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狐往事
前几天公差去北京,办完事后,借道回了一次赤峰乡下老家。自己的父母虽然已经仙逝,但每过一年半载的时间不回自己的老家一趟,心里总是慌慌的。这不是,刚一进村头就遇见了堂叔家的三哥,三哥已远没有我印象中的洒
悍了,两边的鬓角已隐隐地挂满了霜花,眼角的皱纹也已七沟八壑。在我们十七八岁的时候,三哥可是我们这十户人家的山沟沟里穿着打扮最讲究的一个小伙子。
我和三哥寒暄几句后,一边和小村子里墩门坎的、柱锹把的、往自家院里赶猪
鸭鹅狗的打着招呼,边和三哥并排着往我自己的大哥家走。在路过三哥家大门时,三哥非让我到他家吃完晚饭再回大哥家去。吃就吃吧,反正我从北京带回来的北京二锅头也有三哥的那份。那天晚上在大哥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和三哥俩个人吃着三嫂给我们炒的四个菜、喝了一瓶半我们家乡的叫来河白酒,彼此都有些醉醺醺的了。饭前饭后我们聊起了儿时的往事,长大后彼此各自的生活,那天直到很晚很晚我才回到大哥家倒头便睡。
似睡非睡中往昔的旧事,又在我的大脑中一幕又一幕地连片浮现。
那还是我们都还不满十岁的那年夏天。劳累半天的大人们午饭后,躺在各自家里的土炕上睡觉休息,我和三哥、还有老张家和我三哥同岁的铁子一起,各自挎上一个自家的柳条编筐,筐里边放了一把短把的镰刀,向我们村的大东沟里面走去。大东沟里面还有王太沟、老爷岭、等沟沟沟岭岭。我们家那儿所说的沟在南方水多的地方会叫什么溪,什么谷。而我们北方雨水少,夏季才有山泉
出,所以人们总是习惯地称其为某沟某岭,更形象,更贴切。
农历六月份恐怕是我们那儿最炎热的季节了,每个人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滚烫烫的。我们三个人上身各自穿了一件背心,下身穿的是母亲们给我们手工作的凡士林蓝的布
子,汗
满面地沿着时隐时断的弯弯泉水背
面,向沟里走去。我们的任务是每人敛一筐榛柴
或者是干羊粪蛋、抑或是干树梢、干树杈什么的,为夏天用完了储备柴草的家里煮饭用。我们午间不休息早早地出来,主要是想到山里掏鸟窝、摘山杏等野果吃,或者是到更远一点的大山里面去玩耍。孩提阶段那还知道什么累呀,只有整天地玩得高兴就行了。
要相拾到干柴必须到山脚下或者是山坡上面才行,所以我们三个小伙伴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王太沟里面的山脚下。看见清冽冽的山泉,全身的细胞都饥渴起来,我们有的弯下
用小手捧起泉水喝,有的有一
中空的细草
蹲在那儿
水喝,这样可以避免水里面的条虫
进肚子里面去。喝好后又各自捧起水来痛痛快快地洗脸洗胳膊,洗完后坐在山泉边的树荫下胡吹海聊起来。三哥比我大两岁,他是我们村孩子里面的头,说了一些他前几年到黑龙江那儿读书时遇到的趣事,总能让我们感到津津有味,甚或是笑得前仰后合。正说话间我看到一只狐狸从我们不远的山坡上匆匆走过,当我指给一边的铁子看时,铁子说附近肯定有它的窝,三哥听说附近有狐狸的窝来了兴致。他一声令下,我们三个人便跟着他向山半
里搜寻着走去。可也真个巧,当我们走出二百多米时,我们一同看见一个小猫似的小家伙慌慌张张地跑到一丛绿油油的榛柴树下便没了踪影,待我们走近一看,哦,原来榛柴树下有一个黑幽幽的深
。
“狐狸窝,刚才看见的是小狐狸崽。”三哥边说边拿镰刀在
口刨着,随后他又吩咐我在下面的
口看着,别让受了惊动的小狐狸跑了。他和铁子两个人拼命地挖了起来。当时家里管教比较严的我还担心到晚上拾不回干柴没法向家里
差,就在我犹豫间、忽然从我看守的
口相继跑出三个小狐狸崽来,他们迅速地向山下跑去。“跑了、跑了,我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这时三哥箭也似地追了下去,铁子也紧紧跟在后边,我跑不太动,一边跟在他们后面走一面看着他们追捕,不一会儿,三个小狐狸就被三哥他们抓住了。还好,三个小狐狸,三哥抓住了两个,他把抓在手的两个小狐狸左右打量一下,把那个小一点地给了我。最后,我们三个把小狐狸用榆树条扭成的
绳子拴好后一比较,三哥的那只最大,铁子的那只最小,我的那只中不溜。我们三个干柴也不拾了,一人筐里装上一只小狐狸笑呵呵地向家里走去。偏西的太阳也不那样炽烈了,回去时我们没有再走沟里的路,而是抄山半
的近路往家里走,沿路的高粱、谷子刚刚
出鲜
的穗来,被装在筐里的小狐狸惊恐地看着满天空的蝴蝶和蜻蜓,跟着我们臂弯的晃动颠颠簸簸地同我们一道,回到了我们各自的家。
我的妈妈看见我拿回家的小狐狸后,责怪了我几句:“他们也是小孩子,你给他抓回来,狐狸妈妈找不着他们多伤心呀,你先把它放到菜园子里,明天让你哥哥上山打柴时给送回去吧!”我那个堂三哥呢,将狐狸拿回家后,三哥的爸妈都没说什么,直到三哥将那只小狐狸当宠物玩到死。铁子他妈迷信什么狐仙鬼怪的事,当天就让他的儿子铁子把小狐狸送到我们去大东沟的路上给放了,我的那只则是第二天哥哥给送到那个被我们破坏的有些不像样的
里面去了,其实我是极不情愿的,但怕爸爸妈妈再责备我,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哥哥把我的那只小狐狸拿走了。我们三个小伙伴当中,三哥是一个被她爸爸妈妈宠的有些坏的孩子,铁子哥哥是被她妈妈神神道道教育的有些木呆呆的孩子,我是一个从小身体比较孱弱,父亲每天要我认真读书的孩子。后来我们各自人生的旅途真也是有了截然不同归宿,
我的三哥原本是一名很不错的农村带课教师,但他平
里总是我行我素,甚至还一意孤行地损害别人的利益,最后被村小学给辞退了;铁子哥在他是八岁那年随他父母去了黑龙江,据说他仍是一个老实得有点愚的农民,好在他的两个孩子都很聪明,现在都考上了大学;我呢,在农村来说,在还算开通的父母支持下,在恢复高考的第三年考上了大学,从事了技术工作,在我们农村人看来,也算是有了点小出息。但我现在细细想来可能是我们在孩童时、特别是少年时的家教,还是深深地影响了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因为在我和我三哥醉酒后的海聊时,三哥的嬉笑怒骂,使我又看到了他凡事还象小时候一样那么自私自利、无法无天,让已是中年人的我感到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的话,时间一久谁也忍受不了。就连三个小狐狸的少年往事也没有使我们感到相见的愉快。
白景双
200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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