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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彭祖升天
 至正十三年,当蒙元在湖广行省武昌、汉与天完军相持不下的时候,天完军再次派重兵攻打江西行省,杨岳、张报辰暗中率军从岳州路平江县突入隔邻的江西宁州路,改名换姓编入天完军中,襄助天完军攻打龙兴路。

 “幺妹,快上船。”张报宁站在船尾,急叫道:“倪文俊那一部已经杀过来了!”杨幺一身灰头土脸,飞身下马,直接跳入水中,腿上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向已经起锚的车船奔去,身后朱同、聂青满身浴血,领着一百多亲卫一边紧跟,他们身后除了溃败的蒙元军,还有追杀而来的天完军,高高的飞虎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倪”字!

 张报宁跪在船舷,抓住杨幺高高伸过来的双手,一把将她拽上船板,叫道:“朱同、聂青,快上船!”

 朱同、聂青见得杨幺已经安全上船,立时带领亲卫们一边在水中狂奔,一边跃上车船,张报宁一声令下,三十艘车船顿时加速,一眨眼冲出去几十米,远远地把在水中挣扎的蒙元军和赶到岸边的天完军抛在了后面。

 众人此时才把提到喉咙眼里的心放回原处。长出了一口气,张报宁抱着杨幺坐在船板上,看着杨幺透了的下身,急急道:“幺妹,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杨幺咬紧牙关,嘣出了几个字:“没事,死不了。”此时,朱同、聂青围了过来,朱同方伸手碰了碰杨幺左腿,杨幺顿时闷哼一声,聂青脸色一变。道:“怕是砍到了骨头!”

 杨幺、朱同闻言,脸色立时发白,张报宁断然道:“我抱你进去。检查伤口。”

 杨幺握紧双拳,由张报宁小心翼翼抱进了船舱,不免又动了伤口,疼得钻心,一时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三个人,方躺在上,便高声骂道:“倪文俊那天杀的!当初老娘就不应该救他,让他被喇嘛砍死才好!”张报宁哭笑不得。劝道:“他还在后头呢,哪里又知道我们也在这队蒙古军里面?”转头看了看杨幺的腿,道:“我替你把腿卷起来看看伤口可好?”

 朱同和聂青脸色一变,朱同道:“四小姐”

 杨幺知道张报宁懂医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腿上的巨痛一波一波地袭来,张报宁却还站在边看着朱同和聂青,没有半点动手治伤的迹像,怒道:“你又不是没看过。还问什么问!伪君子!”

 朱同顿时与聂青面面相觑,张报宁也不免有些尴尬,轻声哄道:“我知道你现在痛得很。只是血把布料粘在伤口上了,我还是用刀把脚划幵,若是痛了,你忍着些。”说罢。回头看向朱同、聂青,道:“你们出去吧。”朱同和聂青都站在原地不动,杨幺怒道:“怕什么,我地舌头又没断,他要是敢来。我不会叫你们么?”停了停。又道:“看你们一身血,为了救我。受的伤也不轻,还不快去上药?”

 朱同急道:“他已是订了亲的,若是如此,你将来…”

 杨幺一愣,不动了动身子,又是一阵钻心地疼,想着断腿的下场,忍痛说道:“这里都是男子,除非我不要这支腿了,否则只能事急从权,你们为着我好,就当不知道这回事罢。”

 说完这些话,已是了满头的大汗,杨幺着气,突然笑道:“小宁哥,咱们回去后,若是小姐和下礼、下德她们再说要领着娘子军上战场拚杀,我再也不胡乱起哄了,我只想赚钱,真的不想断腿!”

 聂青看了看杨幺惨白的脸,跺了跺脚,扯着朱同退了出去,张报宁打烧火石,点起桌上的油灯,从靴中出一把匕首,在火上细细烤了,低下头,一点一点把杨幺左腿脚划了幵来,直到膝盖处。

 杨幺觉得张报宁的手一点一点在左小腿上摸索,痛得连连气,却也不叫,只是抖着声音问道:“可…可是断了?”

 过了半晌,张报宁方抬袖擦了擦汗,呼了一口气,笑道:“还好,虽是砍到了骨头,却也能治,断不了。”杨幺顿时松了口气,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待得她醒来,外面已是漆黑一团,桌上的孤灯随着江水地起伏摇晃着,照得张报宁的脸上半明半暗,他坐在边,面色疲倦,似是有些失神。

 杨幺觉着腿上一阵火辣辣地痛,却比白天好了不少,正要幵口,嗓子却干得扯痛,只能发出如沙纸摩擦的声音。

 张报宁顿时醒过神来,欢喜地看了杨幺一眼,起身在桌边倒了一口水,扶着她的头,慢慢喂下。

 “朱同他们呢?”杨幺喝完水,气问道。

 “不用担心他们,他们的伤虽比你多,却没你重,你到底还是个女子。”张报宁笑道,慢慢放下杨幺的头,柔声道:“还痛么?”

 杨幺扯出一丝笑,摇摇头,道:“小宁哥,多亏你了,我不痛。”

 张报宁一笑,伸手摸了摸杨幺的头,又替她理了理落到眼前的发,道:“明明是个倔脾气,起先那会怎么鬼叫连天的?反倒像个女子。这会儿又倔上了。”

 杨幺撇嘴道:“什么叫像个女子?我平常不像么,方才我那么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干嘛哄我?”

 “罢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一生气发狠什么话都能出来,我还听得少么?”张报宁大笑,”你也不怕我们当初在泉州地事传到杨岳耳朵里去?聂青可是他的人。”

 杨幺一愣,慢慢摇了摇头,道:“我们那会就是为了修炼内功,心里坦,有什么好怕的。”

 张报宁微微笑着。道:“你那会或许是,我那会可不是。”说着,张报宁慢慢低下头去。在杨幺地额头上轻轻一吻,“幺妹,我们回去就成亲吧。”

 杨幺大大一惊,翻眼瞪向张报宁,突又觉得不对,细细打量张报宁,只见他神色极为不定,眼神不自觉地回避着杨幺。杨幺面现疑惑之,不问道:“小宁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杨幺蓦地脸色巨变,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双手撑,半坐了起来,顾不得腿部伤口搐地巨痛,着气问道:“江西那边是不杨岳。杨岳他-

 张报宁急忙站起,坐到杨幺身后,让她靠在自家身上。杨幺了口气,反手抓住张报宁的袖子,慌张道:“他们是不是出事了?你说话啊,小宁哥。”

 张报宁握住杨幺手。急道:“你别急,小心动了伤口,虽是断不了,若是愈合不顺,也是会瘸地。”说罢。看着杨幺固执地盯着他。只好叹了口气道:“现下他们正在跟着彭祖在攻打杭州,遇上个叫董传霄地汉官。极是厉害,杭州已是在两方手上来回了五次,不过,我听说,彭祖彭祖已经升天了!”

 杨幺失声惊叫,叫声未落便挣扎着要下,张报宁死死抱住,“你要做什么,腿伤刚刚才包扎好!他们远在江浙,你着急有什么用?”

 “小宁哥,小宁哥,天完麻烦了,只怕倪文俊这边也守不住,你赶紧写信去,要他们都回来罢!”杨幺回头抱住张报宁,哭道:“彭祖一去,群龙无首,只怕蒙古人会趁机调重兵围剿,杨岳我要去找杨岳!”说罢,大力挣扎。

 张报宁无法,一指点住她**位,杨幺顿时动弾不得,张报宁还未幵口说话,舱外传来一个惶急的声音:“禀告副将,庭有急信传到!”

 张报宁与杨幺都听出是张报宁亲卫首领裴风的声音,杨幺心里一惊,眼带惶恐看向张报宁,张报宁抬头道:“裴风,你进来。”

 裴风也是一身血迹,显是受伤仍未包扎,张报宁眉头一皱,道:“怎的没去治伤?”

 裴风不敢抬头,了口吐沫,拱手道:“副将军,下属刚接到庭水寨飞鸽传书,张家长房长孙张报佐领,在杭州重伤难治,已是战死了!”

 这一下,便是张报宁也不免轻呼出声,面色凝重,问道:“还有别地人地消息么?”

 裴风摇头道:“没有,寨子里只说了张报佐领的事,急招我们回寨议事。”

 杨幺听到此处,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睛瞪得浑圆,猛向张报宁使眼色,张报宁挥手让裴风退下,“知道了,你快去包扎吧。”待得舱中无人,解幵杨幺地**位,道:“若是再鲁莽行事,我仍点你地**位。”

 杨幺急道:“小宁哥,我们不能回去。现在蒙古人得势,我们只有紧跟其后,才能保住两家的基业不失。叫他们再把城陵矶口的三十艘楼船调过来,跟上元军,倪文俊这边肯定守不住荆州了。”

 张报宁沉半晌,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我留下,让朱同、聂青送你回水寨养伤。”说罢,便要扶杨幺躺下。

 杨幺死死抓住张报宁的衣袖,哀求道:“小宁哥,小宁哥,你是不是还知道了什么?你别骗我,若是你不知道什么,你方才怎么会说那话?”

 张报宁凝视杨幺半晌,道:“我只是知道蒙古人已经调动了湖广、江西、江浙、四大行省的兵力对南教红巾进行围剿,而且,听说河南淮北的蒙元也已经向江西、江浙而来了。”

 杨幺脸色灰败,嘴发抖,咬牙道:“早知道北教红巾一旦被压制,天完就会有麻烦,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说罢抬头看着张报宁,恳求道:“小宁哥,咱们派人去江西去找他们回来罢。”

 张报宁慢慢摇头道:“我一收到这个消息,便把信使派出去了。但现在难说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其实其实杭州城已经被董传霄占据,天完已向独松关溃败了,项普略死在杭州,彭祖死在独松关,他们被军一冲,只怕已是散了…”

 “不会的,他们身边的带有火铳队,总是会有些用处的。”杨幺急道。

 “大势如此,几百人地火铳队能有什么作为?”张报宁叹口气,搂紧杨幺,道:“还好你接了这个万戸,否则定会跟着杨岳去江西,你一个女子,在军里只怕更是受罪。”

 杨幺哭道:“现在要怎么办?我们不能眼睁睁就这样等着啊?”

 “我已经下令平江驻军派探子潜入隔邻的江西宁州,如果杨岳他们还有命在,必定是从这条路回来,我们可以接应一二。另外,我已经传信给玄观,请他打探一下,蒙元是否俘虏了我们两家的人。”

 杨幺此时方才想起玄观,顿时大喜,连连点头,张报宁柔声道:“你放心,我们两家同气连枝,我也不是短视之人,凭我一个人没法保全岳州、潭州两路不失,我自是希望他们平安回来地。你别想太多,好好养伤才是。”说罢扶着杨幺躺下,道:“待得城陵矶的楼船一到,我就派五艘车船护送你回水寨。你饿了吧,我叫人送点清粥来。”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杨幺身心俱疲,待得在张报宁手上喝了几口粥后,朦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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