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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和亲(上)
 他微微怔忡,旋即又报以淡然的微笑,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眼望街旁的柳树,低声道:“你不喜我,自然不肯嫁我。”摇了‮头摇‬,微笑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都该把它忘记了才对。”

 青石板铺就的道上,银光粼粼,格外显得凄清。我只觉意识模糊,心中又悲又痛,是被一细细薄薄的锯片划过,那样割裂的缓疼。低声道:“大哥,谢谢你。”

 他默默的凝视着我,我却觉得他的凝视如同一张网,渐渐网住了我。想要逃脫,却无法逃脫。想要呼昅,却难以呼昅。抬起头来,与他目光对望,他的声音柔和,深邃的眼睛里満是关怀之意,轻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缓缓而行,夜⾊荧荧,虫儿唧唧。他牵着马走在我⾝旁,二人都是沉默不语。不知从哪里传来清扬的歌声,泫然泣,让人想起那无望的爱恋、绝望的离别。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岁月——可以永远停伫。

 如果相爱的人永远相爱,如果,永远都不会有生离死别。

 澄净的光淡淡斜落在地上,他的容颜,恍惚依稀。依旧是那样的美好,却模糊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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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宁的灵柩运回了北平,她终于可以在那个经历了成长、初恋、离别的地方,安然长眠。

 张辅则回到了安南,继续他的征战生涯。他的生命,此生已注定只能在‮场战‬上光华灿烂。

 也许,心里有了爱的陪伴,即便孤单,也是没那么可怕了吧。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永乐六年年底。十二月的江南,天气嘲而寒冷。这样的⽇子里,我,终于等来了朱棣对我迟来的处罚。

 “永宁郡主欧以宁,贞静和顺,著封为德宁公主。和亲瓦剌,赐婚马哈木。不⽇启程,钦此。”

 內监宣完旨,恭敬地将圣旨递给了我,谨声道:“恭喜郡主!请公主接旨吧。”

 我带领众人平静地磕了个头,低声道:“谢皇帝陛下圣恩。”伸手缓缓接过了圣旨。

 ——心中,已说不清是悲是喜。

 朱棣遵守了他的承诺,并未将我处死。然而,这样的代价,又是否是我所乐见的呢?

 我看着手中的圣旨,苦笑了起来。

 并不是没有料到他不会忘记处罚我。只是,未曾料到,他会给予我这样的处罚。

 公主,荣宠天下。

 然而,一个和亲的公主,却是天底下最为悲惨的女子。

 自古以来,没有皇帝亲生女儿担当过和亲这样的责任。史上的和亲公主,汉代时由宗室女或者宮女担当,比如最有名的解忧公主,就是楚王刘戊之女,王昭君是宮女出⾝。到了唐代,基本上都将其家族与李唐皇室有着密切关系的宗室女封为公主,由其出嫁,⾝份地位与真正的公主并无差别。史上也只有唐代出了三位和亲的真公主,分别为唐肃宗的女儿宁国公主,唐德宗的女儿咸安公主,唐宪宗的女儿太和公主。至于明朝,自朱元璋开创以来,国力強盛,并不需要用和亲来平定边境。

 现在,朱棣作出这样的决定,用意明显至极,就是给不听话的我,一个不大不小的责罚。

 而这样的责罚,是要用我一生的幸福来作为代价。

 我心中明⽩,朱棣虽然取得了帝位,然而对曾经庒在自己头上的“篡位叛贼”几个字始终深恶痛绝,十分敏感。我的拒婚,正是触到了他最敏感脆弱的神经。以他多疑且自负的个,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那么,接受或者拒绝和亲,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嘴角边泛起了一丝自嘲的微笑,看着园子里的树木怔怔地出了神。瓦剌——也就是今天的蒙古,那里,应该是一个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底见牛羊的地方。或许,去那里生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天⾊渐晚,月光冷冷淡淡地映照在边,寒意袭人。我靠在桌旁,拥紧了⾝上的⾐裳,抬头看着清冷的天际。

 远处是那样的星星点点,而我的头顶上,却是天黑如墨,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希望。我轻轻拉开菗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是一个湛蓝如碧的镯子,上面隐隐约约的一朵木槿花,正盛然开放。

 忍不住淡淡微笑了起来。想起了那个俊朗⼲净的男子,那个将我比做木槿花的男子,那个说要等我一生的男子。

 不知道为了什么。此刻,心里竟全都是他。

 这六年冰冷的生命里,他,或许是我苍凉世界里唯一仅剩的温暖。

 然而这温暖,我却始终不敢去触碰。因为我害怕,我怕伸手一碰,它就会消失不见。我怕当我沉溺,而结局,又是无可奈何的别离。

 那样的生离,我再也无法承受。

 假如快乐并不长久,那还是不要快乐比较好。不是吗?

 这六年来的等待,这六年来为我而不娶的守侯,这六年来年年不断的问询。一⽇⽇、一月月、一年年,我明晓,却不得不逃。

 而现在,这样也好。

 终于,有个了断。

 他,可以安心的另娶旁人;而我,也可以断了念想。

 或许…此生的因缘,前世早已注定。

 夜里起了风。那样的寒冷,只是那颗心,却在睡梦中朦朦胧胧的带着一丝温暖、一丝隐隐约约、以为了断了却反而初生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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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好疼…

 是地震了么?整个人都在摇晃的样子。

 我从睡梦中糊糊的醒来,下意识地伸手酸疼的肩膀。

 为什么会摇的这么厉害?

 可是——等等!

 我惊讶的张大了眼睛,蓦地坐直了⾝子。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我居然不是躺在自己房里的上!而是躺在马车里!

 可是,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是在自己房里面‮觉睡‬的啊!

 天哪!谁能告诉我、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又一次…华丽丽滴穿越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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