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竟赌
今年
节,离京十载的老父亲重新回到北京。
十年前父亲回老家陪伴卧病在
的母亲,直到两年前母亲去世。
回到阔别已久的北京,父亲最大的感受就是京城的变化。开始几天老爷子只是感慨旅途风景,什么通州变美了;长安街变宽了;家门口的小街变成花园儿了。再后来发展到出门遛弯儿每行一处都要感慨一番。
瞧,这饭桌一摆,二两酒还没下肚,老爷子就又打开了话匣子。“要说这北京的变化呀,就这些年变化快,十几年前年我和你妈来看病那会儿还能看到从前的痕迹,可现在出门好多地方都没有当年的模样了。”
“嗯,可不是嘛。但城区变化虽大可道路基本没变,要说变化最大的还是咱北京的郊区。原来的村落都变成了市区,一点从前的影子都没有了。”
于是我给父亲讲起了原来的单位——位于北五环外清河小营的变迁。讲起九二年我们刚刚搬迁过去时的模样。那时的厂区附近没有高楼,没有公路,当然也没有公
车。穿过小村旁的池塘、稻田、青纱帐,只有一条蜿蜒的没有路灯的石子路通向京昌公路(现在的八达岭高速),因为那里有通往城里的两趟公
——315路和345路。
“那现在呢?早变了吧?”父亲饶有兴趣地听我讲述着,竟然忘记了桌上的饭菜。
看见父亲如孩童一般认真听讲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随手给他夹上一箸菜。“现在早变了,门前的大马路好像长安街,出门就坐公
车,出不了几站还有地铁,前后左右尽是高档小区。厂区里的旧车间也都改造成了先进的4S店,宽敞、豪华又气派。您要是想看啊,哪天我带您去溜个弯儿。”
“我不去,那是你的单位,我去看个啥?我要去呀,就去看看三元桥的‘老单位’,看看那里变没变。”
嘿,瞧这老爷子!我讲的口干舌燥,他听得聚
会神,不成想他老人家人在曹营心在汉,想着自己的老单位呢。
“呵呵,您还惦记着自己的‘老单位’呢,您的记忆现在早没了。公司大楼、国际花园、新丰田都建在哪儿,估计现在让您去您也找不到了。”
“你这话说得真是不招我爱听。”老爷子放下筷子,脸上有点儿晴间多云。“你找不到就代表我也找不到,你出门转向的主儿能找到吗?要说别的地方我找不到,我信!要说那里我找不到,我今儿还真不信!我活了七十几岁,在那里工作了将近40年,只要它没飞出那块地儿,我就找得到!”老爷子越说越激动,竟然犯了犟脾气。
“老爹,您瞧您还
认真,我就是这样随便一说。”
“我知道你只是随便一说,可我倒是真想随便一看。这样吧,咱爷俩也别在这儿‘瞎搬杠’”有工夫我去那里转一转。咱爷俩儿打个赌,我要是找到了你请客,远了咱不去,就小街南口那家烤鸭店,我要是找不到,我请客--”
“好!我请客就上南口烤鸭店,您请客我看烤鸭就免了,就上北口庆丰包子铺,让您少花点儿,照顾您老情绪。”我知道老爷子的犟脾气上来,三头牛也拉不住,也就来个顺水推舟。
在不平等条约面前,争强好胜的父亲笑了。那笑容绽放在写满沧桑的脸上,浅醉中映现着几分孩童的天真。
父亲毕竟是个快八十岁的人了,与父竞赌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几句戏言。随口说出便随风而散了。
日子一天天过得
快,这天又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却发现女儿、老公笑
地
在门口,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有什么好事啊,都这么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难解一头雾水。
“请你吃饭,还不是好事嘛”女儿煞有介事地说。
“你老爸请客啊,今儿什么日子,怎么想起请客了,难道是得着什么喜帖子了?”我一边与女儿对答一边瞄向旁边的老公。
“不是她老爸请客,是你老爸请客,还不明白吗?那再告诉你个地点——‘庆丰包子铺’。”老公在一旁笑着补充道。
“哈哈,原来是--这个老爷子。”我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叮铃铃铃--”一阵悦耳的音乐响起,是我的手机在唱歌,接通电话,是父亲的声音:到家没有?我已经到店里了,要是回来了就快过来吧--
“哈哈——”挂断父亲的电话,三个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走!咱去吃包子,听老爷子大话北京。”我挽起女儿的手,欢笑声中一家人向小街北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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