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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甘露一降泽天下
 大年三十的清晨,本该寒料峭,但枢璇仙境里的气候却一如夏初。

 维泱自冥想中回神,下塌推开房门。

 一名蓝衣少年早候在院中,见他出来,双足一顿,倏地向他扑来。

 “师父…”

 维泱抱了抱他,然后忍住心中不舍,轻轻将他推开,温言道:“昨晚睡得可好?”

 漻清笑道:“很好!”凑过去抓住维泱衣袖,轻轻摇着,仰头腻声道:“师父…清儿很想你…”维泱忍不住微笑:“你昨刚回来时,便已说过了。”

 漻清怔了怔,继续摇,继续笑:“师父…清儿好喜欢你…”维泱收敛笑容,轻轻将衣袖自他手中扯回,淡淡道:“每次都使这一招。为师不可能回回都心软,免除你责罚。下次换个花样罢。”

 漻清颇为不甘,嘟起嘴道:“弟子初次出岛,历练整整一年,昨方才回来。这期间不知吃了多少苦!师父却都不心疼我,仍要罚我!”

 维泱转过头去不看他,叹道:“清儿已经十五岁了,不再是孩子!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算甚么。”

 漻清又捉住他衣袖,嘻嘻笑道:“自然不算甚么。来,师父,让我告诉你,我这一路上都遇见甚么好玩的事!”

 维泱心道你还有甚么是我不知道的,但见他兴致高昂,拒绝的话竟说不出来。本板起脸来,将漻清这一年内所犯的错都算上一算,此刻却也不忍心开口。

 这时会弁、如星连袂到来。如星见到二人拉拉扯扯,笑道:“师兄又要挨罚了?其实师兄出岛一年,所受的罪也够抵了,师父不如就饶他一回吧!”

 维泱本在犹豫,这时见到会弁、如星,心肠反而硬起来,淡淡道:“一事归一事,怎可混谈。”转身回到房内坐下,道:“你们都进来。”

 漻清知道今在劫难逃,磨磨蹭蹭地进去,垂头站在维泱下首。

 如星吐吐舌头,和会弁换一个同情的眼神,跟着跨进门内。

 维泱沉片刻,道:“今次就定为两广、云、贵四省之地罢!”

 漻清失声道:“甚么!这么大地方!师父,这不公平!去年才这样的一半!”

 维泱道:“你出去管闲事,所犯的戒律可比去年多了不止一倍。”

 漻清求道:“那就少一省罢,好不好?”

 维泱轻哼一声,道:“你不愿意?嗯,那也可以。如星,替为师拿戒尺来。”

 漻清撇嘴,闷闷地道:“…师父很喜欢打我么?”

 如星暗笑,心道,要我猜啊,他只是喜欢看你可爱的小股而已!一面取过墙上戒尺,双手捧着走上几步,笑道:“师父,戒尺到!”

 漻清大惊,慌忙摆手:“啊?啊!弟子这就去搬水…”

 漻清愁眉苦脸,抱膝坐在沙滩上。

 如此广阔的地方,又大都是内陆地区,即使寻到水源,灌不了几处也便要枯竭了。只恨现时并非黄河汛期…唉,难道真要一小片地方、一小片地方地去做吗?今之内完成,这怎么可能!

 怔怔望着面前海咆哮。还记得有次自己受罚,师弟会弁、如星偷偷来帮他,结果还未真的做什么便给师父发觉,差点连累他们两个也跟着一起罚了。所以无论这次的题目有多难,也得靠自己一人来想办法解决。

 凝神苦思间,忽然灵机一动,大笑道:“哈哈哈!近在眼前,我怎么没想到!”

 当即冲回房中画符。

 画了一堆符,弄干墨迹,都在怀中。

 之后挥袖擦擦汗,取一只瓷碗,装了半碗清水,提了木剑直奔海边而来。

 途中在林内捡一段断木拖着,到得海边,足尖一点,飞鸟冲向惊涛,远远落往海面离岸数十丈处。将沾水面,抛下断木,稳稳站在上面。暗使劲力,断木便如小舟般,顺着波,更往海内冲去。

 漻清右手持剑,剑尖指天;左手捏诀,两指贴住剑身。一面凝神默念咒语,一面汇聚全身灵力于双手之中。装着清水的碗似是有人托着似的,凌空浮在他面前一臂之外。白芒以他为中心渐渐扩大,渐渐耀眼至盖过正午光。到得后来,漻清身形已然隐去,方圆数百里的海面上只余一片明亮。

 忽然间,听得一把清亮的声音爆喝道:“疾!”便如半空中响起雷,白芒爆涨至极致,而后碎为无数细末,在它笼罩下的数百里海域顿时波澜大作。海水活了般地望空腾起,犹如数条巨龙,呼啸远去。

 海水飞越大地,途中不断有细分岔而下,长了眼睛般分头注入各家水缸,竟无一股误落空地。不管缸内原有存水几何,水龙过后,每缸水位一律与缸口齐平,分毫不差,涓滴不溢。

 在此期间,众百姓若非在家中午睡,便是忽觉神智昏昏,直至一切结束方才回复清明,犹如大梦一场。竟无人察觉有异。

 水龙散尽,白芒渐消,漻清身形又显出来。四下里燃烧着的数百符纸纷纷落下,给海风一吹,消失不见。面前的瓷碗中原只一半有水,此刻已装了满满一碗。

 漻清做完这一切,只觉灵力将竭,浑身无力。水碗不受控制“扑嗵”一声落入海中,沉没不见。

 脚下断木早便给踏碎,漻清只好强御木剑,勉力乘滑往岸边。

 今次想出来的办法,比起过往逐处寻找水源,再逐处慢慢做,快了不知凡几。

 只是一次耗用灵力过甚,不如以往可以间隔休息。

 终于撑回岸边,踏足柔软的沙滩,漻清精神一松。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成功解决掉了处罚问题,虽然身体疲惫,心中却是甚为得意。仰天“哈哈”一笑,再撑不下去,倒地便睡。

 近旁幻出一片天青,维泱身形现出。看着甫一接地便沉入酣梦的漻清,叹了口气。

 这傻孩子!方才拼了命地耗损灵力,竟也不想想事后,万一后力不继撑不回岸来,那该怎办?本想他现下已然长大,后自己也用不着事事紧盯。但如今看来,竟还是不能就便放手呢。

 心中有些微痛,维泱轻轻将他抱起,转身往屋舍方向走去。

 进入漻清屋内,门在他们身后自行缓缓关上。

 维泱抱着他站在榻前,一时竟舍不得放手。凝视着他稚气未的睡颜,怔怔地发了半天呆。

 次,漻清一觉醒来。见到已高升,却仍未有人入来叫醒自己。大概是师父见他大耗灵力,有意任他尽情休息。

 漻清伸了个懒,记起昨自己累得倒在沙滩上便睡。想是师父后来发现,将他带回房中。忍不住在榻上滚来滚去,不知道为甚么,反正就是很开心。

 左想右想,想到自己施的那个法术。便是师父自己,也不一定施过这样既宏大又巧的法术呢!忍不住大为骄傲,一个鲤鱼打跃下榻来,直奔维泱房舍而去。

 维泱正在院中闲坐,见到漻清,微微一笑。

 漻清见他今和颜悦,猜他是因昨见到自己所施法术,心头大悦之故。得意之下,童心大起,隔着老远便用力一纵,大张双臂,整个人向他飞跃过去,一面笑着高喊道:“师父…”眼看便是扑到之势。

 漻清飞至近前,却在半空生生停住。只觉如坠棉花堆中,同时一股柔和的大力托在下方,将他缓缓放落地面。

 维泱皱眉道:“你不小了,若还整与人搂搂抱抱,成甚么样子?”

 漻清却不答他,喜道:“师父这是甚么功夫?教我,教我!”

 维泱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早会护身壁界,还学这个何用?”

 漻清笑道:“那个壁界太简单,没意思极了!清儿是想,后若也有人要来抱我,我便也可用这法术拦住他!”

 维泱心中忽生一丝烦,薄怒道:“对付外人,你竟也只用这等温和手法吗?”当下传了漻清电掣护壁,道:“若有人胆敢碰你,只管用此术将他击毙,无需客气!”

 漻清试了试电掣威力,伸伸舌头,不有些后怕。好在师父没用这个招呼他!

 漻清学了一阵法术,便又觉着灵力不继,轻了几下。

 维泱自怀中取出一粒丹丸,喂在漻清边。漻清乖乖张口,就在他手中吃了,下肚去。只觉小腹升起一阵暖意,片刻之间整个人都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维泱拉他到自己榻上躺下,捏个法诀自空取出一锦被,给他盖在身上,轻责道:“后莫再那样使用灵力了!”

 漻清双眼晶亮,笑盈盈地对维泱道:“师父,清儿那法术施得还不错罢!”

 维泱点头道:“是很出色。不过…你是先蒸水化云,再行浇灌,还是直接注入人家水缸?”

 漻清道:“当然直接取水灌入啦,蒸水多麻烦!”

 维泱“嗯”了一声,神情似笑非笑。

 漻清见他如此,不由犹豫起来,迟疑道:“有何不妥么?”

 海水…

 海水?

 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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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海某渔村。

 “X你X的张老三!老子不就宰了你家一只么?用得着把你老子辛辛苦苦从数里外挑回家来的清水都换成海水么?

 “你X的!你还倒打一耙!明明是你换了我家的水!老子哪里对不住你了?啊?你偷了我家的,还换掉我的水!老子今不跟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子就不姓张!”

 两人打起来。

 内陆某城镇。

 女人的声音:“当家的,你把盐倒进水缸里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盐有多贵!做事干吗不小心点?话说回来,你动那盐干吗?是不是隔壁那个狐狸刘寡妇又来咱家借盐了?我就知道她看上你了!你以为她真的看上你了?她还不是看上你最近赚了的那两笔臭钱!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纳妾,老娘我…”

 男人的声音,不耐烦:“你有完没完?缸里哪儿有盐了?”

 女人怒:“你自己过来尝尝!这缸水咸得还能喝吗?别以为后来新买一包,弄成原样放在原处,我便看不出来!老娘我可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男人怒:“说没有就没有!就算倒缸里了,那也不是我倒的!你别那儿冤枉人!”

 女人大怒:“你干吗只说我冤枉你撒了盐?意思是跟那狐狸就不是我冤枉你咯?!你个死没良心的!老娘早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个负心薄幸的短命鬼!呜呜,我命好苦啊…”男人大怒:“你还来劲了!再给我撒泼,别以为老子不敢揍你!”

 女人大哭:“你揍啊,你揍啊,打死了我,你好新人换旧人,跟那狐狸双宿双飞!”

 “…”“…”孩子大哭。邻居三姑四婆敲门劝架。

 内陆深处某村庄。

 年青的男声惊喜道:“娘!咱家缸里的水变咸了!这下好了,省下买盐的钱,可以给娘做条新袄子!”

 年老的妇人道:“不,还是都给孩儿攒着吧,后好娶媳妇!”【甲】

 “不,娘,孩儿后考取功名,再说成家。如今天寒地冻,还是尽早给您做件像样的袄子罢,也好过年啊!”“孩儿啊,娘老了,怕没多少时好活,给我做衣服太浪费了,还是给你攒着吧!”

 “不,娘…”

 “不,孩儿…”

 这时听到门外有人吆喝:“收水喽!收咸水喽!一吊钱一缸…”

 邻村。

 “啊,谁在我缸里放鱼?啊?这是什么怪鱼?”

 (谁叫您从未出过海呢?没见过深海鱼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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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泱温和地看着他,脸色尚算平静,眼中却早已满满的尽是笑意。

 漻清“哈哈”干笑两声,讪讪道:“弟子这就回去重做…”说着掀被起来。

 维泱伸手按住,轻轻回榻上,再用锦被将他整个裹得严严实实,笑叹道:“今年便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几罢!唉,我的清儿原来却是个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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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甲】古时运输不便,内陆地区食盐价比黄金…

 林宸说:偶要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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