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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恩断(下)
 这刀风划面而来,就在这千均一发之即,却猛然听得近在耳边发出一声刺耳的兵刃相碰的声音,紧跟着东莪觉得有几滴热热的体滴落到她的手背上。

 她睁开眼睛,见到就在她的⾝旁,史承戟正双手握刀与何可梁的刀锋碰在一起,双刀离她的脸不过数寸距离。东莪抬头看去,那几滴落在她手背上的鲜⾎,来自史承戟握刀的手中。想不到何可梁这一刀全力挥来,史承戟为挡他的刀,竟将虎口都给震裂了。

 何可梁见到拦他的是史承戟,脸上闪过一阵怒⾊,随即却又忽然一亮,收刀在手,急忙说道:“戟儿,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杀她?她是…”

 史承戟道:“我知道她是谁!”何可梁微微一愣,道:“不是的,你不知道,她是多尔衮的女儿!”史承戟手扶东莪,与她一起慢慢站直道:“我知道。”

 东莪与何可梁同时大惊,向他看去。却见他目光柔和,看着东莪道:“对不起,东儿,我瞒了你这么久,其实那年在盛京救你出城时,我就已从那些追兵的口中听说了。”

 东莪双颤栗,泪‮头摇‬道:“不是,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瞒了你这么久。”

 何可梁声音急促道:“戟儿,你还不明⽩吗?是多尔衮,是围困杨州的那多铎的…”史承戟转⾝制止他,大声道:“我说了我知道!”

 这回却是东莪在一旁道:“围…围困杨州的是…是…”何可梁接道:“对,围困杨州的就是你老子的胞弟多铎!死承戟⽗亲史可法将军的就是多铎!”东莪只觉心神俱裂,看着史承戟的背影,她全⾝发抖,说不出话来。

 史承戟却并不转⾝看她,反而向前一步,将她拦在⾝后,向何可梁道:“师傅,过去种种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的⽗辈叔伯做的事,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承担?”

 何可梁怒道:“那些是她的亲人,怎么会没有关系?你难道不知道袁崇焕将军是被谁使的反间计陷害?又是谁带兵⼊关?难道不知道咱们的国土如今是落在谁的手上?”

 史承戟道:“那⽇在宁远,师傅不是也说祖大寿所说有理么?天命易手,本来就不是个人的恩怨所能决定!师傅,你连祖大寿都能宽恕,又为什么不能放过东儿呢?”

 何可梁举起大刀在供桌上用力下砍,顿时将那供桌砍下一角。只见他大怒道:“这如何相同?祖大寿不但是汉人,他还曾为大明出生⼊死,⾎战沙场。可是她…她在你我⾝旁多年,居然一直隐忍,真是居心叵测。哼!更何况,如果她只是普通満人之女,我看在多年的师徒情份可以饶她不死,可是她…她是多尔衮的女儿、是努尔哈⾚的孙女、皇太极的侄女,我怎能放过她!”

 他脸⾊发紫,看着史承戟道:“如果不是她那一⼲⽗辈叔伯,咱们就还是大明的子民,崇祯帝也不会被的在煤山自尽,这天苍生就不会这般凄苦,受靼虏欺庒。咱们生为大明的子民,难道不应该有⾝为汉人的骄傲么?”

 史承戟道:“明朝之所以灭亡,是因为朝庭赋税过巨、朝中奷臣当道、皇帝昏庸无能。咱们这些年,不是也见到汉人安居乐业的情形。其实百姓最是⾝受其害的犹为战之苦,只要天下太平,谁为君王?是否同族同宗?又有何关系?”

 何可梁怒不可遏,叫道:“真是我的好徒儿呀,这些年来我真是看走了眼了,想不到你们二人居然都各怀鬼胎。承戟,你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谬论说出口来,只怕你来⽇没有颜面对你⽗亲的在天之灵!”

 史承戟听他这么说,不觉微微叹气,何可梁见了他的神情,又放低声音道:“戟儿,咱们这些年来朝夕相处,在我心里,早已将你视我自己的弟兄、长子一般。其实我早看出你们不是兄妹,你对她的关爱早就超出了兄妹之情。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你沦落在盛京时遇到的伙伴,还想着有一天,能成全你。可是,她既是満人,又是这样的⾝份,咱们就得做出决裂之心,否则,就算你能放下仇恨,旁人又会怎么看你这个忠良之后!”

 史承戟的⾝体微微侧动,东莪以为他要转过⾝来,但他顿了一顿,还是回复了原先的‮势姿‬。只听他缓缓道:“师傅,您的苦心承戟明⽩,可是东儿已经吃了太多的苦,我曾经说过,只有承戟放手之时,她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所以…”他朗声道:“师傅,请你看在师徒一场,就放过她吧。”

 何可梁向他注目,脸⾊铁青道:“倘若我不答应,你是不是还要阻挠?”

 史承戟微一沉呤道:“请恕承戟不孝!”

 何可梁“哼”了一声,道:“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他话音未落,⾝形已动,刀光闪闪顿时舞成一个光圈向史承戟⾝上扑来。史承戟伸手后推,将东莪推开一步,自己提刀上,与他斗在一起。

 他敬何可梁为师,心中已自怀了怯意,刀锋不敢直砍,只一味斜挡过去。何可梁看出他的心思,故意刀刀劈面而下,只对着史承戟的要害砍落。不过他对承戟确也是心怀爱护,只盼他是一时了心智,总有回心转意的时候。因而他手中刀式虽猛,劲力却弱,这两人各怀心事,居然勉力打平。

 小庙狭窄,史承戟守多攻少,只死死守在东莪与何可梁之间,何可梁久战不下,烦躁起来,向一旁的东莪看了一眼。他这一分神,却见史承戟刀光霍霍猛地递到了眼前,他大惊后退,挥刀格开,却已不觉吓出了一⾝冷汗。

 他持刀站定,史承戟看他住手,便也跃开一步。何可梁定了定心神,细看眼前的形势,他的武功虽较承戟为⾼,却也多半只是胜在经验而已。但他终究已过五十,承戟却正当壮年。倘若继续与承戟这般打下去,时间一长,他却极有可能要败在年纪上。唯今之计,看来定要先尽全力制服承戟,方能再图后续。

 何可梁主意已定,当下皱眉吐气,再次纵⾝而上,这次刀刀进,毫不留情。史承戟顿时被这刀光围的透不过气来,只得拉着东莪在小庙间穿梭躲避,一时间,火星四溅,只砍得这小庙的立柱上尽是斑斑刀痕。

 何可梁却意不在他,找到了一个时机,见承戟闪避,正中他的下怀,他轻喝一声,手中大刀已向退至角落里的东莪劈落。东莪在一旁看他们对战,一直心如⿇,此时待见到刀光才反映过来,却为时已晚,她本能惊呼闪躲,刚刚侧开⾝子,只听得一声极疾的风声带过,一个东西自她⾝后而来,打在何可梁的钢刀上,将刀锋微微打偏,那东西落到地上,溜溜直转,竟是一粒小石子。

 何可梁一怔之下,手中大刀方向虽偏,落势却未减。刀尖仍然抵到东莪的肩骨,划出一道深痕。东莪剧痛之下,背触土墙,鲜⾎顿时染红了她的肩膀,顺着右臂滴落在地上。东莪伸左手扶肩,不住息,抬眼看向何可梁。何可梁与她目光相碰,心中不由的一软,但他的脑中却又随即想起平生恨事,对満人的痛恨瞬时覆盖一切。

 他暗自咬牙,手中的大刀带着风声再动,将东莪全⾝笼罩在刀光之下,史承戟见到情况紧急,急的不顾一切,自后扑上,已将何可梁的手抱住叫道:“师傅…”

 何可梁用力菗手不出,道:“你再不走开,莫怪我无情。”史承戟只不答话,右手反扣,竟去握住那刀锋,刀刃何等锋利,他的手掌顿时⾎流如注。何可梁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史承戟不去答他,向东莪回⾝大叫:“你还不快走!”东莪目瞪口呆,看着他的手指里噴落的鲜⾎,却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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