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立冬
吃过早饭,是七点二十分钟。长海没有象往常那样饭后漱口,然后拿起皮包,习惯地摸摸
间的钥匙出门上班,而是站在窗前冲外面发楞。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晚,护城河边的杨树叶子仍然绿而鲜亮,垂柳也只是少许变黄,在晨光的照耀下,被微风吹拂得象千万只忽闪的眼睛。
“看什么呢,还不走?”
子从昨天晚上就觉得长海有点不对劲,下班回到家心事重重的,连“每晚二两”的饮酒习惯都忘了。知夫莫如
,结婚二十多年了,就象自己的事瞒不过丈夫一样,丈夫的事瞒也不了她。
“啊!啊!”长海象从梦中醒来,机械的应付着
子。在
子又一次提醒别忘了皮包的埋怨声中,推开了房门。
“这
筋怎么啦?不对劲呀…”望着丈夫下楼的背影,
子不
摇了摇头。
印有“行政执法”字样的桑塔纳轿车在顺城路上静静地行驶,稀少的落叶不时向车后飞去,透过倒车镜望着那一团团被车轮卷起的树叶,长海不免有些伤感,车速也慢了下来…
他知道这几天局里会有电话找他,自己也有了思想准备,可局长的电话还是让他感到突然和陌生。他到年龄了,五十周岁不再担任股所长职务,这是市局根据上级的规定制定的干部使用政策,县区局照此执行,就象到了退休年龄履行退休手续一样,不需要组织再解释什么。
“本来决定让人事股长通知你的,因是老所长啦,还是我亲自和你说吧…”局长的话象早晨常人刚见面时的那句“吃了吗”一样自然,随便,只是语气里有了些同情和鼓励的味道。
说老所长也算老所长,从部队转业进到工商局,工商所长整整干了十年,光一把手局长就伺候走了三个。说老也不老,所长当了十年就老了?还是人到了五十岁就老了吗?
不是岁月催人老,道是“规定”不饶人哪!
长海踩了下油门,桑塔纳开始加速…
“古董越老越值钱,人越老越不值钱。”
五年前,好象也是这个季节,长海的中学同学就向他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当时他还很迷茫。是呀,同学可是正宗刑警学院毕业的,不象他转业二次分配工作,论业务属门外汉,人家可是科班出身的呀。但是,刑警队长还是干到头了,没原因,四十五岁再上不去,换年轻的,也是规定。
“你明白吗?”同学瞪着眼睛和他说:“公安是个特殊行业,特别是刑警,那是技术活呀,没有经验不行,而经验是
累月积的…”
后来,他这个同学辞职经商去了,他曾问他你想好了吗,同学告诉他说,他是猪八戒摔耙子,不伺侯猴了。
“这臭小子!”长海不免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骂?骂从何来?怎么突然想起了他?
桑塔纳由顺城街驶向民主路
叉口时,车窗外突然刮起了大风,天也跟着暗了下来…
长海愈加郁闷。前几天,他偶而看到了一本介绍国外有关人才管理方面的书,他清楚记得某国的一个实例。如果一个人想在一个单位当上最高长官,他首先必须得在这个单位的所属各部门里依次任职,然后逐级提升,当他终于成为最高长官的时候,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于是,白发苍苍又成了学识,经验,权威和信任的代名词。在商业交往中,如果你是年轻的谈判者,对方的老人几乎是不信任你的。应了中国那句俗话:嘴巴没
,办事不牢。
同学辞职经商以后,长海当着
子的面也发过牢
。他问
子:“常言说,卸磨杀驴。这犟驴磨没卸就让人杀了,能不尥蹶子!”
“皇上轮
坐,明年到我家。我看你们就是舍不得那破官儿。”
子和他说话从来就象训斥儿子,轻易不温柔。加上大连方言和特有的海蛎子味,让长海从不敢接招儿。否则,什么“脑子有包”“一
筋”之类的话就会连珠炮似地轰过来。
子心直口快,心眼儿好,遇事也想得开。但是这件事他坚持没和
子讲。他不是怕
子跟着上火,是怕
子知道了又来哄他,
子的哄让他难堪。
记得在部队宣布他转业时,长海回到家便偷偷哭了起来。军营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舍不得走啊!那天的时节赶上立秋,
子早晨就准备好了
馅,说是晚上包饺子吃,抢秋膘。见长海憋憋屈屈地
眼泪,
子一把搂住了他,哄的方式有点特别,左亲亲,右吻吻,象哄一个不爱睡觉的吃
孩子,嘴里也听不清嘟囔什么,把儿子整的站在门外半天没敢进来。
不过,
子的哄还是有效的,人不能处处想着自己,遇事真得想开些,太
情了还算男人吗!
“这破娘们儿!”
长海想骂
子一句,可桑塔纳被两个交通协管员堵住了。原来汽车
上了停车线。他忙挂挡倒车并向二人表示歉意。望着红色信号灯和交通协管员底气不足的目光,长海突然笑了。
他们俩一看就属于下岗再就业人员,以前他们应该有自己固定的工作,也许是商店倒闭了,工厂破产了吧,否则,他们是不会为了每月五百元钱站在马路上摆手挥旗的。
桑塔纳在工商所楼下尚未停稳,长海手机传出了信息铃声。是
子来的:“晚上吃窝瓜,早点回来,
今立冬。”
啊!立冬吃窝瓜有讲呀,立冬吃窝瓜,一冬不冷。
长海感到有一股暖
从心底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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