到要塞来了。”

 ⽔裳义愤填膺地站起,道:“阿南还反了他的?原以为他有了你们两个绝世美女,应该要心満意⾜了,没想到还是贼不改!”

 素筝亦是气得柳眉倒竖,道:“走,阿灵,⽔裳,我们找阿南去!”

 三女气冲冲地待要出宮,却头碰上満头大汗的云镜南。

 “阿南,你对得起我们吗?”素筝哀怨地道。

 “阿南,你太让我失望了!”忆灵气愤地道。

 “阿南,想不到你死不改!”⽔裳叉怒喝“还有什么好说的,先打了再说!”

 云镜南一语未出,便遭到一顿拳脚相加“犁氏落英十八拍”、“王朝长拳”、“神族无影腿”齐聚一⾝。

 “别打脸啊!我可是就这张脸值钱了!苍天啦,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唉哟!”

 云镜南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便来更无情的拳脚,而且专往脸上招呼。三女好一顿大打出手,十分钟后方才娇嘘嘘地罢手。忆灵回头接过女仆手中的小婴,⽔裳则意犹未尽地叉着,素筝着气道:“好了,打累了,准备家法!”

 “还有家法啊!”鼻青脸肿的云镜南可怜兮兮地道“三位姑,姑太,我能否诚惶诚恐地问一句,我到底犯了哪条家规了?”

 “挪用家款!”忆灵道。

 “出⼊烟花柳巷!”素筝道。

 “我…我是拔刀相助,不用理由!”⽔裳道。

 云镜南哭笑不得,道:“其实我支这五十万金币,还不是为了让你们护肤…”

 “谁信你的鬼话!”

 “买护肤品要五十万金?亏你编得出来。”

 云镜南有口难辩,急得呲牙咧嘴,却又牵动得脸上伤痛,当下忍着痛回头喝道:“就看着我挨打啊,还不抬进来?”

 “是。”四五个仆人本来站在门口聊天,他们对云镜南挨揍这种事早见怪不怪了,此时听得主人相唤,忙七手八脚地抬进一件物事。

 那东西才进了院內,遍院生寒。

 “这是极品寒⽟,据说可以养容美颜。为了寻到这块寒⽟,我可是查访了好久,今天刚从极北之地运到要塞。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你们…”云镜南一脸委屈。

 “阿南!”

 “阿南!我们错怪你了。”

 两个香吻同时送上。

 ⽔裳奇道:“阿南,你脸上的伤痕怎么这么快就消了?”

 云镜南被吻得云里雾里,早已不生气,笑道:“都是练出来的,说起来,⽔裳还有一份功劳呢!”

 再看忆、素二人,早喜滋滋地去看寒⽟,将云镜南抛在一边。

 “得如此,夫复何求?我云镜南福与天齐,竟然得了两个!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啊。有了这块极品寒⽟,待得百年之后,她们的容颜还能长驻世间。至于我,这张也不够放,而且这副尊容不留也罢。”云镜南手中抱着从忆灵那儿接过的儿子,傻傻地看着几个女子。

 “思宁,你听明⽩了吗?”云镜南拍拍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子的名字是他起的,为的是纪念故友铁西宁,也有祈祷天下安宁之意。

 “哇啊!”小思宁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刚看了群殴,开心地四肢一顶,对着朗朗乾坤,蓝天⽩⽇,瞄准云镜南的嘴就是一柱童子尿。

 “好,有劲,有劲,比我強!”云镜南不恼反喜,他心里还在想着寒⽟驻颜的事。

 云镜南此时浑没想到,待得百年之后,忆、素二人即使曾经是绝世红颜,到那时也无法躲过岁月的厮磨。

 人世间,劫苦喜乐,一切皆是浮云,何况容貌?然有处世洒脫之如阿南王神者,千古唯此一人!

 (笔者之结束语:在撰著《阿南王本纪》时,我采访了很多经历那场战争的普通人。大多数人选择了缄默,不愿再让那个时代在自己的脑海中再出现一次。在所有战争里,人都失去了本,因此也是充満兽的。如果说,战争对军人意味着职责,对王者意味着武功,那么对于平民,又意味着什么呢?…苦难。

 《阿南王》中所述,大多是从⾼层视角,叙说的是发生在权力顶峰的故事,笔者尽量用轻松的语调去讲述,以免残酷的历史影响到自己写完这部书的勇气。

 然而,真正发生在人类社会底层的,千篇一律…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王者?即使是阿南王的耀世之智,也无法避免战争的⾎焰。太平盛世,诸君当惜之珍之!)

 (全书完)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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