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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哀思渺无畔
   时光荏苒,弹指一挥。今夜静坐窗前,缕缕思绪在我猝不及防的刹那,如水般漫涌,拍打着心岸。人生苦短,每每追忆家父总有无尽感伤、感悟和感慨,此刻犹甚,奔袭心头,哀怨弥漫全身。

 家父去世已十六载,心中哀思不因时去多而淡忘,追忆缅怀渐浓重而感伤。在这举步维艰的人生里,那些蹉跎的岁月,如水般溯远,而家父的叮咛、嘱咐却犹在耳际萦绕,且久而浓重,时时刻刻提醒我,人间正道是沧桑,要乐观面对人生道上的一切坎坷。

 人生之路道阻且长,不如意之事达八九。家父卧病在时,曾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琳啊,人生十岁左右傻读书,二十岁时还糊涂,三十四十一晃过,五十岁光如跑步。掐指数,用心度,人生能有几头喔?一半的日子上过,一半的日子穷忙乎啊!我今年仅仅六十五岁,就即将离你们而去了,做父亲的任务都还没完成呢?你弟弟还没成家立业,可阎罗王就来请我了,纵使万分不舍,百般无奈也无药可救我之命啊!而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有人说,人在二十岁时往往为情所困,在三十岁时,往往为权谋所累,而你拥有一颗平常心,没有这二方面的羁绊,这是我的所幸但也是所失,也许你懂得当一切都化为云烟消尽时,万事转头空的道理,故不愿与人争,虽身处政界,亦无捞一官半职之念。我这两年卧病在,给你母女俩带来了不尽的苦楚,但脑子比任何时候都灵光,为了活命,为了完成做父亲的夙愿,喝的难以下咽的中药水,不晓得有几只七十缸(口径70cm)可以装得下。这两年想了好多好多,很多事情不值得太执著,太用力,平平淡淡才是真,安安乐乐就是福嘛。活得实在一些反而好,你早就悟出活好今天的艺术,就是活好今生的艺术,遗憾我今生无此福,就不多说了。”

 家父临终的教诲,十六年来时时回味,总觉得好多事情需要机缘,很多事情也需水到渠成,用力过度不如泰然自若,顺其自然。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也有规律可循。如水淌过的人生岁月,不过匆匆的一瞬间。所谓人生,无非是轻轻地走过,力求留下痕迹,证明自己活过、爱过、认真过、奋斗过、成功过、失败过,没在世上白走一遭。大江东去,淘尽的不只是英雄,是非成败无需我转头,因为不堪回首。死者已矣,生者要为生存继续拼搏,哪有时间和机会回首啊?

 在这夜阑人静之际,回忆父亲里转身,我的内心趋困顿落寞,而不是宁静安详。十六年来,能够让自己情不自,愉悦而笑的事情几乎不曾有过。对于家父的教诲,对于婚姻的迷茫,对于时间的流逝,对于工作的无奈,对于人生的感慨,更多的时候让我跌入痛苦漫长的深渊,陷入沉思、彷徨、惘、懵懂的境地,无法自拔。时时对心灵进行拷问与自责,我对父亲的关心不够,对于父亲面临人陷害之际,我未曾给予安慰疏导,未能给予宽心舒缓,未能给予及时排难解忧。对于儿子的抚养和教育,对于家教的彻底失败,愧疚自己虚掷了人生的大好年华,辜负了母亲这个伟大而神圣的称谓。为父亲,因儿子,歉仄与伤感时时刻刻包裹着我,噬着我,压抑得不过气来。走过的人生,没能给记忆留下激动和闪光,有的只是无尽的哀怨与凄凉,懊悔与失落,苍白与无奈,惭愧与悲愤。难以写出使父亲感到欣慰的片言只语,每次看到父亲的遗像,读着哥哥写的挽联“清贫一生襟怀坦诲子孙,俭朴一辈律己严人处世事”时,总是倍感愧疚至极,泪不已。每次依窗远眺苍茫山野,仿佛看到父亲酷似一株傲然屹立的遒松,拔向上,耿直无私,正气凛然,启迪我人生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人要有进取心而不可停驻不前,安于现状,碌碌无为。每每想到此,总觉得辜负了父亲的临终叮咛,不知不觉泪盈于睫。每每清明节去父亲墓前祭扫,总是张嘴无声,羞于启齿,泪浸眼眶,怯被人见。内心已被无以言表的痛苦撕咬成血淋淋的,仿佛一张嘴,就会淌出鲜红的血来。

 人生几何?去苦多。为什么我的记忆就像旧的黑白照片一样暗淡而酸涩,为什么回忆不只是心动更是心痛。尤其是回忆父亲生前的种种事迹,种种不公平待遇,总是令我感到不人道,不公正。父亲四岁丧母,曾因后妈待差点英年殒命,自生自养的父亲,反而因一场大病不死,居然奇迹般的活过来了,吃红薯芋头而长得魁梧结实,英俊洒。二十出头时,响应祖国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号召,毅然决然地奔向抗美援朝第一线,转业后安置在温州化工厂工作。

 婚后不久,发生三年自然灾害,父亲响应和国家号召,第一批打报告回农村老家的穷山沟里务农,重新过上面对泥土背朝天的了。父亲是个性格刚直,做事果敢的人,由于没有与母亲商量而擅自决定弃工从农,最终导致后院起火。离婚的战火弥漫了整整两年,在当时的公社、大队干部等人的协调解劝下,加之对我们儿女的牵挂,时间让母亲接受了现实,一个清贫的家才得以回归宁静。四年的志愿军生涯,四年的工作经历,让我的父亲从一个无知青年,锤炼成稳重、豁达而知书达理的青年。回乡后,他还是保持渴求知识,关注时政的习惯,一有空闲就到乡邮政所去看书报,听广播,多年的自学积攒,父亲从一个几近文盲的人成为能写得一手好文字,文章也写得不比当下的大学生差。公社革委会领导惜才,又将父亲安排在邮电所工作,母亲那受失落的心也获得了些许安慰。然而,好景不长,在邮政所上班期间,父亲虽没有耽搁生产队的出工劳动,但还是遭到小肚肠的人嫉妒,队组里个别掌权者毫无缘由地给父亲的出勤工分计低些。不为斗米折的父亲一怒之下辞职不干了。

 父亲辞去温州化工厂的正式工作回老家,又辞去邮政所的临时工,但他始终拥有一颗热情为民、乐于助人的心,当大队干部一干就是三十多年。曾遭受没有田地的不公平待遇,多次申请要求村里补分给田地,可是为官及掌权者均置之不理。导致我家五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兄弟和我三人经常去外婆家蹭饭。后来父亲找公社的书记、主任出面解决,才补给我家少得可怜的几分地。直至土地改革重新调整,我家才按人头分到应有的田地。当时母亲夜以继地做草帽填补家用。养猪卖钱,挑担营生,卖桔子米面和咸鱼鲞,天未亮就起去黄岩姨丈家挑桔子米面。(那时只有自留地,父亲争取的是这点地,)含辛茹苦仅能挣得微薄的钱,用来支付三兄妹的学费都不够。年少的我曾身临其境,目睹父亲和母亲在彻骨寒冷的腊月,各自一前一后挑着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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