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后宫风云变(二)
只因为生了一个女儿,我在宮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太子自从我生产后就没再露面,皇后也只在孩子洗三朝时来看了一眼,给了小公主一把小金锁作贺礼。她现在每天逗弄谢玖的儿子,含怡弄孙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闲工夫来看我的女儿。
因为月子期间怕受风,不能出门,也就不能管事。谢玖正好趁机接管了东宮,俨然以东宮的女主人自居了。
别的我倒不是那么在乎,我真正在乎的是,居然连太子都不来了,难道他也嫌弃我生的是女儿?
应该不是,太子心中
本就没有孩子的概念,更遑论男女。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我呢?因为我不能再陪他玩耍,不能再让他快乐,他就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了?难道太子真是这种没心没肺的人?
整个月子期间,我这个自认坚強的女人,居然常常不知不觉就流下了泪。最后连小翠都看不过去了,有一天在我又偷偷抹泪的时候,她一把抱起孩子说:“我看这孩子将来也没什么好⽇子过,不如我现在就把她…”竟然把小公主⾼⾼举起,做出一副要摔的势姿。
小公主哇地哭了起来,我大怒,平生第一次冲着这个自小就跟我在一起的丫头吼道:“你快把她放下来!你吓到小公主了。还有,刚刚的那句话,你要是敢再说一遍,就算你是我的贴⾝丫头,我也决不饶恕你!谁敢动我女儿一
汗⽑,我就要他的命!”
小翠把小公主抱进怀里心肝宝贝地哄了一会,才回头笑着对我说:“这才像我的主子嘛,我的主子一向是最坚強、最勇敢、最有气势的女人。那个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只会躲起来哭的窝囊废我是不认识的。”
听听,这是一个丫头对主子说的话么?在宰相府没大没小就算了,反正那是出了名的野人窝,可是现在你好歹也进宮了,是⾼级仆人了,起码也得学点规矩吧。
我躺回枕上,慢慢平缓着自己
烈的心跳,无奈地对她说:“你就算要
我,也不能拿我的心肝宝贝开这种玩笑啊,你看你都把她吓哭了。”
“放心,没事的,我家的小公主是最勇敢的小宝贝。”她把公主举在手里转着圈圈,那小丫头竟然不哭了,还睁大着眼睛奋兴地到处看。那双晶莹的眸子,可真像她的⽗亲啊。
我又一次暗然神伤。
“得得得,别又来了哦,那套自怨自怜的把戏可不是你这种女人玩的,你就不嫌别扭么?”
我哪里演什么把戏了,人家是真的伤心好不好?
一条手绢伸过来帮我拭⼲了泪,小翠把小公主抱到我面前说:“你就算不替自己想,也要替小公主想啊。要是你不振作,将来就不是我吓哭她了,有的是人会欺负她。”
“谁?谁敢?我好歹也是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我的女儿,是最珍贵的公主,谁敢欺负?”
小翠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说:“就你现在这样子,还将来的皇后呢,你肯定你这个太子妃位子保得住吗?就现在,这东宮就快换女主人了,还将来呢,你就做梦吧你。”
“你指谢玖吗?”
“不是她还有谁?”
“没关系的,让她过几天女主人的⼲瘾吧,她得意不了多久的。毕竟,我才是太子妃,张总管也是我的人。这一年来,不管是在太子⾝边还是在东宮的一些重要位置上,我都基本上来过一次大换⾎了,到处都是我的人,谢玖成不了气候的。她现在不过是代行女主人之职,等我一出去,就没人听她的了。”
“这才像我的姐小嘛!”小翠赞许地朝我伸出了大拇指。
正说着话,宮外通报说:“广城君郭夫人到。”
是⺟亲来了。
⺟亲还是小公主三朝那天来过,这里毕竟是深宮,不是那么好随便进出的。
一见到娘亲,想起连⽇来的种种委屈,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亲忙抱住我说:“宝贝啊,你千万别哭,你现在是月⺟子呢,坐月子的时候哭会伤眼睛的。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娘说,不管是谁欺负了你,哪怕她是皇后,娘也去给你评理去。”
她这么一说,我反而不好说什么了。我⽗亲再权倾朝野,也只是个臣子,怎么能跟皇家争长道短?这后宮也
本就不是一个说理的地方。这里只有強权,没有真理。谁最得宠,最得势,谁的话就是真理。
娘了然地看了看我说:“风儿,娘跟你讲一段娘的亲⾝经历,但是你不许笑娘哦。”
我还没说什么呢,小翠已经満眼兴味地催促着说:“保证不笑,夫人您就快讲吧。”
某位大娘才动了动嘴,老脸就已经露出了少女般的晕红。
耶?大大地有戏哟,这下连我都来了兴致,揪着娘的⾐袖直摇说:“娘,快讲嘛。”在娘面前,我又变成了昔⽇宰相府无忧无虑、无法无天的千金大姐小了。
娘脸儿红红地说:“当年,我跟你爹的新婚之夜,他一揭开我的盖头,你们猜他跟我说什么吗?”
我和小翠同时头摇,我们哪儿知道啊,就算让我们听房吧,可那时候我们还没出生呢。
娘说:“他把我打量了几眼后,竟然笑了起来,口里说;‘你爹居然还好意思收我一万两银子当聘礼。就你这样的,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回来都比你強一百倍。”
“老爷居然这么可恶?这样对新娘子说话,还让不让人活啊。”小翠难以置信地说。
我也诧异于爹的恶劣,的确,如果遇到一个面⽪薄的新娘,光这一句话就⾜以让她跳井了。
娘回忆起当年来兀自愤愤不平“更气人的话还在后头呢,他见我低头不吭声,又说:‘一万两银子都够我买回万花楼的几个头牌了,还可以玩完了随便丢。我却拿一万两银子娶回一个不能扔又不能甩的丑八怪。”
我和小翠已经听呆了,天那,难怪我爹以无聇著称的,这还是人话吗?
娘又说:“我当时气得都快要发疯了,我一个堂堂太守千金在他嘴里连
女都不如,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哭叫着朝他扑过去,他一下子没防到,一个趔趄,被我扑到在地。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骑在他⾝上
打。打了一会儿之后,我无意中看到了他的眼睛,天那…”
“什么?”三双眼睛…包括小公主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等着她讲最精彩的部分。
某位大娘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他満脸通红,眼睛里舂情
漾,那么那么的…”
“
嘛,⼲嘛说话说一半。”某个不害臊的野丫头嘴快地接了下句,然后又猛地捣住了自己的嘴。
娘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后,正⾊说:“你们别以为我生来就是那么凶悍的,我在娘家的时候也是文静的姐小。可是嫁给了你⽗亲这样的人,他就喜
这个调调,不凶悍就镇不住他。我既然嫁给了他,就只好
合他的口味,久而久之,我就真的变成了悍妇。”
我明⽩了⺟亲这番话的涵义,她是要告诉我,人,必须积极地适应环境才能生存。她嫁了一个喜
受
的男人,就为他变成了
待狂。我嫁给了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小太子,又生了一个女儿,就必须接受这个现实,努力想办法突破困境,走出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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