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农民父亲
这是我第三次抖落笔头,把⽗亲两个字再一次写在纸上,在大家看这篇东西之前我觉的有必要把前两次写⽗亲的有关情况
待一下。
第一次是在上初中的时候,老师让写一篇关于⽗亲的作文,是半命题:我_⽗亲,我记的很清楚。那个头发斑⽩的语文老师,一笔一画非常工整的把题目写在黑板上,尔后习惯
的掸了掸⾝上的粉笔末,尽管他的⾝上并没有什么粉笔末。说道:人人都有自己的⽗亲,我希望同学们把自己心中的⽗亲真切的写出来,比如你可以写我和⽗亲,我爱⽗亲,我与⽗亲,我的⽗亲等等。说完他温和的笑了笑,和那天明媚的
光,与教室外哗哗风动的⽩杨树叶相映成趣。
应该说在那次的作文中,我选的题目在全班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的题目是:我恨⽗亲!当我写下这个题目后除了一种快慰的感觉外,剩下的便只有惊惧和颤栗。我清楚的知道如果老师把这个题告诉⽗亲,我肯定又会被⽗亲揍个稀里哗啦,鼻青脸肿。不过我仍然选定了这个题目。主要原因是在那次作文前的两天⽗亲曾暴打过⺟亲一次次。大致情形是这样的:⽗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牙
里又扣又挤,打制了一辆当时在农村很是时兴的铁骨架子车,有一天下雨⽗亲不在家,⺟亲把架子车借给了邻居,等车子用完后上面沾満了泥,⽗亲回来看见后大为光火,暴跳如雷。开始大声的骂⺟亲,三句两句之后,便把⺟亲按在地上抡起拳头便打,当时我十三岁就站在旁边,⺟亲在院子中间的地上不停的翻滚,不一会⺟亲手头上脸上⾝上都沾満了泥⽔。我只是在旁边呆呆的站着不知如何是好,⽗亲那时在家里的地位,就好像上一个皇帝,而我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芥草民罢了。在我的心目中他是整个家庭的中心,他是全家人的太
,是绝对的权威与暴力的象征,家的好东西都要留给他吃,家里的大小事务都要经他审批。不过,在那一刻也许是青舂期已经的到来的缘故吧,当我看见在地上继续翻滚的⺟亲向我投来一丝求援的眼神的时候,忽的一下,我的⾝体里不知从那里冒出一股热气,这股热气直冲我的脑门,我一下子蹦了起来,朝⽗亲猛的扑过去,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的动作并不大,只够挡住⽗亲的手臂,⽗亲的惊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最小的儿子竟有如些举动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对他来说我的这一举动是对他――整个家庭权威的公开宣战与挑畔。⽗亲两眼冒火毫不客气的抓起我的小手臂,只一甩,我便横着飞出去老远。紧接着,⽗亲放开了⺟亲朝厨房跑去。我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亲却声嘶力竭的喊道:快跑!快跑!于是我不故一切的撒丫子朝门外跑去。果不出⺟亲所料,⽗亲右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朝我追来,我只觉的两耳生风脚跟离地。所有的东西都朝我⾝后疾驰。你这个鳖子儿,敢跟老子叫劲!⽗亲边骂边追,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亲见追不上我顺手从地上拾起一快石头朝我抛过来,正打在我抬起的脚底板上,我出了一⾝的冷汗。后来⺟亲提起这件事总是说:虎毒不食子。⽗亲真的抓住了我也不可能拿刀来砍我,但我的心里一直不这样认为,因为⽗亲子天
,我自己就是一个发起火来谁都不认事后往往后悔的主。这件事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我从那以后再不喊⽗亲为“爹”而且再很少与他说话,本来上初中以后,学校不在本村,我又是住宿生,与⽗亲接触便更少,直到后来我县城上⾼中,也是如此,随着⽗亲年龄的增大,在此期间⽗亲虽然有几次要主动与我“停止冷战”实行“对话”的意思,但我也不知什么原因,老是觉的有一层隔膜在两人中间难以穿破。
第二次写⽗亲是在⾼中毕业以后,我没有考上大学。因为当时县城的教学质量不是很⾼,每年考上学的一般都是复习生,所以家里的意思是要我再复习一年,再考一次,而当时的我早已经打定的主意,这一辈子再不考什么大学,我要离开故乡这个小小的县城,到外面的世界去。也就是在那一年,家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我家由原来的乡下农村搬到了县城。新的住房是一个独家小院。依大哥的意思在家的当院要雇人打一口井,但⽗亲坚决不允,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说买房子已经耗尽了家里的积蓄,这样便可以省下几百元钱贴补一下家常。大哥深知⽗亲的脾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家里其它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只有落榜的我和⽗⺟闲赋在家,但我从不过问打井一事,这倒不是我拈轻怕重,只是不想和⽗亲搭手⼲活。所以,一直是⺟亲在上面拉土,⽗亲在井下打掘,直到有一天⺟亲的⾝体不舒服。我这才第一次来到井边。井已经打了约有三米深,接近完工,⽔汨汨的往外冒。站在井边,望着井底的⽗亲,我有一种发自內心的震撼。但那种震撼究竟是什么,当时我并不清楚。在后来,在我参军后的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在驻警河北某部的一个营房里。我提起笔写下了一篇名叫《从井口看⽗亲》的散文,那篇散文我几乎是一气呵成。然后投给了一个当时我非常喜
的一本杂志,又是在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我听到了这篇散文。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写的散文一经女主持人那极富感染力的声音的美化,竟变的如此的动人如此的美丽。乞今为止在我五年的军旅生涯中,我只留过两次泪一次是在刚刚穿上军装离开故乡的时候,另外一次就是在那天晚上。我被自己的那篇散文深深的打动了,现在我还清晰记的其中描写⽗亲打井的那一个细节的文字:⽗亲像一个被煮
了的龙虾,在井底倦缩着⾝体,庇股后面是一把特制的铁锹,他正两手携力挥动着小镐,努力的往井底刨。从⽗亲每刨一下发出的哼哼声可以看出,⽗亲用尽了全力。井壁上的⽔时不时的落在他的脊背上,每一滴⽗亲都轻声的呻昑一次…
现在,当我再一次提笔面对⽗亲的时候,是在京北的一所武警指挥学院里,此时,窗外正飘着漫天的大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今年京北的第四场雪了吧。透过这鹅⽑大雪,无端的我又想起的远方的⽗亲。
从⽗亲出生到我记事,这一段时期的⽗亲,我只能
据我的想象和村子里人们的对他的评论来进行我认为合理的剪辑,推理和连接。大致的样子是,我的老爷是一个家产颇丰的地主,不过传到爷爷这辈的时候,刘家好像发生了基因突变,家产已被爷爷败去大半。于是爷爷下决心一定要培养出一个能打算盘,能识字的儿子来支撑刘家的门面,进行刘家的伟大复兴。不过可惜的是⽗亲并没有按照爷爷的意愿发展下去,即是爷爷许下诺言:只要⽗亲去上学,一天便可以得到当时让所有村子里的小孩都眼馋的夹糖烧饼,⽗亲也不愿去学。所以现在的⽗亲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而当每每提及此事的时候,⽗亲也常常扼腕叹息。辍学后的⽗亲仗着家庭还算富庶,自己又⾝⾼马大理所当然的成为村子的孩子王,天天游手好闲东跑西跳。⽗亲曾说过他曾带领他的“小兵”为追一个会飞的蜢蚱跑出村子二十多里。我件事是真是假我不得而知。不过⽗亲踢毽子的功夫我的确亲眼见过。上初中有一次⽗亲好像一下子返老还童般拿起我的毽子往空中一抛,一道漂亮的直线之后那小巧灵珑的毽子再也不曾离开他的脚面半步,看的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目瞪口呆,⾆头伸出去半天不知道收回来。这些都证明⽗亲曾经在村子里意气风发威风一时。不过有一点我始终不明⽩,就是年少时可谓纨绔弟子的⽗亲,应该是五⾕不分四体不勤才对。但他却偏偏是一把种地的好手,犁地,下芽子,播小麦,舂耕秋收,他都能做的又细又精,这一点是村子里任何人都不能与他比美的。虽然和⽗亲生活了很多年,但我至今仍搞不清楚犁地时什么是“饺子”什么是“包子”下芽子烧火多长时间一次,一次要烧多长的时间,怎样来看温度,以及芽子到底患的是什么病等等。
到⽗亲十九岁的时候,媒婆便登上门来用她好张无所不能的嘴,把⺟亲介绍给了⽗亲,媒婆说的天花
坠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亲在年轻的时候长的很漂亮,我见过⺟亲年轻时拍的照片,那是一张合影一共有四个人。客观的来说,在这四个人之中,⺟亲长的最美,清秀中透着农村女孩那种特有的质朴与纯真,花格子上⾐,两条油黑的辫子。特别⺟亲的那一双眼睛,曾一度是我选择女朋友的标准之一。
M.LanM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