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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思念
   (一)

 小的时候老师布置的作文里我爱这样写:姑娘迈着轻巧的步子回到了我们身边,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我走在春光暖暖的街上微笑,尽量的让脚步轻柔。你看,又到春天了,一个多么冰冷多么难熬的冬季过去了。而我原是以为,它会纠不休直至入绝境的。

 对于冬,我深恶到痛绝。我常常想,如果没有冬这一季,我的年少和青春岁月会不会闪亮动人一些,那些悲和哀以及无奈的事情会不会也就因不存在的冬季而不曾发生。

 然而,我偏是出生于一个冰雪季节。父亲是个生意人,我出世前的那几天他在外地洽谈一个会带来不菲价值的项目。据说他是个非常聪明睿智的男人,他比原先预料的时间提早一天完成了洽谈事务。天气不好,害怕大雪封路,他当天就冒着雨雪驾车从外地赶回,为着要陪伴他深爱的子等待我的降生。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为着赶这短短时,竟就耽搁了一生。他的车子驾着他的生命失在冰雪途中。妈妈次早产生下了我。

 犹记得年幼时的一天,雪花在半空绽放,妈妈抱我紧紧,看着外面茫茫的雪,喃喃的说:宝宝,我的宝宝,明天是你的生日…可是,今天要怎么过?

 从此我不爱过生日并且恐惧生日的到来,因为怕妈妈眼底的那一束深重哀伤。

 鸟语呢喃的声音,是我的手机收到了短信。

 安,转眼经年,又是天暖花开,这个季节里没有你最怕的寒冷,整个世界阳光普照。只有我的心,不见一丝光明。多么想念你的手握在我的手心里取暖的日子。安,多么思念你!

 短信的号码由一个名字代替:韩易。

 我就在街边一棵盛开的花树下静静站立,有片刻的失。这一刻我的心被这个叫韩易的男人,满满的占据,我几乎几乎就要回复过去:

 亲爱,我也多么想念你。

 我知道他给我的是一份真挚的爱,然而在多年前我亦已经明悟,再真挚的爱,往往只是良景虚设,到头来抵不住它带来的无奈,或者伤害。

 (二)

 认识韩易的那场聚会,是什么人为着什么事来举办的,在记忆里已经不很清晰。是的,我的记忆力在二十岁那年开始下降了许多。好在我的触觉还没有提前退化,我感觉得到,这个不太熟悉的朋友的朋友给予我异样的关注和怜惜。我不讨厌他,他明显是一个得女孩子欢喜的男生,懂得如何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不是没有杀伤力的。只是我也没有觉得有爱上他的可能,我的心,除了妈妈,已经不能有爱别人的希望了。我笑着面对任何人,把心里面的门掩上,重重加一把锁。

 在那次的聚会上,我独自要了一瓶叫“王朝”的红酒,没有人跟我分享它,他们选择各式各样的调制酒品。我喜欢这瓶红酒是为着它名字里曾经的昌世繁华而今寂寞隐落的喻意。喝着这殷红体的我嘴角浮着笑,有伸过来的举杯的手我都不拒绝,并且说谢谢。我没有很多朋友,但漫漫人生茫茫人海,能相聚不是没有缘份的。因此我会微笑,不懂严辞。微醺之后,人们看起来都是那么亲切美好。一个烫细细波,梳公主头,面如安琪儿的女孩走来同我搭讪:你的衣挂件真是别致。

 谢谢。我向她微笑,你的发型和颜色很是衬人。被赞扬和鼓励是人人都需要的,何需吝啬。然后我们碰杯。安琪儿说,我是罗景绘,高兴认识你。

 我含笑点头:好有景趣的名字。是喜欢绘画的人么?

 她耸耸肩:爹妈给我取这个名字可是浪费了,我只爱玩。你的名字呢?

 我说:极普通的,裘安安。

 你父母一定很是疼爱你。景绘很肯定的点头,他们别无奢求,只盼你安乐安康。

 我没有应声,微微昂首,饮尽杯中滟滟的体。

 景绘也跟着饮一口酒,忽而凑近耳畔:你看那边的男子。我闻言向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于是见到他。景绘笑,同我眨眼,冰蓝色的眼影晶晶闪亮,韩易,不简单的人物呐。我敢说,在场的女生有一半对他倾心。

 是么?我并不经意。景绘继续贴近耳畔,软语细声,可是你发现没有,他一直在拿眼打量我们这边呢。你看他的眼神,特别的不是?

 我想她与我这样的颈絮语,在外人看来一定很是暧昧,充满丝丝挑逗与吸引。罗景绘显然是七巧玲珑、手段俱全的女子。

 我却竟没有足够的兴致同她配合,只随意的应着。这时有人来寻她,她嬉笑着去了,走开两步又回头说,改同你逛街。我微笑颔首,这样的女子,整里约会都安排不过来,会有闲暇同我一起,也不知会是几时的事?

 我继续享用我的“王朝”从来不是会起哄与八面玲珑的人,是与生俱来的性格。命运赐予我路人甲,我便和路人甲说话。命运让我形只影单,我便独自微笑。向围绕着景绘的那一圈看过去,人群里她如鱼得水,该是天生受宠。

 回过身来,发现面前吧台上的“王朝”已经喝完,水晶杯空空的更加寂寞。待寻找侍者,却见到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向我移来,轻易就捉住了我的手。咦!我受到惊吓,谁家莽生!然而这只手温暖轻柔,不容甩。待看清,不由又咦了一声,这人,他怎么没有在景绘的圈子里?

 他略略的蹙眉,面容却是认真,他说,你喝的多了。

 我低下头来,是的,我怎么又忘了我不胜酒量!红酒虽是怡情,喝完了一整瓶,待会胃痛发作就是活该。

 我该走了。我出手来,提起手袋离开。走出门口不远被人扶住,因为我脚下踉跄了一下。我折身对扶我的韩易说,我不能回家,妈妈见我喝多了酒,会难过。

 (三)

 落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我抬头向面前的男人:韩易?

 他没有表示奇怪,我怎么得知了他是何许人。这样的男子,应该早已习惯了追随。可是我,不是来追随他的。这样想着,我浅浅的笑了。拿眼看他,目光亦浅浅。

 他避开我的目光,走开去,按下唱片,有舒缓的音乐开始淌。他放下客厅蓝绿色格子窗帘。他收拾掉桌几上的杂物。他又在客厅走了几步。忽然他回转身来,捧住我的脸,将吻落在我的上。

 他的温润,有隐约的残存的酒香;他的额满,眉浓度适中,他的双眼闭起,睫竟然很长,在双眼下方投半月形的阴影。竟是生生的英俊,合着忧郁的味道。此情此景,怎堪破坏?于是我也不自觉的将眼合上。

 静静回应,脚步跟随着他的移动。

 终于被放开,睁眼我发觉已身处他的卧室。温暖厚实的窗帘,洁净米铺,暧昧的壁灯。

 他看了我一会,说:你在此间休息一晚,我睡外面沙发。

 他就走出门去,并且为我掩门。我叫住他,他回头来。

 有暖水瓶没?我胃痛了。

 他拿来暖水瓶,一只装了热水的盐水瓶,外面细心的用布包包起来。他还递过来一个杯子,和一粒小药丸。

 止胃痛的。他说,用叹息般的语声:裘安安,你怎么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我蓦然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他到底是谁?我不能自已的,下泪来。有多久,多么多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语,这样的温柔的责备了?

 韩易一下子惊慌不已,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少顷,他叹了口气,轻轻抚我的头发。我很快也安静下来,拭干眼角,我说,对不起,我这就吃药。

 韩易笑起来,他笑的时候嘴角带有一丝丝的孩子气,这个男人,如何能不讨女子欢喜。他说,我又没有因为你不吃药而骂你。没等我张口,他又说,乖,不要想那么多了,我陪你聊聊天好吗?

 我看着他没有应声,他点了点头说,那就是不反对了,上吧。

 听了后面三个字想必我瞪圆了眼睛。他笑着摇了摇头,展开一丝绒被,找出一身男式睡衣给我,然后扔了个坐垫和薄毯在墙边,自己就倚身之上。我们如此隔着一室灯光,缓声言语。

 他靠墙拥着毯子竟然就睡了去,很深很静的夜。抱紧了暖水瓶,温暖的上我大睁了双眼,清晰又无绪的想起许多往事。我已经适应了那样的痛,就像拼命磨了硬茧的皮,不会轻易滴血。我的心脏缓缓跳动,坚定有力。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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