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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拉沁
   我刚走进这个所谓招待所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膻味。

 我在家乡开羊汤馆已经十多个年头了,开始时家乡的山上有得是羊,后来自己还买了一群羊雇人放,说实话这山羊的嘴就是臭,小树的树皮让它啃着真是活不了。现在,政府为了育林而封山,羊实行圈养,由于成本的原因,养羊的人渐少了,买活羊也比以前翻番的贵,没办法我只好来到了草原。

 草原和我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就象一条望不到边的绿色地毯,上面还点缀着星星般多的鲜的花朵。不过,招待所的环境实在是糟透了,也难怪,这个有五间大小的房子是这儿唯一的土木建筑,周围散落着三十多个蒙古包。每个房间有两张,为了安全起见,我自己包了一间。

 老板娘自我介绍叫玛拉沁,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有点象电影演员那仁花,头上系着个红纱巾,总之,如果她不穿蒙古袍,不是大着舌头地说普通话,和汉族女人没什么区别。

 “你连价钱都不讲,少见呢,给你打个折吧。”她领我进房间时嘴一直没闲着,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她说这个招待所过去是他们苏木(乡镇)的办公房,后来苏木合并了她买下来做了招待所。一年夏秋两季客人多点,春天少,冬天干脆闭门。

 不用她说,我从进来就没看见几个人影,这个房间我就不包也是我一个人住,这会儿跟我说打折,看来比我们城里人还能忽悠。

 “吃饭怎么算呢?”我问。

 “早饭不要钱,其它的你看着给。”

 这可奇了怪了,怎么叫看着给呢?

 说实话,尽管我也是做买卖的,可我不长出门,外面的一些事懂得不多。我说我们还是明人先算帐吧,说清楚了好。

 她已经走出房门了,听见我的话又转了回来。手扶着门框问我:“第一次来草原吧?”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我混身上下直起皮疙瘩。“你吃完就知道啦!”她说完还是笑,笑着走了。

 我发现她笑的时候很动人,牙齿象两排明亮的银子,白白的。

 晚饭是手扒羊,炒土豆片和白菜汤,玛拉沁拿来一壶马酒陪我吃饭,说是他们所里的习惯,凡是当天来的客人老板都要亲自陪几杯酒,算是为客人接风。饮酒间玛拉沁告诉我她丈夫不在这里,她就是老板,还告诉我玛拉沁汉语就是牧羊人的意思。

 她的名字都和羊有关,看来我来对地方了。吃完饭后,她说以后每顿饭给五块钱就可以了,今晚算她招待。

 第二天我就把买羊的事情办妥了,可天公不做美,偏偏这时候下起了雨,本来想再住一夜雇台车把羊拉回去,这样的天气不仅拉不了羊,连车也雇不着。晚上,我一个人喝着闷酒,心里有点着急。

 草原的天气真是反常,下完雨气温也开始下降,房间里阴冷而,我冷得厉害,天没亮就折腾醒了,混身发热,我一定是感冒了。当我试图起下地时,才发现脑袋已经大了,两眼冒着金星,如果此时走路非摔倒不可。耳边有人说话,是玛拉沁招待所里唯一的服务员。

 “大姐,他醒了。”

 大姐是玛拉沁,她端来一个大碗,我喝了一口,是糖水,还有姜味。一定是我让她们吓坏了,她们俩的表情都很紧张,玛拉沁说:“没事了,大夫一会就能到。”

 一定是那碗姜糖水的作用,我出了一身透汗,脑袋开始清醒。这时我才知道,已经快中午了,因为外面仍然下雨,天暗,我以为天刚亮呢。

 来的是穿着警服的医生,准确地说是一个狱医。他给我打了一针,拿了些药,吃完饭就骑马走了。

 在医生吃饭的时候,服务员和我说她大姐发现我没起来吃早饭,还听到我在屋里叫唤,知道我生病了,离这里最近的医生就是监狱了,大姐和他们,所以请了他们。

 晚上,玛拉沁又端了一个大碗进来,里面是面条和两个荷包蛋。人一旦有病,心就焦虑,感情也脆弱,特别是身在异乡,我心里有些难过。玛拉沁似乎看出来了,不仅没走,还在我对面的上坐下来陪我说话,我知道,她在用这种方式安慰我。

 当我问到监狱的医生时,玛拉沁先是沉默了一会,后来说我反正是外地人,还说为了将来拉个主道,和我说了也没有关系。她向我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她说她不是这地方的人,这地方的人也不会买这个破房子开什么招待所,她来这里做买卖实际是在等人。等她的对象,那个就差两天就和她走进房的丈夫。

 原来,玛拉沁的家在旗里的镇上住,她中学毕业后在街里开了个理发店,买卖很是红火,对象是她从小青梅竹马的伙伴,叫巴特。后来,从城里来一个老板在他们街上开了洗头房,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群女的在洗头房里从事见不得人的买卖,很快,洗头房象羊群般地繁殖起来,一些闲杂人把她的理发店也当成了那种场合,一些理烫发的人一遇见这些胡搅蛮的人,便不去她家了。她的巴特是典型的蒙古大汉,自己杀一头牛就象宰一支羊那么容易,未婚怎么可以让他人欺负?可玛拉沁怕他惹事,想来想去便去公安局报了案。洗头房的行为公安局当然是要管的,可部分洗头房和个别警察有联系,结果,那些人被抓了被罚了,她这个举报人别人也知道了。

 “巴特是在我那个小店第三次被砸的时候堵着他们的。”玛拉沁说到这里,眼睛里含满了泪水。她说如果那些人不动刀子,巴特也不会出手的,巴特最后成了血人,那些人倒了两个,其中一个当时就死了。

 “那巴…”我想问巴特后来怎么样,可一时忘记了名字。

 “巴特活过来了,判了个死缓,现在改无期了。”玛拉沁擦干了眼泪,从上起来站在地上,手说:“已经五年啦,我每礼拜都去看他,他们队长说,巴特现在改造得很好,一定会有减刑机会的。”

 我望着站在地上的玛拉沁,这会脸上是安祥的,明亮的眼睛里漾着希望的光芒。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我很怕哪句话说错了影响她的情绪。真是的,一点小感冒就让人说了这么多话,甚至是属于个人隐私的话,我已经忘记了感冒,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连续下了三天的雨终于停了,由于路滑不好走,我根本雇不来车,还是玛拉沁帮我雇的车。

 接下来的两天我还知道了那些个蒙古包和卖羊的牧民也是冲着玛拉沁来的,玛拉沁为了自己的招待所多来客人,还经常用电话联系各地的买主帮助牧民卖羊,当我劝玛拉沁做经济人时,她笑了,她说她不想挣大钱,只求在这里平平安安的呆着,等自己的丈夫出来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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