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巨变(上)
东莪的声音极轻,却异样清晰“我方才看着自己的双手,回想这一路走来的情形,明⽩这一切都是自己所选,走到今时今⽇实在没有什么可怨的。我曾经说过,只要能够报仇,要付出什么,做到怎样,我都绝无怨言。”她静了一会,又道:“能够与师哥这样见上一面,未曾不是好事,看他投在张煌言军下,我大概也明⽩了他的所想,”她目光中闪动泪光,仰头看向蒙必格,柔声道:“我何其有幸,能得到你们如此无私的关爱谅解,不论是你、师哥还是郑公子、还有小真,你们事事总是先想到我,以我为先。可是…东莪只有一人,此生无法回报你们的恩情,来生必定一一偿还!蒙大哥,答应我,过几⽇你就与我师哥一同离开,将我的这番话转告他,你们别再为我付出什么了,好好的想想自己的以后,过自己的⽇子去吧!”蒙必格含泪迟疑一会,终于轻轻点头。
她握着他的手停了一会,轻轻放开,道:“我让丫头带你去前厅吧,”蒙必格道:“不用了,我还是回房去好了,你…姐小今⽇大喜,王…王上在天有灵也会为你⾼兴的!”东莪含泪垂头,看他走出院子,她也就回房去了她在
沿坐下,目光在室內缓慢转动,窗外风声四起,近处树枝摇摆晃动,远处海浪汹涌澎湃,好似世间万物都在这一刻吵嚷纷
起来,更像是有什么大巨的不安正蠢蠢
动,而室內的她却逐渐平静了。自见到承戟那一刻起,所产生的一切波动与烦
,此时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她坐静一会。起⾝来到镜前,看自己梳起的发髻,一⾝红装。还有什么可想可忆地呢?自己已经走过来了,当年在盛京、在京北、在九华山。都是自己冷静做出的决择,对谁不公平?对谁有依恋?对谁又是感
?只放在心底便好,往后只有对自己负责,活的好一些,才是对今生所欠诸般最好地回报!她对镜轻轻绽放出一个微笑来。镜中人立刻容光焕发了。正在这时,门外桃儿的声音道:“老爷请少夫人去前厅一同给几位长辈敬酒呢!”东莪打房开门,往前面走去。到得厅时,只见郑成功笑声响亮,満脸红光,已有几分酒⾊了,看到她过来,便唤道:“你快来敬敬这些长辈吧,做了郑家地儿媳。,.。可要顾着许多琐事呢!”一旁郑夫人也笑道:“她这么能⼲,定然没有问题的,”说罢亲自倒酒放到她手中。东莪含笑道:“儿媳应先敬公公婆婆一杯,他⽇东儿有不到的地方。还要长辈多加提点!”郑成功等众人哈哈大笑。他与郑夫人更是一人一杯立时仰头⼲了,郑淮就在东莪面前。看她的神⾊自然,比之方才几乎判若两人,不由得发愣看她,东莪回头看他抱以一笑,也将杯中酒⼲了。一旁桃儿忙给她杯中満上,郑淮却伸手示意,让她少倒一点,一边道:“她不善饮酒,我来替她喝吧,”一旁郑家几个族人都是头摇不肯,郑淮只笑着劝说,杨谦看东莪神⾊之间已经定安了许多,也是为这女子的果断而⾼兴,这时看他们推酒,便上前笑道:“淮儿成亲,我这个做师傅地免不了多喝几杯,你们别灌我的好徒儿徒媳,我来一一扳倒你们就是,”说罢上前拿酒杯,众人大叫不依,笑做了一团。
史承戟随陈德坐在另一张席中,自东莪出现,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见她笑脸盈盈地敬酒,虽觉心中如巨石庒住,可目光却偏偏移不开半分,只得一杯杯的自蘸自饮,脸⾊却越喝越发苍⽩了。陈德在一旁看到他的神情,却也不似先前那般气愤了,依自己平⽇对此人的
悉,他绝不是一个⾊胆包天的狂妄少年,何况见他眉目间似有浓重悲伤,看来别有隐情,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不时看上他两眼。
东莪与郑淮在那一桌敬过,郑成功领着二人来到了陈德这桌,他们忙站起⾝来,只见郑成功倒満了酒,笑道:“今⽇是我郑家大喜的⽇子,有陈将军带着张大人的信任而来,又有小⽝娶得如此难得地淑慧
子。陈将军,我们可说好了,今⽇若是哪个不是由人抬着进房地,那就不够朋友,我可不允!”
陈德笑道:“唉哟哟,平⽇里军规严厉,咱们哥几个喝酒都还得提着吊着的,今儿个在国姓爷这里放开了肚子喝,到时候,可别怪我们这仨个酒虫,倒光了府上的佳醇呀!”郑成功大笑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说罢立时与他对饮一杯,又指向郑淮二人,示意他们敬酒。二人向陈将军敬了一杯,又转而朝王军敬了,这才转向史承戟,眼见他摇晃着站起⾝来,东莪却朝他深深注视一眼,向郑成功微笑道:“公公,这一位可不是外人,他是儿媳我地师哥,自小一同长大的!”
郑成功与陈德二人都惊奇回看二人,心中原有地一点疑惑顿时开解了,只听东莪又道:“当年是师哥救我一命,后来同在师门下,更是对我多加照顾。今⽇师哥尚未
娶嫂子,我却先行结发,师妹我夫妇二人在此共敬师哥一杯,以示赔罪!长兄如⽗,这些年来多亏得师哥处处为我着想,大恩无以为报,只盼着师哥早结良缘,一世平安!”
“今生在小妹最孤苦之时,得遇师哥相助相协,师门下风雨同舟地⽇子,小妹我时刻铭记于心,所以一切只能以此一杯⽔酒敬谢师哥了!”她的语音极缓,双目直视他,二人对视之间,只觉千言万语无声而过,这温柔平和地声音在史承戟的心中如同一只手,极轻地摸抚他的伤处,虽纠葛难舍,却分明未有眷恋后悔,只是那一抹柔情似⽔的歉意,浓浓地覆盖在彼此的创伤之上,连风声都好似忽然变淡了。
史承戟目不转睛向她凝神注视片刻,再转向郑淮之时,眼中已经含有些许宽慰,道:“郑公子,我这个师妹自小聪颖,只是有些要強罢了,往⽇郑公子可要多让着她些!”郑淮在一旁看他二人对答,听得的每一句话,都更觉他们之中的默契远胜于已,心中却渐来渐觉难过庒抑,听他这么说,完全说不上话来,只勉強额首。郑成功在一旁笑道:“史公子放心吧,淮儿能娶得如此
子是他的大运,他必然会珍惜的,我们郑家对她也是加倍看重,定然会好好对她!既然长兄如⽗,这一杯,还是要我来敬你才是!”一旁陈德忙道:“哎呀,这哪里敢当呀?”郑成功却道:“如此大喜之⽇,东儿却未有亲人在旁,如今寻得师哥,我们做亲家的怎么可以疏忽了这个礼数,况且,史公子一看就是精锐良将,我平生最是爱才,这般的帅才与我有亲家之亲,哪有不亲近的道理!”陈德等哈哈大笑,纷纷点头称是,也各自喝了几杯。
陈德听得东莪与史承戟对答,对他二人情形也想像到一二,想到同门之义,在所难免,况且二人大方得体,在众人面前亦未将此事相瞒,心中对他二人都多了一份谅解喜
,这下再无拘谨,开怀畅饮,转眼之间,桌边已堆起了几个酒坛,他们果然酒量甚強,都是面不改⾊,谈笑自若,只是史承戟神情之间的凄凉,却不是人人能看的出来的了。
正在众人喝的正醇之时,一旁院中却悄然无息走进一个灰⾐男子,这人朝席中注视,目光停滞在郑泰⾝上微微一顿向他走去,俯⾝在他耳边轻语几字,却见那郑泰眼光一亮,抬眼向席中正敬酒的东莪看了一眼,即刻站起离席,随此人一同匆忙朝院那边去了。众人正说笑之时,并无一人注意,只是忽然之间,天上的云层加厚,将那点月牙遮掩起来,天间之间再也没有一丝光亮,大巨的乌云缓缓移动,好似蓄満了风雷!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郑泰脸⾊异样走近厅里,一路向东莪注视走来,他悄悄走回原位坐下,与此同时厅內却开始缓缓有士兵不露痕迹的悄然而⼊,站在厅內各个角落之中,看真切些,这些人
间起凸均蔵有兵刃。厅里除了丫头下人,还有约四十多位客人,此时酒过三巡,正是热闹之时,因而并无人察觉异样,酒到杯⼲,还在畅饮之中。
如此又过了好一会,众人正在喝酒,却忽然听到一声碗碟散落碎裂之声,大家遁声看去,原来是一个郑成功手下的将士喝多了,直直的滑到桌下,拉的桌子上碗碟掉了一地。众人一愣之下,无不哈哈大笑,杨谦笑道:“行了行了,再喝下去可真要出大丑了,还是让两位新人快些回洞房去,我们就散了吧!”郑成功笑指陈德道:“你我酒量未分⾼低,明⽇再来畅饮过如何?”陈德⾝躯摇摆,笑道:“这个自然,一言为定!”二人相视大笑,都由⾝旁人纷纷扶着站起⾝来,郑成功向郑淮二人摇手道:“你们快回房去吧!”郑淮正要说话,却听这一片醉酒模糊的声音之中,一人语气沉着清脆,大声道:“秦姑娘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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