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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二十九节
 先是显出很诧异的神态,大概我从来都没有这样醒过的缘故。等我问完之后,他一愣,然后视线下移,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这才一副恍然的表情。“哦,这是昨晚不小心…呃,你怎么会突然这样,谁惹你生气了?”

 见他居然是一脸无辜的模样,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于是一把抓住他正准备收回去的手,指着上面的伤痕,质问道:“你还好意思装,当我是傻子吗?还‘不小心’,是你自己不小心掐的,还是善雅不小心掐的?还问谁惹我生气了,你惹我生气了!”

 多尔衮也许一开始搞不清状况,不过见我这般质问,自然有些明了了。“这…你既然明白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着,伸手拂掉了我的手,背过身去,又没有动静了。

 我的火气越来越大,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还真是无到极致了。“怎么,你还有理了?我知道善雅是对你心怀恐惧,所以没你想象得那么顺从,可你总也要有点耐心,慢慢来呀,怎么可以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就来个霸王硬上弓?她怎么说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女人,不是你身边的下奴婢,更不是你打仗时候部下掠来献上的女奴,她是我妹妹,她是你的妃子!你怎么可以对她百般折辱,任意凌?我和你夫这么多年,原以为已经很了解你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也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居然如此虚伪如此卑鄙,你…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他只是默默地听着,却一直不吭气,对我地质问不做任何回答。我等了许久,他仍然像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地躺着。连眼皮都不睁一下。

 他越是沉默。我就越是恼火。想想这件事情我也实在是尴尬到家了:我好心好意地想要办件好事。甚至克服了女人心中的自私障碍,主动去劝说多尔衮,让他去上别的女人的。因为这个,我昨天一晚都没有睡着,心里头别提多难受多别扭了。可是呢,结果如何?他竟然给我这样一个结果。我现在里外不是人,孝明嘴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对我有所怨恨;而他呢?他却在这里伪装无辜,到好像懒得和我计较一样。我还真是糗到没得说了。

 我很想痛骂他一顿,好稍稍消减一下中闷气的,不过话到嘴边,却感觉似乎连舌头都僵硬住了,无论如何努力,都没办法骂出口。最后,只得恨恨地扔下一句。“你。你还真是一个无情的人哪!”说罢,起身忿然而出。

 我出了屋门的的时候,终于听到多尔衮在后面喊。“熙贞,你不要走!”

 我心中更加愤懑了,刚才你怎么不说话,怎么装聋作哑来地?现在看我走了才着急,晚了。想着这个,就越发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迈出门槛,来到了庭院里。

 穿过几道门,我即将走出院子地时候,忽然觉察到周围地气氛有些不对,只见侍立在庭院门口的侍卫们正纷纷用吃惊的眼神望着我身后。我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顿时怔住了——他竟然追了出来,只穿着单薄的内衣,甚至连鞋袜都没有来得及穿,就这样光着脚在冰冷刺骨的石板地上,急匆匆地一路追来。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叫他赶快回去,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他发着烧还追了这么远,怎么受得了?可我很快又想到先前他那恶劣地态度,那绝口不认错的倔强,心立刻就硬了起来,于是对他不理不睬,转身继续出门。

 这时候,已经有很多奴才们吓得要命,慌慌张张地追来,一片慌乱的呼叫声:“皇上,皇上…”

 我仍然没有回头,步履匆匆地出了大门,却在这时被多尔衮赶上,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衣襟。他的声音是极焦急的,气吁吁的,甚至还带着沙哑的颤抖“熙贞,熙贞,你不要走,跟我回去。”

 我站住了,望着眼前地遍地冰雪,还有门前地一棵棵银装素裹的大树,并没有说话,更没有回头。因为我现在不想上他的视线,也不想看到他现在地眼睛。一阵北风吹拂而来,带落了枝头上的些许浮雪,飘飞到我的脸颊上,脖颈里,冰冷地融化开来。

 他以为我有点回心转意了,于是用商量的口吻,小声央求道:“快,跟我回去,不要让外人看热闹。”

 “你以为现在还不够现眼的吗?”我沉寂片刻,无声地叹息着,冷冷地说了这样一句。而后,伸手拂落了他那已经凉冰冰的手,头也不回地去了。

 一口气转过几个墙角,走出很远的路程,我这才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他并没有追来,更没有远远地呼唤我的声音出来。想必是灰了心,知道我一时半刻不会理睬他,所以他也就放弃了。现在的他,应该是很失望很失望的吧。可是,他可曾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

 心在口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很急促,却并不是刚才的气恼,而是紧张,烦躁,还有夹杂着一点淡淡的惆怅和失落。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看着干冷的空气中渐渐升腾出一股白雾,稍稍静了静心,思索起来——其实这件事说起来,我的错处也不小,如果我当初能考虑周全一点,能够为孝明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尊重一下她的想法,那么又怎么会有现在这样尴尬的结果?至于多尔衮,他实在是个极高傲自矜的男人,在他眼里,自己是一贯正确,不容别人质疑和指摘的,他永远也不会错。这个毛病,我说过他几次了,他也曾经说过要尽量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可曾改了半分?没有。有道是江山易改本难移,他可以改了这个江山,却怎么也无法改掉他的固执,刚愎,还有那自以为是地本

 气头过去了,我又不得不考虑我眼下的处境来了。我现在不尴不尬的,该去哪里?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可那里是我的寝宫。我不回去我去哪?还有。我刚才为什么不把他撵出来,而是自己这样跑出来?不过转念想想,把正在生病的他这样赶出来,实在是于心不忍,再说他要是赖着不走,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不住地,苦笑一声。我呀,终究还是心软。

 无奈之下,我只好去了他的寝宫。进了正厅时,正好见到几个笔贴式在忙碌着往里面送奏折,见我来了

 一愣,然后纷纷打千儿。我点头之后,他们又问道:奴才们不知道皇上今天还回不回来。这些折子要不要直接送到皇上跟前去?”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们就先放着吧。”

 “嗻。”

 等众人都退去之后。我来到多尔衮的书房里,在偌大地桌案前坐了下来。看了看堆积成一座座小山地奏折,今天地工作量还真是不小,还是别再送去麻烦他了,我先在这里处置处置吧。不过,出于心烦意,我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精神,奏折上的小字就算强打精神也看不下去,只好颓然地扔在桌面上,愣愣地望向虚无。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口的太监通禀道:“娘娘,大阿哥在宫门外求见。”

 我一怔,很疑惑他怎么会想到主动到多尔衮这里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嗯,叫他这就进来吧。”

 很快,东青就掀开门帘进来了,来到地当中,规规矩矩地给我行礼“儿臣恭请母后金安。

 不论我之前有多么烦恼,可是见到东青来,就一扫而光了。毕竟,他是我最喜欢的儿子,每次见到他,我的心中都充满了暖洋洋的欣慰。于是,我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他落座,同时说道:“好啦,这里都没有外人,还这样恪守着规矩干吗?搞得跟君君臣臣似的,不要叫‘母后’了,叫‘额娘’。”

 他谢过之后坐下,同时也注意到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于是抬头笑道:“额娘教训得极是,这样确实有些生分,以后要是没有外人,儿子就这样称呼着了。”

 “记住了就好,别下回又忘记了。”说话地时候,我慈爱地打量着东青。大概是多年来关心他父亲而形成的习惯,所以我对他也是这般,每次见面的时候都特意看看他的脸色和精神状态,生怕他和多尔衮一样,放着奴才们在跟前却不让伺候,总是自己刻薄了自己。

 不过,这一次我倒是诧异了,因为他的右边脸颊上竟多了道大约半寸长的伤痕,从血痂上看来,应该是这两天弄的,这就奇了,他怎么好端端地伤到脸上呢?我立即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伤痕。还好,似乎并不是很深,只是伤了表皮而已。

 东青见我注意到了这里,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低下了头,用手掩饰着“额娘不必担心,没什么,一点皮外小伤而已,没几天就好了。”

 我皱着眉头,想这不是刮伤就是割伤,莫非是他练武地时候出地小事故?“你说得轻描淡写的,就以为额娘不会担心了?两天前在围场里的时候,我看你脸上还是好好地,怎么今天就突然这样了?到底是怎么弄的?”

 他放下手,略显羞赧地回答道:“都怪儿子学艺不,昨天练武的时候,一个躲闪不及,被对方的刀刃擦了一下。不过还好没什么事儿,以后,儿子肯定要加倍小心了。”

 “这怎么行,这一次是你走运,才没有伤大发了,下一次万一你不走运了怎么办?”我忧虑着说道“我看呀,你还是不要再练武了,风险又大又不值得。”

 “嗯?”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于是很诧异。

 我略略沉,仍是将我隐藏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俗话说,学以致用,如果学了之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东西,还那么辛苦那么费劲儿干吗?你的志向难道只是当一介武夫?”

 东青闻言一怔,不过接下来,他沉默了,并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

 我知道我说到了他很在意的点子上了,于是继续道:“诗词用以陶冶情,习武用以防身健体。你生而王子,从小到大周围都是保护你的人,不乏武艺高强之人,你又何必自己习武?我看呢,骑之术当然要刻苦些,毕竟狩猎的时候用得着,也是脸的好事情。至于擒拿格斗,兵刃厮杀之类的技艺,还是不学也罢。别说现在也用不着你亲自去领兵打仗,就算你有了出征的机会,也没有亲自杀敌的机会,又何必冒这些风险,吃这么多苦头呢?”

 这一次,他开口了,却并不是像往常一样地顺从着我,而是有他自己的看法“额娘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也是为了儿子好。可儿子觉得,习武不单单是为了防身健体,还有磨练意志,锻炼胆量的好处。一个手无缚之力的怯懦之人,又有什么能力承担大事呢?何况,儿子从小就以阿玛为榜样,希望将来能够达到他那样的成就,文韬武略,哪一样都不能输了。所以,儿子才什么都想学,哪里都想进步。儿子现在还没有成亲分府,什么差事也没有,正好可以趁着现在的宝贵光,不断地提升和完善自己,为将来打算。”

 东青这番话,我听着极满意,于是也就不再强求他什么了,话题又转移回来“呵,你现在也长大了,什么事情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只要是对的,额娘肯定是支持你的。不过,你脸上这个口子可不能疏忽了,待会儿我派人去太医院,叫太医给你配些袪疤的药膏,每天涂一涂,免得将来愈合之后落了疤痕,坏了相貌。”

 他本来正微笑着听着,不过听到我后面这几句,俊秀的脸上竟然浮起了淡淡的红晕,颇有些羞涩的意思“额娘也不必担心这个,就算落了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儿子又不是女人,要在意相貌,男人嘛,哪个没几道疤痕?”

 我见他这模样,越发有了促狭的意思,于是逗笑道:“男人又怎么了,男人也是要相貌好,女人才喜欢,前几天在围场里那么多姑娘朝你尖叫,一个个激动得要命,你怎知道她们这不是贪图你的相貌?别的不说,就说当年我第一眼见你阿玛…”说到这里,我突然顿住了,明明刚刚还在气恼多尔衮的,现在怎么会说着说着就想到当年第一次见他的情景上去了?

 东青是个极聪明的人,见我突然语滞,当然能看出点端倪来。不过他应该不知道我正在和多尔衮怄气的事情,只会以为我在为说走了嘴而尴尬。为了“报复”我刚才对他的促狭,他就故意问道:“哦?额娘,莫非您当初也是贪图阿玛的好相貌,才答应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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