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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
   早就从⽗⺟的闲谈中得知我有一个⼲爹⼲爹这个词与其说与我有关,倒不如说它是我的⽗亲与这个被称为我⼲爹的人友谊的佐证。有些时候大人们喜玩一种无聊的游戏,为了证明他们关系的非同一般,他们不但喜自己为对方两肋揷刀,还会毫不客气的连意见都不带征求一下的把自己的下一代也给搭上,比如说我这个⼲爹,就来路不明。其实,说起来我还算是幸运的,只是多了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爹,幸亏不是多了一个岳⽗,你也知道,大人的脑袋有时候一发热,你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会给你定上一个娃娃亲或者指腹为婚什么的。那时候我十三岁刚上初中,有很多次,在自己的脑袋里想象当时我的⽗亲和那个被称为我⼲爹的家伙在一起的情形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当时农闲在家的⽗亲在外面做点小生意,于是便认识了一帮朋友,其中有几个是他的铁哥们,在一次聚会或者类似的什么场合,两个大男人可能在什么外界事物(比如说酒精什么的)的刺下,情绪昂,感慨万千,于情投意合之下,毅然决定让我认他为⼲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在哪一个旮旯呆着的我,稀里糊涂的就这样多了一个爹,而且还是⼲的,一点都不

 和⼲爹的第一次见面是一个深夜,睡梦中的我被一阵摩托车的响声惊醒。在昏暗的灯光下,透过被子,只看见一个⾼大的⾝影推着一辆摩托车走进我家的平房內,紧接着是一股刺鼻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我想咳嗽,但是我忍住了,那时候的我是一个害羞的小男孩,见到生人,连一个庇都要憋半天才敢轻轻的不带声音的排出体外。⽗⺟起⾝,和⼲爹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便开始叫我,我不应,便以为我睡着了,⽗⺟起⾝,到另一外屋子去睡。屋里便剩下我和⼲爹两个人,孤独和害怕刹时包围了我,我缩紧自己的⾝体,只占据着的一个小小的角落,大脑一下子清醒了,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尿急,便起⾝撒尿。晕头八脑的对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泻万里。天亮的时候,我却糊糊的睡着了,一阵慡朗的笑声把我惊醒。我不动,只听见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传来,杨泊这个小‮八王‬蛋,把我的马靴当成便桶了,现在还又。哈哈哈。接着是⽗亲的笑声,他们两个笑成一团,我在被窝里却尴尬至极。大气不敢出的在被窝里面猫着,直到摩托车的声音渐渐的远去,我这才伸展开自己蜷缩了‮夜一‬的⾝体,感觉很舒服。

 和⼲爹的第二次见面也是在一个夜里,现在我已经忘记了是什么原因,反正那一天我正在和⽗亲吵架,吵的很凶,⽗亲痛打了我一顿,我正在哭,他就来了。他乜斜了我一眼,说道,打,打死他,看他那个样子,真不像个男人。

 和⼲爹的第三次见面是有一年我放暑假,⼲爹恰巧到我们家,他先是薅住我的脖领子,直到我的双脚离了地,他才放手。然后他说,杨泊已经十四了,是一个大男人了,不应该老是上学了,趁着放假,跟我到外面见见世面。他是命令的语气。⽗亲也同意,⺟亲也就早觉得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脾不好,虽然舍不得我离她远去,但最后在⽗亲的游说下,还是同意了。我则本没有发言的余地。然后⼲爹把我放到他摩托车的后座上,摩托车轰的一声响我便带到了⼲爹的家里——一个非常繁体的县城,我仍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爹很生气,在第三天的早上,我还没有起,他便闯进屋里来,一把掀开我的被子,用他那有力的大手,又把我薅了起来。他说,小‮八王‬蛋,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就让你去跟我到我的门市上去。结果我便到了他的门市上,他所谓的门市,是一个面积很大的门脸房,里面什么都卖。我就坐在哪里不说话,⼲爹指着一个女孩说,她叫芳,是我的女儿,与你同岁,以后你就跟着她,听见没有?我小声回答道,听见了。芳是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女孩,不但⾝材好,而且还画了眉⽑和涂了眼青,虽然⽪肤有点黑,但我非常喜。这以后我就和芳天天呆在一起,她早上起来给我打上洗脸⽔,她领着我去龙门石窟,她领我去附近的市场上和小贩吵架,她给我买一大堆的新⾐服,然后她让我叫她姐姐,其实我比她还大一个月,而我感觉她真的像我的姐姐,甚至有点像我妈。芳长着一对‮大硕‬的****,有一天他让我摸,我心里很想摸,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掉过头来逃跑了。⾝后传来芳银铃般的笑声,到现在她的笑声还常常在我的耳边回响。⼲爹看到我们玩的⾼兴,他也不再管我们了。⼲爹的门面里也卖很多的书,但却从来不让我们看,有一天我偷偷的拿了一本来看,发现里面有很多的略号,还有什么慡啊慡的,我正要往前翻,⼲爹便一把抢过去,脸上像要拧出一盆⽔来似的沉着,给人以空前的恐惧与不安。有一天,我正在吃饭,一群‮察警‬一下子便涌了进来,其中的一个变魔术似的从⾝后拿出一副手铐,其他的人则快步上前,一个夺过⼲爹手里的饭碗,另外两个把⼲爹的脑袋按到柜台上,拿手铐的人便把⼲爹铐了起来,⼲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淡淡的告诉芳说,把饭给我留着。接着,‮察警‬打开沙发的夹层,从里搜出很多的书,其中就有偷看的那一本,然后就把⼲爹带走了。两个小时以后,⼲爹便回来了,让芳拿出饭来,他跟我们边说边笑的吃完了自己的饭。然后,像往常一样,蹬上马靴,骑上那一辆声音很大的摩托车出去了。(那是在八十年代末期,那一段时间社会是最流行也是最酷的男装扮就是,骑一辆离五公里就能听见轰轰响的摩托车,脚蹬一双乌黑锃亮的马靴。)芳笑着对我说,不要怕,他经常这样的。果然如芳所说,⼲爹经常会被一些人带走,但从来没有超过一天,他就会安然无恙的回来。我在他家里住了一个月,光我知道的他就被带走了十余次之多,我也从刚刚开始的惧怕和不安变成了习以为常。有一次和⼲爹去‮澡洗‬,我看看到了⼲爹満⾝的伤疤,我害怕的看着⼲爹,⼲爹一边用手‮挲摩‬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伤疤,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句话后来在一部叫做《无间道》的电影里出现过,我到现在也是似懂非懂,总是感觉有一点哲学的意味在里面,随着和⼲爹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在我的心目中越来越像一个谜。这一次是我和⼲爹在一起最长的一段时间。至于⼲爹后来的一些事是芳告诉我的。

 ⼲娘比⼲爹大二岁,我的⼲娘给⼲爹生下了芳,但⼲爹不満⾜于此,他想要一个儿子,但⼲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失去了生育能力,于是,⼲爹在外面又找一个女人,芳给我看过这个女人的照片,长的非常漂亮。就是这个女人给⼲爹生了一个儿子,⼲爹让这个女人和⼲娘住在一个院子里,⼲娘也不说话,一天到晚的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她们以姐妹相称。⼲爹非常的骄傲,到处显摆说自己有两个老婆,而且相处的非常之好。之后的故事就非常俗套了,漂亮女人给⼲爹生完孩子之后,拿走了了⼲爹所有的钱,然后从此再也没有音信。⼲爹也一笑置之,只是非常爱自己的儿子,⼲娘也非常爱这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儿子。

 后来,我上了中学,然后当了兵,就再没有见过⼲爹。只是在大哥结婚的时候又见过⼲爹一次,他手里拿着一大串鞭炮,像一个孩子一样在我家的三楼上开怀的笑,谁知道鞭炮质量不好竟然把他的⾐服烧了个稀烂,他就更加大声的笑,惹的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一年之后,家里打电话给我说⼲爹出车祸了,⼲爹伤的很重成了⾼位截瘫。我趁着寒假去看他,他躺在躺椅上一动不动,看我来了,用眼神示意我坐下,我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他,也不说话,他的眼神朝上看,我顺他的眼神看上去,是一个镜框,里面镶着⼲爹年轻时的照片。这些照片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从照片来看,原来⼲爹曾经也是一名军人。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他英姿飒慡,左手牵着两只健硕的狼狗,右手持着双管猎风走在草原上。从这些就可以知道,⼲爹当年是多么的潇洒,我想⼲爹让我看的意思也许就是这个意思。他想告诉我他曾经年轻过,潇洒过。我理解⼲爹的意思,看着躺椅上的⼲爹,我努力挤出一丝笑来。在一旁的芳告诉我说,⼲爹刚撞伤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大声啊啊的叫着什么琴啊琴的,把医生都给叫⽑了。

 ⼲爹是在一个晚上离开这个世界的,很孤独,⼲娘去煎药了,芳不在家,他的儿子在学校。等⼲娘手拿药罐回来的时候,⼲爹的⾝子已经冰凉了,⼲娘缓缓的把药罐放到桌子上,嘴里说,这死鬼,走了也不说一声。然后就哭了起来。

 等我赶到的时候,⼲爹已经⼊殓,我帮着⼲娘把⼲爹的丧事办完,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在离开⼲爹家的时候,我问⼲娘是否认识一个叫琴的女人,⼲娘显然是一惊。我的小名就叫琴啊,问这个做什么?我沉默片刻,便把芳告诉我的事告诉了⼲娘,⼲娘黯然不语。我坐上了车。走了很远,回过头,⼲娘依然在风中站着,显得那么的单薄和瘦弱,手依然在机械的摆动着。我強迫自己不去看她,強迫自己把头转过来,強忍了很久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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