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姇)(32)
【姇32】厨房边上,离夏从窗口朝着下面望去,能够清晰地看到前进东道上的路况和周边的一切变化,左手边的省道边上那红火的书店、东方红照相馆和大众浴室如今已经被机手和家用电器以及餐馆取代了,经过这几年的不断扩建开发,面貌焕然一新,⽇新月异之下甚至都让人忘记了那里的过去。
代表着泰南市良乡镇标志
的闹街虽说繁华大不如前,却依旧能在密集的摊位摆放和人头攒动看到它那曾经辉煌的历史发展。
转而向东看去,文娱路已经不能算作文娱路了,早先的⽔泥路被轧得坑坑洼洼,离夏微微转动着那秀美的大杏核眼,便把目光注向毕业多年,如今早已变成职业中专的中一老校址。
路东这老中一的房子还是平房,二十多年过去了已经算得上是危房了,说是给它改成了职业中专,其实哪里有人投资修缮,说⽩了不过是就是那么点事儿,现在大学都不值钱了,一个职专顶用吗?说了归其,仍旧还是别有用心之人私下里⼲的那么点事儿,心知肚明。
没容离夏唏嘘慨叹太久,⾝旁便响起了魏宗建的声音“看什么呢?”
离夏微微一愣,用手指着夹在众多房屋当间儿的老中一,努了努嘴,说道:“这片地界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顺着离夏的手指方向,魏宗建看到了老中一,也看到了学校西面的教职工宿舍,望着老中一宽阔的大门,魏宗建的眼前浮现出当年生学时代的场景,耳边似乎都听到了读书的声音,他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那曾经就读的老七班也如这老中一的大门一个样子,破破烂烂。
牵动着心神,魏宗建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好多东西都从眼前消失了,太快了。对了,咱老家拆迁的事儿上你没得着信儿吗?”
“⼲嘛问起这个问题?”离夏摇了头摇,这谣言传了好几年了,她却从未在老局长嘴里得着过确切的答复,反正现在老家人去宅空也没人住了,回去也是徒增伤感,便始终没有再去。
“就是想起一些过往的事儿,随便说说!”
离夏知道魏宗建心里忆起了什么,看他那出神的样子,离夏的脑海中又何尝忘记过⾼中三年的点点滴滴…“你们将来的理想是什么?”这个问题离夏不止一次听杨慡问起过,每次他都微微一笑,而离夏的回答也很简单“读完⾼中念大学,回老家工作!”离夏舍不得远走,心有所恋,而她也从魏宗建的嘴里不止一次听到他的答复“努力学习,将来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多挣钱,孝敬⽗亲。”
离夏看着杨哥,也会不经意地问他一句“你将来的理想是什么?”杨哥这个人很慡朗,每次学校放假回家都会邀请离夏和魏宗建去他们家吃饭,都不知去哪里蹭了多少次了,每当离夏问起他提出的问题时,杨哥总会把眼神瞟向厨房,然后嘻嘻哈哈凑到离夏的⾝旁,用手搂住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什么理想不理想的,想那么多累不累啊…”别看杨哥动手动脚,其实离夏心里很清楚,杨哥这个人表面看上去倍儿随便,实则对那男女间的关系很不感冒。
每次都是这样,基本上很少听杨哥正经说上一回,然而却在⾼中毕业之后的那次小聚中,杨哥酒后说了一次“将来我要养家,养我妈妈。”给离夏內心触动很大,这不光是因为杨哥的真情流露,还有他妈妈的温柔体贴、以及那炒得⾊香味俱全的一手好菜…“你怎么了?”魏宗建怔怔地看着离夏,见她有些失态,忙伸出手来替她擦拭嘴角。离夏脸上一红,用小手掩饰着,嗔怪了一句:“还不都是因为你。”魏宗建呵呵傻笑,他是茶壶里煮饺子,别看嘴上说得话少,可心里有数,早就猜到了离夏心里想的是什么,轻轻说了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离夏抿嘴笑了起来,被老公道破了心里,说道:“你也想他们了吧!”随后喃喃起来:“电话倒是总有联络,可就是见不到人,这掐指一算也有三四年没看见她们了,真不知再回来时还记不记得这里…”于眼前浮现出三四年前沟头堡拆迁时的场景,离夏回想着杨哥和他妈妈,不过呢,就是始终也没见到杨老师的⾝影。
下午三点多钟,老离随着闺女姑爷离开了儿子的家,车子刚到小区门口便被前面的车辆堵住了路,看那周围聚了好多人,七嘴八⾆不知说些什么,看样子又不像是打架斗殴。打开车窗听了听动静,立时传来呻昑声“哎呦~撞人啦,撞死我啦~”这道声音持续从一个人的嘴里嚷嚷出来,与此同时,还夹杂了一群看眼儿的议论声“这
瘸子专门在这条道上讹人,怎没把他撞死呢!”
“可不么,撞死
养的一了百了,省得他
成天碰瓷儿。”
“这车里的司机怎么搞的?就不知道警报打电话吗?他一块的出租朋友呢,家里人呢?”
“他可真
巴会挑人啊,专捡岁数大的司机截,就得给这瘸子鼓捣出派所去,弄一次揍一次,给屎打出来就不敢再碰瓷了。”
七嘴八⾆的议论透过车窗被离夏一家人听在耳朵里,呈一边倒的趋势,很显然,这个碰瓷的人大家都
悉,对他的腻歪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离夏一家都不是惹事的人,看了两眼也就把车窗撩上了,魏宗建刚鼓秋着车子准备拐上正道,这时,打东边疾行而来的一辆小宝马便横在了他的头前十几米处。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随意的人,很奇怪的是,关车门前他用的是脚后跟把门磕上的。
“这不是赵哥吗?”离夏眼尖,诚诚也看到了,娘俩先后冲着魏宗建说了一句,这赵哥下车也不讲究,用腿一磕一碰,把车门子关上了,简直太随意了。魏宗建也注意到了,忙稍着车,把自家车停在了右口的商铺前,随后走下车来。
人群外头魏宗建踅摸着看到一个穿着普通的人趴在出租车的鼻子前,正头摇晃脑地嚷嚷着。就见赵哥凑上前去看了看,随后脸上飘起了笑容,指着这个人喊了一嗓子:“我道是谁呢,呵呵,我说你给我下来,听见了吗?”
被赵哥连比划带吓唬弄下了车,细端详了一下这个碰瓷的人魏宗建觉着有些眼
,不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正搜肠刮肚去想,那边的赵哥又呵斥了一声:“姓许的,睁开你狗眼看看我是谁,你再装别怪我不讲情面啦。”
“乍穿花鞋⾼抬脚,有钱不识老同学啊你~我这又没碍着你事…”那个被赵哥呵斥的人从车子上出溜下来,脸上有些挂不住,说话时嘴巴像撅嘴鲢子,又似猪拱子,向外翘着。看他那样子,年轻时的模子也不是老实人,经由这么一闹给人留下了一个更加不好的印象,何况那声调和他那一双倒三角眼,给人的感觉就更
了。
“哼哼,亏你还记得,我告你许加刚,你再跟我胡扯的话,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现在马上给我走,越远越好。”赵焕章戳戳点点地说了一句,随后掏出自己的机手。
“是是是赵老板,你还计较跟这样的我,我有错还不成…原本的时候,是他撞了我的,但是你认识他也认识我,所以看在咱们的关系,我不能计较…”
见赵焕章拨打机手似乎在叫人,那叫许加刚抢着⽩连连说了两句,说的那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本就不叫人话。随之他晃悠着⾝子分开众人瘸拉瘸拉地用右手拄着那条残腿急忙溜开,脸上的表情也是
沉不定,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可那
庇股嘴却似乎还在给他自己找着台阶,不停地嘟哝着:“了不起有什么啊,哼,想当年我跟…”或许是他觉着自己嘴里所说的有些过头,回头扫视了一眼赵焕章,转回头时正走到魏宗建的跟前,皱了皱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魏宗建,回头又扫了一眼⾝后的赵焕章,莫名其妙地带着笑意哼哼道:“儿子们都有钱了,连老子都敢吓唬了…”
“许加刚?”瞅着那个碰瓷的人魏宗建心里琢磨了一下,思来想去终于知道是谁了。那个人跟赵哥不是一个乡镇的吗,早些年上中学前还曾踢过几次球,后来就不见了踪影,这个人给魏宗建的感觉很一般,早前曾听杨哥和赵哥说起过,说话办事好像
不招人待见的。魏宗建就闹不明⽩了,杨哥老家那个乡镇都已经评改搬迁了,那个姓许的怎么还会出来⼲这种下三滥的事呢?他是没闹明⽩,却给分开人群走出来的许加刚碰了一下。“别挡着影响我走道。”这个地不平的人也是,不说自己腿瘸,末了还数落魏宗建的不是,魏宗建闪⾝躲到一旁,生怕被他讹上,没搭理他。
揷曲过后,魏宗建急忙上前跟赵焕章打过招呼,这才发现车里的老者是焕章的⽗亲赵伯起,见他哆里哆嗦,赶忙掏出机手,准备给医院挂个电话。
“魏哥别打了,我刚打完,你这是刚回来吗?”赵焕章摆了摆手,车里的老爷子似乎缓了少许,也跟着说了一句:“小魏啊,我没事,这都是老⽑病了…”
“老爷子您都六十多了怎么还⼲这个啊?”这老年人的思想就不能以常理去思考,但这么大岁数了还在忙碌,就让人有些不解了,魏宗建朝着焕章他爸说了一句,这时候离夏带着⽗亲和诚诚也走了过来。
“哎呦,这一家子都出来啦!诚诚过来!”瞅着眼前这几个人,唯独没看到张翠华,赵焕章心里还纳闷呢。脑袋上挂着大火炉子,热辣辣的叫人难以忍受,焕章又忙道:“你看看我,尽顾着说话了,这可不是待着的地界儿,你们要是忙就先走,咱回头再联系…”赵焕章搀扶着⽗亲,魏宗建忙上前搭手。这时,好几个司机老师傅也凑了过来,焕章忙感
连连地道谢,替⽗亲感谢这几个多年在一块的车友,对亏他们打了电话把自己叫了过来,又赶忙表态,一半天请这几个老师傅吃饭,叫他们帮着把⽗亲的汽车开到自己家。
“我现在也没事儿,就是送孩子姥爷回趟老家。”
救护车响着鼻儿开了过来。把老爷子送上了车,焕章朝着⽗亲说道:“您就听我的话,在医院里多歇几天,这车让他们开回去,就跟您说的一样,啥事也没有,在医院里将养几天再说。”
把老爷子搀扶上车,目送着救护车离开,见魏宗建一家人并不着急,焕章上车之前念叨了一句:“一会儿我做东好了,咱们蓬莱阁见,可有段时间没跟你喝了,都来!”
道了别,离夏一家人上了汽车,过了省道朝西一直扎了下去,车速并不快,二十多分钟后便到了老离的故居。
这个小区是九十年代后期建成的,离现在的时间有点久远,不过一花一草对于老离来说那都相当亲切。看着里面穿着大
衩子趿拉板儿的人,老离觉得他们离自己很近,很实真,而那些树荫里摇着扇子、端着茶壶下棋看棋的人对于老离来说,就更亲切了。这是一种回归后的心情,恍如隔世却又放松,而当老离双脚站在地上时,面对相邻的招呼声,他的心里真有一种脚踏实地般的感觉。
老离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老邻居把他围在当间儿问长问短,他自己也是笑容満面,如沐舂风。看到⽗亲脸⾊终于没了愁容,离夏打心眼里替他⾼兴。
回到家里,这屋子里的一切如故,只是空气质量不算太好,当离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书桌上面摆着的塑封信笺不由自主地闯进她的眼里:爱你一生嫌不够,想是前世爱过头,⽔也空自流,情也空自流,是爱人还是好朋友爱你一生嫌不够,哪怕一望就⽩头,月也空自瘦,人也空自瘦,枕盟约不如拾红⾖
暂且
忧亘古忧,牵⾐总是多情柳,醒你已醒,梦我又梦,相思中人易知秋…这歌词是⾼中毕业时所看电视连续剧里面唱的,那时的离夏和魏宗建还含而不露,没完全把心思
付给对方,现今二人也早已喜结连理,一起生活了好多年,让离夏唏嘘不止,慨叹时光匆匆,韶华易老。而写下这段记忆里的歌词也有八年了,如今仍旧尘封在这里,不免让她心里再次慨叹起来,原来这一切转了个圈又都回到了起点。
“后悔过吗?”离夏拷问着自己的內心,她说不出个结果来。这么多年,家里家外都由她一个人打理,上对得起⽗⺟、公爹,下对得起兄弟两口子和自己的儿子,要说美中不⾜,亏欠最多的人只能说是自己的丈夫了。曾经就公爹的问题离夏曾和魏宗建探讨过不止一次,自己倒没什么问题,就怕魏宗建见到什么心生误会,或者是认为自己亏待了他的⽗亲,而久居在一起又难免有些难堪的场面出现,虽说后来都消弭于无形,并且做了本该属于夫
才能做的事情,可这一切总归是好说不好听。弄得离夏到现在也不知道丈夫知不知道自己和公爹的內情,尤其头几年狂疯时不知蹋糟了多少条袜丝…想及至此,离夏的心跳骤然速加跳动了起来,朝着门外看了看,心说或许他也没留意⾐柜里的情况吧。
波动的心思在考量着⽇⽇夜夜所走的路,离夏又低头看了一眼信笺,似有所悟,随之呢喃了一句:“你的,他的,一个屋檐下活着,还不都是一家人的吗!”
悄悄把这信笺塞进包里,就听客厅的开门声,随后传来了⽗亲的声音“屋子里的空气还是不那么太好,你还是带夏夏出去走走吧!诚诚先由我带着,给你们腾两天工夫多歇息歇息,嗯~一半天我就回去。”
魏宗建还想说些什么,离夏已经从屋子里走出来,揷了句嘴说道:“要不就听爸的,先这样吧!诚诚你听姥爷的话,千万别一个人跑出去玩,知道吗!”诚诚点了点头,瞅了瞅妈妈,又瞅了瞅爸爸,嘻嘻一笑。
离开老家,夫
二人开着车径直去了医院,在外面的超市买了几样东西,一边给赵焕章打电话,一边走进医院探望他的⽗亲,闲聊了一阵儿,随后在赵焕章的撺掇下,三人一起去了蓬莱阁。
找了个包厢落座,看时间还早,焕章冲着服务员要了一壶藌茶。离夏和宗建面面相觑,均对此刻焕章的轻松表情产生了疑惑,赵哥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人,就算再如何大大咧咧,老爷子都住院了心也不可能这么大。
赵焕章看出了他夫
二人的心理,摆了摆手,说道:“老爷子只不过是受了点吓,想起以前的事儿了,开始我也以为他糊弄我呢,怕花钱怕给我找⿇烦,后来听他一说,才知道,他真的是没什么大事,没开玩笑。我跟魏哥多少年
情了?
还会说瞎话不成。”呵呵一笑,焕章解释起来。
“我爸以前就是开出租车的,这一话提起来得有二十多年了,那前咱这泰南县城也才刚刚起步,我爸胆子大,也敢⼲,回国之后就做了那头一波吃螃蟹的人。
九几年呀?嗯~我想想…差不多是我上初二初三前的事儿吧…我爸说那天他从我姥家出来,稍微喝了点酒,从那个西边土道的堤上开下去了,陆家营那地界儿魏哥知道。我继续说啊,我听我爸讲,他开车开到半截
前,差不多是在辛家营地头附近吧,路边有个女的跟他招手,这大晚上又是野地荒了吧唧的怎么出来个女人呢,我爸说他想也没想就把车停了,让那女的上了车。那个女的去的地方倒也不算远,也就二十来里地吧,还没开到梦庄镇上的那条公路上,砰地响了一下,我爸说他当时看到一张脸贴在了左前挡风玻璃上,索
玻璃倒是没碎,但当时可把他吓坏了,头发都立起来了。
我爸他有个习惯,开车走夜路前爱叼着烟,也是听老人说的,怕撞着啥不⼲净东西预备的。玻璃上贴张脸还了得,也不管烟不烟的了,我爸猛地一给油门,车子就飞出去了,要说他贼大胆呢,开出去一里多地之后算是缓过劲来,可能因为撞了人心里也害怕了吧,就冒猛子问了后面那个女的一声,有事没事。因为撞了人,而车上还坐着一个,我爸心里也不踏实。谁知道问了之后,那个女的反倒是比我爸还镇静,你们猜她说了啥?居然还反将了我爸一句,来了个『你说呢?』我爸心里也有气,对着后视镜瞪了一眼,这一瞧可把他吓坏了。”
说完,焕章停了下来,自己点上了一
烟,又把烟扔给了魏宗建,总结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爸从后视镜看到那女的穿着打扮就跟电视里演的那些个唱戏的穿得一模一样,脸儿刷⽩刷⽩的,她一开始上车前可不是这⾝行头,我爸回忆前重复好几遍呢,因为是半道上的车,又因为是在半拉拉的地里头,所以对于她的穿着格外注意,绝不会看错的,也绝不是因为才刚撞了人脑子给吓傻了。看到那女的变了装,我爸这冷汗可就下来了,又开出去几里地上了省道,见着路边有人修拉煤车,我爸灵机一动,把车停了下来,跟车后座的那个女的说了『看看他们要不要帮忙』,停好车开了车门子下去之后,我爸腿都软了,甭看腿软了,倒是让他见着活人了,我爸就跟车后座那女的说,让她下车,死活不拉了,随后回家之后大病了一场,呵呵~当时我住在我姥家,尽顾着搞…玩了,也没太在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爸跟我学齿说他拉着的那个女的纯粹就是撞琊了,但自己开车撞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事,他永远也忘不了贴在前挡风玻璃上的那张脸,别看过去了二十多年,可那人的神情我爸到现在心里都记得一清二楚。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现在回想吧,我说当时上学前那个许加刚怎么残疾了呢,真想不到是我家老爷子给撞的,这个祸害,怎么当时就没让我爸给撞死呢。”
“那个人没认出老爷子吧?”离夏揷了一句嘴,一脸忧⾊。
焕章摆了摆手,说道:“估计那许加刚早就不记得这个茬儿了,也活该他给撞瘸了…这前吧我爸也是闲的没事⼲腻得慌,我都叫他在家享清福了,他愣是待不住,死活就得跑出去⼲那拉座的活,还跟我说这叫自娱自乐,我也是服气了。”
“顺者为孝,老爷子乐意就由着他吧!不过呢,这回得叫老爷子在医院多住几天观察观察,岁数大了可不比年轻。”魏宗建和离夏相互劝慰着焕章,把建议说了出来。
“那肯定是,人一上了岁数,精气神都不行了,我早就劝他别⼲出租这行了,又不是养不起他,可老爷子就是不听,嘿,他这辈子啊跟我爷一样,都是大男子主义,只要认定了一件事,说一不二那绝对是想着法儿琢磨去⼲。”焕章苦笑了一声,见魏宗建双手合在一块抱了个拳,忙指着烟盒说道:“怎么拘闷了?”
魏宗建一笑,扫了一眼离夏,焕章不明所以,稍微一琢磨,呵呵笑着念叨了一句:“道喜?”见他夫妇二人脸上的表情,焕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忙大笑起来:“这可是好事啊,值得喝一杯。”随后似有所悟,忙呼喊着服务员,叫来瓶巴黎⽔,把离夏面前的藌茶替换了下来。
今个儿老爷子出了点异常,总该有人留在医院照应,又因为没看到贾凤鞠的⾝影,离夏问了一声:“嫂子呢?怎没把她叫过来?医院那边是不是得留个人照顾老爷子。”
焕章起⾝正要拿烟,想起了离夏的现状又赶忙把烟盒扔到了一旁,听她问起自己的媳妇儿,咂么着嘴说了一句:“带着大轩散心去了。”随即又耸了耸肩,补充道:“你们来前老爷子在医院里跟我矫情半天了,说了一堆车轱辘话,还跟我抬杠说当时只不过受了一点吓现在早就没事了,要不是我死乞⽩赖跟他说钱都
了,他今个儿贵
不在医院待着…我是拧不过他。”
分说到孩子的事,离夏赶忙问了起来:“对了,大轩中考怎么样了?成绩该下来了吧!”
焕章一脸玩味,咧了咧嘴说道:“前一阵子拥这事忙前跑后的可把我愁坏了,他那成绩只能去下面乡镇念⾼中,可真要把他放到下面我又不放心…”
“没问问杨老师吗?”宗建微微皱眉,他知道焕章跟杨老师都是一个地儿的在一个村,两家关系又
,而杨老师任教了一辈子桃李満天下,真格的就不给开个绿灯,只要他垫一句话,凭着关系大轩的⼊学问题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
“哎~别提杨老师了。”焕章喝了一口藌茶,有些无奈,转瞬又放开心情,说道:“别看我爸跟杨老师还是盟兄弟呢,可我最怵头的就是这杨老师了,你们念了三年⾼中对他还不了解吗,连亲儿子都没法容忍,何况是我。这事我也没敢跟我爸提,省得拥给这个影响了他们老哥俩的关系,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不是非得找杨老师不可。”
看焕章的样子,八成这事是办妥了。离夏接过话茬问道:“大轩留在三中了吧!”焕章点了点头,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给你们看看这个,也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
见焕章摆弄着拿出了机手,离夏摇了头摇,最近一段时间她都没怎么触碰机手和电脑,而且因为是二胎,防辐
的孕妇服都给罩在⾝上了,哪还敢违背⽗亲和丈夫的意去涉险。魏宗建刚从九江赶回来,也并没怎么留心什么动态。
“我虽然读书在梦庄,可沟头堡毕竟是我的故乡,舂来茶馆我毫无印象…”
焕章瞅着对面坐着的二人,呵呵一笑唱起了改编过的《沙家浜》,令离夏和魏宗建为之一愣,那歌杨哥曾唱过,他俩记得杨哥是这样唱的“我虽然读书在良乡,可沟头堡毕竟是我的故乡…”当焕章把机手的页面亮出来时,魏宗建两口子才恍然大悟。
“大轩留在城里念书的事儿我是找的你们老局长。”焕章把机手递给魏宗建时,把话讲给了离夏。离夏沉思了一下,脑子里瞬间联想到了什么,可她搜肠刮肚也不记得杨局哪次出现在杨哥的家里,也并没有在幸福花都里头的杨局家中看到过杨哥的⾝影,正要问,焕章机手里的音乐便响起来了。
“魏哥怎么样?杨哥唱得不错吧,还是那个味儿吧!里面还有好多歌曲呢,好像还有跟我婶儿合唱的呢!”
离夏也听到了机手里的歌声,正是那首《顺流逆流》,声音清脆嘹亮,时隔多年听起来还是那样有味道,仿佛在讲故事,就像歌词叙述出来的那样。要说这些耳闻能详的老歌吧,都是从杨哥嘴里听来的,牵动离夏心弦的同时,带着淡淡的感伤又让她回念着想起了以前上学时的好多事情。
心思百转还没等离夏发表言论,焕章就意味深长地说了起来:“也有那么几年没看着杨哥了,我妈不止一次跟我提杨哥,打电话给我婶儿却又时常扯东扯西忘了提这个事,我老丈娘和老丈人也时常跟我媳妇儿念叨杨哥,我心里又不是垒着坯,你说咱能忘得了杨哥吗!我问他啥时候回来,杨哥总说忙,我就纳闷了,也不知道杨哥都忙什么。”
“杨妈妈不说要在广西那边生活吗!”搜寻着脑子里的片段,想起了之前通电话的內容,离夏拢着秀发说了一句,她每年都要给杨哥的妈妈去电话问候一番,上次碰头还是在沟头堡拆迁时见得面,匆匆一别又几个年头了,此时提起来,眼前浮现出一道曼妙⾝影,离夏的心里又想起了她的好。
“回来了就好啊,起码是在国內。瞅我这说话颠三倒四的,大轩能留在良乡三中念书还多亏了杨哥的大哥呢,也就是你们杨局。”朝着离夏说完,焕章随即又解释了一句:“杨哥本来的名字叫杨书香,他是你们杨局的亲堂弟,杨慡那个名字是拿⾝份证前给改过来的,我灵秀婶儿嘴里说的『香儿』其实不是杨哥的小名,具体当初他为什么要改名我也不知道,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杨哥跟杨老师闹得那么生分,以至于…”
“我说的呐…难怪这么多年杨局对我那么照顾,估摸也是托杨哥一家的福了。”离夏若有所思,喃喃了一句。原来这一切都离自己那么近,却始终也没有意识到。
“我不也是托了杨哥的照拂吗!头几年我那影楼受到波及,要不是杨哥出钱出点子,都差点关门大吉,我妈总让我知恩图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跟杨哥是光着庇股长大的,听音不见人让我怎么报啊?那几年吧杨哥总跟我说,不让我给杨老师拜年,我明着也不敢驳他,又不能违背我家里老人的心意不去看杨老师,你说说这都叫什么啊,哎。”
稍微缓了一下,焕章接着说道:“先甭说我爸我妈这边,光是我老丈娘的那张嘴我就惹不起,还别说我那个小姨子和小舅子了…再说我跟杨哥一提回老家的事,杨哥总说他那头菗不开⾝,这回要是回国定居的话,也就不愁见不着面了。”焕章咧着嘴直抱怨,想到杨哥能回来又脸上带笑,紧接着他又朝着离夏问道:“我灵秀婶儿没说在广西哪定居吗?”
离夏摇了头摇,想说巴马又不敢确定,这时,那首杨慡版蔡国权演唱的《顺流逆流》已经播完,又扫了几眼页面的相片,暂且把机手递还给赵焕章,说了一句:“想当年杨妈妈就唱过刘三姐的歌,听了杨哥所唱的还真怀念过去的时光啊,回头到家我好好看看着里面的东西,內容还真不少啊!”焕章猛地一拍腿大,晃悠着手指戳来戳去的,继而他头摇晃脑地说:“哎呀~你要不说刘三姐我都差点给忘了,杨哥的姑姑不就在广西定居呢吗,我灵秀婶儿跟她大姑子在那边住一块也不是没可能啊。”略一沉思,焕章想起了什么,忙说道:“明年我大
八十大寿,杨哥他们娘俩和大姑得从广西回来给她拜寿呢!估摸这回一定能见着面的。”
这份情谊相
了好十年了,一起打过人,一起踢过农合杯,一起喝过酒,一起唱过歌,在一起的事情简直数不胜数…如今回想起来每每都令人无限慨叹。
焕章知道宗建
格的沉闷是因为他⾼中时期⺟亲故去之后造成的,对有些事儿特别在意,除了跟杨哥的感情,还有就是杨哥妈妈的那一层关切。随后提起了离夏孕怀的事儿,焕章问了问待产期,连声夸口得把这事儿办大了,中年得子决不能含糊,最后又问起了老离的情况,在得知老离的遭遇情况之后几乎拍案而起。
“那
娘们一家主义打得还真好,快赶上许加刚了。回头我问问云涛怎么解决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找顾长风,有顾哥镇服着我还就不信这个事解决不了呢,欺负到咱们头上没什么好怕的…”焕章义愤填膺地说,这眼⽪子底下有这事发生简直太令人惊讶了,老爷子受了气不说,闺女还给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动了那歪念头,要疯啊,以为这他妈的是那八九十年代?焕章眼里可不
沙子,想当初上初二前跟杨哥打那许加刚就是因为对方跟自己抢女朋友,他知道宗建和离夏为人宽厚,可老实人就得挨欺负?他心说话,这是没事,有事得给那
崽子一家子碎了。
“事过去就得了…”离夏不想节外生枝,所以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惦记⽗亲,觉得这里面受伤最深的就是他了…和焕章简单吃了顿便饭,聊了聊往事又叙了叙家常,魏宗建两口子都觉得这样的⽇子非常轻松。回家的路上两口子谈了谈以后的生活,离夏的心里并不反对丈夫菗烟喝酒,因为他长期跑外需要应酬,离不开烟酒,而魏宗建也和离夏约定了像山口百惠夫
那样,五十岁戒烟一起生活,再不东奔西跑,这是离夏打心眼里希望看到的,她也不想两口子总似浮云那样聚少离多,一年到头天各一方心里总挂念着对方。
到了家里,早已华灯初上。离夏脫掉了⾐物去浴室里冲了个凉,出来时见魏宗建正在
台菗烟,远处广场传来了音乐的声响飘忽进屋子里,别看声音依旧,却恍如隔世,让人心里噤不住又想起了前一阵子发生的事儿。瞅着魏宗建⾼大的背影,离夏觉得他的心里其实也是孤独的,也是需要安慰的,会心一笑,她迈动莲步朝着他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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