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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四十五、私奔(上)
 他坦然微笑,平静地摇了‮头摇‬。(‮机手‬小说站)。

 随手拿起一块山⾁,大口咬在口中,微一咀嚼,不由笑道:“我第一次下厨,看来没有丢脸。”说罢,朗声而笑,笑声响彻天地之间。

 这样寂静的夜,晚风带着隐约的花香,徐徐吹来。他的⾐袂在风中缓缓波动,眼神清朗,笑容昂扬。暖如晨曦,灿若朝。我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咱们要去哪里?”

 他淡淡一笑,昂起头来,仰望着天边的星光,微笑道:“你还记不记得赵家村?”

 我心中一动,凝神细想,不噤笑了起来,道:“记得的。”

 他目光凝视在我⾝上,笑道:“咱们回去那里看看,怎样?”

 我抬头看他,彼此相视而笑。他的眉眼,自在悠然,⼲净明亮。

 云儿缓散,雾锁烟笼,天如蓝染。

 一路之上,风餐露宿,他驾车,我坐车,二人向北而行。远离了南京,似乎所有的矛盾和悲伤也全都远远离开。心情变得无比平静,而快乐,似乎也悄悄到来了。

 两人都是挑僻静的乡间小店住宿,有时候赶路太急,只能投宿农家;有时候赶路太慢,夜深仍找不到人烟,只得在马车上随便一躺。他坐在车外,我在车內。心中,却是安然的喜悦。

 就这样随意而行,这条路,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美好过,也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明亮过。不用去想前路等待的会是什么。也忘了曾经经历过的又是什么。就这样走下去、走下去、走下去…一直到天之涯、海之角。一直到天地苍茫,⽇月昭昭。

 就连梦里,都有阵阵萦绕的花香。淡而依稀。渺而深远。

 二人的淡淡浅笑,彼此眼角边地灿烂光华。不经意之间,已是⽟漏迟缓,斜微卷。

 这⽇清晨已来到沧州城,此时天下太平,城中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繁荣景象。初醒的街道上,万物喧嚣,蓝田⽇暖。二人并肩而立,心中都是感慨非常。我低笑道:“还记得当初,你和火真一起攻打沧州城的样子么?”

 他嘴角慢慢勾起了笑,道:“记得。”

 那时候,大家都还年轻昂扬。对未来,都充満着希翼和梦想。

 而现在,经历地事情多了。就容易觉得苍凉。“惊雄逝兮孤雌翔,临归风兮思故乡。”

 鹅卵石铺就的街道青⾊如⽔,人生地路。就这样漫长又无常的走下去。

 忽然,就想回家了。

 暮⾊苍茫之时。二人方来到赵家村。翻过山头。我却被眼前的景物惊呆住了。

 昔⽇平静如世外桃源的赵家村,如今。竟已是一片废墟。

 到处的残垣剩瓦。

 我楞楞地看了许久,蓦地用手掩住了脸,眼里渐渐盈満了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场战争,究竟带来了什么?究竟得到了什么?究竟使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家庭蒙难、多少无辜的人死亡?

 心那样的酸痛,烟熏火燎的黑暗‮滥泛‬了开来。我低低俯下⾝子,泪⽔滚落了下来。

 痛苦的汇聚,原来是这样的彻耳呼啸。心渐渐坠向灵魂的最深处,黯如死灰。

 而更深的,原来是恐惧。

 他沉默着蹲了下来,伸手拉我⼊怀。我紧紧抱住了他。

 生命无常,也许,每一句再见,都是最后一次见面;每一声珍重,便是再也无法重逢。二人相拥,直到暮⾊笼罩,天地暗沉一片。他方低声道:

 “想回家么?回北平看看,再回江南,然后,再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嗯。”我在他地怀里,轻轻闭上了眼睛。回家…

 回家。离开北平,已经有七年之久了。

 从建文四年到永乐六年,这漫长的七年时间,我便如一个孤独的行客,在人生地路上独自而行。没有人陪伴,也拒绝有人陪伴。

 如今,终于不再是孤单。

 这天晚上我做了梦,一个很长很长、很美很美的梦。梦里,似乎回到了来到南京地最初,那里,有⺟亲美丽地笑颜,有外祖⽗慈爱的凝视,有以柔温柔地⾝影…院子里,是谁的脚步声轻轻响起,光明媚的午后,蝉儿低鸣,那悠扬的箫声啊,丝丝缕缕的吹进了我的心里…

 原来那时候,才是最快乐。人生中最大的烦恼,只不过是朱⾼炽要成亲了而已。

 此时才终于懂得,平静是比澎湃来得更长久、更永恒的幸福。

 北平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明亮的笑颜,那样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可亲可爱。

 朱⾼燧封藩于此。而北平城中,又都是朱⾼煦战时的旧部,于是,很轻易地,二人就⼊了赵王府,见到了朱⾼燧。

 多年未见,昔⽇憨厚鲁莽的少年郞,如今也已长成长⾝⽟立、英气拔的青年。

 “二哥!小七!”见到我们,他脸上的神情是大为惊讶的“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朱⾼煦微微一笑,道:“我们来看看你。”

 他眼中満是忧⾊,低声道:“你们就这么跑了出来,可知道现在南京城里怎样的情形?”

 我惊道:“怎么了?”朱棣会大怒非常,这我是料到了的。然而这么多⽇以来,并不见有追兵赶来。我心里也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震怒无比,下令捉拿小七,格杀勿论。”朱⾼燧蹙眉道:“幸得大哥拼死为小七说情才罢。然而大哥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脸上微显犹疑之⾊。

 朱⾼煦皱了皱眉头,道:“大哥怎么了?”我心中也是怦怦直跳,只紧紧盯住朱⾼燧。

 朱⾼燧叹了口气,低声道:“⽗皇大怒之下,挥剑而斩,大哥右腿筋骨全断,怕是…残废了。”

 天!

 我捂住嘴,楞楞地瞪着朱⾼燧。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偏要他来承担?

 我已欠了他这许多,还能再欠他什么?还能再欠的起什么?!

 眼泪再也忍耐不住,哗哗涌出。朱⾼煦站在一旁,也是脸⾊惨⽩。沉默不语。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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