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相见(上)
阿提与泰尔奇几乎整夜未眠,在小屋中等候东莪,可是眼见天⾊渐亮,却依旧未看到她的⾝影。阿提放心不下,向深山中寻去,可是却没有看到东莪,她急忙回到小屋,果然也未回这里。她心急如焚,便要下山去找,泰尔奇劝了许久,方才使她安静下来,自己则下山去了。
他一路寻觅,几乎连城里也寻了个遍,也没有见到东莪,只得无功而返。二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良久,阿提喃喃自语道:“是我
的她太紧了么?是我做错了。若是她就这样不告而别,那我…我与姊姊的大仇又要怎么办好呢?”泰尔奇不知如何安慰,正着急间,却听得小屋木门轻开,有人走了进来。他俩同时回头,看到东莪就站在眼前,阿提几乎喜极而泣,
上前道:“你去了哪里?”
东莪目光沉定,看了她一会道:“我要见一个人,你可有法子?”阿提忙道:“格格要见谁?”东莪道:“济尔哈朗。”阿提情不自噤,微微一颤,转⾝向泰尔奇望去。
泰尔奇上前一步道:“格格,为什么想要见他呢?”东莪不答。他又道:“济…济尔哈朗如今位⾼权重,只怕难以接近。”
东莪微微一笑,淡淡道:“你们倘若没有法子,我就用自己的名字去见他,想来也不难。”阿提忙道:“那不行的,我这就去想法子。”
东莪又道:“你们在京⽇久,难道不知道他重病在⾝么?一大早就已有好几拨太医进府去了,再不见他,只怕永远无缘相见。”她不再说话,转⾝回房,关上了门。
阿提二人互望,均觉对方目光中尽是忧⾊,只一个夜晚而已,眼前的东莪竟有些让人无法分辨了。
济尔哈朗⾝为开国重臣,又是当今皇帝顺治的叔⽗,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位极人臣,住所自然也是极尽奢华。亲王府闪亮的红漆大门外立有一对汉⽩⽟蹲狮,府门面阔三进,上盖琉璃瓦单檐歇山顶,下是如刀削般平整,全都一样大小的青砖铺就,前有五层青石台阶,气势非凡。
自从他于五月因病⾰去职务,在家休养以来,本来已拒去一切访客。可是这⽇,他的府中早早便有太医出⼊,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天还没亮透,府外已聚集了数俩马车,各个员官纷纷递贴问安,上门探望来了。
王府之中既要接待来客,又要安排医药等琐事,只忙的院里各人往来不断,手忙脚
。主事的是一个名唤张量的体胖男子,他四十上下,面圆短须,正拿着一块绸帕不停擦拭脸上如雨般淌下的汗珠,一边极力庒低声音道:“轻些轻些,你们要脑袋不要了?弄出这么大的声响,不知道老爷病着吗?”他转眼看到一边的几个侍女,又急道:“你们倒是快一些呀!里面等着呢!”那两个侍女手拿托盘,听了他的话,慌忙快步往里院去了。
她们走到一个墙角,忽然自墙那边转出一个黑⾐人,在她们颈后横掌一切,这二人立刻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边上的另一个黑⾐人,忙接过她俩手中的托盘。这两人将这二个侍女拉到一边的小房里,关上房门。过了一会,自这小屋中走出两个侍女打扮的人来,她们反手将小屋关好,手拿托盘互望一眼,朝里走去。
她二人刚走出几步,
面一个侍女已跑了来道:“还不快些,屋里等着换帕子呢!”二人忙低头应了,在她⾝后跟随。三人走了一会,进到一间大屋之中,这屋內进深三间,每个门厅均挂有厚帘,因而光线十分昏暗。
那两个侍女走到第二个门帘之外,便被示意停步,站在一旁,另有侍女接过她们手上的托盘,自去里间忙碌。二人站了一会,接过空盘,走出屋来。在门外稍稍一顿,依旧朝原路返还,别人也不去注意她们。二人转到一边,四下张望了一会,其中一人轻声道:“格格,现下你有什么打算?”说话的人轻抬面孔,脸上凹凸不平,但似敷了与面⾊接近的东西,看来并不刺眼,正是阿提。
另一人也面敷有物,脸上木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灵动不定,在阿提脸上停了一会,道:“我要回到方才那屋里去,他一定在里面。”却是东莪。
阿提道:“时间久了,就怕被人让出来。泰尔奇便在侧墙之外,可是真有什么事,他也一时近不了⾝。”
东莪道:“难道你真以为,我只为了看他一眼而来的么?”阿提听她语调不平,只得不再做声。东莪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也容易脫⾝些。”阿提头摇道:“不,我决不会让格格一人冒险的。”东莪看她一眼,不再说话。
两人再次向那个大屋靠近,这里院好似只有一些妇孺进出,这些女人个个神⾊慌张,満怀心事,便是见到这两个侍女走动,也没有人多看她们一眼。因而二人毫不费力,便又寻回到了大屋之侧。
二人围着大屋走了一圈,只看到一个小小侧门,可是手推不动,想是里面上了锁。二人无法,只得再往回走,刚要转过墙角,却听得⾝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隐隐带着人声传来,二人只得在墙边的灌木丛中一躲。刚刚蔵好,便听几人匆匆忙忙的走过,一个男子声音道:“你快去把屋里的下人全打发了,里院不能留一个侍女、守卫。”另一个人应道:“是,是”二人转眼便走了过去。
东莪二人自灌木丛中站直⾝子,还未及说话,却听⾝后“吱呀”一声,那道方才锁着的小门,正向外开出,一个中年妇人迈步出来,与她二人打了一个照面。阿提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在她
口轻击,那妇人一脸错愕,声音都未来的及发出,已向后倒下。
阿提与东莪二人忙将她拉进小门內,随手关好门。这小门之內是一个窄长的通道,尽头却有一排⾐柜层层相叠,再向里转便是一个小间,由一道大硕的屏风与相连的正房那边相隔开来。
阿提将那妇人放在门边,又解下她⾝上的
带将她双手反绑住,再用帕子塞在她的嘴里,这才回头看向东莪。只见她立在走道尽头,目不转睛的朝屏风那边看着。阿提上前探⾝,只见眼前一张大巨的六叶折立双绣大屏风,上面绣有山川河流等复杂图案,透过它却依稀可见屋里另一边的情形。
屏风正对几扇长窗,窗上一排密密的竹帘低垂,只透⼊几缕微光
在窗前的地面的地毯上。室內光线昏暗,药味浓重。大屋的一角有一张大
,此时正有一人弯⾝向
內,只听得“悉悉”声响,这人正扶着
內之人起⾝。
这时自外走进一名男子,轻声道:“王爷起了么?”
边之人“嗯”了一声,那男子又道:“內院里的下人已全都退到外院去了,这房里也只在最外屋留了两个丫头。宮內传来消息,出了东直门已经有一会儿了,可能转眼既到。”那
边的人道:“你把人手调配好,王府四周都不可疏漏,但也不能太过招眼”这人应了,退出屋去。
这说话之人又道:“阿玛,你重病在⾝,还是不要起来
驾了。”自
內一个苍老的声音重重
气,过了一会才道:“⾝为臣子的,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边过了许久,方才见到那人扶着一个老者起来,正要帮他穿上官服,可那老者忽然
息起来,整个⾝子慢慢缩成一团,任那人在他背后重拍轻捶也毫无帮助,看那老者的情形实在是痛苦万分,他⾝旁的年青男子慌了手脚,只得扶他在
沿坐下。
那老者气
如牛,又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复,他就着⾝旁那人递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停了一会才道:“快…快帮我穿好⾐裳。”
便在此时,屋外已有人声响起,耳听得门外靴声橐橐,有人已向內快步而来,转眼之间,一人走进屋里。暗光之中,东莪二人看不清来人面貌,依稀只见此人一⾝⻩⾊长袍,快步走到
前,向看到他时已慌忙站起的二人说道:“六叔快快躺下,⾝子要紧。”那老者声音哽咽道:“要皇上亲临探视,老臣实在是愧不敢当。”老者⾝旁的那个青年人忙曲膝跪下,叩首道:“小臣济度代家⽗叩谢圣恩。”
阿提只觉手心出汗,不由自主向⾝旁的东莪望去,却见她目光闪动,双
紧闭,如石像般凝立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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