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女郎的1994
唐福说我那间阁楼完全容不下幻想,每次他走进去用喝杯
牛的时间満⾜****,然后便猎豹般迅速地逃出来。其实我从来不指望唐福会给我幸福,就像艾薇塔直至生命尽头也绝不承认自己是靠丈夫贝隆才掌握幸福。我像伏
那样趴在自己的阁楼里看电视,有个很小的方型窗戸蒙了淡淡的灰尘,透过它能够依稀察觉⽇月轮回,车流与人嘲的杂音偶而会渗进我的耳膜,于是只得将电视机音量幵大。1994年的12月,我整个人都在冬眠,只是把一部叫作《绝代妖姬》的电影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
悉法拉內利的每一个唱段,再羡慕地看着那拥有完美容貌和绝世歌喉的阉人带给一个个仰慕他的漂亮女子以****,随后让他哥哥为她们播种,那件鲜红⾊的睡袍轮流披在两弟兄的躯壳上,像是在传承某种从不敢背离的默契。
我也有自己的“红睡袍”以前披在唐宝⾝上,现在是唐福,还不晓得下一个会是谁。有时我怀疑是不是城市还不够荒
,起码远不如十八世纪以前的巴黎,
女们可以搽着廉价胭脂出⼊最繁华的戏院,与上等人一起观看《奥赛罗》。那个年代,人人都有权评论背叛与嫉妒之间的微妙关系,我几乎可以想像某个与黛丝德蒙娜一样天姿国⾊的女人坐在包厢一角,用冷漠又期待的神情等待观赏这黜悲剧…
一、依阿戈篇
初识唐宝时,他
郁地教人窒息,细长的眼角割裂出极忧伤的弧线,下
像被轻咬过的樱桃,央中微陷一条薄薄的
隙,构勒出忍不住就要哭泣的悲怆轮廓。唐宝来向我学大提琴的时候,连基础的D大调都拉不完美,尽管他手指纤长,势姿也极标准,运弓时气质优雅,但是这都无法掩盖他缺乏音乐天份的事实。我很想告诉唐宝的⽗⺟,他们漂亮
沉的儿子不适合⼲与乐器有关的事情,但是每次练完一首曲子,唐宝都会抬起头看看我的反应,他紧咬嘴
,肩膀微微抖动,几
架在琴弦上的手指仿佛快要绷断了,可能只要我一个失望的眼神都会令他陷⼊绝望。我实在下不去狠话,于是只得反复提醒唐宝该如何领会曲子的精髓之处。
明知道是徒劳,唐宝却依旧每天都提着琴盒过来上课,有一次他说要上洗手间,然后很久都没出来,我忍不住跑进去找他,发现他正用一把小刀割自己的脚趾,⽩袜子被染得鲜红。我抢下刀来,他却一头倒在我怀里哭起来,说不敢伤自己的手,其实最想割掉的还是那几
平庸的手指。那一天我们停止了练习,唐宝说他喜
海顿的C大调大提琴协奏曲,于是我演奏给他听,要他注意我的处理方式,没想到他却头摇轻笑,说自己只想欣赏,不想再妄图创造同样的感动。后来,我们躲在练琴室里看了《奥塞罗》的歌剧录影带,看到依阿戈唱《信经》咏叹调时,我感觉到唐宝浑⾝的颤动,他轻吻我的手指,说如果黛丝德蒙娜有我那样灵巧有天赋的双手,奥塞罗也许就不会因为依阿戈的谎言而杀掉她。我突然洞悉了唐宝
霾的秘密,他在悲剧里找乐观的假设,却也钟情于从喜剧中提炼悲伤。
我向唐宝的⽗⺟挑明他的处境时,果然这一对富贵又骄傲的夫
面⾊变得铁青,唐夫人措辞婉转地表示是我没有挖掘出唐宝的音乐天赋,他们一家人全是有音乐素养的,她曾经是首席女⾼音,唐宝的⽗亲也做过指挥家,大儿子现在国外的音乐学院进修,所以唐宝完全没有理由放弃大提琴。我已经习惯这类自视过⾼的家长了,在他们向院方导领投诉了我之后,唐宝被转给另一个老师继续学习,但是他总会偷偷找到宿舍来看我,然后一起看那百看不厌的《奥塞罗》。我们爱讨论关于奥塞罗埋进骨子里的自卑,他不信任爱情,就像唐宝的⽗⺟不信任我对唐宝的判断,其实这个音乐学院有很多这类靠关系进来的平庸生学,他们的痛苦可能要比其它力求音乐破突的天才完全等同,都是在寻找一条出路。唐宝脚趾上的伤痕黑黑浅浅的,它们总是排列整齐的幷在我的脚边,还能用来控制遥控器,所以我总是笑他脚趾要比手指灵活得多。
奥塞罗的男⾼音悲愤
烈,每每看到他将剑揷⼊自己的
膛,随之唱起《再一个吻》,我的泪⽔便不自噤地噴涌出来,唐宝也会跟着流泪,他的泪珠晶莹圆浑,****般
人。我问唐宝爱上我会不会后悔,唐宝说他会的,到后来就是悔恨
加,不得已便撕碎他自己的下场,因为他是家族史上最不争气的一个成员,就像一颗长势良好的果树上那唯一一颗腐烂的果实。我只好吻他的嘴
,告诉他自己就喜
吃烂苹果。如果他不是痴情的罗密欧,也可以是****的罗德里乔,唐宝却回答说:“罗德里乔最后还是死在罗西尔的剑下,所以他依旧是为爱而死的,这很值得。”
这就是我的唐宝,他将自己的⾝体折叠成一道墙壁,将我牢牢围在中心,那几个月我像只过了几天一样短。唐宝对我的疼惜就像呵护一支脆弱的风信子,其实他也是需要被关爱的,无奈我总是爱用正常男人的标准来评估爱情质量,所以唐宝很乖巧的维持我们的关系。我知道这是吃力的事情,师生恋在艺术学院里是很平常的,无奈唐宝已被周围人看穿的音乐潜质却成了致命伤,他们伤不了唐宝的自尊便来伤我的,艾玲甚至很明确的警告我放弃这段荒诞的情事,否则唐宝的⽗⺟不会放过我。我记得在七岁那年看过唐夫人唱的《奥塞罗》,她的黛丝德蒙娜扮相很丰
,圆润的下巴温柔异常,眼神里似蔵了一汪哀怨之泉,轻轻挤庒便流出来了。可能是童年的记忆太深刻,所以无论唐夫人实际上如何专横刁钻,我依旧偏执地以为她其实是个深陷爱嘲的女子,不会扼杀儿子生命里迄今为止仅存的
愉。
我一直被那样的慰自所蒙蔽,直到某一天唐夫人带着一盒糖果来看我,除却眼角的细纹,她还是个漂亮女人,鼻尖细巧地翘起,⽪肤洁⽩有光泽,头发很仔细地绾在脑后,用一枝镶珍珠的银针别住。
“林姐小,请别误会,我不是来谈论你和小宝的事情,你们年轻人我管不住的。我的大儿子唐福要回来了,希望你能与他合作帕尼尼的曲子,这座学校里只有你的资质能配合他的演出。”
唐夫人的请求很突然,却又带有隐隐的
惑以及挑畔,没错,法拉內利演唱时听到一记轻微的茶几碰撞声都认为是污辱,于是他用自己石破天惊的⾼音使得那习惯在歌剧院里翻书的伯爵夫人感动地潸然泪下。那么我是不是也一样得用琴艺服征唐夫人,使得她为小儿子那点可怜的音乐细胞扼腕长叹?那点艺术家的自尊挑动了我的倔強神经,尽管唐宝一再表示那只是个无聊的家庭聚会,
本不必劳动我这样有修养的大提琴手出来助兴,我却还是擦拭好自己的弓,调准每一
琴弦的音符,准备惊
全场。
结果出人意料,教人惊
的却还是唐福,他清俊的容颜犹如那喀索斯下凡,音乐在他指间似是赋予了神的意味,
跃、热情、丰盈充实又不失张扬的感触,好几次我几乎都想停下来听他一个演奏,音乐天生就属于唐福,与弟弟那样的青涩少年相比,唐福简直是上帝的杰作,甚至他抱着琴⾝随音乐摆动的力度都如此桀骜。那绝对是我听过最精彩的帕尼尼演绎,⾜以令学校里不少自命不凡的优等生脸红,我当时有种丢掉大提琴起⾝与听众一起沉
的冲动。
二、奥塞罗篇
我瞬间明⽩了唐宝的不幸在某种意义上是来自唐福的优秀,这对兄弟的差异太过明显,就像法拉內利一直被庒抑了创作才华的哥哥,总是在
暗处露出一张寂寞的脸。可他依旧还是我的唐宝,是习惯用他整个纤细的⾝体温暖我的男孩,每次击撞也是轻柔又涩羞的。然而我却没有理由不被唐福
住,任何女人都逃不过他太
神般的笑容,被音乐天份注満的手指摸抚我的⽪肤时也同样****,唐宝从此渐渐退出我的思绪,我忍残而坚决地向他提出分手,转而投⼊另一场完美“⾼尚”的恋爱中去。
唐宝惨⽩着一张脸质问我分手的原因时,我直言自己移情了唐福,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也拒绝不了他哥哥。于是我又看到唐宝回复了演奏生硬刻板的C大调时挣扎的神情,不噤有些担心他是否又想用美工刀割伤自己,没想到他却抬起头来笑了,那笑容如今想起来还是寒意十⾜:“是不是我有了唐福那样的音乐天份,你就不会离幵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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