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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妹
   一、神秘的表妹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这里的黎明也干净净,范村煤窑瓦斯爆炸是在百米深的地下进行的,地面上却象大爆炸后只剩了灰烬,中央台记者吴惟聪转了几圈,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那些被匆忙遣散一空的工棚里,连一片纸一片布头任何一点写着字的东西都没找到。但这种谨小慎微的做法更让他生出重重疑心,他走访了附近另一个煤窑的走窑汉,那些人与范村煤窑的许多走窑汉是老乡。他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十倍于官方公布的死亡数字。这四十来个亡灵都没有被列入死亡名单,所以,他们的名字现在也成了。他从这三四十个人中找到了一个叫史怀林的名字。找到了史怀林的家乡地址。

 真正的记者发现了重大的报道线索,就像要上前线似的热血沸腾,尤其是这种能为平民百姓出一口气争一份尊严的新闻,对有着正义感的吴惟聪来说,更多一份冲动。为了寻找到史怀林的骨灰,或者其他死亡证明,吴惟聪坐火车冲下黄土高原,来到江汉平原的边缘。

 火车到达这个小县城的时候,天刚发亮。这个小县城对吴惟聪并不陌生,他的同行曾经揭出此地的一个重大矿难瞒报事实,让全国人民闪了一下。两年后他又来到这块地方,几乎是为了同样的主题。但主题重复到今天,间路上被挖掘的一个个亡灵已经形成了兵马俑的方阵,兵马俑三个五个,十个八个,与一个方阵相比,哧吓人的程度截然不同。

 吴惟聪从县城火车站一出站,立刻就成了紧俏商品,被人围住了。这次,不是往常那样被当地政府的公务员前呼后拥,而是一些俗的的哥,老板,走,我送你。坐我的麻木。走,我送。一片当仁不让声。他们全戴着脏兮兮线手套,脸黑黑的,头发篷松着。话头与眼光却盯着每一位旅客,包括吴惟聪。

 他们开一种叫麻木的麻的,三轮摩托车,后车厢上围着帆布棚,简陋,俗,却也方便。吴惟聪虽然带着中央台的记者证,能呼来风唤来雨,想去哪儿只需吩咐当地政府一声。可他不愿意惊动本方土地,那样势必就惊动相关人员。误时间也误事情。他还是跟了一个穿夹克衫风镜吊在脖子的年轻司机走了。

 老板去哪儿?司机要给他拎包。

 惟聪的包不给别人拎,里边装着摄像机,他到哪儿都不松手:

 奉节,知道吧。

 老板你说的,我们跑车的,哪有不知道的地方。那个穷地方,路不好走。你最少得给一百元。

 这么多钱?

 吴惟聪想得是这么多钱一定很远。这种三轮摩托不合适。司机以为他嫌贵,立刻声明,今儿上午刚送了一个,都是这价。你打听一下。我要是贵了,你别给钱。

 听说有不少人到奉节,吴惟聪想问一句,有没有带骨灰盒的。可是自己也意识到即便有人带了这东西,也不会让司机知道。这是犯忌的。

 我最多给你一百。吴惟聪笑了。

 司机塑料风镜戴到眼上,给车头边上摇杆,摇发动机去了。

 吴惟聪弯上了车,看着那两排木板,正打量往哪边坐。还有我一个

 有个窈窕的身影尾随来了,先把一只提包扔给他,自己伸出一只手也给他,让他拉着了上车。坐到他跟前,轻轻靠他一下:

 咦,表哥,你到奉节怎么也不告我一下,让我在那儿死等着。

 这女孩子一边娇嗔地责备他,一边朝他飞快地眨眼睛。吴惟聪立刻明白这个活泼聪明的女孩子是要搭个顺脚车。省下自己掏车费。

 女孩子穿一件坦后背的纱裙。肌肤白白净净。她朝后坐了与吴惟聪说话,将后背亮给了司机,她一笑,又大声说司机:

 不快点开车,磨蹭什么?再磨蹭我们去坐别人的,麻木有的是。

 吴惟聪也乐得有个伴,回了她一笑,挑了流行歌曲的称呼与她聊天:

 九妹有多长时间没去奉节了?

 一辈子。她用赌气的语调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去,要不因为你去,我才懒得去。鬼才知道这地方是朝东走朝西走。

 看这样子,也不像与那个地方有什么联系的人。吴惟聪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她嘴里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司机从反光镜里看了几眼,听见他们这样热烈的对话,也就知趣地闭上嘴,一加油门,上路了。

 她随意地瞟了一眼那两只摆在一起的包,说:

 其实我又没什么事,只是想去玩儿一趟。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一看你就是个玩儿类的美女。怎么提了这么一只笨气的提包,像是捡来的?

 吴惟聪将自己的小包提起来,放在怀里。

 你还不如说是偷来的。有从火车上捡包的?不过,你倒眼贼,这外包确实不是我的,我去奉节就是送包去。

 说着进了县城,城不大,街上商店太陈旧,有些新楼或者盖了半截,或者盖起没装瑛,有些苍促开业的看着也不景气,与这种气大气简陋笨拙的出租摩托倒相适应。

 九妹姓贾,叫贾燕。她附在吴惟聪的耳说,似乎有几柔柔的鬓发在他脸上搔

 江湖名儿,吴惟聪立刻听懂了。

 表哥姓真,叫真实。

 贾燕便是一阵手舞足蹈:哈哈嘎嘎,这一趟来着了。贾燕就喜欢同聪明的直实玩儿。

 表哥,你同我一样,也是去玩儿吧,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能玩儿在一起也是缘分。

 这个自称贾燕的姑娘似乎对那只提包一点不在意,随它滚在那儿。提包的样子也有点笨拙,与女孩子的毫无负担,连衣袋都不愿有一只的轻身利索确实不相称。

 他猜得不错,她说的也是真话。

 摩的一出城,吴惟聪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地人把这种玩意儿叫麻木。它节奏又快,蹦得又强烈,又没什么避震的装置,再加上木板的座位,你不能不被它的每一个动作巅得麻起来,浑身就像数不清的蚂蚁爬下窜下,没头没尾,连公路上的那些个尘头土灰飞扬起来,钻进车里,都在他们身上呆不住,他们的身体没有一刻不在抖动,土尘只能不甘心地抖落到脚前。

 好在男人的拖累小。女孩子们就不一样了。九妹前那两座高高立的山邱,这阵子被摇摆的活了,蹦蹦跳跳地要挣出一切束缚跑出去。它们一刻也不停地抖搂,看着,是活泼,动人,可它们毕竟是长在人身上的,这样无休止的激动,如何受得了?

 他有些替这个九妹耽心了。它们尽管这么紧张,还是机灵地与他的眼光打个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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